第四期 - 中国文学网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主 办
2010 NO. 2 ( 总 第 四 期 )
JOURNAL OF CHINESE INSTITUTE OF LITERARY ANTHROPOLOGY
·2010 年 9 月 出 刊 ·
[ 主 题 栏 目 ] 人 类 学 写 作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2008· 贵 阳
争 鸣 : 传 统 是 什 么 ?

主 办 单 位 :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执 行 主 编 : 谭 佳 李 菲 葛 荣 玲
学 术 策 划 : 叶 舒 宪 徐 新 建 彭 兆 荣
方 克 强 潘 年 英 徐 杰 舜
本 期 责 编 : 李 菲
编 辑 : 罗 安 平 王 璐
翻 译 : 安 琪
设 计 制 作 : 李 菲
编 务 联 络 : 王 立 杰 杨 俪 银 浩
通 讯 联 络 处 :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青 年 委 员 会 执 行 处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青 年 委 员 会 学 术 处
通 讯 联 络 电 邮 地 址 :cila2009@126.com
封 面 图 片 >>>> 陕 西 神 木 县 大 保 当 出 土 汉 代 画 像 石 ( 叶 舒 宪 提 供 )

本 期 主 题 人 类 学 写 作 :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专 辑 1
年 会 宗 旨
“ 人 类 学 写 作 ” 的 多 重 含 义 —— 三 种 “ 转 向 ” 与 四 个 议 题 2
现 场 实 录
开 幕 式 5
主 题 演 讲 ( 一 ) 10
专 题 发 言 ( 一 ) 37
专 题 发 言 ( 二 ) 51
主 题 演 讲 ( 二 ) 68
专 题 发 言 ( 三 ) 91
专 题 发 言 ( 四 ) 104
专 题 发 言 ( 五 ) 116
闭 幕 式 130
年 会 论 文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论 文 选 目 135
学 术 动 态 “ 原 生 态 ” 学 术 讨 论 链 接 138
传 统 是 什 么 ?——“ 原 生 态 ” 引 起 的 一 场 论 战
郑 杭 生 、 彭 兆 荣 、 叶 舒 宪 、 徐 新 建 、 徐 杰 舜 139
编 后 记 148
1

• Issue Topic Anthropological Writing for the 4 Th Annual Conference of CLA 1
Purpose
Multiple Significance of Anthropological Writing: Three “Turnings” and Four Topics
2
Minutes
Opening Ceremony 5
keynote speech 1 10
Speech 1 37
Speech 2 51
keynote speech 2 68
Speech 3 91
Speech 4 104
Speech 5 116
Closing Ceremony 130
Papers of Annual Conference
Paper List of the 4 Th Annual Conference 135
• Academic Update Debates and Discussions on “Primitivity” 138
“What is Tradition?” : A Debate around Primitivity
Zheng Hangsheng, Peng Zhaorong, Ye Shuxian, Xu Xinjian, Xu Jieshun 139
• Afterword 148
2

· 人 类 学 写 作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2008· 贵 阳
【 栏 目 导 言 】
自 20 世 纪 80 年 代 以 来 , 欧 美 人 类 学 内 部 开 始 出 现 对 “ 写 文 化 ”(writing culture)
的 关 注 , 并 引 发 了 对 传 统 “ 民 族 志 ”(ethnography) 文 本 的 反 思 。 其 中 包 括 的 内
容 广 泛 而 深 刻 , 并 在 全 球 化 构 架 里 对 非 西 方 社 会 产 生 了 多 方 面 的 影 响 。 在 此 意 义
上 ,2008 年 11 月 于 贵 阳 花 溪 举 行 的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组 织 开 展 对 “ 人 类
学 写 作 ” 的 研 讨 , 便 同 时 包 含 了 理 论 的 考 虑 和 现 实 的 关 怀 。
提 交 本 届 年 会 的 论 文 大 多 从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的 双 重 视 野 出 发 , 关 注 “ 写 作 的 人
类 性 ” 及 “ 人 类 的 写 作 性 ” 问 题 。 其 中 有 的 作 者 以 人 类 学 的 身 份 书 写 为 起 点 , 分
别 从 社 会 实 践 及 民 族 志 表 述 出 发 , 以 古 今 中 国 的 多 元 传 统 为 例 , 关 注 了 族 群 起 源 、
言 语 和 文 字 、 族 群 身 份 的 交 错 表 达 以 及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的 范 式 转 移 等 不 同 层 面 , 提
出 了 各 自 的 见 解 。 作 者 来 自 不 同 国 家 和 地 区 。 虽 然 可 以 说 在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关 联 的
意 义 上 大 家 具 有 相 似 的 志 趣 , 但 经 验 和 兴 趣 都 有 别 , 并 带 有 各 自 的 学 术 偏 好 , 因
此 呈 现 出 的 是 不 同 的 话 题 、 角 度 甚 至 相 去 甚 远 的 观 点 和 表 述 方 式 。 由 于 “ 人 类 学
写 作 ” 问 题 不 仅 关 涉 现 实 生 活 而 且 连 接 学 术 传 递 , 我 们 不 得 不 反 观 学 科 与 学 者 的
自 我 确 认 问 题 。 为 此 有 学 者 特 别 对 此 加 以 质 疑 和 反 思 。 而 年 会 的 目 的 恰 恰 就 在 于
通 过 差 异 回 应 历 史 , 并 期 待 更 多 的 现 实 争 鸣 。
两 年 之 后 的 今 天 ,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的 会 议 实 录 与 参 会 论 文 选 辑 即
将 正 式 出 版 。 本 期 通 讯 的 主 题 即 以 现 场 实 录 的 方 式 再 现 2008 年 深 秋 花 溪 畔 的 那 场
学 术 盛 会 。
无 论 交 流 还 是 论 争 , 批 评 还 是 反 思 , 对 “ 人 类 学 写 作 ” 的 关 注 与 思 考 都 将 促
使 我 们 更 深 刻 地 认 识 到 : 文 学 是 人 类 学 的 , 人 类 学 亦 是 文 学 的 。 推 而 广 之 , 在 表
述 和 修 辞 对 现 实 的 参 与 及 渗 透 上 , 政 治 、 历 史 乃 至 经 济 、 军 事 …… 莫 不 如 此 。
1

• 年 会 宗 旨
“ 人 类 学 写 作 ” 的 多 重 含 义
—— 三 种 “ 转 向 ” 与 四 个 议 题
人 类 学 是 在 20 世 纪 成 长 起 来 的 新 兴 学 科 。
20 世 纪 以 来 的 文 学 艺 术 创 作 和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研 究 , 无 不 深 受 人 类 学 的 影 响 。
同 时 ,20 世 纪 的 人 类 学 表 述 范 式 也 经 历 了 从 “ 科 学 ” 到 “ 文 学 ” 的 转 向 。 梳 理
这 两 方 面 的 重 要 转 向 及 其 相 互 关 联 , 是 把 握 新 世 纪 思 想 变 革 和 学 术 创 新 的 极 好 契
机 , 也 是 本 次 会 议 的 主 旨 。
关 键 词 “ 人 类 学 写 作 ”, 若 从 字 面 上 理 解 , 具 有 双 重 含 义 —— 兼 指 文 艺 创 作
方 面 的 “ 人 类 学 转 向 ” 和 人 类 学 研 究 与 表 述 方 面 的 “ 文 学 转 向 ”。
除 了 上 述 的 双 重 理 解 , 从 比 喻 的 意 义 上 ,“ 人 类 学 写 作 ” 还 可 以 泛 指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研 究 方 面 的 “ 人 类 学 转 向 ”。 下 面 是 由 这 三 种 转 向 现 象 引 发 出 的 学 理 问 题 :
一 、 文 艺 创 作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作 家 、 艺 术 家 的 创 作 对 象 不 是 本 族 群 文 化 , 而 是 一 个 文 化 他 者 ( 空 间 上 的 他 者 ,
异 族 文 化 ; 时 间 上 的 他 者 , 逝 去 的 “ 原 始 文 化 ”)。 从 高 更 的 塔 西 提 岛 绘 画 到 卡 斯
塔 尼 达 的 印 第 安 巫 师 系 列 小 说 ,20 世 纪 的 西 方 文 艺 美 学 所 实 现 的 “ 人 类 学 想 象 ” 的
变 革 和 普 及 , 及 其 在 各 个 本 土 文 化 、 非 西 方 文 化 所 激 发 的 灵 感 与 回 应 , 推 进 着 对 西
方 现 代 性 的 反 思 与 批 判 , 对 被 西 方 文 化 霸 权 所 压 抑 和 遮 蔽 的 文 化 多 样 性 现 实 的 再 发
现 与 价 值 重 估 。
文 学 家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西 方 有 《 黑 麋 鹿 如 是 说 》、《 塞 莱 斯 廷 预 言 》 等 ;
中 国 有 《 马 桥 词 典 》、《 尘 埃 落 定 》 及 类 似 的 “ 寻 根 ” 与 “ 认 同 ” 诉 求 等 。 本 会
议 第 一 议 题 : 希 望 从 本 土 文 化 自 觉 的 意 义 上 , 从 地 方 性 知 识 的 价 值 重 估 意 义 上 ,
对 中 外 文 艺 创 作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现 象 给 予 关 注 , 揭 示 其 与 后 现 代 、 后 殖 民 运 动 的
关 系 , 以 及 其 在 各 族 文 学 中 多 样 性 的 表 现 形 态 , 继 而 分 析 其 文 化 再 认 同 的 理 论
蕴 含 。
2

二 、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转 向
20 世 纪 后 期 发 生 在 人 类 学 学 科 内 部 的 “ 写 文 化 ” 或 “ 文 化 书 写 ” 问 题 ,
激 发 了 与 此 相 关 的 “ 人 类 学 诗 学 ” 和 “ 民 族 志 诗 学 ” 诸 流 派 的 学 术 转 向 : 为 什 么
人 类 学 家 要 放 弃 西 方 科 学 模 式 , 而 转 向 文 学 性 或 艺 术 性 的 “ 厚 描 ”, 乃 至 转 向 写
作 诗 歌 、 小 说 类 的 民 族 志 呢 ?
“ 文 本 ” 的 概 念 在 20 世 纪 学 术 思 想 变 革 中 异 军 突 起 , 发 生 了 非 常 引 人 注 目
的 关 键 词 导 向 作 用 : 从 文 学 研 究 领 域 , 引 申 、 拓 展 到 人 类 学 和 文 化 研 究 领 域 , 出
现 了 “ 三 级 跳 ” 现 象 , 催 生 出 “ 文 化 文 本 ” 这 个 核 心 概 念 , 带 来 整 个 人 类 学 学 科
性 质 的 变 更 : 从 取 法 于 自 然 科 学 范 式 的 “ 文 化 科 学 ” 转 向 以 人 文 学 的 意 义 解 读 为
特 色 的 “ 文 化 阐 释 学 ”。 从 解 读 文 学 文 本 的 新 批 评 派 代 表 肯 尼 斯 · 博 克 , 到 解 读
文 化 文 本 的 阐 释 人 类 学 代 表 吉 尔 兹 , 完 成 了 从 文 学 批 评 到 人 类 学 诠 释 的 三 级 跳 过
程 :
文 学 作 品 ( 专 指 书 面 作 品 )—— 文 学 文 本 ( 包 括 口 传 的 )—— 文 化 文 本 ( 包
括 文 字 的 和 文 字 以 外 的 , 如 “ 图 像 叙 事 ”、“ 博 物 馆 象 征 ” 和 “ 仪 式 展 演 ” 等 )
以 解 读 文 化 文 本 为 特 色 的 阐 释 人 类 学 派 迅 速 崛 起 , 反 过 来 对 包 括 文 学 研 究
在 内 的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旧 范 式 提 出 挑 战 。 由 此 导 出 本 会 议 的 第 二 、 第 三 个 议 题 :
1. 对 人 类 学 范 式 的 文 学 转 向 的 学 术 史 意 义 和 方 法 论 意 义 的 研 究 。
2. 对 当 代 文 学 研 究 中 的 “ 文 化 阐 释 ” 潮 流 的 学 术 史 反 思 与 系 谱 分 析 。
三 、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80 年 代 “ 写 文 化 ” 问 题 所 引 发 的 表 述 危 机 大 讨 论 , 给 传 统 的 文 史 哲 研 究 范
式 带 来 同 样 的 危 机 意 识 和 启 示 : 中 国 哲 学 界 关 于 “ 中 国 有 没 有 哲 学 ” 的 讨 论 , 史
学 界 出 现 新 史 学 、 文 化 史 和 历 史 人 类 学 研 究 热 潮 , 文 学 研 究 中 的 文 化 热 、“ 失 语
症 ” 讨 论 和 重 估 “ 中 国 文 学 内 部 多 样 性 ” 的 理 论 取 向 ,“ 活 态 文 学 ” 和 “ 口 传 文
学 ” 的 田 野 再 发 现 , 对 非 物 质 文 化 遗 产 的 自 觉 , 对 多 民 族 多 族 群 文 学 互 动 关 系 的
认 识 要 求 , 国 学 研 究 视 野 与 方 法 的 拓 展 更 新 ( 三 重 证 据 法 与 四 重 证 据 法 ), 均 预
示 着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的 开 放 性 与 深 入 态 势 。
3

当 今 学 人 如 何 对 以 上 三 种 转 向 有 所 体 察 , 形 成 学 术 理 念 和 范 式 的 自 我 超 越 ,
是 实 现 文 化 自 觉 和 跨 学 科 知 识 创 新 的 有 效 门 径 。 期 望 通 过 本 次 会 议 集 思 广 益 , 取
长 补 短 , 有 所 突 破 。 第 四 议 题 : 范 式 与 方 法 : 人 类 学 如 何 引 导 我 们 重 新 进 入 中 国
和 世 界 的 “ 历 史 ”? 不 是 二 十 四 史 的 权 力 书 写 建 构 的 “ 中 国 历 史 ”, 而 是 “ 文 化
文 本 ” 意 义 上 的 中 国 历 史 , 是 包 括 赫 哲 族 萨 满 招 魂 词 与 侗 族 大 歌 在 内 的 多 源 多 维
立 体 呈 现 的 中 国 历 史 。
概 言 之 , 本 届 年 会 所 强 调 的 主 旨 是 :
一 、 三 个 转 向 :
1. 文 艺 创 作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2.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转 向
3.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二 、 四 个 议 题 :
1. 文 学 家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2. 对 人 类 学 范 式 的 文 学 转 向 的 学 术 史 意 义 和 方 法 论 意 义 的 研 究
3. 对 当 代 文 学 研 究 中 的 “ 文 化 阐 释 ” 潮 流 的 学 术 史 反 思 与 系 谱 分 析
4. 范 式 与 方 法 : 人 类 学 如 何 引 导 我 们 重 新 进 入 中 国 和 世 界 的 “ 历 史 ”
希 望 参 会 学 者 对 此 留 意 。 如 若 个 人 的 研 究 兴 趣 和 学 术 积 累 如 果 能 够 向 上 述
问 题 靠 拢 或 者 挂 钩 , 将 大 大 有 助 于 本 次 会 议 的 学 术 凝 聚 及 论 文 集 的 整 体 意 义 。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2008 年 11 月
4

• 现 场 实 录
开 幕 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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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 :2008 年 11 月 29 日 8:30-9:00
地 点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新 楼 412 室
主 持 人 : 彭 兆 荣 教 授
致 辞 : 叶 舒 宪 教 授
杨 昌 儒 教 授
徐 新 建 教 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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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兆 荣 :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2008 年 年 会 现 在
开 始 ! 首 先 , 请 允 许 我 介 绍 一 下 这 次 会 议 的 主 要 代 表 。
首 先 是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副 校 长 杨 昌 儒 教 授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院 长 龙 耀 宏 教 授 、 贵 州 民 族 科 学 研 究
院 石 开 忠 教 授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文 学 与 传 播 学 院 杜 国 景
教 授 。 接 下 来 介 绍 我 们 学 会 的 领 导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著 名 学 者 叶 舒 宪 教 授 , 同 时 也 是 我 们 学 会 的 会 长 ; 学
会 的 副 会 长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与 新 闻 学 院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研 究 所 所 长 徐 新 建 教 授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少 数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所 副 所 长 汤 晓 青 教 授 ; 著 名 的 人 类 学 家 、 身 兼 多 职 的 著 名 学 者 徐 杰 舜 教 授 ;
广 西 民 族 大 学 文 学 院 院 长 黄 晓 娟 教 授 ; 清 华 大 学 博 士 后 、 我 们 学 会 的 原 秘 书 长 皇
甫 晓 涛 教 授 。( 掌 声 )
此 外 , 这 次 会 议 来 了 全 国 各 地 的 、 乃 至 港 澳 台 的 许 多 专 家 学 者 , 在 这 里 没 有
办 法 一 一 地 介 绍 。 最 初 , 我 们 这 次 会 议 只 预 计 四 十 到 五 十 人 之 间 , 由 于 这 门 学 问
不 小 心 成 为 一 门 小 小 的 显 学 , 来 的 人 特 别 多 。 在 这 两 天 会 议 期 间 , 大 家 可 以 通 过
学 术 交 流 相 互 认 识 一 下 。
下 面 给 大 家 介 绍 的 几 位 学 者 有 : 著 名 学 者 方 克 强 教 授 、 中 央 民 族 大 学 的 钟 进
文 教 授 、 安 徽 省 文 物 考 古 研 究 所 研 究 员 张 敬 国 教 授 、 台 湾 中 兴 大 学 的 陈 器 文 教 授 、
澳 门 大 学 的 郑 振 伟 博 士 等 。 与 会 的 学 者 还 在 不 断 的 增 加 , 所 以 名 单 来 不 及 登 记 造
册 , 在 这 里 没 有 介 绍 到 的 学 者 我 们 私 下 里 再 作 交 流 。
今 天 的 开 幕 式 只 是 一 个 简 短 的 活 动 , 一 会 儿 结 束 以 后 我 们 照 相 , 接 下 去 有 一
个 主 题 报 告 。 现 在 请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的 会 长 叶 舒 宪 教 授 讲 话 。( 掌 声 )
5

叶 舒 宪 : 大 家 早 上 好 ! 首 先 感 谢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领 导
给 这 次 会 议 提 供 了 非 常 好 的 机 会 。
大 家 都 知 道 2008 年 是 一 个 多 事 之 年 。 本 来 这
个 会 议 要 早 一 些 举 行 的 ,2007 年 国 家 有 个 精 神 , 就
是 2008 年 国 家 就 两 件 大 事 , 所 有 的 力 量 都 要 集 中
办 这 两 件 大 事 。 哪 两 件 ? 可 能 大 家 都 清 楚 , 一 是 奥
运 会 , 一 是 改 革 开 放 三 十 周 年 纪 念 。 所 有 的 学 科 、
所 有 的 学 术 都 要 围 绕 这 两 件 大 事 , 所 以 我 们 的 这 次
会 议 就 推 迟 了 一 些 。 但 是 , 中 国 有 一 句 古 话 叫 做 “ 人 算 不 如 天 算 ”, 这 2008 年 岂
止 两 件 事 啊 ! 从 除 夕 夜 国 家 最 高 领 导 人 跑 到 山 西 的 四 百 米 深 的 矿 井 下 边 , 握 住 煤
矿 工 人 的 手 说 :“ 谢 谢 你 们 , 你 们 不 能 过 春 节 了 , 不 能 休 息 了 。” 今 年 的 大 事 就 从
这 儿 开 始 了 。 广 州 火 车 站 上 百 万 人 等 着 回 家 , 回 不 去 , 南 方 没 有 电 了 , 没 有 煤 了 ,
这 是 2008 年 伊 始 人 算 没 有 算 到 的 地 方 。
接 下 来 就 出 现 了 西 藏 事 件 ,2008 年 国 家 还 有 一 个 非 常 大 的 、 五 千 人 的 国 际
大 会 原 计 划 在 昆 明 召 开 , 中 途 取 消 了 , 那 是 世 界 民 族 学 人 类 学 大 会 。 我 们 也 都 参
加 筹 备 , 因 为 形 势 改 变 , 民 族 问 题 非 常 突 出 , 所 以 没 有 顺 利 召 开 。 接 下 来 “5.12”
大 地 震 发 生 了 , 本 会 原 来 预 计 要 讨 论 的 主 题 因 为 这 次 天 灾 完 全 改 变 了 。 所 以 , 紧
接 着 就 筹 办 了 2008 年 10 月 12 号 到 14 号 在 北 京 开 的 中 国 比 较 文 学 学 会 年 会 , 也
就 是 我 们 的 “ 母 会 ”。 我 们 这 个 二 级 分 会 是 属 于 中 国 比 较 文 学 学 会 的 。 在 中 国 比
较 文 学 学 会 年 会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专 场 , 我 们 做 了 “ 灾 难 与 文 学 治 疗 ” 专 题 。 这 一 年
大 家 都 很 辛 苦 , 尤 其 是 在 四 川 大 学 的 老 师 和 同 学 们 , 赶 上 了 百 年 一 遇 的 灾 难 。 刚
成 立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工 作 组 , 在 这 个 危 难 时 刻 发 出 了 人 文 学 者 的 声 音 。 接 下 来 是 另
一 个 由 中 国 和 荷 兰 、 美 国 学 者 合 开 的 创 世 神 话 的 会 议 , 是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所 承 办 的 。 再 下 来 就 是 咱 们 这 次 会 。
今 年 会 很 多 , 而 且 都 放 在 八 月 份 、 九 月 份 残 奥 会 结 束 以 后 , 很 多 事 情 没 有 来
得 及 协 调 , 如 果 委 屈 了 大 家 请 多 包 涵 。 在 此 , 我 对 所 有 远 道 而 来 参 加 文 学 人 类 学
会 的 代 表 表 示 敬 意 和 谢 意 , 而 且 再 一 次 对 主 办 方 在 非 常 艰 苦 的 条 件 下 与 非 常 繁 忙
的 工 作 中 来 支 持 我 们 这 次 会 议 表 示 感 谢 。 希 望 大 家 以 后 和 我 们 文 学 人 类 学 会 、 中
国 比 较 文 学 学 会 加 强 合 作 , 推 动 学 术 的 发 展 。 谢 谢 !( 掌 声 )
彭 兆 荣 : 下 面 请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副 校 长 杨 昌 儒 教 授 致 辞 !( 掌 声 )
6

杨 昌 儒 : 尊 敬 的 各 位 专 家 , 大 家 早 上 好 !
首 先 , 我 代 表 学 校 请 各 位 专 家 原 谅 我 们 的 不 周 ,
同 时 也 希 望 各 位 专 家 把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作 为 你 们 一 个 中
转 的 地 方 。 我 们 的 师 生 非 常 希 望 听 到 各 位 大 家 的 声 音 ,
得 到 各 位 大 家 的 指 点 。 希 望 大 家 经 常 到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来 , 关 心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 最 后 祝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第 四
届 年 会 圆 满 成 功 ! 谢 谢 大 家 !
彭 兆 荣 : 下 面 请 研 究 会 副 会 长 徐 新 建 教 授 介 绍 有 关 情 况 。
徐 新 建 : 各 位 代 表 , 各 位 朋 友 , 我 受 会 议 筹 备 组
的 委 托 介 绍 会 议 议 程 。 各 位 手 上 拿 到 的 会 议 议 程 是 非
常 重 要 的 会 议 指 南 。 从 今 天 开 始 , 所 有 的 项 目 都 将 按
照 这 个 议 程 来 进 行 。 我 现 在 作 一 个 简 单 的 说 明 。
会 议 日 程 安 排 是 两 天 , 正 如 大 家 感 受 到 的 , 我 们
要 开 的 是 务 实 的 会 议 、 学 术 交 流 的 会 议 、 平 等 对 话 的
会 议 。
当 然 , 我 非 常 感 谢 民 族 学 院 杨 院 长 的 介 绍 。 我 们
要 理 解 主 人 的 心 情 , 他 们 在 这 样 艰 苦 的 地 方 办 民 族 学
院 是 非 常 不 容 易 的 。 同 时 , 他 们 在 这 里 义 务 地 为 大 家 服 务 , 期 待 跟 大 家 交 朋 友 ,
期 待 大 家 在 力 所 能 及 的 情 况 下 帮 助 地 方 民 族 院 校 的 发 展 , 而 这 也 是 我 们 的 义 务 。
因 此 , 我 代 表 与 会 的 主 办 方 感 谢 主 人 让 我 们 的 会 议 在 这 里 落 地 , 这 将 很 大 地 推 动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发 展 。
我 认 为 , 所 有 会 议 被 记 住 的 不 只 是 时 间 , 还 有 地 点 。 比 如 说 , 历 史 上 有 名 的
遵 义 会 议 , 美 国 比 较 文 学 的 教 堂 山 会 议 , 这 些 很 小 的 地 方 因 为 会 议 被 历 史 记 载 。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会 记 住 贵 阳 花 溪 这 个 地 方 , 在 这 次 会 议 上 将 会 讨 论 非 常 精 彩 的 话
题 , 这 也 是 我 们 要 感 谢 主 办 方 的 。
主 办 方 刚 刚 讲 到 民 族 学 院 培 养 的 人 才 。 我 知 道 , 在 座 的 除 了 刚 才 介 绍 的 民 族
学 院 现 任 领 导 和 学 者 之 外 , 还 有 许 多 已 经 离 开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 在 全 国 产 生 很 大 影
响 的 学 者 , 比 如 在 座 的 副 会 长 潘 年 英 教 授 。 我 们 要 感 谢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为 我 们 培 养
了 一 个 副 会 长 !( 掌 声 )
我 们 这 次 与 会 者 是 多 元 的 。 贵 州 大 学 出 版 社 、 北 京 的 民 族 出 版 社 以 及 其 他 刊
物 为 我 们 这 个 会 议 提 供 了 很 多 可 供 交 流 的 成 果 。 在 这 里 , 我 要 特 别 感 谢 的 是 中 国
社 科 院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所 和 《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 杂 志 的 汤 晓 青 教 授 , 在 他 们 的 领 导 下
7

已 经 召 开 了 五 届 中 国 多 民 族 文 学 论 坛 , 这 个 论 坛 对 中 国 少 数 民 族 文 学 以 及 文 化 的
研 究 产 生 了 很 大 的 影 响 。 另 外 , 刘 俐 俐 教 授 是 文 艺 学 领 域 的 大 家 , 仍 对 文 学 人 类
学 有 很 大 兴 趣 , 临 时 调 整 , 专 门 写 文 章 到 我 们 会 议 发 言 。 与 会 的 还 有 来 自 台 湾 、
港 澳 的 同 行 。 我 们 非 常 希 望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能 够 成 为 一 个 联 盟 性 的 、 交 流 的 窗 口 ,
我 们 欢 迎 其 他 学 科 、 其 他 领 域 的 朋 友 与 我 们 交 流 。 大 家 注 意 , 在 这 个 议 程 上 我 们
没 有 一 一 列 出 与 会 者 的 单 位 与 头 衔 , 实 际 上 他 们 来 自 不 同 的 领 域 。 另 外 , 我 们 要
感 谢 这 次 参 会 的 生 力 军 , 即 我 们 的 研 究 生 。 为 了 凸 显 年 轻 学 者 的 风 貌 , 我 们 今 天
晚 上 设 有 青 年 论 坛 。
此 外 , 我 们 这 个 会 议 与 前 三 届 有 些 不 同 。 为 了 凸 显 本 届 主 题 , 我 们 今 天 早 上
和 明 天 早 上 的 两 个 时 段 做 “ 主 题 演 讲 ”, 时 间 相 对 充 分 。 即 本 届 年 会 的 三 个 结 构
为 :“ 主 题 演 讲 ”、“ 青 年 论 坛 ”、“ 专 题 发 言 ”。 每 个 “ 主 题 演 讲 ” 时 段 将 有 四 位 学
者 发 言 , 每 位 发 言 时 间 为 25 分 钟 。 这 八 位 学 者 的 主 题 演 讲 将 彰 显 本 届 议 题 的 重
点 和 核 心 。 其 次 是 “ 专 题 发 言 ”, 人 数 较 多 , 希 望 话 题 能 够 相 对 集 中 。 专 场 发 言
有 两 位 主 持 人 , 两 位 评 议 人 。 下 面 请 叶 舒 宪 教 授 简 单 介 绍 本 次 会 议 的 主 题 。
叶 舒 宪 : 首 先 , 感 谢 吴 秋 林 教 授 在 整 个 会 议 前 后 所 做 的 会 务 工 作 。 这 里 有 封
中 国 作 家 协 会 的 贺 信 , 请 吴 老 师 念 一 念 。 这 次 会 议 原 本 邀 请 有 作 家 和 文 学 研 究 者
作 对 话 , 因 为 作 协 在 奥 运 后 活 动 繁 忙 , 抽 不 出 时 间 参 与 , 所 以 参 会 作 家 只 有 两 三
位 。 下 面 , 请 吴 老 师 宣 读 贺 信 。
贺 信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
欣 闻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在 贵 阳 召 开 , 谨 致 热
烈 祝 贺 。 文 学 是 人 学 , 人 类 学 是 从 多 角 度 对 人 类 进 行 全 面
研 究 的 学 科 , 从 文 学 人 类 学 理 论 出 发 去 研 究 文 学 与 人 类 起
源 、 发 展 和 人 类 文 明 进 步 的 关 系 , 无 论 对 文 学 研 究 还 是 人
类 学 研 究 来 说 , 都 是 非 常 重 要 和 有 价 值 的 。 本 次 会 议 旨 在 切 实 推 进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的 理 论 思 考 和 研 究 , 为 关 心 文 学 人 类 学 学 科 发 展 的 有 识 之 士 提 供 学 术 研 讨 和 交 流
的 平 台 , 在 宏 观 与 微 观 的 视 域 中 探 讨 “ 人 类 学 写 作 ” 的 议 题 , 这 对 促 进 当 代 文 学
界 关 于 文 学 与 人 类 关 系 的 思 考 , 增 强 作 家 创 作 的 神 圣 使 命 感 都 是 很 有 意 义 的 。
祝 会 议 取 得 圆 满 成 功 !
中 国 作 家 协 会 办 公 厅
2008 年 11 月 28 日
8

彭 兆 荣 : 我 再 简 单 介 绍 一 下 。 事 实 上 , 我 们 这 次 会 议 发 扬 了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特 别 的 传 统 —— 我 们 的 会 议 都 是 圆 桌 会 议 , 我 们 尽 可 能 体 现 平 民 化 、 草 根
化 , 因 此 , 我 们 遵 循 的 原 则 是 平 等 、 交 流 、 对 话 、 促 进 。 现 在 休 息 十 分 钟 , 然 后
进 入 “ 主 题 演 讲 ” 阶 段 。
谢 谢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 录 音 整 理 : 王 寄 梅 、 祖 晓 伟 、 王 立 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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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演 讲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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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 :2008 年 11 月 29 日 9:20-12:00
地 点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新 楼 412 室
主 持 : 徐 新 建 教 授 黄 晓 娟 教 授
发 言 : 叶 舒 宪 教 授 彭 兆 荣 教 授 吴 秋 林 教 授 方 克 强 教 授
评 议 : 潘 年 英 教 授 徐 杰 舜 教 授
提 问 : 徐 向 顺 汪 代 明 汤 晓 青 汪 立 珍 皇 甫 晓 涛 罗 安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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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 言 】
徐 新 建 : 各 位 学 者 , 本 场 主 题 演 讲 由 我 和 广 西 民 族 大 学 的 黄 晓 娟 教 授 共 同 主
持 。 此 场 有 四 位 演 讲 人 , 两 位 评 议 人 。 每 位 演 讲 人 的 时 间 为 25 分 钟 , 请 尽 量 将
时 间 限 制 在 25 分 钟 内 。 现 在 , 我 们 把 时 间 交 给 黄 晓 娟 教 授 。
黄 晓 娟 : 各 位 老 师 、 各 位 朋 友 、 各 位 同 学 , 大 家 好 !
衷 心 感 谢 这 次 年 会 给 我 主 持 的 机 会 。 我 负 责 提 醒 发 言 者 控
制 发 言 时 间 。 谢 谢 大 家 。
徐 新 建 : 第 一 位 发 言 人 是 叶 舒 宪 教 授 , 时 间 25 分 钟 。
叶 舒 宪 : 我 提 交 的 论 文 是 “ 中 国 圣 人 原 型 新 考 ”。
在 讲 这 篇 论 文 之 前 , 我 想 把 年 会 主 旨 再 简 单 地 介 绍 一 下 。 为 什 么 出 这 么 一 个
题 目 ? 在 2006 年 第 三 次 年 会 时 , 我 们 有 一 个 预 期 , 即 计 划 启 动 作 家 和 文 学 批 评
家 之 间 的 对 话 , 提 出 两 方 都 能 共 同 参 与 的 题 目 :“ 人 类 学 写 作 ”。 因 为 2008 年
的 变 故 , 我 们 的 主 要 时 间 都 用 在 抗 震 救 灾 文 学 方 面 上 。 今 年 , 我 们 学 会 编 了 两 部
书 , 一 部 是 徐 新 建 教 授 在 四 川 大 学 主 持 的 “ 文 学 人 类 学 救 灾 工 作 组 ” 所 做 的 田 野
报 告 , 图 文 版 , 大 概 30 万 字 , 现 已 完 稿 。 研 究 生 到 灾 区 第 一 线 搜 集 了 大 量 第 一
手 材 料 , 这 是 人 类 学 的 田 野 作 业 , 这 在 咱 们 文 学 专 业 中 是 第 一 次 集 体 的 体 现 , 这
是 非 常 有 意 义 的 , 也 是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一 个 案 例 ! 第 二 本 书 是 在 中 国 比 较 文 学 学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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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月 份 召 开 大 会 后 , 我 们 所 编 的 论 文 集 《 灾 难 与 文 学 治 疗 》, 其 中 辑 有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所 黄 中 祥 先 生 的 精 彩 论 文 。
我 们 认 为 , 文 学 的 功 能 被 西 化 的 、 现 代 性 的 文 学 学 科 制 度 遮 蔽 了 。 文 学 到 底
有 什 么 用 ? 在 地 震 废 墟 下 , 一 个 几 岁 的 小 女 孩 唱 着 歌 , 她 的 生 命 在 死 亡 线 上 已 经
挣 扎 了 几 天 , 当 救 援 者 到 来 的 时 候 她 还 在 唱 “ 两 只 老 虎 , 两 只 老 虎 ”。 她 讲 不 出
文 学 概 论 、 美 学 概 论 。 当 问 她 为 什 么 这 样 唱 歌 时 , 她 说 :“ 我 唱 的 时 候 就 不 害 怕
了 ”。 文 学 是 用 来 干 什 么 的 ? 突 发 灾 难 的 场 景 使 我 们 对 文 学 的 意 义 有 了 重 新 认 识 ,
甚 至 是 全 新 的 认 识 。
过 去 , 我 们 在 课 堂 上 传 授 给 学 生 的 一 些 作 品 , 其 在 产 生 的 时 候 是 和 社 会 生 活 、
特 别 是 治 病 、 救 灾 联 系 在 一 起 的 。 中 西 戏 剧 史 上 最 著 名 的 两 部 戏 剧 , 西 方 的 《 俄
狄 浦 斯 王 》, 中 国 的 《 窦 娥 冤 》, 这 两 个 剧 怎 么 产 生 的 ? 它 们 是 剧 作 家 写 出 来 让
人 欣 赏 、 让 人 分 析 的 作 品 吗 ? 都 不 是 。 它 们 全 是 灾 难 仪 式 上 的 产 物 。 也 就 是 说 ,
这 两 种 戏 剧 的 发 生 原 本 是 禳 灾 的 。 古 代 没 有 “ 救 灾 ” 一 词 , 只 有 “ 禳 灾 ”。 俄 狄
浦 斯 一 定 要 找 出 罪 魁 祸 首 , 忒 拜 城 邦 的 瘟 疫 才 能 平 息 , 社 会 才 能 重 新 恢 复 秩 序 。
《 窦 娥 冤 》 也 如 此 。 有 的 学 者 在 江 苏 东 海 做 东 海 孝 妇 的 田 野 调 查 , 发 现 在 当 地 有
孝 妇 庙 祭 拜 东 海 孝 妇 。《 窦 娥 冤 》 本 身 是 禳 灾 的 。 中 国 人 都 知 道 没 有 谁 的 冤 比 窦
娥 的 冤 大 ! 但 我 们 完 全 遗 忘 了 这 个 戏 剧 怎 样 发 挥 禳 灾 的 功 能 。 今 天 , 学 院 式 的 文
学 教 育 把 它 当 做 审 美 的 东 西 在 课 堂 上 分 析 , 使 它 脱 离 了 产 生 它 的 语 境 。 所 以 ,“ 人
类 学 写 作 ” 并 不 是 新 鲜 的 东 西 , 它 的 目 的 是 要 让 我 们 重 新 回 到 本 原 、 重 新 看 待 文
学 。
蓝 皮 会 议 手 册 上 的 年 会 议 题 有 多 重 含 义 。 在 人 类 学 本 身 中 , 从 八 十 年 代 以 来
出 现 的 后 现 代 转 向 主 要 围 绕 着 “writing culture” 的 问 题 , 即 书 写 文 化 怎 样 表 达 一
个 特 异 的 文 化 , 包 括 能 否 用 规 范 的 、 西 化 式 的 、 科 学 式 的 图 表 、 数 据 , 甚 至 三 段
论 。 人 类 学 家 提 出 了 用 文 学 或 是 类 似 于 审 美 描 述 的 、 厚 描 的 办 法 , 甚 至 用 写 诗 、
写 小 说 的 办 法 呈 现 对 一 个 文 化 的 表 达 。 这 种 写 文 化 的 倾 向 是 从 哪 里 来 的 ? 吉 尔 兹
的 自 述 中 非 常 明 确 , 即 是 从 新 批 评 派 的 主 导 人 物 肯 尼 斯 · 勃 克 (Kenneth Burke)
开 始 的 , 也 就 是 说 , 人 类 学 转 向 本 身 受 到 了 文 学 批 评 的 影 响 。 在 文 学 批 评 中 取 代
新 批 评 派 的 是 原 型 批 评 , 其 代 表 人 物 弗 莱 认 为 , 研 究 原 型 应 该 是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
这 是 一 个 双 向 的 互 动 。 但 是 , 在 人 类 学 界 没 有 人 做 仔 细 的 辨 析 。 应 该 说 , 吉 尔 兹
是 二 十 世 纪 后 期 继 福 柯 以 后 被 引 用 率 第 一 的 人 物 。 为 什 么 一 个 研 究 巴 厘 岛 斗 鸡 的
民 俗 调 查 者 能 够 成 为 整 个 世 界 社 会 科 学 被 引 用 率 第 一 的 人 物 ? 那 是 因 为 他 的 范
式 , 他 对 文 化 的 理 解 、 体 验 、 描 述 、 表 达 动 摇 了 整 个 西 方 的 社 会 科 学 范 式 。 其 方
法 论 的 灵 感 从 哪 里 来 ? 从 文 学 批 评 得 来 。 因 此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空 间 非 常 宽 广 。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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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 与 会 的 多 半 是 语 言 文 学 专 业 出 身 , 我 们 一 般 是 用 人 类 学 方 法 分 析 文 学 作 品 , 但
是 , 如 果 我 们 把 人 类 学 写 作 两 方 面 的 含 义 揭 示 出 来 , 探 讨 的 空 间 就 放 大 了 。
第 二 方 面 是 人 类 学 写 作 在 创 作 方 面 的 表 现 。 在 这 一 方 面 , 我 们 没 有 太 多 说 明 ,
听 起 来 有 些 突 兀 。 实 际 上 , 这 是 西 方 文 学 在 20 世 纪 中 最 值 得 我 们 重 视 的 一 个 方
面 。 只 是 , 在 我 们 大 学 教 育 里 没 有 这 方 面 的 内 容 。 我 们 今 天 要 讲 的 这 些 作 品 在 中
国 大 学 根 本 没 有 人 知 道 。 为 什 么 会 这 样 呢 ? 应 该 说 , 人 类 学 写 作 并 不 陌 生 , 很 早
就 有 文 学 家 用 人 类 学 的 叙 事 方 式 讲 文 化 他 者 故 事 的 传 统 , 但 是 真 正 有 文 学 人 类 学
意 义 的 作 品 不 多 。 我 今 天 拿 来 的 两 本 书 , 一 本 是 英 文 书 , 一 本 是 中 文 书 。 英 文 这
本 书 名 是 Black Elk Speaks, 这 本 书 在 美 国 非 常 流 行 , 一 问 世 就 成 为 畅 销 书 , 出
版 已 经 几 十 年 , 一 般 人 都 知 道 。 但 是 , 非 常 奇 怪 的 是 在 中 国 没 有 一 个 高 等 院 校 、
没 有 一 位 老 师 提 到 过 它 。 这 是 为 什 么 呢 ? 这 本 书 是 一 个 白 人 作 家 、 诗 人 到 一 个 印
第 安 部 落 中 考 察 , 专 门 介 绍 印 第 安 部 落 社 会 的 文 化 , 用 中 国 的 话 说 即 是 巫 师 和 萨
满 的 这 套 文 化 —— 人 如 何 通 过 仪 式 达 到 精 神 启 悟 , 如 何 在 仪 式 上 来 治 病 、 禳 灾 ,
如 何 和 白 人 的 文 化 作 斗 争 , 如 何 迎 接 他 们 未 来 的 新 世 纪 。 就 是 这 样 一 本 书 , 在 中
国 高 校 里 竟 闻 所 未 闻 。 台 湾 有 一 个 译 本 叫 《 黑 麋 鹿 如 是 说 》, 我 带 来 的 是 英 文 原
版 , 推 荐 给 在 座 的 各 位 研 究 生 们 。
二 十 世 纪 七 十 年 代 出 现 了 一 位 人 类 学 科 班 出 身 的 小 说 家 卡 斯 塔 尼 达 。 他 的
《 寂 静 的 知 识 》 首 先 在 台 湾 翻 译 出 版 , 我 不 知 道 该 书 在 台 湾 的 发 行 量 如 何 , 至 少
目 前 , 在 大 陆 没 有 一 所 大 学 的 外 国 文 学 老 师 提 到 过 这 位 作 家 , 这 是 非 常 奇 怪 的 。
如 果 你 在 英 文 里 搜 查 该 书 , 每 一 版 本 出 版 数 量 都 在 五 百 万 册 以 上 , 在 英 语 世 界 中
非 常 受 欢 迎 , 其 销 量 远 远 超 过 贾 平 凹 、 路 遥 。 然 而 , 该 书 在 我 们 这 儿 是 不 被 知 道
的 。 卡 斯 塔 尼 达 的 写 作 就 是 我 们 所 讲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他 在 加 州 大 学 攻 读 人 类 学 专
业 博 士 学 位 , 是 典 型 的 西 方 白 人 知 识 分 子 。 为 了 写 博 士 论 文 , 他 选 择 做 印 第 安 的
一 个 部 落 文 化 的 草 药 研 究 , 即 印 第 安 的 草 药 治 病 系 统 。 为 了 研 究 这 个 系 统 , 他 到
部 落 社 会 中 去 , 先 是 写 关 于 医 疗 研 究 的 课 题 , 后 来 开 始 写 小 说 , 甚 至 放 弃 了 博 士
学 位 , 也 不 要 西 方 白 人 的 身 份 , 拜 倒 在 印 第 安 人 的 酋 长 和 巫 师 长 面 前 , 开 始 重 新
学 习 做 人 。 他 写 的 系 列 小 说 大 概 有 七 本 , 翻 译 成 汉 语 的 有 四 本 。 我 手 里 的 这 本 是
在 北 京 中 关 村 的 二 手 书 店 花 五 块 钱 买 的 , 你 可 以 看 出 在 中 国 的 教 育 中 它 占 什 么 地
位 。 这 本 书 是 作 为 畅 销 书 从 台 湾 引 进 的 , 由 内 蒙 古 人 民 出 版 社 出 版 , 这 是 我 们 学
院 派 不 屑 一 顾 的 书 商 。 这 本 书 的 正 标 题 是 “ 寂 静 的 知 识 ”, 副 标 题 是 “ 巫 师 与 人
类 学 家 的 对 话 ”。 这 是 人 类 学 写 作 在 文 学 创 作 方 面 的 真 正 的 先 驱 者 。 卡 斯 塔 尼 达
的 写 作 后 来 在 人 类 学 教 科 书 中 也 引 起 很 大 争 议 , 即 他 到 底 是 真 人 类 学 家 还 是 小 说
家 ? 这 些 都 是 次 要 的 。 从 他 的 这 本 书 可 知 , 他 与 解 释 人 类 学 所 说 的 对 西 方 社 会 科
学 范 式 作 重 新 反 思 的 先 锋 一 样 , 他 们 的 这 些 境 遇 说 明 人 类 学 写 作 这 个 话 题 , 不 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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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在 文 学 艺 术 创 作 界 , 还 是 在 文 学 批 评 研 究 界 , 特 别 是 在 我 们 多 民 族 、 多 元 文 化
的 中 国 是 非 常 有 益 、 非 常 需 要 引 进 的 , 因 此 我 们 的 这 次 会 议 拟 定 了 这 个 题 目 。
非 常 抱 歉 , 年 会 题 旨 的 说 明 编 印 稍 晚 。 很 多 文 章 早 已 经 写 好 , 但 我 们 仍 然 希
望 把 有 共 同 主 题 的 研 讨 传 统 带 到 以 后 的 学 术 年 会 研 讨 之 中 , 这 样 就 能 够 在 印 论 文
集 时 相 对 集 中 , 形 成 比 较 集 中 的 成 果 。
此 外 , 我 们 在 引 申 意 义 上 讲 到 “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转 向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与 “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大 家 都 知 道 有 “ 语 言 学 转 向 ”、“ 图 像 转
向 ”。“ 人 类 学 转 向 ” 这 个 话 题 的 提 出 是 要 冒 一 定 风 险 的 , 该 话 题 是 美 国 哥 伦 比
亚 大 学 的 教 授 博 厄 斯 提 出 的 。 我 们 不 敢 说 能 不 能 有 这 样 的 转 向 , 但 是 , 吉 尔 兹 的
被 引 用 率 早 已 经 说 明 一 切 问 题 。 为 什 么 不 同 学 科 的 学 者 都 要 到 这 里 寻 找 思 想 、 观
念 和 方 法 的 资 源 ? 写 文 化 的 方 法 问 题 确 实 已 经 达 到 了 “ 转 向 ” 的 意 义 !
两 年 前 。 我 在 四 川 大 学 比 较 文 学 的 一 个 高 级 讲 习 班 讲 了 一 堂 课 : 比 较 文 学 与
文 学 人 类 学 。 一 共 列 出 了 十 四 个 议 题 , 都 是 比 较 文 学 和 文 学 理 论 中 近 年 来 探 讨 的
热 点 问 题 , 在 背 后 全 部 有 人 类 学 理 论 的 根 基 或 是 分 支 学 科 如 形 象 学 等 , 其 实 都 是
从 人 类 学 中 派 生 出 来 的 , 或 者 说 是 人 类 学 的 观 念 移 植 到 文 学 中 。 当 时 , 暨 南 大 学
的 一 名 博 士 生 站 起 来 发 言 :“ 老 师 , 你 胆 子 太 大 了 吧 ? 离 散 文 学 是 我 们 比 较 文 学
的 新 议 题 , 您 怎 么 能 说 是 人 类 学 的 概 念 呢 ?” 我 回 答 说 :“ 你 去 查 一 查 1994 年
美 国 人 类 学 杂 志 , 率 先 出 现 ‘Diaspora’ 的 就 是 该 杂 志 , 后 来 文 学 批 评 家 才 引 用
了 该 概 念 。 原 来 叫 流 亡 文 学 , 或 者 叫 海 外 华 人 文 学 。 事 实 就 是 这 样 , 不 是 我 们 编
出 来 的 。” 所 以 说 , 这 个 转 向 的 意 义 其 实 不 限 于 文 学 研 究 、 文 学 批 评 本 身 , 它 带
有 一 定 的 普 泛 性 。
为 什 么 会 有 普 泛 性 ? 这 是 我 们 提 出 的 第 三 个 问 题 :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这 个 问 题 非 常 大 , 因 为 我 们 所 有 的 学 科 都 是 在 西 方 现 代 性 制 度 上 建 构 起 来 的 ,
比 如 经 济 学 、 法 学 等 。 中 国 古 代 有 自 己 的 学 问 , 即 经 学 。 你 可 以 用 今 天 的 学 科 模
式 套 成 文 、 史 、 哲 , 但 是 , 在 古 代 没 有 哲 学 的 名 称 。 所 以 , 今 天 的 哲 学 界 探 讨 的
最 前 沿 的 问 题 叫 中 国 有 没 有 “philosophy”。 如 果 有 , 你 能 否 把 亚 里 士 多 德 的 概
念 套 在 老 子 、 孔 子 身 上 , 这 就 是 中 国 的 哲 学 吗 ? 这 个 问 题 非 常 尖 锐 。 冯 友 兰 在 西
方 受 了 一 些 哲 学 史 的 训 练 , 是 否 就 可 以 把 从 先 秦 诸 子 到 二 程 理 学 的 论 述 排 下 来 ,
这 就 是 中 国 哲 学 史 吗 ? 所 以 , 这 个 问 题 带 有 根 本 性 的 发 问 。
同 样 , 我 们 文 学 人 类 学 也 希 望 有 一 些 根 本 性 的 发 问 。 到 底 什 么 是 文 学 ? 什 么
是 文 ? 实 际 上 , 我 提 交 的 这 篇 论 文 想 作 一 个 示 范 。 中 国 古 人 所 说 的 “ 文 ” 跟 今 天
说 的 写 文 章 相 差 甚 远 , 后 者 是 晚 出 的 概 念 。 中 国 最 早 的 圣 人 们 所 讲 的 “ 文 ”, 就
是 孔 子 所 向 往 的 “ 郁 郁 乎 文 哉 ” 的 “ 文 ”, 跟 写 作 文 章 毫 无 关 系 , 跟 文 字 也 没 有
关 系 。 他 主 要 讲 的 是 礼 乐 典 章 制 度 , 包 括 旗 、 铃 、 鼓 , 即 在 萨 满 领 袖 身 上 看 到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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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一 切 东 西 , 那 是 最 早 的 文 。 我 的 文 章 要 探 讨 “ 文 ” 的 由 来 , 副 标 题 为 “ 中 华 文
明 探 源 的 人 类 学 视 角 ”, 手 册 上 印 的 是 “ 民 族 志 和 神 话 学 的 视 角 ”, 简 化 一 下 ,
都 可 以 包 括 在 人 类 学 之 中 。
文 章 主 要 讲 圣 人 发 生 的 谱 系 。 儒 家 、 道 家 观 点 截 然 对 立 , 但 在 这 点 上 是 完 全
一 致 的 , 即 推 崇 圣 人 。 在 中 国 人 汉 族 传 统 或 是 华 夏 传 统 中 对 神 圣 的 看 法 都 集 中 在
圣 人 或 圣 王 的 崇 奉 上 。 儒 家 不 用 说 。 孔 子 一 句 “ 若 圣 与 仁 , 则 吾 岂 敢 ?” 研 究 儒
学 的 人 总 是 把 “ 仁 ” 当 做 第 一 概 念 , 看 来 有 所 偏 颇 。 到 《 文 心 雕 龙 》 开 始 “ 征 圣 ”,
这 才 把 最 本 原 的 东 西 找 出 来 , 因 为 “ 圣 ” 是 在 “ 仁 ” 以 前 的 , 它 是 更 重 要 的 一 个
概 念 。 那 么 ,“ 圣 ” 到 底 是 什 么 意 思 ?“ 圣 ” 繁 体 书 写 为 “ 聖 ”, 一 边 是 耳 朵 ,
一 边 是 口 , 跟 我 们 的 口 传 与 非 物 质 文 化 遗 产 可 以 完 全 对 接 , 这 跟 书 写 文 字 没 有 关
系 。 在 孔 子 以 后 , 书 写 逐 渐 普 及 到 民 间 , 才 有 了 竹 书 。“ 写 作 ” 是 相 当 晚 近 的 事 。
实 际 上 , 孔 子 所 追 奉 的 圣 人 传 统 “ 祖 述 尧 舜 , 宪 章 文 武 ” 是 要 效 法 四 代 的 圣 王 !
我 解 释 一 下 题 目 中 “ 中 华 文 明 探 源 ” 的 意 思 。 二 十 世 纪 末 期 , 国 家 有 个 最 重
大 的 项 目 “ 夏 商 周 断 代 工 程 ”, 引 起 很 多 批 评 , 在 海 外 引 来 一 片 质 疑 之 声 。 二
十 一 世 纪 , 学 者 启 动 了 “ 中 华 文 明 探 源 工 程 ”, 主 要 参 与 学 者 均 来 自 于 考 古 学 界 、
历 史 学 界 、 化 学 、 天 文 学 , 其 自 然 科 学 倾 向 比 较 重 , 人 文 学 方 面 的 学 者 基 本 没 有
参 与 。 我 们 为 什 么 说 人 类 学 或 者 神 话 学 应 该 在 这 方 面 发 挥 作 用 呢 ? 因 为 人 类 学 在
西 方 是 与 考 古 学 结 合 在 一 起 的 。 我 们 国 家 的 体 制 非 常 奇 怪 , 人 类 学 者 不 谈 考 古 ,
考 古 学 者 不 谈 人 类 学 。 这 是 我 们 学 术 体 制 上 存 在 的 一 个 差 异 !
圣 人 指 的 是 什 么 人 ? 为 什 么 口 和 耳 之 间 “ 通 ” 了 就 能 成 为 圣 ? 我 们 所 说 的 第
二 重 证 据 提 供 了 非 常 生 动 的 实 例 , 在 郭 店 出 土 的 竹 简 之 中 “ 圣 ”( 聖 ) 字 和 声 音
的 “ 声 ”( 聲 ) 字 是 通 假 字 , 即 这 两 个 字 是 可 以 互 用 的 。 为 什 么 说 圣 跟 书 写 没 有
关 系 呢 ? 什 么 人 能 够 达 到 圣 ? 古 书 的 注 解 家 说 :“ 圣 , 声 也 ”, 也 有 的 说 “ 圣 ,
通 也 ”。 什 么 跟 什 么 通 ? 即 我 们 说 的 “ 人 算 不 如 天 算 ”。 古 人 非 常 希 望 知 道 “ 天
算 ”, 靠 谁 来 算 ? 不 是 每 个 人 都 能 算 , 必 须 是 部 落 中 有 特 异 能 力 的 那 一 类 人 , 我
们 叫 他 们 萨 满 , 或 者 是 卡 斯 塔 尼 达 要 拜 倒 在 其 脚 下 的 巫 师 长 们 。 他 们 是 主 管 天 人 、
天 神 之 间 沟 通 的 , 所 以 这 类 人 物 就 是 最 早 的 圣 人 。 礼 乐 制 度 靠 他 们 , 他 们 中 有 些
是 盲 人 , 没 有 阅 读 和 书 写 能 力 , 与 荷 马 一 样 , 听 觉 能 力 高 度 发 达 。 西 方 的 民 族 志
诗 学 要 寻 找 在 文 本 背 后 歌 唱 的 荷 马 , 其 代 表 著 《 故 事 的 歌 手 》, 完 全 被 今 天 的 现
代 性 书 写 制 度 遮 蔽 住 的 、 真 正 的 文 学 本 原 都 在 那 里 。 我 在 2005 年 第 二 届 年 会 提
交 的 论 文 《“ 学 而 时 习 之 ” 新 释 ——< 论 语 > 口 传 语 境 的 知 识 考 古 学 发 掘 》, 探 讨
什 么 是 “ 学 ( 斅 )”, 什 么 是 “ 习 ”? 都 是 典 型 的 口 传 文 化 概 念 。 在 被 书 写 文 化
遮 蔽 、 然 后 变 成 经 以 后 , 孔 子 变 成 了 什 么 人 呢 ? 变 成 了 古 往 今 来 中 国 最 大 的 一 位
圣 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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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期 研 究 中 国 神 话 的 学 者 如 茅 盾 、 郑 振 铎 、 顾 颉 刚 等 , 无 非 是 在 《 山 海 经 》、
《 楚 辞 》 里 边 寻 找 与 希 腊 神 话 相 差 不 多 的 神 怪 叙 事 , 如 无 头 的 人 或 者 三 头 六 臂 一
类 , 这 是 过 去 理 解 的 中 国 神 话 。 现 在 , 我 们 认 为 他 们 的 建 构 意 义 非 常 , 但 在 一 个
世 纪 的 发 展 中 , 局 限 太 大 。 神 话 难 道 仅 仅 是 文 学 吗 ? 圣 人 应 该 是 中 国 最 大 的 神 话 。
你 看 , 在 中 国 的 庙 里 供 奉 的 不 是 孔 子 就 是 关 公 。 而 雅 典 娜 、 宙 斯 的 庙 里 供 奉 的 是
天 神 , 在 中 国 则 是 人 间 的 人 成 圣 。 所 谓 人 间 的 人 成 圣 , 儒 家 也 好 , 道 家 也 好 , 都
是 把 现 实 中 的 人 修 成 圣 人 。 从 人 类 学 的 意 义 上 看 , 这 是 最 有 本 土 特 色 的 神 话 。 这
是 中 国 最 大 的 神 话 !
这 样 的 神 话 在 我 们 的 神 话 学 中 没 有 得 到 很 好 的 研 究 , 新 儒 学 方 面 也 没 有 人 类
学 的 解 读 。 本 文 主 要 是 把 被 书 写 文 本 建 构 起 来 的 圣 人 还 原 到 书 写 文 明 之 前 深 远 的
口 头 传 统 中 , 说 明 后 来 人 把 孔 子 建 构 成 书 写 文 明 最 大 的 圣 人 完 全 是 一 种 人 为 的 发
明 。
圣 人 的 原 型 到 底 在 哪 儿 ? 在 80 年 代 , 我 们 介 绍 了 原 型 批 评 。 在 座 的 方 克 强
教 授 率 先 把 原 型 批 评 引 入 到 文 学 人 类 学 批 评 中 , 在 80 年 代 的 《 文 艺 争 鸣 》 开 了
个 人 专 栏 , 应 该 说 他 是 文 学 人 类 学 最 早 的 发 起 者 之 一 ! 后 来 , 我 们 对 原 型 概 念 慢
慢 开 始 用 得 比 较 多 了 。 今 天 用 CNKI 检 索 , 有 数 以 千 计 的 论 文 , 特 别 是 硕 士 和 博
士 论 文 都 借 用 了 原 型 说 。 我 以 为 , 这 里 有 问 题 。 问 题 在 哪 里 ? 即 完 全 拿 概 念 说 事
儿 ! 在 作 品 里 寻 找 一 个 或 者 几 个 原 型 , 就 开 始 写 文 章 , 壮 大 声 势 , 名 声 也 因 此 变
得 泛 化 。 到 底 什 么 是 原 型 ? 阅 读 弗 莱 的 著 作 就 能 明 白 。 首 先 , 需 要 把 西 方 文 学 史
一 流 、 二 流 、 三 流 诸 多 作 品 读 通 , 形 成 一 种 文 学 整 体 的 把 握 , 才 敢 谈 论 原 型 , 绝
不 是 拿 着 一 个 作 品 就 去 找 原 型 。 那 么 , 我 们 这 次 为 什 么 又 使 用 原 型 概 念 呢 ? 这 次
是 从 另 一 个 意 义 上 , 即 是 从 考 古 学 的 意 义 上 来 使 用 的 。
刚 才 说 到 儒 家 在 文 本 中 建 构 圣 人 。 道 家 中 , 在 《 老 子 》 第 七 十 章 , 有 “ 圣 人
披 褐 怀 玉 ” 的 字 句 。 这 句 话 是 什 么 意 思 ? 即 指 : 我 穿 的 是 粗 布 衣 服 , 走 在 街 上 看
起 来 跟 下 里 巴 人 一 样 , 但 是 , 我 的 怀 里 有 美 玉 。 这 当 然 是 比 德 , 跟 儒 家 的 “ 君 子
比 德 于 玉 ” 是 一 致 的 。 不 同 的 是 , 这 里 圣 人 的 原 型 与 “ 玉 ” 这 种 特 殊 的 圣 物 联 系
在 一 起 , 也 就 是 说 , 有 一 种 物 质 在 中 国 文 化 中 被 神 圣 化 了 , 它 是 圣 的 标 记 , 那 就
是 玉 。 大 家 可 以 参 看 张 光 直 先 生 的 《 谈 “ 琮 ” 及 其 在 中 国 古 史 上 的 意 义 》, 了 解
玉 器 何 以 在 三 代 传 统 中 至 关 重 要 。
关 于 玉 , 学 院 派 都 知 道 “ 如 切 如 磋 , 如 琢 如 磨 ”、“ 它 山 之 石 , 可 以 攻 玉 ”。
我 们 所 说 的 学 习 的 话 语 是 从 琢 玉 的 实 践 派 生 、 引 申 出 来 的 , 包 括 曹 雪 芹 写 的 林 黛
玉 、 贾 宝 玉 名 字 中 都 有 “ 玉 ”, 离 开 “ 玉 ” 中 国 文 学 就 无 从 谈 起 。 为 什 么 ? 它 是
一 种 深 层 的 编 码 , 是 有 汉 字 以 前 的 另 一 套 符 号 。 那 么 , 这 一 套 符 号 要 到 哪 儿 去 寻
找 呢 ? 自 然 要 到 考 古 学 中 去 寻 找 。 从 八 千 年 前 的 兴 隆 洼 文 化 开 始 , 东 亚 人 在 世 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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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第 一 次 放 射 出 玉 的 光 芒 。 在 石 器 时 代 几 十 万 年 的 琢 磨 之 中 , 中 国 人 的 祖 先 终 于
发 现 这 种 石 头 是 具 有 神 圣 价 值 的 东 西 。 红 山 文 化 中 , 在 巫 师 长 的 墓 中 发 现 了 四 周
装 饰 着 玉 器 的 所 谓 “ 唯 玉 为 葬 ”。 在 安 徽 的 凌 家 滩 发 现 了 八 十 多 公 斤 重 的 大 玉 猪 ,
这 些 都 是 重 写 中 华 文 化 史 的 东 西 。 很 可 惜 咱 们 研 究 文 学 的 人 一 般 都 只 跟 着 《 山 海
经 》、《 楚 辞 》 的 叙 事 , 文 献 出 现 以 前 的 时 代 就 不 管 了 。 不 管 能 行 吗 ?《 楚 辞 》 中
的 “ 登 昆 仑 兮 食 玉 英 ”, 过 去 无 法 读 懂 , 现 在 终 于 懂 了 。 靠 的 就 是 你 的 脚 下 新 发
掘 出 来 的 东 西 , 王 国 维 想 看 看 不 到 , 顾 颉 刚 想 看 也 看 不 到 , 你 生 活 在 这 个 时 代 你
能 看 到 , 却 受 制 于 学 科 本 位 , 无 动 于 衷 。 这 也 是 我 们 专 门 邀 请 安 徽 考 古 所 的 前 任
所 长 张 敬 国 先 生 到 会 上 交 流 的 初 衷 。 对 这 样 的 特 殊 符 号 , 我 们 必 须 从 头 学 起 。 搞
文 学 的 人 受 制 于 自 己 学 科 , 画 地 为 牢 : 我 是 研 究 两 汉 的 , 他 是 研 究 魏 晋 那 一 段 的 ,
这 样 的 学 科 意 识 完 全 是 西 方 式 建 构 再 加 上 中 国 小 农 式 的 切 割 , 如 此 局 促 的 知 识 格
局 在 今 天 看 来 基 本 上 是 偏 废 的 , 你 不 能 够 面 对 广 阔 的 知 识 全 球 化 的 背 景 来 进 行 研
究 。
我 在 文 章 里 提 到 , 儒 家 和 道 家 共 同 推 崇 的 这 种 圣 人 在 文 本 中 是 找 不 到 更 早 的
原 型 的 。 但 是 , 汉 字 本 身 却 提 供 了 原 型 的 信 息 , 从 口 耳 为 王 、 口 耳 为 圣 的 传 统 ,
再 参 照 《 周 礼 》 中 规 定 的 盲 诗 人 、 盲 乐 官 , 所 谓 瞽 、 矇 、 瞍 , 都 是 盲 人 。 他 们 作
为 国 王 的 老 师 , 相 当 于 今 天 政 治 局 成 员 的 角 色 , 完 全 代 表 着 十 万 年 以 上 的 口 传 文
化 传 统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民 族 文 学 所 专 门 设 有 口 传 文 化 研 究 中 心 , 大 家 可 以 到 网
站 上 浏 览 , 资 料 相 当 丰 富 。 而 在 书 本 的 书 面 文 学 中 对 这 一 方 面 是 完 全 忽 略 的 , 需
要 重 新 认 识 。 这 样 的 传 统 代 表 的 是 什 么 ? 它 代 表 的 是 我 们 所 讲 的 中 华 文 化 的 “ 文 ”
是 从 哪 里 来 的 。 它 既 是 文 学 的 “ 文 ”、 人 文 化 成 的 “ 文 ”, 同 时 又 是 文 物 典 章 制
度 的 “ 文 ”, 用 人 类 学 的 术 语 讲 即 是 文 化 文 本 。 这 就 需 要 我 们 用 文 学 批 评 的 方 法
重 新 进 入 广 义 的 所 谓 “culture as text”。 既 然 是 文 本 , 也 就 需 要 解 读 。
我 的 论 文 主 要 解 读 的 是 二 里 头 的 墓 葬 。 大 家 都 知 道 , 二 里 头 是 在 红 山 文 化 、
良 渚 文 化 之 后 , 进 入 了 所 谓 文 明 的 第 一 个 朝 代 —— 夏 代 , 一 般 认 为 是 大 禹 之 后 、
夏 代 中 后 期 的 都 城 。 在 这 个 墓 葬 中 , 第 一 次 出 现 了 金 和 玉 的 组 合 , 即 一 个 镶 嵌 绿
松 石 的 铜 牌 。 在 中 国 , 青 铜 时 代 的 开 始 不 是 以 鼎 ( 即 后 来 巨 大 的 礼 器 ), 而 是 以
一 些 较 微 小 的 铜 牌 揭 开 序 幕 的 。 这 是 什 么 铜 牌 呢 ? 这 上 面 用 绿 松 石 ( 也 就 是 中 国
四 大 美 玉 中 的 一 种 ) 镶 嵌 。 一 块 铜 牌 上 居 然 镶 有 多 达 数 百 块 精 心 打 磨 的 绿 松 石 。
在 我 们 会 议 手 册 论 文 摘 要 上 有 它 的 图 像 。 用 数 百 块 非 常 细 小 的 绿 松 石 , 将 其 切 割
成 镶 嵌 物 , 然 后 镶 嵌 在 铜 牌 表 面 的 凹 槽 里 , 构 成 神 兽 图 案 。 在 地 下 埋 藏 约 四 千 年
以 后 挖 出 来 , 竟 然 完 好 无 损 。 这 就 是 中 国 先 民 早 期 的 金 玉 组 合 工 艺 。 在 二 里 头 ,
一 共 出 土 了 大 约 四 百 座 墓 葬 , 真 正 挖 出 的 铜 牌 墓 葬 只 有 三 座 。 这 说 明 什 么 ? 这 应
该 是 当 时 部 落 领 袖 巫 师 长 的 墓 , 或 者 说 是 皇 家 御 用 的 萨 满 领 袖 的 墓 。 当 时 是 政 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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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 一 的 天 下 , 铜 铃 铜 牌 是 通 神 的 法 器 。 这 篇 文 章 用 了 十 二 个 民 族 学 的 材 料 , 全 是
中 国 境 内 少 数 民 族 的 , 特 别 是 北 方 考 古 的 , 力 求 证 明 一 个 铃 、 一 个 牌 , 再 加 上 鼓 ,
乃 是 萨 满 通 神 的 基 本 法 器 组 合 。 这 三 要 素 全 部 出 现 在 二 里 头 的 墓 葬 中 是 非 常 富 有
深 意 的 。 这 就 可 以 把 圣 人 的 原 型 直 接 落 实 到 物 , 这 个 方 法 就 对 应 着 人 类 学 研 究 的
较 新 的 一 个 潮 流 , 叫 做 material culture, 即 直 接 研 究 物 的 叙 事 , 从 物 中 解 读 出 文
字 文 本 没 有 记 录 的 文 化 信 息 。
文 章 最 后 归 结 到 四 个 叙 事 的 概 念 。 即 所 谓 四 重 证 据 : 一 是 传 世 文 献 , 二 是 出
土 文 献 , 三 是 人 类 学 的 口 传 叙 事 与 非 物 质 文 化 遗 产 , 四 是 图 像 和 实 物 。 在 叙 事 概
念 上 , 可 以 分 解 成 四 个 部 份 : 文 物 典 章 制 度 实 际 上 来 源 于 宗 教 仪 式 的 法 器 、 道 具 ,
所 以 它 能 够 叙 事 , 称 为 物 的 叙 事 。 归 纳 起 来 , 这 四 个 部 份 即 : 包 括 书 写 与 口 传 文
本 的 叙 事 、 图 像 的 叙 事 、 物 的 叙 事 和 仪 式 的 叙 事 。 如 果 我 们 做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能
够 同 时 掌 握 四 种 文 本 的 多 维 叙 事 , 那 么 所 获 得 的 材 料 就 会 非 常 丰 富 , 能 够 挖 掘 到
的 历 史 真 相 应 该 远 远 超 出 文 字 的 遮 蔽 与 束 缚 。 我 简 单 讲 到 这 里 , 请 大 家 多 多 指 正 !
( 掌 声 )
徐 新 建 : 第 二 位 学 者 是 彭 兆 荣 教 授 。
彭 兆 荣 : 谢 谢 ! 这 次 会 议 的 主 题 是 “writing culture”。 我 把 “ 写 作 ” 放 在 超
越 于 我 们 现 在 用 文 笔 写 作 这 个 概 念 上 。 事 实 上 , 所 谓 “writing culture” 是 一 种 文
化 , 它 大 概 包 括 了 思 维 、 知 识 系 统 、 认 知 、 写 作 的 方 式 、 材 料 的 使 用 , 所 以 , 我
们 认 为 , 文 学 写 作 、 文 字 书 写 的 东 西 其 实 是 新 的 东 西 。
今 天 , 我 用 简 单 的 方 式 举 三 个 例 子 , 给 大 家 讲 三 个 故 事 。 这 三 个 故 事 是 当 代
人 类 学 家 、 特 别 是 一 批 历 史 人 类 学 家 做 的 一 种 方 式 , 可 以 给 我 们 一 些 启 示 。 即 ,
我 们 在 传 统 的 文 学 写 作 中 间 , 那 些 不 符 合 文 学 经 典 或 者 文 艺 工 作 者 文 字 经 典 的 材
料 , 在 今 天 不 仅 可 以 被 使 用 , 而 且 可 以 重 新 建 构 知 识 的 模 式 、 范 式 。
我 讲 的 第 一 个 故 事 来 自 于 著 名 的 美 国 人 类 学 家 马 歇 尔 · 萨 林 斯 (Marshall
Sahlins)。 最 近 几 年 , 他 在 人 类 学 界 是 一 个 备 受 争 议 的 人 。 我 个 人 非 常 喜 欢 他 ,
我 觉 得 他 这 种 研 究 范 式 对 中 国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甚 至 历 史 人 类 学 有 重 要 的 示 范 作 用 。
第 一 个 故 事 是 关 于 库 克 船 长 的 。 在 英 国 历 史 上 库 克 船 长 是 一 个 家 喻 户 晓 的 英 雄 ,
比 我 们 中 国 的 郑 和 有 名 得 多 , 他 可 以 说 是 欧 洲 殖 民 探 险 的 一 个 后 续 的 英 雄 。 在 他
的 三 次 探 险 过 程 中 间 , 像 我 们 现 在 所 知 的 很 多 地 方 都 是 他 发 现 的 , 包 括 澳 大 利 亚 、
新 西 兰 、 夏 威 夷 等 。1779 年 2 月 , 当 他 第 二 度 到 达 夏 威 夷 的 时 候 , 他 落 入 了 夏
威 夷 的 土 著 手 里 , 然 后 被 夏 威 夷 的 土 著 残 酷 地 杀 害 了 。 杀 害 到 什 么 地 步 呢 ? 把 他
肢 解 。 库 克 船 长 的 水 手 们 、 就 是 跟 他 一 起 探 险 的 那 些 船 员 们 去 抢 库 克 船 长 的 尸 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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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 终 只 抢 到 了 他 的 一 片 小 小 的 骨 头 , 带 回 了 英 国 。
这 是 一 个 听 起 来 很 残 酷 的 故 事 。 但 是 奇 怪 的 是 , 当 库 克 船 长 第 一 次 到 达 夏 威
夷 的 时 候 , 夏 威 夷 的 土 著 对 库 克 船 长 非 常 崇 拜 。 我 看 过 跟 库 克 船 长 一 起 去 南 太 平
洋 巡 游 的 海 员 的 手 记 , 它 讲 得 很 清 楚 , 当 库 克 船 长 到 达 夏 威 夷 的 时 候 , 船 还 没 有
进 岛 , 当 地 的 岛 民 像 迎 接 圣 人 一 样 地 迎 接 他 , 像 迎 接 人 王 一 样 , 纷 纷 跳 到 海 里 ,
甚 至 怀 孕 的 妇 女 也 向 浅 海 跑 去 迎 接 他 。 像 叶 舒 宪 教 授 讲 的 圣 人 一 样 , 不 过 库 克 船
长 不 是 口 耳 王 。 也 就 是 说 , 夏 威 夷 土 著 把 库 克 船 长 当 成 他 们 心 目 中 的 一 个 神 。 但
是 , 恰 恰 又 是 夏 威 夷 土 著 以 最 残 酷 的 方 式 杀 害 了 库 克 船 长 , 库 克 船 长 死 后 被 当 地
的 土 著 当 成 罗 诺 神 来 祭 拜 。 这 是 一 个 不 争 的 历 史 事 实 。
另 外 , 我 们 要 解 释 为 什 么 夏 威 夷 土 著 把 库 克 船 长 当 成 神 , 然 后 又 非 常 残 酷 地
杀 害 了 他 ? 这 里 会 涉 及 到 它 的 一 个 神 话 传 说 和 仪 式 。 在 世 界 民 族 志 中 , 很 多 原 始
部 落 都 有 这 样 的 模 式 : 部 落 社 会 的 兴 旺 与 发 展 是 以 其 人 王 为 标 志 的 , 它 的 国 王 或
者 是 部 落 酋 长 、 祭 师 , 作 为 国 王 也 好 , 作 为 符 号 也 好 , 作 为 象 征 也 好 , 如 果 他 的
身 体 很 好 , 具 有 旺 盛 的 性 能 力 , 长 得 英 俊 高 大 , 就 说 明 他 们 的 部 落 社 会 繁 荣 发 展 。
如 果 这 个 头 人 生 病 , 出 现 了 衰 老 迹 象 , 就 意 味 着 这 个 部 落 要 走 向 衰 亡 。 所 以 , 最
好 的 方 式 就 是 选 择 一 个 杀 老 仪 式 , 把 老 国 王 杀 掉 , 然 后 迎 来 一 个 新 的 国 王 。 那 么 ,
库 克 船 长 在 当 地 的 神 话 中 间 恰 恰 符 合 了 作 为 一 个 新 的 国 王 的 条 件 。 夏 威 夷 是 一 个
岛 国 , 传 说 中 他 们 新 的 神 将 从 大 洋 的 尽 头 乘 坐 着 大 铁 鸟 来 , 这 个 人 长 得 特 别 英 俊
高 大 , 长 得 很 奇 特 , 所 以 库 克 船 长 的 到 来 , 恰 恰 符 合 了 当 地 神 话 的 这 样 一 种 叙 事 ,
这 个 叙 事 就 变 成 了 非 常 有 意 义 的 、 土 著 残 酷 地 屠 杀 库 克 船 长 的 故 事 。
这 种 故 事 在 我 们 今 天 看 来 是 非 常 奇 怪 的 。 但 是 , 我 们 可 以 这 样 思 考 : 人 类 早
期 就 是 动 物 , 我 们 人 类 首 先 是 动 物 。 在 世 界 上 许 多 原 始 民 族 志 中 ,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大 量 类 似 主 题 的 民 族 志 记 录 。 那 么 , 这 种 民 族 志 记 录 来 自 于 哪 里 ? 我 们 去 看 一 下
动 物 世 界 、 特 别 是 哺 乳 动 物 世 界 , 事 实 上 它 们 的 社 会 就 是 这 种 社 会 。 当 一 个 国 王 ,
比 如 一 头 公 狮 子 作 为 国 王 坐 到 王 位 是 很 不 容 易 的 , 它 必 须 与 其 他 公 狮 子 进 行 争
斗 , 当 它 斗 赢 之 后 就 拥 有 了 动 物 王 国 狮 王 的 位 子 与 很 多 “ 嫔 妃 ”。 但 是 , 它 这 个
位 子 时 刻 受 到 周 围 其 他 年 轻 公 狮 子 的 觊 觎 和 威 胁 。 因 此 , 当 这 头 狮 子 老 去 的 时 候
就 会 被 其 他 更 年 轻 的 狮 子 杀 掉 , 或 者 赶 出 这 个 世 界 , 然 后 由 更 年 轻 的 狮 子 占 据 这
个 王 国 。
事 实 上 , 动 物 世 界 特 别 是 高 级 哺 乳 动 物 世 界 的 这 种 规 则 与 人 类 早 期 的 原 始 部
落 是 非 常 相 似 的 。 在 弗 雷 泽 的 《 金 枝 》 中 有 一 节 专 门 讲 到 杀 老 仪 式 (killing the
old),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世 界 民 族 志 中 有 多 少 部 落 实 行 这 样 的 规 则 ! 那 么 , 在 我 们 后
面 的 文 学 主 题 中 所 谓 的 杀 老 , 你 看 一 下 《 哈 姆 雷 特 》 中 的 杀 老 仪 式 、 弑 君 仪 式 、
包 括 俄 狄 浦 斯 情 节 都 遵 循 着 作 为 动 物 世 界 的 一 个 基 本 准 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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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 林 斯 通 过 夏 威 夷 的 这 个 故 事 非 常 有 意 思 地 破 掉 了 我 们 传 统 的 所 谓 思 维 模
式 或 认 知 模 式 。 他 写 了 一 本 书 叫 《 历 史 的 隐 喻 与 神 话 的 现 实 》, 这 本 书 的 英 文 标
题 非 常 奇 怪 。 我 们 通 常 会 认 为 历 史 应 该 指 向 historic reality, 就 是 历 史 的 事 实 。 因
为 历 史 是 记 录 事 实 的 , 而 神 话 是 记 录 虚 构 的 、 隐 喻 的 。 萨 林 斯 恰 恰 破 掉 了 我 们 传
统 的 认 知 和 表 述 方 式 , 他 讲 “ 历 史 的 虚 构 和 神 话 的 事 实 ”。 他 希 望 通 过 这 个 故 事
创 造 一 种 新 的 表 述 范 式 , 我 觉 得 这 种 范 式 不 仅 在 历 史 人 类 学 范 式 里 , 甚 至 在 文 学
人 类 学 中 也 非 常 值 得 借 鉴 和 思 考 。 传 统 的 经 典 著 作 中 像 神 话 、 传 说 、 故 事 、 口 述
等 这 些 东 西 大 概 是 不 能 够 进 入 到 经 典 文 学 里 , 总 觉 得 那 些 是 难 以 拿 上 台 面 的 , 即
使 在 大 学 里 所 讲 的 民 间 文 学 大 概 也 是 属 于 文 人 文 学 的 附 属 物 。 所 以 , 今 天 重 新 思
考 这 个 问 题 会 有 很 多 收 获 。
第 二 个 故 事 也 是 萨 林 斯 说 的 , 故 事 地 点 距 离 中 国 很 近 。 大 家 知 道 , 我 们 的 近
邻 柬 埔 寨 有 一 个 著 名 的 世 界 文 化 遗 址 —— 吴 哥 窟 。 吴 哥 窟 曾 经 是 一 个 繁 荣 的 古 王
国 , 不 知 什 么 原 因 它 突 然 消 失 在 原 始 丛 林 中 。 吴 哥 窟 的 被 发 现 反 而 是 一 位 法 国 的
旅 游 者 、 探 险 家 。 这 里 有 一 个 记 录 : 在 十 三 世 纪 , 有 一 位 名 叫 朱 大 全 的 中 国 游 客
曾 经 在 柬 埔 寨 旅 游 、 探 险 , 他 转 述 了 这 样 一 个 故 事 , 这 个 故 事 实 际 上 是 一 个 仪 式 。
在 吴 哥 窟 国 王 的 金 殿 上 面 , 国 王 每 天 都 要 跟 众 多 的 嫔 妃 交 媾 。 事 实 上 , 交 媾 是 一
个 仪 式 。 在 这 个 仪 式 中 , 有 一 个 固 定 的 仪 式 程 序 , 就 是 国 王 必 须 每 天 跟 一 个 叫 做
索 玛 (Soma) 的 女 人 交 媾 。 索 玛 的 形 象 是 一 条 九 头 蛇 , 因 为 九 头 蛇 代 表 着 柬 埔
寨 王 国 的 图 腾 形 象 。 国 王 在 与 索 玛 神 女 的 交 媾 过 程 中 , 要 重 复 讲 述 一 个 历 史 故 事 ,
其 目 的 就 是 要 让 这 个 国 王 时 时 刻 刻 记 着 你 这 个 国 王 是 从 哪 里 来 的 , 最 早 的 这 群 人
是 怎 么 来 的 。 根 据 神 话 传 说 , 其 最 早 的 国 王 是 印 度 的 一 个 王 子 , 他 来 到 吴 哥 窟 建
立 了 第 一 个 王 朝 , 即 扶 南 王 朝 。 这 个 仪 式 每 天 要 重 复 , 就 是 要 让 国 王 记 住 : 你 这
个 王 国 、 你 这 个 王 朝 是 一 个 外 来 的 王 子 到 这 里 与 当 地 的 女 人 结 婚 建 立 起 来 的 。 而
且 非 常 有 意 思 的 是 , 如 果 哪 一 天 索 玛 晚 上 没 有 到 , 这 个 国 王 就 面 临 可 怕 的 死 亡 的
威 胁 , 意 思 就 是 说 你 这 个 国 王 大 概 到 了 寿 终 正 寝 的 时 候 , 应 该 有 新 的 国 王 来 替 代
你 了 。
那 么 , 这 个 故 事 所 表 达 的 意 思 模 式 就 是 stranger-kinship,“ 生 人 —— 王 治 ”。
其 实 , 任 何 一 个 国 王 的 原 型 都 不 是 从 一 个 族 源 本 身 产 生 出 来 的 , 它 总 是 由 一 个 陌
生 人 作 为 一 种 异 化 的 、 异 己 的 力 量 体 现 出 来 。 我 前 年 到 吴 哥 窟 去 调 查 时 所 拍 的 这
几 张 图 片 就 包 含 了 这 个 意 思 。 我 以 为 , 吴 哥 王 国 的 这 个 例 子 是 值 得 思 考 的 。 事 实
上 , 吴 哥 王 国 的 成 立 在 中 国 古 文 献 中 还 有 记 载 , 跟 中 国 人 有 关 系 , 因 此 , 这 个 故
事 本 身 不 是 一 个 简 单 的 神 话 传 说 和 仪 式 , 它 是 实 实 在 在 地 留 下 了 一 个 非 常 值 得 人
们 去 纪 念 、 凭 吊 的 历 史 意 义 。 吴 哥 窟 现 在 是 联 合 国 教 科 文 组 织 认 定 的 文 化 遗 产 地 。
我 建 议 在 座 的 各 位 有 机 会 去 看 看 , 现 在 去 一 趟 很 简 单 , 值 得 一 看 。 它 是 一 个 丢 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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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文 明 , 这 个 文 明 与 华 夏 文 明 、 印 度 文 明 、 所 谓 的 外 来 者 (stranger-kinship) 结
合 起 来 考 察 是 非 常 有 意 味 的 。
我 们 可 以 回 想 一 下 , 以 这 样 的 一 个 主 题 去 思 考 , 世 界 上 所 有 的 文 明 在 表 达 的
时 候 都 试 图 把 自 己 的 文 明 表 达 得 非 常 的 纯 粹 、 非 常 的 神 圣 , 这 是 一 个 由 自 我 内 部
所 产 生 、 所 发 展 出 来 的 文 明 模 式 , 而 事 实 上 人 类 学 在 世 界 范 围 内 的 丰 富 的 民 族 志
材 料 充 分 说 明 : 在 很 大 的 程 度 上 , 人 类 早 期 的 文 化 和 文 明 的 发 展 遵 循 的 就 是 我 们
所 看 到 的 例 如 狮 子 社 会 的 这 样 一 种 王 国 的 法 则 : 不 断 地 有 外 来 的 、 外 姓 的 、 外 种
的 、 异 己 的 力 量 加 入 进 来 , 使 之 发 展 起 来 。 所 以 , 有 些 时 候 , 有 一 些 民 族 族 源 大
概 是 故 意 建 构 和 想 象 的 , 以 强 调 他 们 这 个 民 族 完 全 没 有 外 来 的 影 响 , 以 此 来 表 达
自 己 的 纯 粹 性 和 高 贵 的 血 统 。 事 实 上 , 在 今 天 , 这 是 值 得 我 们 反 思 的 。
下 面 讲 第 三 个 例 子 。 那 是 我 做 了 大 约 二 十 年 的 一 个 田 野 考 察 对 象 , 我 主 要 是
做 瑶 族 研 究 。 我 们 知 道 , 瑶 族 现 在 是 一 个 国 际 性 的 少 数 民 族 , 瑶 族 的 族 源 非 常 有
意 思 。 瑶 族 有 一 个 传 说 , 因 为 瑶 族 没 有 文 字 , 其 文 化 记 忆 主 要 是 通 过 口 传 。 瑶 族
主 要 的 支 系 是 过 山 瑶 , 也 叫 盘 瑶 , 在 西 方 国 家 叫 勉 瑶 。 他 们 共 同 认 为 他 们 的 祖 先
是 一 只 神 犬 , 叫 盘 瓠 。 这 只 神 犬 曾 经 有 功 于 汉 族 的 王 。 神 话 传 说 是 这 样 叙 述 的 :
在 古 代 的 时 候 两 国 交 锋 , 平 王 ( 汉 王 ) 和 高 王 ( 番 王 ) 打 仗 , 平 王 节 节 败 退 , 高
王 屡 屡 胜 利 。 这 个 时 候 , 平 王 没 有 办 法 , 于 是 , 他 张 榜 天 下 , 就 说 谁 如 果 能 够 割
取 高 王 的 首 级 , 就 把 自 己 的 三 公 主 嫁 给 他 。 没 有 任 何 人 敢 去 揭 榜 , 因 为 那 个 时 候
平 王 的 天 下 已 经 是 大 势 已 去 , 唯 独 一 头 神 犬 ( 它 是 平 王 的 宠 物 ) 叫 盘 瓠 , 它 把 这
个 榜 揭 下 来 , 之 后 它 潜 入 到 高 王 的 营 寨 , 趁 着 高 王 晚 上 睡 觉 的 时 候 咬 死 了 他 , 把
他 的 首 级 咬 回 到 平 王 这 里 。 然 后 , 平 王 率 领 大 军 过 去 , 一 举 歼 灭 了 高 王 的 军 队 。
所 以 , 这 头 神 犬 就 成 为 了 平 王 的 乘 龙 快 婿 。 因 为 它 是 狗 , 它 不 愿 意 在 皇 宫 里 过 东
床 快 婿 的 生 活 , 它 愿 意 回 归 自 然 , 所 以 , 它 带 着 它 的 妻 子 , 也 就 是 平 王 的 三 公 主
回 到 了 山 里 头 。 据 说 , 曾 经 在 十 几 年 前 还 有 世 界 范 围 内 的 瑶 族 寻 找 千 家 峒 的 这 样
一 个 运 动 , 千 家 峒 就 是 当 年 盘 瓠 和 汉 家 的 公 主 居 住 、 生 活 、 生 养 后 人 的 地 方 , 他
们 后 来 繁 衍 了 瑶 族 的 十 二 大 姓 , 六 男 六 女 。
现 在 , 这 个 故 事 在 瑶 族 中 成 了 其 祖 先 、 族 源 的 一 个 基 本 的 认 同 。 在 瑶 族 的 文
书 中 有 诸 如 《 评 王 券 牒 》、《 过 山 榜 》 等 的 名 目 , 这 些 东 西 已 成 为 世 界 范 围 内 的 瑶
族 认 识 其 祖 先 和 族 源 的 一 种 神 话 叙 事 。 到 今 天 , 瑶 族 特 别 是 盘 王 支 系 仍 然 在 举 行
盘 王 节 。 上 个 月 末 , 在 广 东 举 行 了 祭 祀 其 祖 先 的 盘 王 节 。 我 们 看 一 下 这 张 图 : 右
边 是 我 在 作 调 查 时 所 看 到 的 , 即 两 个 人 披 着 神 犬 的 衣 服 在 作 交 媾 仪 式 , 一 个 人 模
仿 神 犬 , 一 个 人 模 仿 三 公 主 。 然 后 , 接 下 来 的 仪 式 中 , 他 们 口 含 酒 水 , 洒 向 参 加
仪 式 的 瑶 族 同 胞 头 上 , 其 意 思 是 要 表 明 所 有 的 瑶 人 都 是 盘 瓠 的 后 人 。 一 般 情 况 下 ,
我 们 很 难 遇 到 这 个 仪 式 。 该 仪 式 举 行 了 七 天 七 夜 , 没 有 间 断 。 这 一 张 是 还 盘 王 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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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 式 , 盘 王 仪 式 有 很 多 种 , 左 边 这 张 图 是 成 丁 礼 , 任 何 一 个 瑶 族 人 , 不 论 性 别 ,
在 一 生 中 都 会 举 行 成 丁 礼 , 成 丁 礼 实 际 上 是 面 对 着 其 祖 先 盘 瓠 做 的 。
瑶 族 神 话 传 说 在 汉 族 典 籍 中 有 很 多 记 载 , 如 汉 族 的 《 后 汉 书 · 西 南 夷 列 传 》、
《 搜 神 记 》、《 山 海 经 》 等 。 但 是 , 汉 族 记 载 同 一 个 故 事 原 型 , 讲 述 的 却 是 截 然 相
反 的 意 思 。 瑶 族 讲 这 个 故 事 把 自 己 说 成 是 有 功 于 朝 廷 、 有 功 于 汉 族 的 一 个 英 雄 祖
先 , 盘 瓠 是 一 个 英 雄 祖 先 ; 但 是 , 在 汉 族 的 记 录 中 , 这 头 高 辛 犬 是 一 个 异 类 , 是
被 污 名 化 的 一 个 物 种 。 所 以 , 同 一 个 故 事 在 不 同 的 民 族 中 间 会 出 现 完 全 不 同 的 价
值 叙 事 。 我 们 要 讨 论 的 不 是 这 个 问 题 , 而 是 这 个 故 事 恰 恰 连 接 着 汉 族 和 瑶 族 这 两
个 今 天 所 谓 的 “ 民 族 ” 之 间 的 很 多 问 题 。 我 们 要 讨 论 的 是 在 世 界 上 所 有 的 民 族 中
都 存 在 着 一 种 他 者 的 东 西 , 所 以 我 这 个 题 目 就 是 “ 我 者 的 他 者 性 ”。
前 段 时 间 , 上 海 人 民 出 版 社 出 了 《 自 我 的 他 性 》 一 书 , 作 者 是 美 国 加 州 大 学
的 一 个 叫 做 流 心 ( 笔 名 , 真 名 是 刘 新 ) 的 华 裔 学 者 , 他 是 一 个 独 具 慧 眼 的 学 者 。
他 的 田 野 经 验 很 有 意 思 , 他 调 研 的 地 点 是 广 西 的 滨 海 小 城 北 海 , 他 要 说 明 一 个 有
趣 的 现 象 , 就 是 今 天 的 中 国 社 会 在 迅 猛 地 发 展 , 但 是 中 国 社 会 发 展 过 程 中 间 包 含
了 很 多 传 统 中 国 文 化 体 系 中 的 “ 他 者 ”。 他 的 故 事 讲 了 三 个 新 的 人 物 , 一 个 是 商
人 , 一 个 是 官 员 , 一 个 是 小 姐 。 这 三 个 力 量 在 今 天 的 中 国 社 会 结 构 中 间 成 了 一 个
重 新 结 构 的 重 要 因 素 。 在 这 些 重 要 因 素 中 , 像 商 人 、 小 姐 在 传 统 的 中 国 文 化 经 典
中 是 不 可 能 作 为 中 国 正 统 的 文 化 因 素 进 入 的 , 而 在 今 天 所 谓 的 发 展 最 好 的 社 会 里
头 , 像 商 人 、 小 姐 这 样 的 异 化 力 量 在 今 天 的 中 国 经 济 发 展 中 , 对 中 国 的 社 会 结 构
不 知 道 起 了 怎 样 的 作 用 。 流 心 试 图 通 过 这 样 一 个 力 量 来 解 释 任 何 一 个 社 会 事 实 上
都 包 含 着 非 常 多 的 “ 我 者 的 他 者 性 ”。
我 的 论 文 里 有 一 些 需 要 讨 论 的 问 题 , 暂 时 不 在 这 里 讨 论 。 因 为 , 现 在 文 学 人
类 学 、 历 史 人 类 学 关 于 科 学 、 技 术 、 真 实 性 等 有 很 多 的 讨 论 , 这 是 我 们 在 民 族 志
书 写 文 化 中 需 要 注 意 的 。 比 如 说 , 在 传 统 的 历 史 叙 事 中 强 调 事 实 , 强 调 的 是 根 据 ,
强 调 的 是 数 据 。 而 今 天 , 萨 林 斯 的 神 话 、 口 述 、 仪 式 成 为 一 种 可 以 被 经 典 接 收 的
事 实 , 堂 而 皇 之 地 进 入 到 经 院 研 究 中 。 社 会 结 构 中 若 没 有 这 些 所 谓 虚 构 的 、 草 根
的 、 民 间 的 东 西 , 将 是 经 典 文 学 叙 述 、 历 史 叙 述 最 大 的 失 败 。 今 天 , 我 想 通 过 这
三 个 故 事 说 明 民 族 志 书 写 或 文 化 书 写 (writing culture) 问 题 , 其 中 包 含 着 很 多 值
得 我 们 反 思 的 东 西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徐 新 建 : 谢 谢 彭 兆 荣 教 授 。 下 面 是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的 吴 秋 林 教 授 发 言 。 吴 秋 林
教 授 要 “ 炮 轰 ” 我 们 这 个 学 会 , 非 常 欢 迎 。
吴 秋 林 : 我 讲 的 题 目 是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质 疑 ”。 在 我 看 来 ,“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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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 提 法 有 问 题 。 我 发 出 不 同 的 声 音 , 引 起 相 关 讨 论 , 可 能 会 相 应 地 推 进 文 学 人 类
学 。
首 先 , 在 我 看 来 , 文 学 人 类 学 不 存 在 所 谓 的 写 作 。 我 们 花 了 很 长 的 时 间 筹 备
这 次 会 议 。 提 出 文 化 人 类 学 不 存 在 写 作 , 并 不 是 否 定 大 家 的 努 力 。 但 是 , 我 认 为
在 这 个 会 上 进 行 这 种 表 达 是 有 必 要 的 , 因 为 我 们 在 提 出 某 一 个 说 法 的 时 候 应 该 从
多 方 面 来 讨 论 , 提 出 相 反 的 方 面 可 能 会 将 这 个 问 题 讨 论 得 更 清 楚 。
当 我 们 一 年 前 将 这 次 年 会 的 主 题 确 定 为 “ 人 类 学 写 作 ” 以 来 , 我 就 一 直 思 考
这 个 主 题 。 写 作 本 来 是 文 学 创 作 的 命 题 , 当 我 们 确 立 了 文 学 创 作 的 动 机 , 就 一 定
会 有 写 作 的 命 题 出 现 , 即 我 们 要 写 什 么 。 有 动 机 就 进 行 文 学 创 作 , 文 学 创 作 是 从
来 不 思 考 如 何 写 作 的 , 也 不 会 思 考 写 作 是 什 么 , 因 为 它 是 操 作 性 的 过 程 , 而 不 是
思 辨 性 的 。 写 作 的 本 质 意 义 是 什 么 ? 因 为 文 学 创 作 本 身 就 包 含 了 写 作 的 意 义 , 如
果 不 写 作 就 不 能 构 成 文 学 的 意 义 。 文 学 创 作 的 本 质 意 义 是 什 么 ? 我 们 觉 得 应 该 有
一 个 认 定 。
我 认 为 , 文 学 写 作 是 虚 构 的 , 即 将 生 活 中 所 有 可 能 出 现 的 事 件 、 情 节 用 虚 构
的 方 法 按 照 作 家 的 审 美 理 想 和 意 识 组 织 起 来 , 构 成 我 们 能 够 理 解 的 文 学 作 品 。 社
会 科 学 和 文 学 创 作 的 界 限 是 比 较 清 晰 的 。 尽 管 可 以 将 这 两 者 作 为 物 理 的 混 合 与 化
学 的 反 应 混 合 , 但 其 内 在 边 际 仍 是 清 晰 的 。
文 化 人 类 学 所 谓 的 “ 写 作 ” 是 借 用 文 学 创 作 的 写 作 吗 ? 我 的 回 答 是 否 定 的 。
我 们 在 这 里 谈 论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借 鉴 可 能 是 不 对 的 。 文 化 人 类 学 中 不 可 能 有 文 学 创
作 中 的 那 种 写 作 , 因 为 文 化 人 类 学 文 本 的 出 现 不 可 能 是 一 种 虚 构 的 结 果 。 文 化 人
类 学 所 面 对 的 不 是 按 某 一 个 文 化 人 类 学 家 的 意 志 来 组 合 的 文 化 现 实 。 如 果 我 们 用
“ 写 作 ” 来 研 究 和 描 述 对 象 , 那 么 , 文 化 人 类 学 就 走 到 了 尽 头 。 当 然 ,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阐 释 人 类 学 派 的 “ 阐 释 ”, 在 某 些 表 象 上 与 我 们 文 学 创 作 的 虚 构 极 为 相 似 。
当 阐 释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某 些 主 题 时 会 出 现 不 同 的 文 化 成 果 形 式 。 这 些 不 同 的 文 化 结
果 被 应 用 到 不 同 的 文 化 中 , 我 们 可 以 认 为 其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被 建 构 了 , 这 样 的 情 形
很 像 文 学 创 作 中 的 虚 构 , 可 能 会 在 学 理 上 混 淆 它 们 。 实 际 上 , 阐 释 和 文 学 创 作 的
虚 构 相 去 甚 远 。 阐 释 和 虚 构 是 两 个 根 本 不 同 的 字 眼 , 我 们 不 能 把 它 们 混 为 一 谈 。
人 类 文 化 中 有 阐 释 的 意 义 , 但 不 可 能 被 虚 构 。 你 面 对 一 个 文 化 现 实 的 时 候 你 可 以
阐 释 它 , 那 么 不 同 的 阐 释 有 不 同 的 意 义 , 但 是 你 不 能 虚 构 它 , 阐 释 不 是 虚 构 的 过
程 。 文 学 创 作 的 虚 构 有 人 类 文 化 的 意 义 , 它 是 大 文 化 系 统 中 相 关 于 精 神 性 文 化 的
一 个 构 成 , 但 不 能 就 此 认 为 文 学 创 作 的 虚 构 是 文 化 的 阐 释 。
因 此 ,“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一 命 题 本 身 就 是 虚 构 , 文 化 人 类 学 所 谓 的 写 作 应 该
是 记 录 性 的 , 不 是 写 作 性 的 。 我 认 为 , 在 文 化 人 类 学 中 不 可 能 出 现 所 谓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但 我 们 怎 么 来 认 识 文 化 人 类 学 中 的 文 本 呢 ? 我 们 之 所 以 讲 人 类 学 写 作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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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 为 在 文 化 人 类 学 中 有 大 量 的 文 本 存 在 。 实 际 上 , 在 偏 远 的 地 方 做 文 化 人 类 学 田
野 的 时 候 , 我 们 的 文 本 采 集 是 比 较 先 进 的 , 我 们 有 摄 像 的 、 摄 影 的 、 文 字 采 录 的
方 式 。 每 个 组 至 少 有 三 人 : 一 人 摄 像 , 一 人 摄 影 , 一 人 做 文 字 采 录 。 这 三 个 文 本
是 可 以 相 互 对 照 、 印 证 的 。 任 何 一 个 文 化 人 类 学 研 究 著 作 当 中 都 是 文 本 的 出 现 ,
这 个 文 本 有 文 字 的 、 图 像 的 、 影 视 的 。 文 字 文 本 中 有 写 作 , 那 么 , 文 字 文 本 出 现
的 过 程 是 不 是 我 们 讲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性 质 的 东 西 ? 若 从 纯 粹 文 字 出 现 的 角 度 来 讲 ,
任 何 的 文 字 组 织 都 可 以 称 为 写 作 。 但 是 ,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文 字 组 织 与 文 学 创 作 或 写
作 的 文 字 组 织 完 全 不 同 。 它 们 一 个 是 文 化 现 实 的 基 本 记 录 , 一 个 是 虚 构 性 的 写 作 。
上 个 世 纪 九 十 年 代 , 文 学 人 类 学 作 为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分 支 学 科 在 中 国 创 建 和 发
展 。 我 参 加 过 1991 年 、1993 年 分 别 在 贵 州 和 张 家 界 举 办 的 比 较 文 学 会 议 ,1994
年 后 我 潜 到 乡 下 , 没 有 再 参 加 会 议 。 所 以 , 当 我 在 北 京 碰 到 叶 会 长 的 时 候 , 我 由
衷 地 欢 心 , 对 于 文 学 人 类 学 这 个 分 支 学 科 的 建 立 我 更 是 由 衷 的 高 兴 。 我 阅 读 了 他
们 发 表 的 很 多 文 章 , 了 解 文 学 人 类 学 建 构 的 一 些 情 况 。 那 时 , 我 在 贵 州 大 学 的 艺
术 学 院 工 作 , 我 知 道 六 十 年 代 的 时 候 美 国 有 音 乐 人 类 学 出 现 , 国 外 在 音 乐 人 类 学
和 美 术 人 类 学 这 两 块 做 得 非 常 好 , 但 没 有 听 说 过 文 学 人 类 学 。 文 学 人 类 学 在 我 们
中 国 出 现 , 这 在 全 世 界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学 科 建 构 中 绝 对 是 前 卫 的 , 就 如 彭 会 长 讲
的 那 样 我 们 不 小 心 做 大 了 , 实 际 上 这 种 意 识 应 该 是 顺 应 历 史 潮 流 的 , 我 们 中 国 学
人 是 顺 应 历 史 潮 流 推 进 了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发 展 。 我 们 有 几 千 年 的 文 明 历 史 与 文 本 性
文 明 的 历 史 , 其 中 包 括 口 述 性 质 的 历 史 。 文 本 性 历 史 非 常 强 大 , 在 文 本 性 历 史 的
构 建 中 , 文 学 文 本 的 构 建 是 最 主 要 的 部 分 。 我 认 为 , 我 们 中 国 人 如 果 不 做 这 部 分
文 化 人 类 学 性 质 的 东 西 , 其 他 人 也 做 不 了 。
今 天 , 文 学 人 类 学 这 一 学 科 已 经 得 到 广 泛 认 同 与 发 展 , 并 且 对 文 学 、 人 类 学
的 许 多 方 面 进 行 了 研 究 。 我 认 为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探 讨 是 这 种 研 究 的 延 续 。 我 在 前
面 提 出 文 学 人 类 学 写 作 不 是 文 学 创 作 的 写 作 , 即 是 说 我 们 在 使 用 这 个 借 语 的 时 候
要 小 心 , 不 要 把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等 同 于 文 学 创 作 中 的 写 作 , 或 者 用 文 学 中 的 写
作 来 思 考 文 学 人 类 学 中 的 写 作 。 因 为 , 我 们 在 使 用 借 语 的 时 候 往 往 会 混 淆 。 所 谓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写 作 是 什 么 ? 很 多 很 简 单 的 东 西 其 实 是 最 难 回 答 的 。 我 想 , 在 座 的
绝 大 多 数 人 都 是 从 文 学 创 作 和 研 究 当 中 走 过 来 的 , 做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绝 大 部 分 都 有
语 言 文 化 知 识 的 结 构 和 系 统 , 其 他 学 科 来 做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可 能 比 较 少 , 我 也 是 这
样 走 过 来 的 。 尝 试 把 文 学 的 某 些 东 西 在 这 文 学 人 类 学 当 中 有 一 定 意 义 的 展 示 , 我
们 不 会 欣 赏 文 学 虚 构 性 的 文 化 人 类 学 写 作 。
实 际 上 , 文 学 人 类 学 是 一 个 既 深 又 浅 的 学 问 。 我 原 来 在 贵 州 作 了 一 些 东 西 ,
徐 新 建 老 师 在 贵 州 的 时 候 , 我 们 也 尝 试 了 如 何 把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学 问 式 的 东 西 理 解
为 比 较 通 俗 的 、 容 易 被 人 们 理 解 的 东 西 。 有 些 很 严 谨 、 学 理 化 的 学 者 说 :“ 你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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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 表 述 的 东 西 太 多 ”。 但 是 , 我 觉 得 首 先 要 把 叙 述 性 的 东 西 叙 述 清 楚 , 叙 述 真 实
了 才 能 有 理 由 、 有 胆 量 建 构 所 谓 的 理 论 。 我 消 失 这 么 多 年 , 想 做 的 就 是 这 个 。
关 于 这 次 会 议 议 题 我 们 一 共 收 到 两 个 文 件 , 最 初 是 “ 神 圣 与 世 俗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思 考 和 对 话 ”, 相 关 议 题 从 文 字 、 声 音 、 图 像 到 博 物 馆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功 能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跨 文 化 比 较 等 等 进 行 个 案 分 析 。 我 一 看 这 个 议 题 , 虽 然 是 一 个 题 目 ,
但 是 题 目 下 面 的 小 标 题 太 多 , 所 涉 及 的 方 面 远 远 超 出 这 个 东 西 。 第 二 个 文 件 强 调
三 个 转 向 , 我 认 真 阅 读 了 这 些 文 件 后 产 生 的 想 法 正 是 前 面 论 述 最 后 表 达 的 结 论 。
我 直 接 提 出 三 点 个 人 观 点 :
第 一 , 对 于 文 艺 创 作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我 很 不 以 为 然 , 因 为 所 谓 的 文 学 创 作 中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作 家 在 文 学 创 作 中 的 虚 构 是 其 本 性 , 作 家 的 本 性 就 是 虚 构 。 那 么 ,
读 者 的 基 本 倾 向 也 不 会 是 文 化 现 实 , 而 是 文 化 想 象 。 这 样 的 文 化 想 象 进 入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阐 释 是 有 害 无 益 , 例 如 , 八 十 年 代 马 原 的 小 说 , 看 了 以 后 , 我 觉 得 马 原 根
本 不 知 道 藏 族 民 俗 是 什 么 , 也 根 本 不 知 道 藏 族 婚 姻 的 意 义 。 其 他 作 家 作 品 中 也 有
此 情 况 。
第 二 , 我 认 为 关 于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转 向 , 我 们 应 该 十 分 小 心 , 因 为 这 不 是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主 流 。 把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基 本 文 本 通 俗 化 , 让 更 多 的 人 理 解 文 化 人 类 学 ,
这 是 我 们 所 有 文 化 人 类 学 家 努 力 的 事 情 , 但 不 能 因 此 得 出 改 变 文 化 人 类 基 本 性 质
的 结 论 , 就 如 科 普 读 物 不 能 改 变 和 影 响 科 学 的 基 本 性 质 一 样 。
第 三 , 文 化 人 类 学 是 一 门 基 础 学 科 , 中 国 学 界 不 太 认 同 这 种 观 点 , 但 它 的 基
础 性 影 响 是 实 际 存 在 的 , 因 此 , 它 影 响 哲 学 、 社 会 科 学 和 文 学 以 及 文 学 创 作 也 是
很 正 常 的 事 情 。 为 什 么 人 类 学 家 要 放 弃 西 方 的 科 学 模 式 而 转 向 文 学 性 和 艺 术 性 的
厚 描 , 乃 至 转 向 诗 歌 、 小 说 类 的 民 族 志 , 这 种 说 法 我 觉 得 是 很 可 疑 的 。 文 化 人 类
学 是 典 型 的 社 会 科 学 , 不 是 说 放 弃 就 可 以 放 弃 的 。 另 外 , 民 族 志 不 是 诗 歌 和 小 说
可 以 “ 志 ” 的 , 如 果 它 可 以 用 诗 歌 、 小 说 的 抒 情 、 虚 构 来 完 成 , 那 么 , 它 就 一 定
不 是 “ 志 ”。 文 化 人 类 学 所 有 的 努 力 都 不 存 在 艺 术 性 , 文 化 人 类 学 所 表 述 的 不 是
艺 术 性 的 东 西 。 在 艺 术 文 本 中 探 讨 文 化 人 类 学 意 义 的 情 形 是 存 在 的 。 比 如 说 , 在
绘 画 的 图 象 中 理 解 人 类 文 化 诸 多 意 义 的 图 象 学 研 究 就 是 如 此 。 这 样 的 情 形 在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研 究 当 中 也 存 在 , 但 不 是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转 向 , 而 是 文 化 人 类 学 研 究 向 艺
术 领 域 包 括 文 学 的 扩 展 。 最 近 , 我 在 做 《 图 像 文 化 人 类 学 》, 我 想 做 中 国 影 像 文
化 的 研 究 。《 影 视 文 化 人 类 学 》 已 经 出 版 ,《 图 像 文 化 人 类 学 》 已 经 写 了 一 半 , 我
试 图 靠 这 两 本 书 建 立 中 国 影 像 文 化 , 我 们 可 以 从 中 获 得 很 多 理 解 , 尤 其 是 东 西 方
文 化 的 差 异 从 人 类 获 得 外 界 信 息 的 基 本 生 理 机 能 上 就 早 已 界 定 。 对 于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其 相 关 的 论 述 在 第 二 个 问 题 当 中 已 经 提 及 , 我 不 多 讲 。
以 上 是 我 个 人 的 学 术 观 点 , 并 不 是 对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全 面 质 疑 。 文 学 人 类 学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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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己 极 为 广 阔 的 研 究 对 象 和 研 究 价 值 , 是 在 中 国 创 立 和 展 开 的 , 是 中 国 人 对 世 界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特 殊 的 贡 献 。 确 立 文 学 人 类 学 正 确 的 学 理 思 想 和 学 科 范 式 、 保 持 文
学 人 类 学 延 续 的 科 学 性 , 这 是 我 们 中 国 人 对 世 界 文 化 人 类 学 学 科 的 一 种 真 正 的 贡
献 ! 我 的 发 言 到 此 结 束 。( 掌 声 )
徐 新 建 : 谢 谢 吴 秋 林 教 授 。 他 的 “ 炮 轰 ” 表 面 上 不 强 烈 , 但 是 , 他 基 本 上 全
面 否 定 了 我 们 这 次 会 议 的 主 旨 ,“ 三 个 转 向 ” 全 部 是 错 的 , 而 且 很 危 险 , 提 醒 大
家 不 要 轻 易 地 转 到 危 险 的 理 念 当 中 。 我 想 , 这 是 非 常 有 意 义 的 讨 论 。 这 个 会 议 ,
我 们 几 个 人 有 些 想 法 或 建 议 跟 大 家 讨 论 , 但 不 一 定 都 是 赞 同 的 。 我 认 为 , 他 的 发
言 代 表 了 一 种 理 解 : 什 么 是 人 类 学 ? 什 么 是 文 学 ? 在 我 看 来 , 他 的 理 解 是 传 统 的
理 解 : 人 类 学 只 能 是 科 学 的 或 社 会 科 学 的 , 文 学 则 是 虚 构 的 、 想 象 的 。 当 然 这 种
理 解 代 表 了 很 多 人 的 看 法 , 我 想 这 个 理 解 与 刚 才 叶 舒 宪 教 授 讲 的 破 除 边 界 、 破 除
学 院 的 知 识 建 构 刚 好 是 相 反 的 。 我 想 这 样 的 对 话 还 会 进 行 下 去 。 下 面 两 位 评 议 人
一 位 是 虚 构 的 , 一 位 是 理 性 的 ; 一 位 是 人 类 学 的 , 一 位 是 文 学 的 。 他 们 会 有 精 彩
的 评 议 。
今 天 早 上 主 题 演 讲 的 最 后 一 位 是 文 学 人 类 学 在 中 国 大 陆 最 早 的 发 起 人 之 一 ,
方 克 强 教 授 。 请 掌 声 欢 迎 。( 掌 声 )
方 克 强 : 我 的 题 目 是 “ 原 始 主 义 与 文 学 批 评 ”。
包 括 五 个 小 话 题 : 一 是 原 始 —— 现 代 与 传 统 —— 现 代 ;
二 是 原 始 主 义 的 三 种 含 义 ; 三 是 西 方 现 代 文 学 中 原 始
主 题 的 三 种 倾 向 ; 四 是 中 国 现 当 代 文 学 的 原 始 主 义 视
角 ; 五 是 原 始 主 义 批 评 的 方 法 和 人 类 学 意 义 。 因 为 时
间 关 系 以 及 理 论 表 述 不 太 适 合 于 口 头 传 播 , 所 以 第 一
与 第 五 个 问 题 在 这 里 不 谈 及 , 中 间 的 三 个 问 题 讲 到 发
言 时 间 结 束 为 止 。
我 先 谈 论 原 始 主 义 的 三 种 含 义 。 第 一 种 含 义 是 “ 人 性 的 原 始 主 义 ”。 就 是 说 ,
原 始 主 义 是 人 性 的 一 种 基 本 情 感 。 就 像 人 具 有 爱 与 恨 、 生 的 欲 望 与 死 的 恐 惧 , 这
样 的 基 本 情 感 是 人 皆 有 之 的 。 那 么 , 表 述 得 完 整 一 点 , 这 种 基 本 情 感 是 人 对 自 身
生 命 历 程 在 价 值 评 判 上 的 向 过 去 看 、 向 后 看 的 一 种 情 感 倾 向 。 即 : 人 在 儿 童 时 期 、
少 年 时 期 、 青 春 时 期 总 是 向 前 看 的 , 他 的 价 值 的 高 端 在 未 来 。 但 是 , 人 一 旦 到 了
中 年 、 特 别 是 到 了 老 年 , 情 况 就 相 反 了 , 他 的 价 值 评 判 往 往 会 回 到 童 年 、 回 到 少
年 。 青 春 是 美 好 的 , 童 年 是 最 有 价 值 的 。 这 个 年 龄 关 系 我 们 可 以 用 一 个 比 喻 来 说
明 , 我 们 经 常 说 原 始 时 代 是 人 类 的 童 年 时 代 , 反 过 来 , 根 据 这 个 比 喻 的 逻 辑 ,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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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 也 可 以 说 人 类 的 童 年 时 期 实 际 上 就 是 个 人 的 原 始 时 代 。 通 俗 地 讲 , 总 向 过 去 看 、
向 后 看 的 这 种 情 感 倾 向 与 怀 旧 情 绪 似 乎 有 密 切 关 系 。 实 际 上 , 怀 旧 情 绪 是 在 怀 念
青 春 的 基 础 上 产 生 的 , 即 : 当 我 们 产 生 怀 旧 情 绪 的 时 候 , 实 际 上 我 们 在 肯 定 自 己
童 年 与 青 春 的 价 值 。 这 里 举 鲁 迅 《 风 波 》 里 九 斤 老 太 为 例 。 大 家 都 知 道 九 斤 老 太
“ 一 代 不 如 一 代 ” 这 句 话 , 九 斤 老 太 哪 有 这 种 复 古 派 、 国 粹 派 的 思 想 深 度 ? 事 实
上 , 她 讲 的 “ 一 代 不 如 一 代 ” 是 因 为 她 年 老 了 , 咬 不 动 豆 子 , 所 以 她 怀 念 自 己 年
轻 的 时 候 咬 得 动 豆 子 , 认 为 那 个 时 代 好 。 她 的 价 值 是 倾 向 于 过 去 的 , 然 后 才 引 申
出 “ 一 代 不 如 一 代 ” 的 感 叹 。 因 此 , 怀 旧 情 绪 实 际 上 是 人 在 价 值 评 判 上 向 过 去 看 、
向 后 看 的 倾 向 的 流 露 、 外 化 与 拓 展 。
第 二 个 含 义 就 是 “ 文 化 的 原 始 主 义 ”。 如 果 说 人 性 的 原 始 主 义 是 最 根 本 的 、
最 本 源 的 , 那 么 , 文 化 的 原 始 主 义 可 能 是 最 主 要 的 含 义 , 具 体 说 就 是 怀 疑 文 明 现
状 、 要 求 返 璞 归 真 的 这 样 一 种 文 化 思 潮 。 我 们 从 《 圣 经 》 里 就 可 以 看 出 , 人 类 初
始 , 上 帝 造 了 亚 当 和 夏 娃 , 那 是 乐 园 与 黄 金 时 代 。 但 是 , 在 偷 吃 了 智 慧 树 或 者 善
恶 树 上 面 的 果 子 之 后 , 人 类 就 犯 了 原 罪 。 其 实 , 这 个 智 慧 树 或 者 善 恶 树 就 是 人 类
走 向 文 明 的 象 征 隐 喻 。 原 来 赤 身 裸 体 、 不 知 羞 耻 , 一 吃 果 子 就 知 道 用 什 么 东 西 遮
盖 下 体 。 这 就 是 人 类 从 自 然 、 原 始 走 向 文 明 的 象 征 。 但 是 , 在 《 圣 经 · 旧 约 》 里
面 却 是 犯 罪 , 所 以 它 表 现 的 思 想 是 人 类 最 初 的 伊 甸 园 的 时 代 是 最 美 好 的 时 代 , 而
人 类 走 向 文 明 就 堕 落 了 , 就 犯 了 原 罪 , 就 被 贬 向 人 间 。
第 二 个 是 古 希 腊 诗 人 赫 希 俄 德 的 表 述 。 他 把 到 他 为 止 的 人 类 经 过 的 时 代 划 分
为 五 个 : 第 一 是 黄 金 时 代 , 第 二 是 白 银 时 代 , 第 三 是 青 铜 时 代 , 第 四 是 英 雄 时 代 ,
第 五 是 黑 铁 时 代 。 从 金 银 铜 铁 来 看 , 金 属 的 价 值 蕴 涵 着 他 的 一 种 价 值 评 判 。 对 他
来 说 , 黄 金 最 好 , 后 来 是 一 代 不 如 一 代 , 一 代 比 一 代 退 化 , 一 代 比 一 代 粗 鄙 , 这
就 包 含 了 要 返 归 原 始 黄 金 时 代 的 价 值 倾 向 , 批 判 当 下 的 现 实 。
卢 梭 , 可 以 说 是 近 代 以 来 原 始 主 义 文 化 思 潮 滥 觞 的 一 个 代 表 人 物 。 卢 梭 有 一
个 精 辟 的 比 喻 : 原 始 人 、 野 蛮 人 等 于 野 化 的 动 物 , 野 猪 、 野 马 都 是 充 满 生 命 力 的 ;
而 现 代 文 明 人 是 家 养 的 、 驯 化 的 动 物 , 家 猪 、 家 马 、 家 牛 生 命 力 退 化 。 家 养 的 动
物 能 够 和 野 生 的 动 物 的 生 命 力 比 较 吗 ? 他 设 计 了 一 个 非 常 有 意 思 的 人 文 科 学 的
实 验 , 他 说 :“ 我 们 让 原 始 人 和 现 代 文 明 人 打 架 , 谁 厉 害 ?” 肯 定 是 现 代 文 明 人
厉 害 , 因 为 现 代 人 有 枪 、 有 武 器 。 但 是 , 卢 梭 说 :“ 假 定 大 家 赤 身 裸 体 , 不 带 工
具 打 架 , 谁 厉 害 ?” 结 论 很 明 显 , 原 始 野 蛮 人 更 厉 害 。 他 试 图 证 明 返 归 自 然 , 提
出 野 蛮 人 是 最 高 尚 的 , 我 们 应 该 对 野 蛮 人 采 取 一 种 尊 敬 的 态 度 。
现 代 以 来 , 罗 马 俱 乐 部 等 帮 联 合 国 作 了 一 些 研 究 和 报 告 , 其 中 一 个 代 表 作 是
里 夫 金 等 人 著 的 《 熵 : 一 种 新 的 世 界 观 》。 其 中 有 一 个 观 点 讲 美 国 人 自 以 为 了 不
起 , 每 周 工 作 四 十 个 小 时 , 休 息 两 天 , 一 年 还 有 三 星 期 的 假 期 , 沾 沾 自 喜 。 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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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 知 道 非 洲 中 部 采 集 狩 猎 型 原 始 部 落 人 的 生 活 方 式 , 他 们 一 定 会 妒 忌 ! 在 采 集 狩
猎 的 原 始 部 落 , 一 年 只 工 作 一 两 个 月 , 九 个 月 都 在 休 息 。 每 天 只 工 作 三 、 四 个 小
时 , 剩 余 的 时 间 就 是 娱 乐 、 游 戏 和 交 际 活 动 , 比 美 国 人 的 日 子 过 得 好 ! 所 以 他 充
满 着 一 种 返 归 原 始 的 情 结 。
我 看 到 的 最 新 的 例 子 是 美 国 一 个 生 态 学 家 列 举 的 , 让 我 非 常 震 惊 。 他 说 :“ 我
们 设 想 出 卖 耶 稣 的 犹 大 得 到 三 枚 银 币 , 按 照 当 时 的 比 价 换 成 两 克 黄 金 。 如 果 把 两
克 黄 金 存 在 银 行 里 , 从 犹 大 那 个 时 代 到 现 在 , 按 每 年 5% 的 利 息 存 2000 年 , 复 利
计 算 后 现 在 有 多 少 黄 金 ? 将 这 些 黄 金 分 给 地 球 上 60 亿 人 , 每 人 能 够 分 到 10 万 多
个 金 地 球 , 纯 金 的 地 球 ”。 他 因 此 推 断 , 无 限 的 增 长 实 际 上 是 不 可 能 持 续 的 , 每
年 5% 的 增 长 到 后 来 变 成 天 文 数 字 。 现 在 , 我 们 看 环 保 运 动 也 好 , 生 态 主 义 也 好 ,
都 有 原 始 主 义 的 文 化 倾 向 , 甚 至 再 广 泛 一 点 , 绿 色 食 品 也 是 一 种 返 归 , 也 是 属 于
原 始 主 义 文 化 思 潮 的 。
第 三 个 含 义 是 “ 文 学 上 的 原 始 主 义 ”。 文 学 上 的 原 始 主 义 可 以 分 两 方 面 来 讲 。
一 方 面 是 返 归 神 话 的 思 维 方 式 和 表 达 方 式 , 弗 莱 曾 经 把 西 方 的 文 学 归 为 五 个 阶
段 : 神 话 、 传 奇 、 高 模 仿 、 低 模 仿 , 反 讽 。 但 是 , 他 认 为 反 讽 走 了 一 个 圆 , 又 在
返 归 神 话 , 即 要 返 归 神 话 的 思 维 方 式 和 表 达 方 式 。 同 时 , 我 注 意 到 闻 一 多 计 划 写
一 本 《 中 国 文 学 史 》, 当 时 整 理 了 大 纲 《 四 千 年 文 学 大 势 鸟 瞰 》。 其 中 , 他 提 出 一
个 设 想 , 将 中 国 的 文 学 发 展 分 为 四 大 段 八 大 期 , 提 纲 最 后 一 段 从 1918 年 到 他 写
这 个 大 纲 的 1944 年 。 他 认 为 是 大 循 环 , 大 循 环 循 环 到 哪 里 呢 ? 他 没 有 作 出 解 释 。
朱 自 清 认 为 是 循 环 到 大 众 文 学 时 代 , 原 始 的 神 话 时 代 是 大 众 文 学 时 代 。 我 觉 得 大
循 环 里 面 可 能 包 含 着 返 归 神 话 的 思 维 方 式 和 表 达 方 式 。
在 主 题 内 涵 上 , 文 学 的 原 始 主 义 即 是 张 扬 原 始 的 题 旨 , 我 们 从 艾 略 特 的 《 荒
原 》 来 看 , 一 般 人 认 为 象 征 主 义 很 难 懂 。 艾 略 特 在 标 题 上 给 《 荒 原 》 加 的 第 一 个
注 :“ 我 的 东 西 很 难 懂 , 要 读 懂 我 的 这 本 书 需 要 读 魏 士 登 女 士 的 《 从 仪 式 到 传 奇 》。
因 为 我 的 思 想 、 主 题 、 甚 至 构 思 都 是 从 那 里 来 的 。 你 看 懂 她 的 书 就 能 看 懂 我 这 本
《 荒 原 》”。 显 然 , 他 要 表 现 的 是 一 个 在 欧 洲 流 传 很 广 的 寻 找 圣 杯 的 故 事 。 再 比 如
乔 伊 斯 的 《 尤 利 西 斯 》, 古 希 腊 时 代 出 英 雄 , 在 他 所 处 的 时 代 失 去 了 英 雄 生 成 的
土 壤 , 已 经 没 有 英 雄 了 。 它 包 含 的 意 义 是 什 么 呢 ? 即 是 最 好 能 够 回 到 那 个 出 英 雄
的 时 代 , 只 是 回 不 去 而 已 。
下 面 讲 西 方 现 代 文 学 里 关 于 原 始 题 旨 的 三 种 倾 向 。 首 先 , 我 要 讲 的 是 劳 伦 斯 ,
劳 伦 斯 是 具 有 代 表 性 的 原 始 主 义 作 家 , 在 他 最 后 的 长 篇 《 查 特 莱 夫 人 的 情 人 》 里
有 很 多 性 描 写 。 有 人 认 为 《 金 瓶 梅 》 里 面 的 性 描 写 是 不 好 的 , 而 《 查 特 莱 夫 人 的
情 人 》 的 性 描 写 是 好 的 。 性 描 写 为 什 么 合 理 ? 这 个 问 题 我 们 需 要 回 答 。《 查 特 莱
夫 人 的 情 人 》 实 际 上 是 一 个 老 套 的 三 角 恋 爱 故 事 : 查 特 莱 夫 人 ; 她 的 丈 夫 查 特 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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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瘫 痪 了 , 坐 在 轮 椅 上 了 ; 他 们 家 看 管 森 林 的 雇 工 。 实 际 上 , 这 个 三 角 恋 爱 故 事
可 以 看 为 查 特 莱 夫 人 对 代 表 着 不 同 文 化 的 贵 族 查 特 莱 和 看 管 森 林 的 雇 工 之 间 所
作 出 的 一 种 文 化 选 择 。 看 管 森 林 的 雇 工 实 际 上 象 征 着 和 自 然 亲 近 , 就 像 卢 梭 说 的
返 归 自 然 、 返 归 森 林 , 因 为 他 的 生 活 更 接 近 于 原 始 自 然 , 所 以 其 人 性 也 更 接 近 于
原 始 自 然 的 、 没 有 被 异 化 的 人 性 。 贵 族 查 特 莱 代 表 着 现 代 、 文 明 、 科 技 、 理 性 ,
却 是 瘫 痪 的 。 瘫 痪 象 征 着 现 代 文 明 语 境 是 有 弊 端 的 、 有 负 面 因 素 的 。 查 特 莱 夫 人
以 恋 爱 、 婚 姻 的 方 式 作 出 选 择 , 她 抛 弃 了 查 特 莱 , 走 向 看 管 森 林 的 雇 工 。 实 际 上 ,
查 特 莱 夫 人 的 选 择 代 表 着 劳 伦 斯 的 文 化 选 择 。 在 代 表 原 始 文 化 与 现 代 文 明 的 原 始
自 然 人 性 和 异 化 的 人 性 之 间 , 劳 伦 斯 通 过 查 特 莱 夫 人 表 述 了 自 己 的 选 择 。
这 样 理 解 , 大 家 可 能 觉 得 有 些 牵 强 。 如 果 我 把 查 特 莱 和 雇 工 看 做 是 贵 族 统 治
阶 级 与 劳 动 人 民 的 话 , 是 否 可 以 说 查 特 莱 夫 人 追 求 进 步 、 要 求 上 进 , 她 和 统 治 阶
级 、 剥 削 阶 级 脱 离 而 投 奔 劳 动 人 民 呢 ? 这 个 问 题 , 我 想 举 另 一 部 作 品 来 说 明 , 即
《 骑 马 出 走 的 女 人 》。 这 是 劳 伦 斯 的 重 要 作 品 , 甚 至 可 以 说 是 其 原 始 主 义 的 宣 言 。
主 人 公 是 一 位 受 过 现 代 教 育 的 美 国 女 性 , 她 有 一 个 很 大 的 庄 园 , 生 活 非 常 富 有 、
优 裕 。 有 一 天 , 她 突 然 给 丈 夫 留 了 张 条 子 :“ 我 要 离 家 出 走 了 , 我 要 去 投 奔 印 第
安 部 落 了 ”。 然 后 , 她 就 骑 马 出 走 。 在 路 上 遇 到 印 第 安 人 , 她 对 印 第 安 人 说 :“ 我
要 到 你 们 那 里 生 活 , 我 敬 仰 你 们 的 神 ”。 印 第 安 人 把 她 带 到 部 落 , 她 对 酋 长 说 :
“ 我 要 投 奔 你 们 , 我 要 加 入 你 们 的 宗 教 ”, 得 到 了 酋 长 的 首 肯 。 在 这 里 生 活 了 一
段 时 间 后 , 她 得 到 了 原 始 宗 教 的 整 体 体 验 , 主 动 把 自 己 作 为 祭 品 烧 死 献 给 印 第 安
人 的 太 阳 神 。 劳 伦 斯 如 此 描 写 这 个 仪 式 : 首 先 , 在 一 个 大 屋 顶 让 她 沐 浴 干 净 , 然
后 躺 在 大 屋 顶 上 。 周 围 很 多 人 彻 夜 狂 欢 。 她 喝 下 汤 药 , 进 入 非 常 好 的 状 态 中 , 她
觉 得 自 己 轻 飘 飘 的 飘 向 夜 空 , 飘 向 满 天 繁 星 。 她 觉 得 自 己 慢 慢 融 化 了 , 星 星 也 融
化 了 , 她 和 星 星 合 为 一 体 , 和 宇 宙 合 为 一 体 了 。 第 二 天 , 把 她 抬 进 一 个 山 洞 , 那
里 柴 禾 已 经 架 好 了 。 把 她 放 在 柴 禾 上 面 , 等 太 阳 光 射 进 山 洞 之 后 就 点 火 , 她 就 被
烧 死 了 。 这 完 全 可 以 看 做 她 宁 死 不 屈 、 宁 为 玉 碎 , 以 不 妥 协 的 态 度 从 一 种 现 代 文
明 的 状 态 投 奔 了 原 始 。
毛 姆 的 《 月 亮 和 六 便 士 》 又 是 一 个 原 始 与 现 代 文 明 的 象 征 意 象 , 但 情 况 有 些
不 同 。 月 亮 代 表 塔 希 提 岛 土 著 部 落 的 生 活 方 式 。 六 便 士 是 金 钱 的 象 征 , 代 表 着 现
代 文 明 和 现 代 商 业 社 会 。 它 勾 起 了 原 始 与 现 代 的 对 立 。 大 家 都 知 道 , 主 人 公 画 家
是 以 法 国 印 象 派 画 家 高 更 为 原 型 的 。 文 中 , 毛 姆 以 第 一 人 称 写 作 。 他 对 主 人 公 画
家 抛 弃 欧 洲 现 代 文 明 的 生 活 并 把 欧 洲 的 都 市 生 活 看 作 坟 墓 表 示 同 情 , 但 他 又 不 能
完 全 接 受 原 始 的 价 值 和 生 活 方 式 比 现 在 文 明 生 活 方 式 更 好 的 价 值 评 判 , 所 以 他 处
于 原 始 与 现 代 的 中 途 。
另 外 , 是 否 有 反 原 始 主 义 的 倾 向 呢 ? 我 们 可 以 用 戈 尔 丁 的 《 蝇 王 》 来 做 分 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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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 际 上 ,《 蝇 王 》 的 象 征 意 象 是 万 物 之 源 与 原 始 信 仰 , 它 做 了 一 个 人 文 实 验 。 第
二 次 世 界 战 争 爆 发 , 一 群 孩 子 漂 流 到 荒 岛 上 。 这 群 孩 子 分 成 两 派 , 一 派 是 学 习 成
绩 好 的 , 拥 有 理 性 , 试 图 寻 找 解 脱 的 办 法 ; 另 一 派 是 学 习 成 绩 不 好 的 , 于 是 , 他
们 回 归 原 始 野 蛮 , 把 一 个 爬 满 了 苍 蝇 的 猪 头 看 做 神 , 进 行 原 始 的 祭 拜 。 作 者 戈 尔
丁 认 为 现 代 理 性 太 脆 弱 了 , 斗 不 过 原 始 野 蛮 。 但 与 此 同 时 , 他 的 立 场 是 很 清 楚 的 ,
即 他 的 立 场 是 批 判 原 始 野 蛮 的 现 代 立 场 。( 掌 声 )
黄 晓 娟 : 衷 心 感 谢 叶 教 授 、 彭 教 授 、 吴 教 授 和 方 教 授 为 我 们 带 来 的 精 彩 主 题
演 讲 。 下 面 有 请 潘 年 英 教 授 和 徐 杰 舜 教 授 为 今 天 上 午 的 主 题 演 讲 作 评 议 。( 掌 声 )
【 评 议 】
潘 年 英 : 每 次 听 叶 舒 宪 老 师 发 言 , 我 都 觉 得
很 幸 福 、 很 快 乐 、 很 享 受 。 我 已 经 很 多 年 没 有
参 加 学 术 会 议 了 , 之 所 以 参 加 由 叶 老 师 主 持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学 术 会 议 , 就 是 因 为 想 听 他 的 主 题
报 告 。 真 是 每 次 都 听 得 很 过 瘾 , 这 似 乎 有 点 过
分 地 恭 维 了 , 却 是 我 的 真 实 感 受 。
上 次 年 会 上 , 他 给 大 家 奉 献 了 一 个 关 于 “ 熊
图 腾 ” 的 主 题 发 言 , 非 常 精 彩 ! 上 次 , 他 把 新
出 版 的 《 熊 图 腾 》 带 到 兰 州 去 , 他 让 我 看 了 一 眼 , 但 没 有 送 给 我 。 我 一 直 梦 寐 以
求 这 本 书 , 但 没 有 买 到 。 今 年 终 于 有 机 会 “ 抢 ” 到 一 本 , 是 皇 甫 晓 涛 老 师 买 来 送
给 别 人 的 。 听 叶 老 师 的 发 言 , 让 我 觉 得 特 别 享 受 是 因 为 他 扎 实 的 学 术 功 力 与 做 学
问 的 功 底 。 作 为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代 表 人 物 , 他 在 很 多 方 面 所 下 的 功 夫 和 学 术 积 累 是
我 们 一 般 人 所 望 尘 莫 及 的 。
我 以 为 , 他 有 五 个 方 面 的 功 底 : 一 是 历 史 文 献 , 在 这 个 方 面 我 的 成 绩 是 零 分 ;
二 是 出 土 文 献 , 这 个 方 面 我 的 成 绩 也 是 零 分 ; 三 是 人 类 学 的 田 野 作 业 , 这 个 方 面
我 的 成 绩 是 四 十 分 至 五 十 分 ; 四 是 图 像 文 献 , 这 个 我 可 以 得 八 十 分 ; 五 是 外 文 ,
他 通 晓 英 文 和 法 文 , 我 在 这 方 面 的 成 绩 也 是 零 。 正 因 为 他 有 了 全 面 的 学 术 功 底 ,
所 以 每 次 听 他 讲 新 的 题 目 都 非 常 享 受 。 我 觉 得 做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研 究 其 实 是 很 难
的 , 我 只 能 心 向 往 之 , 但 不 能 至 。 我 曾 经 设 想 把 叶 老 师 作 为 一 个 楷 模 , 我 奋 斗 一
辈 子 能 否 做 到 像 他 一 样 有 成 就 呢 ? 我 发 现 没 办 法 做 到 , 因 为 我 有 那 么 多 科 高 挂 红
灯 , 仅 有 一 项 勉 强 及 格 , 所 以 就 放 弃 了 , 不 做 学 问 , 改 行 做 别 的 事 情 。
彭 兆 荣 老 师 的 发 言 也 让 人 享 受 。 他 讲 述 的 方 式 比 较 有 意 思 , 我 觉 得 他 讲 故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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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能 力 不 是 很 强 , 但 是 他 的 声 音 很 迷 人 。 我 曾 经 和 他 一 起 在 一 个 村 寨 里 作 田 野 调
查 , 他 跟 村 寨 里 的 小 孩 讲 希 腊 文 学 。 我 特 别 羡 慕 那 些 孩 子 , 那 么 小 的 年 纪 就 接 触
到 西 方 文 化 。 那 也 是 我 第 一 次 听 他 讲 西 方 文 学 , 讲 得 特 别 好 , 我 那 时 已 是 人 到 中
年 。 我 没 办 法 评 价 他 今 天 发 言 的 题 目 , 因 为 他 的 文 章 里 很 多 内 容 我 都 看 不 懂 , 包
括 他 最 近 在 北 大 出 版 的 《 文 学 与 仪 式 》, 我 隆 重 地 买 来 收 藏 。 但 是 , 我 一 页 都 看
不 下 去 , 看 不 明 白 , 非 常 抱 歉 。 因 此 , 他 今 天 发 言 说 的 “ 我 者 的 他 者 性 ”, 对 我
来 说 是 模 糊 的 , 我 听 后 不 知 道 什 么 是 “ 我 者 ”, 什 么 是 “ 他 者 性 ”, 最 后 留 在 脑 海
里 的 , 依 然 是 他 迷 人 的 声 音 。
我 很 欣 赏 吴 秋 林 的 胆 量 , 他 非 常 勇 敢 , 我 们 需 要 这 种 敢 于 挑 战 的 人 。 但 是 ,
他 提 出 的 问 题 确 实 存 在 很 多 漏 洞 。 首 先 , 打 印 手 册 上 , 他 的 题 目 是 “ 人 类 学 写 作
质 疑 ”, 在 他 发 言 时 又 说 是 文 学 人 类 学 写 作 质 疑 , 概 念 本 身 有 点 模 糊 , 不 太 清 楚 。
他 似 乎 抓 住 我 们 学 科 中 的 一 个 薄 弱 环 节 , 即 文 学 是 虚 构 的 , 而 人 类 学 应 该 是 写 实
的 , 是 真 实 的 记 录 。 因 此 , 它 们 不 可 能 组 成 为 一 个 完 整 的 概 念 , 所 以 是 矛 盾 的 。
但 是 , 这 个 质 疑 是 不 能 自 圆 其 说 的 。
首 先 , 我 们 现 在 业 已 存 在 的 很 多 人 类 学 经 典 本 身 是 非 常 文 学 化 的 。 其 次 , 没
有 谁 规 定 文 学 一 定 是 虚 构 的 , 而 人 类 学 一 定 是 纪 实 的 。 事 实 上 , 我 觉 得 , 人 类 学
的 很 多 经 典 不 仅 仅 有 虚 构 与 想 象 , 而 且 有 夸 张 , 甚 至 漫 画 。 比 如 人 类 学 家 林 耀 华
先 生 的 名 作 《 金 翼 》, 就 是 一 部 非 常 完 整 的 长 篇 小 说 。 作 为 小 说 , 它 本 身 是 非 常
完 整 的 , 作 为 人 类 学 的 学 术 著 作 , 它 也 是 完 整 的 。 这 其 实 就 是 我 们 经 常 讲 的 “ 跨
文 体 写 作 ”。 我 自 己 的 很 多 作 品 也 是 “ 跨 文 体 的 写 作 ”。 对 于 这 种 写 作 , 大 家 在 认
识 上 可 能 存 在 严 重 的 偏 见 。 曾 经 有 一 次 , 我 的 朋 友 拿 着 我 的 《 扶 贫 手 记 》 到 一 个
学 术 机 构 去 参 加 评 奖 , 他 们 说 那 里 面 的 文 字 从 头 到 尾 都 是 文 学 描 写 , 不 是 社 会 科
学 的 研 究 。 但 是 他 们 给 我 留 了 一 点 情 面 , 说 :“ 你 最 后 有 两 章 是 评 价 性 的 , 还 带
有 点 研 究 性 质 , 但 前 面 部 分 全 部 都 是 描 写 性 的 , 研 究 性 薄 弱 了 ”。 后 来 , 我 跟 我
朋 友 说 :“ 我 的 这 个 还 好 , 林 耀 华 先 生 的 书 从 头 到 尾 都 是 小 说 化 的 描 写 , 我 的 比
起 他 来 还 算 有 点 进 步 了 , 好 歹 还 有 两 章 是 评 价 性 的 , 你 不 能 否 认 林 耀 华 的 《 金 翼 》
是 人 类 学 的 经 典 。” 文 学 化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大 量 存 在 已 经 是 不 争 的 事 实 , 很 难 去
否 定 。 因 此 , 我 认 为 , 我 们 现 在 要 讨 论 的 大 概 不 是 对 这 个 概 念 的 质 疑 , 而 是 在 这
样 的 事 实 面 前 怎 样 展 开 我 们 的 讨 论 。
方 克 强 老 师 的 很 多 论 著 我 都 拜 读 过 , 也 很 早 就 非 常 仰 慕 他 , 今 天 是 第 一 次 见
面 。 我 把 他 的 《 文 学 人 类 学 批 评 》 作 为 最 基 本 的 教 材 强 烈 地 推 荐 给 我 所 有 的 研 究
生 。 他 们 如 果 买 不 到 这 本 书 , 我 就 让 他 们 到 孔 夫 子 旧 书 网 去 买 , 现 在 孔 夫 子 旧 书
网 上 的 这 本 书 已 经 被 我 们 买 空 了 。 我 们 作 了 一 个 贡 献 , 把 人 家 视 为 废 品 的 东 西 重
新 拿 来 当 作 宝 贝 。 方 老 师 今 天 做 的 这 个 阐 释 虽 然 不 是 全 面 的 , 是 一 个 片 段 式 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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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是 我 觉 得 阐 释 得 非 常 清 楚 、 准 确 。
今 天 , 我 感 到 很 惭 愧 , 惭 愧 自 己 没 有 能 力 去 评 价 以 上 几 位 学 术 前 辈 的 发 言 ,
我 这 里 所 说 的 只 能 是 自 己 的 一 点 小 小 的 感 想 。
徐 杰 舜 : 潘 年 英 讲 得 很 感 性 , 他 很 谦 虚 。 实 际 上 , 在
谦 虚 中 包 含 着 他 的 伟 大 , 他 是 侗 族 作 家 , 他 写 的 东 西 就 是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 我 曾 经 访 谈 过 他 , 他 是 田 野 笔 记 小 说 方 面
人 类 学 的 高 手 。
我 今 天 在 这 里 学 到 了 很 多 。 我 这 样 称 呼 叶 舒 宪 教 授 是
对 他 表 示 尊 重 , 我 年 纪 比 他 大 , 我 给 他 发 短 信 : 叶 帅 , 我
要 到 贵 阳 去 拜 见 你 了 。 正 如 潘 年 英 所 讲 , 他 学 术 很 厉 害 ,
提 出 “ 四 重 证 据 ”,《 熊 图 腾 》 让 人 尊 敬 , 这 次 的 中 华 文 化 还 原 , 因 为 没 有 时 间 他
无 法 展 开 讲 。
我 觉 得 叶 舒 宪 的 发 言 与 文 章 都 很 宏 大 , 他 直 接 把 我 们 拉 到 两 千 多 年 以 前 或 者
五 千 多 年 以 前 甚 至 更 古 远 , 去 解 构 我 们 “ 熟 知 ” 的 中 华 文 化 。 他 用 了 很 重 要 的 一
个 词 : 还 原 。 我 们 没 有 时 间 和 机 会 看 到 他 丰 富 多 彩 的 论 文 和 图 片 。 实 际 上 , 他 把
所 有 中 华 文 化 的 现 代 的 、 表 现 的 东 西 还 原 成 为 最 原 始 的 状 态 。 所 以 , 他 邀 请 方 克
强 教 授 来 , 因 为 方 教 授 是 还 原 主 义 与 原 始 主 义 的 大 师 , 叶 舒 宪 应 该 受 他 的 影 响 较
多 。 我 记 得 2004 年 宁 夏 人 类 学 高 级 论 坛 时 , 叶 舒 宪 教 授 跟 我 们 展 开 了 强 烈 的 辩
论 和 讨 论 , 讨 论 的 主 题 焦 聚 到 了 发 展 还 是 不 发 展 。 在 徐 新 建 教 授 的 强 烈 要 求 下 ,
我 们 在 李 亦 园 教 授 的 重 要 的 演 讲 基 础 上 , 发 表 了 一 个 文 明 宣 言 , 就 是 要 回 到 原 始 。
所 以 , 我 觉 得 叶 舒 宪 今 天 的 发 言 更 理 性 地 直 捣 黄 龙 与 我 们 所 讲 的 神 圣 , 他 把 它 解
构 了 。 我 们 中 国 人 崇 奉 的 是 圣 , 而 不 是 神 , 这 令 我 耳 目 一 新 , 所 以 我 觉 得 他 不 愧
是 我 们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主 帅 。
我 觉 得 , 从 叶 舒 宪 那 里 学 到 的 东 西 是 我 们 怎 样 看 待 我 们 的 中 华 文 化 , 或 者 是
怎 么 样 看 待 中 国 的 传 统 。 因 为 , 人 类 学 界 现 在 面 临 着 一 个 拐 点 , 即 人 类 学 向 中 国
话 语 转 向 。 实 际 上 , 西 方 早 已 把 中 国 传 统 作 为 第 三 面 镜 子 , 因 为 西 方 的 理 论 不 能
解 决 世 界 的 问 题 , 所 以 他 们 寻 找 原 点 。 其 原 点 在 哪 里 ? 在 希 腊 、 罗 马 文 化 里 , 但
是 那 也 不 能 解 决 问 题 , 这 是 他 们 的 第 一 面 镜 子 。 他 们 回 去 照 , 就 像 我 们 现 在 要 照
自 己 的 传 统 文 化 , 必 须 回 到 原 点 一 样 , 这 就 是 原 始 主 义 , 也 是 方 教 授 所 要 强 调 的 。
那 么 , 在 这 种 情 况 下 , 他 们 找 的 第 二 面 镜 子 是 印 度 , 他 们 拿 印 度 文 化 去 照 他 们 的
西 方 文 化 。 印 度 强 调 来 世 , 讲 妖 魔 鬼 怪 , 达 不 到 他 们 的 目 的 。 第 三 面 镜 子 是 中 国 ,
西 方 早 就 关 注 中 国 , 思 考 如 何 在 中 国 的 文 化 传 统 中 找 到 解 决 世 界 问 题 的 方 法 。 他
们 在 做 , 我 们 自 己 更 应 该 做 。 所 以 , 叶 舒 宪 的 《 熊 图 腾 》 与 “ 中 华 文 化 的 探 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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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 是 在 做 这 个 工 作 。 去 年 , 在 成 都 西 南 民 族 大 学 举 办 的 人 类 学 高 级 论 坛 第 六 届 年
会 上 , 我 们 强 调 了 中 国 话 语 , 叶 舒 宪 有 很 精 彩 发 言 。 会 上 , 我 们 有 一 个 座 谈 , 现
在 已 经 把 它 编 成 《 人 类 学 与 中 国 传 统 》 一 书 , 民 族 出 版 社 即 将 出 版 。 实 际 上 , 人
类 学 也 好 , 文 学 人 类 学 也 好 , 我 们 要 做 到 的 是 不 要 忘 记 我 们 自 己 的 传 统 对 世 界 的
普 适 性 。
彭 兆 荣 教 授 也 是 我 很 崇 拜 的 一 位 人 类 学 家 , 他 的 论 文 很 精 巧 , 他 通 过 三 个 故
事 、 三 个 文 本 给 我 们 展 示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 精 彩 的 关 怀 , 因 此 , 我 认 为 彭 兆 荣 本 身
就 是 人 类 学 书 写 的 一 名 高 手 。 他 把 我 们 带 到 库 克 船 长 的 意 境 中 , 带 到 吴 哥 窟 王 国 ,
带 到 瑶 族 盘 瓠 神 话 中 , 使 我 们 看 到 同 一 个 故 事 原 型 意 义 是 不 同 的 , 就 是 他 后 来 没
有 展 开 讲 的 三 点 : 民 族 志 的 表 达 、 民 族 志 的 写 作 、 读 者 的 理 解 等 。 实 际 上 , 这 反
映 了 我 们 这 次 会 议 的 主 题 , 彭 教 授 作 了 一 个 非 常 精 巧 的 解 读 , 向 我 们 展 示 了 他 对
这 个 问 题 的 理 解 。
回 到 吴 秋 林 教 授 。 吴 秋 林 教 授 完 全 是 批 判 的 声 音 , 徐 新 建 讲 他 把 整 个 会 议 的
主 旨 颠 覆 性 地 推 翻 了 。 我 觉 得 , 他 提 出 的 意 见 是 值 得 我 们 思 考 的 。 但 是 , 我 觉 得
我 们 还 是 需 要 还 原 “ 写 作 ” 这 个 词 本 身 , 不 应 该 仅 仅 局 限 性 地 认 为 文 学 创 作 的 虚
构 式 写 作 才 叫 做 写 作 。 当 然 , 吴 教 授 也 谈 到 了 所 有 的 写 作 都 要 落 到 笔 上 , 如 果 光
说 一 大 通 , 最 后 没 有 形 成 文 字 , 那 么 , 一 只 耳 朵 进 一 只 耳 朵 出 。 不 写 作 就 没 有 东
西 , 就 沉 淀 不 下 去 。 吴 教 授 提 出 的 这 个 问 题 很 值 得 叶 舒 宪 教 授 思 考 。 因 为 会 议 的
主 题 里 用 了 三 个 转 向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转 向 、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转 向 是 什 么 意 思 ? 我 觉 得 , 我 们 是 否 可 以 把 它 还 原 一 下 , 转 向 就 是
整 个 地 转 过 来 。 所 以 , 当 这 个 词 用 到 这 里 时 , 我 就 比 较 赞 成 吴 秋 林 教 授 的 意 见 。
但 是 , 他 把 它 颠 覆 了 , 基 本 上 质 疑 了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 我 不 赞 同 他 质 疑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 我 倒 觉 得 他 对 “ 转 向 ” 这 个 词 提 出 的 质 疑 是 要 害 , 抓 住 了 叶 舒 宪 老 师 、 彭 兆
荣 老 师 和 徐 新 建 老 师 三 个 人 所 起 草 的 大 会 要 旨 的 要 害 。 我 认 为 , 讲 “ 转 向 ” 不 如
讲 “ 牵 手 ” 或 者 “ 关 怀 ”, 因 为 历 史 和 人 类 学 的 结 合 是 历 史 学 对 人 类 学 的 一 种 关
怀 , 同 时 也 是 人 类 学 对 历 史 学 的 一 种 关 怀 , 所 以 它 们 结 合 了 。 我 觉 得 这 不 是 一 种
转 向 , 而 是 一 种 牵 手 。 文 学 创 作 和 人 类 学 牵 手 是 用 人 类 学 理 论 和 方 法 进 行 文 学 创
作 , 我 觉 得 可 能 他 们 会 接 受 , 确 实 有 一 些 小 说 家 在 运 用 人 类 学 的 理 论 写 作 , 刚 才
提 到 的 林 耀 华 的 《 金 翼 》, 你 要 说 它 完 全 是 文 学 创 作 , 可 它 偏 偏 是 人 类 学 的 经 典 ,
是 用 小 说 的 这 种 文 本 形 式 来 表 现 的 。
第 二 ,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转 向 。 这 不 能 代 表 当 下 的 全 部 学 术 现 实 , 人 类 学 也 用 文
学 的 理 论 方 法 和 表 现 手 法 , 写 的 东 西 可 能 比 较 容 易 阅 读 , 有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是 不 好
阅 读 的 如 潘 年 英 所 讲 “ 看 不 懂 ”, 萨 林 斯 与 吉 尔 兹 的 东 西 可 能 也 很 难 读 , 所 以 ,
我 让 我 的 学 生 一 遍 读 不 懂 读 两 遍 , 两 遍 读 不 懂 读 十 遍 , 读 不 通 就 跳 过 去 , 什 么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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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 读 通 了 就 回 过 头 来 看 。 翻 译 作 品 存 在 一 些 问 题 , 如 潘 年 英 所 讲 我 们 不 懂 , 我 就
让 学 生 看 原 文 , 不 看 翻 译 的 作 品 。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就 更 不 能 这 样 提 了 , 应 该 用 “ 牵 手 ”。 人 类 学 的
理 论 和 方 法 可 以 和 所 有 的 学 科 牵 手 、 互 动 , 我 觉 得 这 样 可 能 更 好 地 为 大 家 所 接 受 ,
也 可 能 表 达 得 更 准 确 。 我 对 这 个 问 题 提 出 此 看 法 。 因 为 我 没 有 写 文 章 , 所 以 算 是
有 感 而 发 。
我 觉 得 方 克 强 教 授 的 原 始 主 义 很 精 彩 , 他 不 愧 是 文 艺 理 论 协 会 的 副 会 长 。 今
天 是 我 第 一 次 见 到 他 。 他 功 底 很 深 厚 , 他 对 劳 伦 斯 的 《 查 特 莱 夫 人 的 情 人 》 最 重
要 的 解 读 是 文 化 选 择 , 他 把 它 上 升 到 文 化 的 高 度 上 , 给 了 一 个 很 合 理 的 解 读 。 因
此 , 我 认 为 方 教 授 是 用 人 类 学 的 理 论 进 行 文 学 的 评 论 , 提 出 了 用 原 始 主 义 理 论 方
式 来 解 读 文 学 作 品 。 同 时 , 也 使 我 们 不 得 不 考 虑 : 文 明 其 实 是 不 文 明 , 野 蛮 其 实
是 不 野 蛮 , 落 后 不 一 定 是 落 后 , 先 进 也 不 一 定 是 先 进 。 就 如 上 海 先 进 得 不 得 了 ,
可 是 交 通 太 紧 张 , 住 房 太 紧 张 , 空 气 也 太 污 浊 , 北 京 的 空 气 更 加 糟 糕 。
潘 年 英 教 授 经 常 在 黔 东 南 做 田 野 , 该 地 被 联 合 国 称 为 人 类 疲 惫 心 灵 的 最 后 休
闲 地 。 到 黔 东 南 的 村 寨 去 , 到 藏 族 村 寨 去 , 谁 家 有 防 盗 门 吗 ? 我 到 侗 族 家 里 去 ,
他 们 的 门 不 锁 , 木 头 做 的 钥 匙 就 放 在 那 里 , 你 说 是 这 是 野 蛮 呢 , 还 是 文 明 ? 因 此 ,
落 后 和 先 进 可 能 要 互 换 。 现 在 强 调 科 学 发 展 观 , 是 不 是 已 经 认 识 到 这 个 问 题 ? 所
以 , 我 觉 得 方 教 授 的 原 始 主 义 很 有 用 处 , 最 好 去 政 治 局 讲 一 讲 , 让 他 们 知 道 什 么
叫 原 始 主 义 。 谢 谢 大 家 。
徐 新 建 : 谢 谢 两 位 评 议 人 精 彩 的 评 议 。 现 在 是 提 问 时 间 , 希 望 提 问 和 发 言 时
尽 量 简 短 , 直 接 讲 观 点 。
徐 向 顺 : 听 了 今 天 的 报 告 , 我 有 这 样 的 感 觉 , 四 位 专 家 从 不 同 的 角 度 谈 了 视
角 论 和 方 法 论 。 所 谓 视 角 论 就 是 从 人 类 学 的 视 角 谈 论 人 类 学 有 关 的 问 题 。 另 外 一
个 是 方 法 论 , 方 老 师 的 原 始 主 义 批 评 更 强 调 了 一 种 方 法 论 的 使 用 。 总 之 , 都 是 在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范 畴 里 面 强 调 它 的 功 用 。 第 二 , 关 系 到 文 学 人 类 学 本 身 建 构 的 问 题 。
我 认 为 , 四 位 专 家 的 发 言 涉 及 到 真 理 的 本 真 性 问 题 , 叶 会 长 是 通 过 对 圣 的 还 原 证
实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作 用 和 对 现 实 的 影 响 ; 吴 老 师 用 了 一 个 证 伪 , 即 假 如 你 有 很 多 证
据 证 明 是 合 理 的 。 但 是 , 如 果 我 们 找 到 一 个 偶 然 的 问 题 来 攻 击 你 , 发 现 你 是 不 全
面 的 , 你 的 整 个 理 论 框 架 可 能 就 要 瘫 掉 。 我 们 现 在 所 做 的 是 证 实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作
用 。 有 一 种 思 维 的 方 法 就 是 证 伪 , 特 殊 情 况 下 , 你 哪 里 站 不 住 脚 , 只 要 找 出 一 个
例 子 , 你 整 个 框 架 就 会 受 到 质 疑 , 整 个 大 厦 可 能 就 会 动 摇 。 我 们 在 谈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时 候 这 两 个 方 向 都 必 须 注 意 , 否 则 , 很 多 东 西 是 不 能 建 立 的 。 比 如 , 我 提 出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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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 人 类 学 的 转 向 问 题 , 它 转 向 了 吗 ? 文 学 有 没 有 转 向 ? 我 认 为 从 来 就 没 有 转 向 ,
因 为 文 学 如 手 机 一 样 是 高 消 费 , 一 开 始 只 有 少 数 人 用 , 现 在 我 们 每 个 人 手 上 都 有
一 部 手 机 。 文 学 一 开 始 是 高 智 商 活 动 , 只 有 一 部 分 人 玩 文 学 。 现 在 , 平 民 老 百 姓
识 字 了 , 边 区 少 数 民 族 的 人 也 关 注 文 学 。 第 二 , 谈 到 转 向 , 难 道 我 们 以 前 不 重 视
吗 ? 未 必 。 所 以 , 有 时 候 我 们 不 妨 换 一 种 思 维 去 考 虑 问 题 , 就 会 更 加 严 谨 。
汤 晓 青 : 实 际 上 , 叶 舒 宪 教 授 刚 才 讲 的 还 原 更 多 地 是 一 种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实 践 。
这 种 还 原 不 是 简 单 的 还 原 神 圣 , 而 是 还 原 到 文 学 的 本 原 , 就 是 到 底 什 么 是 文 学 ,
这 可 能 牵 扯 到 我 们 对 文 学 观 念 的 理 解 。 因 为 叶 舒 宪 教 授 在 社 科 院 , 所 以 研 究 条 件
和 环 境 不 太 一 样 。 好 多 老 师 在 高 校 , 在 高 校 讲 课 , 学 科 分 类 特 别 细 , 讲 古 典 文 学
的 老 师 就 讲 古 典 文 学 , 讲 先 秦 文 学 的 就 不 能 讲 明 清 文 学 。 我 们 刚 才 所 讲 的 很 多 问
题 , 包 括 有 没 有 转 向 的 问 题 , 如 果 比 较 现 在 作 家 文 学 的 概 念 去 理 解 和 我 们 原 来 对
文 学 原 本 意 义 的 理 解 , 包 括 讲 不 讲 艺 术 等 。 当 我 们 真 正 把 它 还 原 到 原 点 的 时 候 ,
这 些 东 西 都 是 应 该 考 虑 的 。 我 认 为 , 这 两 天 中 将 会 有 越 来 越 多 的 这 种 讨 论 。
皇 甫 晓 涛 : 我 讲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四 个 问 题 : 一 是 现 实 的 困 惑 ; 二 是 学 科 的 质 疑 ,
跨 学 科 和 跨 领 域 怎 么 发 展 ; 三 是 知 识 的 重 构 ; 四 是 创 新 的 诉 求 。
罗 安 平 : 我 向 彭 老 师 请 教 一 个 问 题 。 民 族 志 的 书 写 者 分 为 两 类 , 一 类 是 本 民
族 民 族 志 的 书 写 者 , 一 类 是 他 文 化 书 写 者 。 他 们 在 书 写 的 时 候 对 历 史 真 实 性 的 构
建 可 能 会 有 怎 样 的 差 异 呢 ? 或 者 说 , 他 们 的 表 述 范 式 又 有 怎 样 的 不 同 ?
彭 兆 荣 : 人 类 学 说 范 式 , 范 式 也 是 一 个 外 来 词 。 在 我 看 来 , 最 大 的 问 题 就 是
传 统 对 民 族 志 科 学 的 定 义 和 今 天 民 族 志 的 解 释 性 的 他 者 。 传 统 的 民 族 志 通 常 被 认
为 是 一 种 科 学 的 东 西 , 所 以 早 期 的 人 类 学 放 在 自 然 科 学 里 。 我 们 现 在 的 文 化 人 类
学 与 考 古 学 的 分 开 , 其 实 是 很 怪 异 的 。 事 实 上 , 它 们 是 两 大 原 则 的 区 别 , 因 为 人
类 学 家 做 田 野 包 含 了 很 多 主 观 的 因 素 , 这 就 是 始 作 俑 者 。 刚 才 , 叶 舒 宪 教 授 提 到
吉 尔 兹 强 调 传 统 民 族 志 作 家 的 作 家 功 能 , 也 就 是 说 , 不 管 你 面 对 什 么 事 实 , 所 有
的 文 本 、 所 有 的 民 族 志 写 作 都 是 标 签 到 人 类 学 家 名 下 的 东 西 , 你 有 你 的 风 格 。 那
么 , 这 就 使 传 统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范 式 与 现 代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范 式 有 重 大 差 别 , 最 大 的
差 别 就 是 强 调 、 解 放 了 人 类 学 家 在 田 野 过 程 中 的 主 观 性 。 人 类 学 家 为 什 么 要 到 这
个 地 方 去 做 田 野 ? 一 定 有 他 的 原 因 。 比 如 说 , 因 为 年 轻 的 时 候 爱 上 了 这 里 的 一 个
姑 娘 , 或 者 你 原 来 住 在 这 个 地 方 , 你 的 知 识 经 验 经 历 过 这 个 地 方 , 你 的 选 择 肯 定
有 你 的 原 因 。 因 此 , 这 里 带 有 主 观 性 。 第 二 , 在 田 野 现 场 中 , 不 管 面 对 多 少 客 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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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东 西 , 最 终 还 是 你 选 择 的 。 就 连 吴 教 授 说 的 影 视 人 类 学 的 镜 头 看 起 来 是 客 观 的 ,
拍 摄 什 么 不 拍 什 么 还 是 主 观 的 !
其 实 , 自 然 科 学 也 是 如 此 。 我 对 科 学 这 个 词 是 有 意 见 的 , 我 们 中 国 太 把 科 学 、
科 学 技 术 当 宝 贝 。 当 科 学 发 展 到 这 里 的 时 候 , 所 有 的 东 西 都 在 科 学 的 尚 方 宝 剑 之
下 受 到 质 疑 。 人 类 学 家 原 来 也 被 放 在 科 学 的 范 围 内 强 调 事 实 , 人 类 学 家 成 了 传 声
筒 。 现 在 的 民 族 志 强 调 人 类 学 家 的 主 观 性 。 因 此 , 这 里 有 传 统 的 民 族 志 即 科 学 民
族 志 与 当 代 民 族 志 即 艺 术 民 族 志 的 重 大 差 别 。 最 大 的 差 别 是 后 者 有 人 类 学 家 的 主
观 因 素 。 主 观 因 素 除 了 人 类 学 家 自 己 的 知 识 和 在 现 场 的 解 释 , 在 民 族 志 文 本 出 来
之 后 还 有 一 个 所 谓 的 接 受 理 论 , 就 是 读 者 有 不 同 的 读 法 , 读 者 也 会 根 据 自 己 的 经
验 和 期 待 读 出 不 同 的 东 西 , 对 文 学 作 品 如 此 , 对 人 类 学 报 告 也 是 如 此 。 因 此 , 在
这 个 意 义 上 人 类 学 具 有 文 学 性 , 不 管 你 是 否 承 认 , 它 都 是 一 个 事 实 性 的 东 西 。 最
终 讨 论 比 较 多 的 是 对 历 史 真 实 性 的 讨 论 , 我 们 原 来 追 求 的 是 历 史 真 实 是 什 么 。 现
在 , 所 谓 范 式 危 机 的 背 景 对 传 统 的 历 史 真 实 性 有 很 大 的 挑 战 。 也 就 是 说 , 我 们 今
天 讨 论 的 是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问 题 , 在 整 个 社 会 科 学 界 其 实 都 存 在 这 样 的 问 题 , 历 史
人 类 学 与 艺 术 人 类 学 都 存 在 此 问 题 。 我 们 只 不 过 是 把 这 个 大 的 问 题 放 入 文 学 人 类
学 里 来 讨 论 , 而 更 大 的 是 反 思 原 则 下 范 式 性 的 问 题 。
徐 新 建 : 下 面 请 叶 舒 宪 教 授 简 单 回 应 。
叶 舒 宪 : 将 上 午 吴 老 师 和 彭 老 师 的 两 个 发 言 放 在 一 起 , 可 以 做 成 一 个 教 案 ,
一 边 在 讲 萨 林 斯 “ 历 史 的 隐 喻 与 神 话 的 真 实 ”, 一 边 在 讲 写 作 是 虚 的 , 人 类 学 只
能 用 科 学 的 、 真 实 的 东 西 。 这 是 一 个 活 教 案 , 以 后 可 以 作 为 示 范 说 明 人 类 学 内 部
的 争 论 。
刚 才 , 彭 老 师 谈 到 人 类 学 开 始 走 的 是 science 的 道 路 , 为 什 么 说 有 个 转 向 呢 ?
因 为 它 不 要 再 盲 从 science, 它 认 为 文 化 的 东 西 绝 不 可 能 找 到 放 之 四 海 而 通 用 的
原 理 。 西 医 X 光 今 天 仍 然 照 不 到 经 络 和 穴 位 , 中 医 就 是 迷 信 、 就 是 伪 科 学 吗 ?
为 什 么 中 医 衰 落 了 ? 为 什 么 我 们 挂 着 中 医 学 院 的 牌 子 , 里 面 却 没 有 多 少 华 佗 真 传
的 东 西 , 就 是 被 science 一 刀 砍 断 了 , 更 不 用 说 少 数 民 族 的 蒙 医 、 藏 医 , 中 国 有
多 少 传 统 都 被 science 一 刀 砍 断 了 ! 如 果 说 西 方 的 都 是 科 学 , 我 们 的 都 是 迷 信 ,
那 么 我 要 反 过 来 问 一 下 , 在 这 片 土 地 上 的 几 亿 人 口 是 靠 什 么 活 下 来 的 ? 在 还 没 有
西 方 的 X 光 制 度 与 青 霉 素 的 时 候 , 从 进 化 角 度 说 他 们 多 少 万 年 是 怎 么 活 下 来 的 ?
西 方 知 识 体 系 是 西 方 的 科 学 , 中 国 知 识 体 系 是 中 国 的 科 学 。 当 你 树 立 一 种 文
化 的 science 为 标 准 的 时 候 , 实 际 上 , 你 打 压 的 就 是 利 奥 塔 在 《 后 现 代 状 态 》 里
说 的 千 千 万 万 没 有 书 写 、 没 有 权 利 、 没 有 power 与 口 传 的 传 统 。 当 然 , 很 多 同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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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 老 师 都 对 “ 转 向 ” 提 出 质 疑 。 这 是 应 该 的 。 这 个 词 用 得 是 否 严 格 ? 转 向 不 是 说
百 分 之 百 的 人 全 都 走 到 这 条 路 上 来 , 可 以 从 动 向 的 意 义 上 去 理 解 它 。 文 学 创 作 肯
定 不 是 所 有 的 人 都 去 写 他 者 , 都 去 写 少 数 民 族 。 刚 才 讲 的 少 数 民 族 获 奖 作 品 有 人
类 学 的 内 容 , 其 实 , 就 连 汉 族 获 奖 的 作 品 中 也 有 。 贾 平 凹 的 《 秦 腔 》 是 哪 一 族 ?
秦 文 化 源 流 从 甘 肃 过 来 , 它 肯 定 和 华 夏 是 有 区 别 的 。 正 所 谓 “ 他 者 中 的 我 者 ” 或
者 “ 我 者 中 的 他 者 ”。 为 什 么 讲 二 里 头 ? 二 里 头 被 当 做 华 夏 的 正 宗 , 大 禹 建 立 的
夏 朝 所 在 , 大 禹 在 古 书 中 记 载 着 是 从 西 羌 来 的 , 那 就 是 少 数 民 族 文 学 , 按 照 今 天
的 民 族 识 别 也 是 少 数 民 族 。 夏 人 为 什 么 崇 拜 熊 ? 你 要 知 道 , 农 业 民 族 绝 不 会 崇 拜
熊 , 那 是 狩 猎 民 族 崇 拜 的 东 西 。 今 天 , 只 有 鄂 温 克 、 鄂 伦 春 、 赫 哲 族 还 有 熊 图 腾 。
但 是 , 黄 帝 一 族 跟 北 方 狩 猎 传 统 肯 定 有 关 系 , 宏 大 的 东 西 都 在 背 后 。 所 以 , 你 们
的 对 立 不 是 你 们 俩 的 对 立 , 反 映 的 是 人 类 学 本 身 的 原 则 性 、 方 向 性 争 论 。 并 不 是
说 转 向 以 后 , 都 是 吉 尔 兹 派 了 。 至 今 也 有 坚 守 达 尔 文 派 的 , 一 定 要 像 研 究 生 物 一
样 来 研 究 人 。 绝 不 能 说 转 向 就 是 百 分 之 百 都 转 , 所 以 这 个 开 头 很 好 , 希 望 能 继 续
深 入 讨 论 下 去 。( 掌 声 )
黄 晓 娟 : 今 天 上 午 的 讨 论 到 此 结 束 。
( 录 音 整 理 : 祖 晓 伟 、 王 立 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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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 题 发 言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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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 :11 月 29 日 下 午 14:00-16:30
地 点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新 楼 412 室
主 持 人 : 汤 晓 青 研 究 员 杜 国 景 教 授
发 言 人 : 刘 珩 副 教 授 黄 中 祥 副 研 究 员 陶 家 俊 教 授 安 琪 博 士 生
黄 晓 娟 教 授 张 敬 国 研 究 员 王 大 桥 副 教 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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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 言 】
汤 晓 青 : 因 为 会 议 安 排 节 奏 较 紧 , 我 们 把 发 言
的 顺 序 调 整 一 下 。 首 先 , 请 首 都 师 范 大 学 的 刘 珩 发
言 , 发 言 提 要 在 手 册 的 第 7 页 。
刘 珩 : 我 的 题 目 是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一 种 可 能 性 》。 我 接 着 上 一 届 年 会 的 《 写 文 化 》 谈 一 些 自
己 的 看 法 。1986 年 ,《 写 文 化 》 在 美 国 出 版 , 在 学 术 界 有
一 定 的 影 响 。 二 十 年 后 的 2006 年 , 中 国 有 了 中 译 本 。 但 是 ,
反 思 人 类 学 所 自 称 的 “ 后 现 代 主 义 者 ” 的 问 题 在 于 , 他 们
拿 不 出 一 个 像 样 的 、 有 说 服 力 的 、 经 验 性 的 、 或 者 实 证 性
的 民 族 志 的 描 写 的 作 品 。 我 们 今 天 先 不 讨 论 民 族 志 到 底 是
什 么 ? 就 像 今 天 吴 秋 林 老 师 提 到 的 那 样 , 是 写 作 多 一 点 还 是 客 观 性 多 一 点 。 我 们
就 把 民 族 志 当 作 一 种 “ 描 写 ”。 虽 然 , 反 思 人 类 学 对 传 统 的 民 族 志 进 行 了 很 多 批
判 , 但 是 , 他 们 没 有 属 于 自 己 的 对 人 类 学 进 行 田 野 调 查 研 究 以 后 的 文 本 。 我 今 天
的 发 言 将 接 着 这 个 话 题 来 谈 。
我 认 为 ,“ 民 族 志 是 个 传 记 ”, 可 以 看 做 是 反 思 人 类 学 的 一 种 文 本 形 式 。 首 先 ,
为 什 么 是 “ 民 族 志 的 传 记 ”?“ 民 族 志 传 记 ” 的 英 文 叫 做 “Ethnographic biography”,
简 单 说 , 就 是 将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并 置 在 一 起 加 以 考 察 的 时 候 形 成 的 一 些 洞 见 , 然 后
促 使 了 一 些 人 类 学 家 进 行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或 思 考 。 其 中 , 有 一 位 哈 佛 大 学 的 人
类 学 教 授 叫 麦 克 尔 · 赫 兹 菲 尔 德 (Michael Herzfeld)。 他 在 1991 年 的 时 候 进 行 了
这 方 面 的 尝 试 与 研 究 , 并 写 了 《 一 个 希 腊 想 象 的 肖 像 : 安 德 雷 亚 斯 · 尼 内 达 克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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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 一 书 , 他 把 这 种 写 作 方 式 叫 做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 我 认 为
这 个 术 语 是 他 发 明 的 , 也 是 他 把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 带 到 了 人 类 学 领 域 。 我 认 为 ,
我 们 可 以 把 它 当 作 “ 写 文 化 ” 或 者 反 思 人 类 学 的 一 个 文 本 。
按 照 麦 克 尔 的 观 点 , 这 种 传 记 有 以 下 三 个 特 点 :
第 一 点 , 传 记 描 写 的 主 要 人 物 叫 做 传 主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主 要 关 注 的 是 传 主
的 思 想 及 其 著 作 —— 这 是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的 主 要 叙 事 线 索 , 而 传 主 的 个 人 经 历 则
是 次 要 的 , 是 辅 助 的 , 起 补 充 作 用 。
第 二 点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之 所 以 成 为 可 能 , 是 因 为 很 多 的 文 学 家 、 小 说 家 、
诗 人 的 行 为 和 学 术 思 想 同 人 类 学 家 的 经 历 息 息 相 关 , 这 为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 的
写 作 以 及 传 记 作 者 去 进 行 田 野 调 查 提 供 了 可 能 。 也 就 是 说 , 正 是 因 为 文 学 家 以 及
人 类 学 家 息 息 相 关 的 经 历 , 使 得 这 种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的 写 作 、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的 比
较 成 为 可 能 。
第 三 点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兼 具 了 文 学 和 人 类 学 的 特 点 。
一 是 作 为 传 记 , 肯 定 会 涉 及 到 传 主 的 个 人 经 历 、 学 术 、 思 想 的 分 析 以 及 心 理
动 机 、 创 作 时 所 采 用 的 表 述 的 方 式 、 高 度 个 人 化 的 观 点 等 , 这 是 传 记 所 必 须 考 察
的 。
二 是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在 描 写 传 主 的 时 候 , 更 加 关 注 传 主 的 作 品 的 读 者 以 及 作
品 所 激 起 的 社 会 、 文 化 的 反 响 。 我 认 为 , 这 两 点 是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高 度 将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结 合 在 一 起 的 尝 试 、 比 较 与 反 思 。 这 种 比 较 , 有 助 于 接 着 反 思 人 类 学 线 索
展 开 谈 论 , 有 助 于 我 们 进 一 步 地 深 化 这 种 文 本 创 作 的 可 能 性 。
三 是 为 什 么 说 在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里 , 在 描 写 传 主 时 更 关 注 的 是 作 品 的 读 者 和
他 的 作 品 在 当 地 激 起 的 社 会 文 化 反 响 呢 ? 这 就 要 求 传 记 的 作 者 需 要 进 行 类 似 于
人 类 学 家 的 田 野 调 查 , 要 沿 着 这 些 小 说 家 所 经 历 的 一 些 历 史 事 件 与 时 空 转 换 , 沿
着 他 们 的 线 索 进 行 人 类 学 的 田 野 调 查 , 然 后 再 去 考 察 他 们 的 作 品 到 底 引 起 了 哪 些
社 会 反 响 , 这 就 使 得 这 种 作 品 具 有 了 人 类 学 考 察 的 可 能 性 。
基 于 以 上 三 点 , 我 们 以 为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可 能 是 接 着 写 文 化 谈 起 的 , 为 反 思
人 类 学 提 供 了 一 种 将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并 置 在 一 起 加 以 反 思 和 比 较 的 可 能 性 。
接 下 来 , 我 们 可 以 把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分 为 两 类 , 可 以 写 两 种 人 。 第 一 种 是 将
人 类 学 家 作 为 传 主 , 即 写 一 个 人 类 学 的 传 记 。 最 近 , 我 国 系 统 出 版 了 列 维 - 斯 特
劳 斯 的 作 品 集 , 其 中 最 后 一 本 是 《 列 维 - 斯 特 劳 斯 传 》, 这 是 一 种 非 常 有 意 义 的 尝
试 。 如 果 我 们 把 人 类 学 家 当 作 传 主 来 写 作 , 那 么 , 我 们 就 要 去 考 察 人 类 学 家 在 创
作 时 的 动 机 、 愿 望 以 及 他 的 种 种 社 会 文 化 本 能 、 高 度 化 的 个 人 化 观 点 与 他 所 采 取
的 特 殊 的 文 化 表 现 形 式 , 它 们 只 有 在 这 种 文 本 中 才 能 得 到 恰 当 的 体 现 。 我 觉 得 ,
通 过 这 种 考 察 可 以 破 解 人 类 学 家 所 珍 视 的 学 科 的 亲 密 性 。 即 , 只 有 认 识 到 人 类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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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在 坚 守 什 么 的 亲 密 性 以 及 他 受 到 哪 些 传 统 与 思 想 观 念 、 包 括 进 化 论 思 想 观 念 的
支 配 , 我 们 才 能 破 解 人 类 学 家 所 珍 视 的 亲 密 性 , 我 们 才 能 够 了 解 人 类 学 家 在 多 大
程 度 上 参 与 了 这 个 社 会 与 地 方 性 知 识 , 真 正 去 帮 助 他 所 调 查 的 地 方 的 社 会 群 体 。
最 后 , 我 们 才 能 真 正 的 考 察 到 底 有 没 有 真 正 人 类 学 的 参 与 意 识 。
第 二 种 是 以 小 说 家 为 传 主 , 现 在 似 乎 还 没 有 此 类 作 品 出 现 , 把 小 说 家 当 作 传
主 进 行 人 类 学 考 察 的 作 品 也 比 较 少 见 。 刚 才 提 到 的 麦 克 尔 · 赫 兹 菲 尔 德 在 哈 佛 是
比 较 有 影 响 的 人 , 他 是 做 经 典 理 论 的 , 他 尝 试 着 写 希 腊 文 化 , 然 后 再 把 小 说 家 当
作 传 主 来 写 。 其 实 , 当 我 们 这 样 做 的 时 候 , 我 们 就 要 反 思 小 说 家 与 他 们 的 作 品 和
观 众 以 及 他 们 的 文 学 作 品 所 引 起 的 社 会 文 化 反 响 。 并 且 , 这 为 我 们 提 供 了 一 个 线
索 , 即 , 我 们 可 以 反 思 他 们 的 作 品 所 引 起 的 社 会 文 化 反 响 , 比 如 在 中 国 , 我 们 可
以 反 思 中 国 人 类 学 的 制 度 和 传 统 并 给 予 中 国 人 类 学 的 制 度 和 传 统 以 个 人 化 的 关
怀 。
最 后 , 我 简 要 说 一 下 这 种 可 能 性 。 上 次 会 议 上 认 识 的 姚 新 勇 教 授 给 了 我 几 篇
文 章 , 其 中 他 分 析 了 藏 族 女 作 家 唯 色 的 作 品 , 他 的 分 析 着 眼 于 文 学 作 品 中 反 映 出
来 的 族 群 冲 突 以 及 认 同 危 机 。 我 在 给 姚 教 授 回 信 中 谈 到 “ 少 数 民 族 作 家 的 作 品 中
传 递 出 了 一 种 不 可 忽 视 的 符 号 , 而 这 种 符 号 的 不 断 强 调 是 具 有 物 质 力 量 的 , 是 不
可 忽 视 的 。” 我 认 为 , 人 类 学 家 要 切 实 的 承 担 起 去 考 察 具 有 人 类 学 潜 质 的 或 处 在
中 介 阶 段 的 少 数 民 族 作 家 所 反 映 出 来 的 符 号 , 并 分 析 这 种 符 号 的 力 量 。 姚 教 授 还
提 到 这 些 少 数 民 族 作 家 作 品 不 同 程 度 地 呈 现 出 不 同 空 间 的 想 象 。 在 多 元 化 的 21
世 纪 , 这 种 空 间 的 想 象 已 经 发 生 了 很 大 的 改 变 。 但 是 , 我 对 姚 新 勇 教 授 谈 到 :“ 大
到 民 族 国 家 或 者 个 人 的 社 会 文 化 , 这 种 社 会 空 间 是 各 种 对 立 、 冲 突 的 一 个 想 象 的
空 间 ”。 我 认 为 , 国 家 是 各 种 冲 突 的 容 器 , 如 果 没 有 这 种 冲 突 反 而 不 会 产 生 这 种
想 象 , 这 是 想 象 共 同 体 得 以 产 生 的 一 个 非 常 重 要 的 渠 道 。 因 此 , 我 们 不 能 只 谈 抵
抗 或 者 压 迫 , 还 要 看 双 方 是 如 何 交 融 、 如 何 相 互 利 用 、 相 互 吸 取 资 源 的 。 好 , 我
的 发 言 结 束 。( 掌 声 )
汤 晓 青 : 下 面 , 我 们 请 北 京 外 国 语 大 学 的 陶 家 俊 发 言 。
陶 家 俊 : 各 位 专 家 、 各 位 同 学 , 大 家 下 午 好 ! 我 今 天
下 午 发 言 的 题 目 是 《 后 迦 达 默 尔 思 潮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表 征 —
— 论 读 者 反 映 理 论 的 四 重 转 向 》。 演 讲 内 容 主 要 有 四 个 部
分 , 第 一 是 后 迦 达 默 尔 思 潮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转 向 ; 第 二 是
抓 住 一 个 转 向 , 探 讨 文 学 虚 构 与 想 象 的 关 系 ; 第 三 是 谈 谈
西 方 书 写 文 化 、 创 伤 文 化 叙 事 及 其 与 本 土 文 化 意 识 与 创 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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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化 主 体 重 构 的 关 系 ; 第 四 是 关 于 文 学 边 界 的 思 考 。
我 的 第 一 个 论 点 是 后 迦 达 默 尔 思 潮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表 征 。 迦 达 默 尔 之 后 , 以 沃
尔 夫 冈 · 伊 瑟 尔 和 加 布 丽 埃 · 施 瓦 布 的 批 评 理 论 为 界 面 , 阐 释 学 研 究 经 历 了 四 重
转 向 。 沃 尔 夫 冈 · 伊 瑟 尔 早 期 受 恩 师 伽 达 默 尔 点 化 , 浸 淫 于 对 话 诠 释 学 , 旁 涉 罗
曼 · 英 伽 顿 的 现 象 学 , 服 膺 瓦 尔 特 · 佩 特 的 现 代 主 义 否 定 美 学 , 提 出 系 统 的 读 者
反 应 理 论 。 二 十 世 纪 八 十 年 代 末 , 他 进 一 步 提 出 文 学 人 类 学 观 念 , 探 讨 文 学 诠 释
对 人 和 文 化 的 塑 形 功 能 , 即 文 学 诠 释 在 文 化 间 对 话 和 转 化 过 程 中 的 文 化 创 新 力 。
伊 瑟 尔 的 批 评 理 论 相 继 从 读 者 反 应 论 转 向 文 学 人 类 学 , 转 向 文 学 的 跨 文 化 转 化 力
之 研 究 。“ 阅 读 行 为 ”、“ 虚 构 化 ” 和 “ 跨 文 化 的 可 转 化 性 ” 是 其 关 键 词 。 伊 瑟 尔
的 学 生 加 布 丽 埃 · 施 瓦 布 顺 应 80 年 代 中 期 人 类 学 的 “ 书 写 文 化 ” 转 向 和 90 年 代
的 心 理 学 文 化 转 向 , 持 续 关 注 心 理 、 审 美 、 文 化 、 政 治 共 同 塑 造 的 文 化 接 触 空 间 ,
先 后 聚 焦 跨 文 化 民 族 志 书 写 意 义 上 的 文 化 接 触 现 象 和 创 伤 文 化 叙 事 书 写 意 义 上
的 创 伤 文 化 现 象 。“ 文 化 接 触 ” 和 “ 文 化 创 伤 ” 是 其 关 键 词 。 上 述 四 重 转 向 不 断
反 思 并 拓 展 文 学 的 边 界 , 探 讨 文 学 人 类 学 涉 及 的 “ 虚 构 ”、“ 想 象 ”、“ 情 感 ”、“ 跨
文 化 接 触 ”、“ 文 化 创 伤 ”、“ 叙 事 书 写 ” 等 理 论 命 题 。 为 后 模 仿 时 代 的 文 学 研 究 展
示 了 一 道 崭 新 的 思 想 地 平 线 , 也 在 后 殖 民 研 究 、 跨 文 化 研 究 、 后 现 代 理 论 、 心 理
分 析 与 文 学 人 类 学 之 间 搭 建 起 对 话 商 榷 的 理 论 平 台 。
第 二 个 论 点 是 文 学 虚 构 叙 事 与 想 象 的 关 系 。20 世 纪 80 年 代 末 90 年 代 初 ,
伊 瑟 尔 先 后 发 表 了 《 表 演 政 治 》、《 展 望 : 从 读 者 反 应 到 文 学 人 类 学 》 和 《 虚 构 与
想 象 》 等 三 部 著 作 , 提 出 文 学 人 类 学 理 论 , 探 讨 人 类 的 虚 构 化 冲 动 , 重 写 “ 虚 构 ”、
“ 想 象 ” 等 文 学 批 评 概 念 。 如 此 看 来 ,“ 虚 构 ” 就 是 指 文 化 语 境 中 人 本 质 上 的 可
塑 性 , 其 基 本 特 征 是 虚 构 与 想 象 , 两 者 互 动 融 合 生 成 文 学 , 文 学 使 人 的 可 塑 性 处
于 此 在 状 态 。 尽 管 它 难 以 捉 摸 、 虚 幻 不 定 。 换 言 之 , 文 学 表 征 了 一 种 驱 使 人 追 逐
其 可 塑 性 的 冲 动 , 一 种 寻 求 自 我 解 释 的 欲 望 , 即 虚 构 化 行 为 。 文 学 人 类 学 试 图 解
释 的 问 题 是 : 人 为 什 么 需 要 虚 构 ? 社 会 历 史 语 境 中 , 主 导 文 化 规 范 之 下 , 隐 藏 着
被 否 定 、 受 排 挤 的 知 识 话 语 和 认 同 形 态 。 借 助 虚 构 化 行 为 , 处 于 隐 匿 状 态 的 知 识
话 语 和 认 同 , 乔 装 打 扮 , 在 虚 构 世 界 中 登 台 亮 相 , 与 现 实 形 成 一 种 既 排 斥 又 共 存
的 关 系 。 我 们 在 虚 构 世 界 中 体 验 到 另 一 类 现 实 , 因 为 它 指 向 人 类 体 验 和 存 在 的 另
一 个 纬 度 , 与 作 为 真 实 的 另 一 个 自 我 遭 遇 相 逢 。 同 时 , 虚 构 事 件 本 质 上 是 虚 构 的 ,
因 为 它 僭 越 了 认 同 和 知 识 话 语 的 合 法 边 界 。 想 象 本 质 上 处 于 一 种 无 特 征 、 无 差 别
的 惰 性 状 态 , 虚 构 化 行 为 激 活 想 象 , 用 特 定 的 形 式 将 想 象 确 定 下 来 。 同 时 , 虚 构
又 依 靠 想 象 来 实 现 虚 构 化 行 为 的 目 的 , 如 否 定 现 实 、 意 义 、 规 范 和 认 同 。 将 非 真
实 、 不 可 能 、 受 排 斥 的 想 象 置 于 虚 构 文 本 世 界 可 能 、 此 在 的 中 心 。 虚 构 与 想 象 的
游 戏 互 动 赋 予 想 象 二 元 对 立 特 征 —— 分 解 与 生 成 、 失 效 与 创 新 之 间 的 对 立 。 这 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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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象 的 爆 裂 , 这 种 想 象 的 可 塑 性 效 果 同 时 将 可 能 性 和 创 新 力 呈 现 在 文 本 游 戏 空 间
的 核 心 。 没 有 想 象 , 虚 构 仅 仅 是 空 虚 ; 失 去 了 虚 构 , 想 象 就 无 力 爆 裂 。
伊 瑟 尔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重 新 确 定 文 学 与 人 的 生 存 境 遇 的 关 系 , 关 注 文 学 在 人 的
社 会 历 史 体 验 、 文 化 认 知 和 文 化 认 同 过 程 中 独 特 的 创 造 转 化 潜 能 , 在 文 学 与 文 化
之 间 搭 起 了 一 座 新 的 桥 梁 , 为 我 们 认 知 文 学 独 特 的 文 化 创 造 功 能 提 供 了 崭 新 的 视
角 。 文 学 不 是 传 统 意 义 上 对 现 实 的 模 仿 , 而 是 使 我 们 感 悟 、 认 知 到 人 的 可 塑 性 、
复 杂 多 样 的 文 化 认 同 形 态 以 及 文 化 的 再 生 可 能 性 。 文 学 虚 构 文 本 充 满 了 转 化 和 创
新 能 量 。
我 的 第 三 个 命 题 是 西 方 书 写 文 化 与 本 土 文 化 意 识 、 创 伤 文 化 叙 事 与 创 伤 文 化
主 体 重 构 的 问 题 。 施 瓦 布 提 出 的 两 个 根 本 问 题 是 “ 文 学 的 边 界 延 伸 到 哪 里 ?” 与
“ 文 学 的 文 化 转 化 力 量 所 在 ?”80 年 代 中 期 , 美 国 人 类 学 家 詹 姆 斯 · 克 利 福 德 、
乔 治 ·E· 马 尔 库 斯 等 在 理 论 人 类 学 领 域 掀 起 了 一 场 人 类 学 的 “ 书 写 文 化 ” 转 向 。
后 现 代 政 治 和 认 识 论 危 机 使 西 方 民 族 志 书 写 和 文 化 再 现 失 去 了 昔 日 的 权 威 地 位 。
因 此 , 从 全 球 跨 文 化 视 角 看 , 书 写 文 化 标 志 着 新 的 人 类 学 乃 至 人 文 学 科 研 究 范 式
的 出 现 。 其 最 终 目 的 是 描 绘 书 写 文 化 的 修 辞 和 诗 学 。 其 根 本 问 题 是 : 对 书 写 语 言
的 使 用 怎 样 在 文 化 知 识 的 生 产 过 程 中 发 挥 塑 形 作 用 ? 施 瓦 布 进 一 步 提 出 的 问 题
是 : 作 为 书 写 文 化 的 独 特 表 现 形 式 和 特 殊 体 验 载 体 , 文 学 在 文 化 知 识 的 传 播 过 程
中 使 用 了 哪 些 形 式 、 修 辞 、 风 格 并 产 生 何 种 独 特 的 接 受 模 式 ? 她 认 为 , 与 非 文 学
的 书 写 文 化 不 同 , 文 学 在 文 化 接 触 过 程 中 传 播 的 是 另 一 种 形 式 的 文 化 知 识 , 而 不
仅 促 成 不 同 文 化 的 相 互 转 化 。
通 过 比 较 分 析 法 国 人 类 学 家 克 劳 德 · 列 维 – 斯 特 劳 斯 的 《 忧 郁 的 热 带 》 与 德
里 达 的 《 论 文 字 学 》, 她 尖 锐 地 指 出 , 在 与 西 方 强 势 书 写 文 化 狭 路 相 逢 的 过 程 中 ,
只 有 在 无 意 识 和 元 交 流 层 面 , 我 们 才 能 捕 捉 到 本 土 模 仿 策 略 塑 造 的 本 土 主 体 性 和
文 化 自 觉 意 识 。 在 无 意 识 和 元 交 流 层 面 , 本 土 文 化 主 体 常 借 助 仪 式 性 的 表 演 来 间
接 地 促 成 文 化 交 流 。 常 常 通 过 隐 喻 (metaphor)、 混 杂 (hybridity)、 讽 刺 (irony)、
仿 真 (simulation)、 复 制 (palimpsest)、 模 仿 (mimicry) 等 修 辞 手 段 , 借 助
西 方 强 势 书 写 文 化 来 建 构 自 己 的 主 体 性 , 颠 覆 不 平 等 的 文 化 交 流 等 级 秩 序 , 激 活
以 西 方 他 者 和 文 化 差 异 为 分 界 线 的 新 的 本 土 文 化 自 觉 意 识 。 西 方 书 写 文 化 生 产 本
土 文 化 知 识 之 时 恰 恰 也 是 本 土 文 化 挪 用 改 造 西 方 知 识 型 、 借 西 方 文 化 主 体 延 续 本
土 文 化 命 脉 之 时 。 西 方 书 写 文 化 在 本 土 文 化 面 前 发 挥 着 类 似 投 影 屏 幕 的 作 用 , 成
为 本 土 主 体 文 化 移 情 和 想 象 的 媒 介 。
那 么 , 创 伤 文 化 叙 事 与 创 伤 文 化 主 体 又 是 什 么 关 系 呢 ? 创 伤 历 史 损 伤 个 体 和
集 体 文 化 记 忆 , 将 悲 痛 封 存 在 心 理 空 间 最 隐 匿 的 秘 穴 之 中 , 它 破 坏 悲 悼 过 程 , 施
暴 者 与 受 害 者 都 无 力 拒 绝 悲 悼 暴 力 造 成 的 生 命 死 亡 和 文 化 劫 难 事 件 。 意 识 与 无 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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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 之 间 失 去 了 灵 活 变 动 的 边 界 , 记 忆 与 遗 忘 被 无 限 期 地 抛 弃 在 心 灵 的 荒 漠 中 。 创
伤 历 史 竖 起 一 道 沉 重 的 沉 默 之 墙 , 导 致 心 理 死 亡 和 文 化 瘫 痪 , 产 生 一 种 借 叙 事 来
见 证 、 表 演 、 悲 悼 创 伤 历 史 和 创 伤 主 体 的 需 要 。 因 为 只 有 故 事 才 能 打 破 沉 默 。 叙
事 脱 胎 于 创 伤 和 包 围 着 创 伤 的 沉 默 之 墙 , 又 穿 越 记 忆 与 遗 忘 共 同 筑 成 的 沉 默 之
墙 , 发 出 悲 悼 的 声 音 。
战 争 、 大 屠 杀 、 殖 民 征 服 、 工 业 化 、 城 市 化 、 大 灾 难 共 同 将 我 们 的 历 史 和 文
化 谱 写 成 暴 力 历 史 和 创 伤 文 化 。 源 于 暴 力 和 创 伤 的 文 学 形 成 一 种 与 不 可 言 说 的 文
化 隐 秘 及 其 被 压 制 的 暴 力 传 统 之 间 的 文 化 接 触 形 式 。 这 类 文 学 叙 事 依 靠 间 接 手 段
或 诗 性 语 言 的 无 意 识 铭 写 来 表 现 创 伤 , 形 成 有 关 创 伤 的 高 度 矛 盾 含 混 的 证 据 , 抗
拒 着 记 忆 中 那 无 法 忍 受 的 痛 苦 以 及 遗 忘 造 成 的 威 胁 。 因 此 , 这 些 将 语 言 的 创 伤 文
化 隐 喻 和 转 喻 功 能 发 挥 到 极 致 的 叙 事 发 挥 着 纪 念 碑 、 展 览 馆 、 纪 念 日 所 无 法 替 代
的 功 能 , 在 扭 曲 的 记 忆 与 遗 忘 、 悲 悼 与 沉 默 、 生 活 的 现 实 场 景 与 历 史 创 伤 、 罪 恶
与 苦 难 、 耻 辱 与 荣 耀 之 间 塑 造 出 以 悲 悼 为 醒 目 标 记 的 过 渡 空 间 。
创 伤 文 化 论 进 一 步 拓 展 了 文 学 书 写 的 边 界 。 与 文 学 的 文 化 接 触 功 能 不 同 , 文
学 的 创 伤 文 化 功 能 建 构 的 是 悲 悼 的 、 打 破 沉 默 的 、 借 记 忆 的 灰 烬 中 残 留 的 碎 片 和
余 热 让 创 伤 从 心 灵 的 墓 地 中 爬 出 来 并 自 行 言 说 的 主 体 。 创 伤 历 史 掩 藏 下 的 施 暴 者
和 受 害 者 借 叙 事 、 叙 事 者 的 讲 述 和 书 写 来 完 成 或 不 断 地 表 演 个 体 与 个 体 之 间 、 个
体 与 集 体 之 间 、 种 族 之 间 、 不 同 代 际 之 间 对 历 史 创 伤 的 悲 悼 。
我 的 第 四 个 命 题 是 关 于 文 学 边 界 的 思 考 。 当 代 世 界 中 , 大 众 传 媒 文 化 泛 滥 成
灾 , 暴 力 仍 是 人 类 生 命 境 遇 中 加 速 恶 变 的 肿 瘤 , 全 球 化 在 全 球 范 围 内 攻 城 掠 地 ,
将 福 音 和 灾 难 的 种 子 播 撒 。 我 们 不 能 承 受 文 学 缺 场 后 的 失 重 , 无 法 忍 受 主 体 死 亡
后 的 苍 凉 和 空 虚 , 更 无 力 面 对 价 值 和 信 仰 的 大 幅 贬 值 。
文 学 生 成 的 虚 构 想 象 空 间 和 文 化 接 触 空 间 持 续 地 重 构 主 体 和 文 化 的 边 界 。 正
是 在 此 现 实 背 景 下 , 伊 瑟 尔 从 读 者 反 应 论 转 向 文 学 人 类 学 , 力 图 澄 清 人 类 以 文 学
为 表 征 的 虚 构 化 冲 动 涉 及 的 真 实 、 虚 构 和 想 象 三 大 要 素 , 探 讨 人 的 可 塑 性 和 文 化
的 可 转 化 性 。 施 瓦 布 则 系 统 分 析 文 学 和 文 化 接 触 的 各 种 模 式 , 如 西 方 书 写 文 化 、
创 伤 文 化 书 写 , 探 讨 主 体 、 语 言 、 思 想 、 情 感 、 想 象 、 记 忆 、 遗 忘 、 书 写 等 的 边
界 ; 反 思 文 学 的 文 化 边 界 商 榷 、 转 化 和 重 构 力 量 。 他 们 二 人 都 从 文 艺 诠 释 转 向 文
学 人 类 学 , 在 新 的 历 史 文 化 语 境 中 重 新 认 知 文 学 的 塑 性 、 人 和 文 化 的 可 塑 性 。
最 后 , 借 此 机 会 我 想 表 达 对 2007 年 初 去 世 的 伊 瑟 尔 教 授 的 纪 念 , 谢 谢 大 家 !
汤 晓 青 : 下 面 请 安 琪 发 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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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琪 : 大 家 好 ! 我 演 讲 的 主 题 是 “ 关 于 叙 事 与 写 作
在 史 学 、 文 学 和 人 类 学 当 中 的 意 义 ”。 首 先 , 我 们 要 面 对
的 问 题 是 :“ 叙 事 怎 样 成 为 统 摄 史 学 、 文 学 和 人 类 学 三 方
的 包 容 性 的 框 架 ? 它 又 何 以 成 为 三 方 结 成 共 识 的 一 个 交
接 点 ?” 那 么 , 如 果 要 回 答 这 一 问 题 , 我 们 就 势 必 在 一
个 更 普 遍 的 话 语 框 架 之 下 追 溯 史 学 和 人 类 学 之 间 的 差 异
和 论 争 , 以 及 文 学 介 入 双 方 之 后 所 起 到 的 一 个 弥 合 作 用 。
从 史 学 来 看 , 人 类 学 体 现 出 一 种 强 烈 的 反 历 史 性 特
征 , 也 就 是 过 分 关 注 当 下 和 平 面 的 人 类 生 活 ; 从 人 类 学
角 度 来 看 , 史 学 由 于 缺 乏 一 种 探 照 灯 似 的 研 究 , 因 此 它 所 选 择 的 这 样 一 种 历 史 横
截 面 显 得 缺 乏 一 种 深 描 下 的 真 实 感 。 这 两 方 长 久 以 来 一 直 使 用 一 种 联 合 的 方 式 来
达 到 和 平 共 处 。 而 文 学 的 介 入 , 尤 其 是 文 学 叙 事 的 介 入 , 正 好 为 他 们 提 供 了 来 自
第 三 方 的 视 角 。 因 此 , 如 果 从 这 个 角 度 来 看 , 在 文 学 叙 事 当 中 , 史 学 和 人 类 学 的
共 性 得 到 了 最 大 程 度 的 彰 显 。 因 为 它 们 的 本 质 都 是 通 过 文 本 来 展 示 生 活 , 并 且 都
是 深 处 于 广 义 的 文 本 当 中 。 以 上 是 对 这 三 方 阵 营 基 本 学 科 样 态 的 简 单 的 说 明 。
回 到 我 们 这 个 主 题 上 , 为 了 对 这 个 话 题 进 行 更 有 效 的 说 明 , 我 们 不 妨 对 “ 叙
事 ” 加 上 一 个 比 较 明 确 的 框 架 。 我 是 在 史 学 框 架 下 把 范 围 缩 小 到 史 学 这 个 学 科 之
内 加 以 探 讨 的 。 我 们 通 常 所 说 的 叙 事 史 学 , 顾 名 思 义 即 “ 以 叙 事 作 为 最 明 显 的 特
征 ”, 因 此 来 区 分 其 他 的 史 学 流 派 。 那 么 , 如 果 我 们 要 讨 论 叙 事 史 学 的 话 , 我 希
望 在 此 对 叙 事 史 学 本 身 做 一 个 简 单 的 说 明 。
首 先 , 我 是 把 它 放 到 整 个 西 方 史 学 的 脉 络 当 中 , 即 我 们 通 常 所 讲 的 三 段 论 中
来 加 以 考 察 的 。 主 宰 第 一 个 阶 段 历 史 书 写 的 是 我 们 通 常 称 之 为 “ 传 统 叙 事 史 ” 的
书 写 方 式 , 主 要 研 究 帝 国 的 兴 衰 、 战 争 以 及 英 雄 人 物 的 业 绩 , 这 一 套 脉 络 延 续 了
古 希 腊 以 来 的 史 学 书 写 传 统 。 发 展 到 现 在 , 叙 事 的 正 当 性 在 后 现 代 主 义 这 里 受 到
质 疑 , 也 就 是 说 历 史 叙 事 是 被 认 为 是 终 结 了 , 它 最 终 是 与 史 实 无 关 的 一 种 宣 传 手
段 以 及 作 者 逻 辑 的 呈 现 。 在 经 历 了 叙 事 转 向 思 潮 之 后 , 历 史 的 核 心 在 海 登 · 怀 特
那 里 被 拉 回 到 叙 事 这 个 轨 道 上 来 , 也 就 是 说 我 们 之 所 以 能 够 走 进 生 产 意 义 的 文 化
场 景 当 中 , 实 际 上 就 是 通 过 叙 事 这 一 角 度 。 当 然 , 这 里 用 “ 叙 事 史 学 的 复 兴 ” 或
“ 回 归 ” 是 否 妥 当 , 在 这 里 我 们 姑 且 存 疑 。 那 么 , 从 这 个 角 度 出 发 , 我 认 为 我 们
最 好 是 放 弃 这 种 相 对 刻 板 的 三 段 论 , 而 将 这 个 叙 事 史 学 的 回 归 视 作 是 历 史 书 写 方
式 接 受 文 学 和 人 类 学 双 重 渗 透 的 产 物 。
接 下 来 , 我 把 叙 事 史 学 放 在 更 大 的 框 架 之 内 , 也 就 是 我 们 讲 的 “ 新 史 学 ” 旗
帜 之 下 加 以 看 待 。 我 们 说 “ 为 什 么 叫 ‘ 新 史 学 ’”? 它 是 区 别 于 以 前 传 统 的 线 性
书 写 的 “ 旧 史 学 ” 而 言 。 从 类 型 上 , 它 关 注 的 是 以 往 被 搁 置 起 来 不 加 以 考 虑 的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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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 领 域 。 第 一 类 是 与 身 体 有 关 的 人 类 社 会 行 为 , 包 括 出 生 与 死 亡 、 婚 姻 、 疾 病 、
服 装 等 ; 第 二 类 是 被 现 代 化 理 论 所 压 制 起 来 的 有 关 于 过 去 的 遗 存 , 比 如 , 以 前 一
直 比 较 缺 少 考 虑 的 异 端 、 巫 术 等 等 ; 第 三 类 是 下 层 和 边 缘 , 这 个 理 论 的 核 心 词 是
一 些 过 渡 性 的 词 语 , 如 犹 太 人 、 女 巫 、 罪 犯 、 欺 诈 者 与 反 对 派 等 等 。 那 么 , 我 们
可 以 从 这 种 由 旧 到 新 的 转 变 当 中 看 出 史 学 发 展 的 流 程 , 即 如 何 从 一 种 科 学 化 的 计
量 史 学 向 去 科 学 化 的 叙 事 史 学 的 转 化 。 在 这 个 转 变 当 中 , 人 类 学 的 渗 透 起 到 了 很
大 的 作 用 。 原 因 之 一 就 是 人 类 学 作 为 超 学 科 , 对 这 种 转 化 起 到 的 一 种 催 化 的 作 用 。
接 下 来 , 我 将 从 三 个 具 体 的 问 题 入 手 分 析 这 种 渗 透 。 第 一 个 问 题 , 我 们 在 新
史 学 当 中 会 发 现 , 很 多 研 究 者 都 把 中 世 纪 作 为 他 们 关 注 的 对 象 。 为 什 么 会 出 现 这
种 现 象 呢 ? 丹 顿 的 《 屠 猫 记 》 给 出 了 一 个 很 好 的 案 例 来 说 明 这 种 空 间 的 差 异 。1730
年 , 巴 黎 有 一 帮 作 坊 学 徒 为 了 反 抗 和 表 示 对 师 父 的 不 满 , 因 此 虐 待 师 母 的 一 只 宠
物 猫 。 在 丹 顿 对 这 个 仪 式 的 描 写 当 中 ,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一 个 少 年 虐 待 一 只 猫 , 一 帮
人 围 着 这 个 仪 式 又 笑 又 闹 。 对 于 我 们 今 天 的 读 者 来 讲 , 我 们 不 会 觉 得 有 什 么 好 笑
的 , 但 是 我 们 笑 不 出 来 就 正 好 说 明 了 我 们 和 前 近 代 欧 洲 工 人 的 距 离 。 即 我 们 当 下
的 生 活 和 中 世 纪 经 验 之 中 存 在 着 一 片 汪 洋 , 从 人 类 学 的 角 度 来 看 , 最 不 透 光 的 地
方 就 是 穿 透 异 文 化 最 理 想 的 入 口 之 处 。 我 们 对 于 “ 屠 猫 事 件 ” 当 中 的 笑 点 存 在 着
理 解 上 的 偏 差 和 错 位 , 而 这 种 错 位 就 正 好 是 探 究 工 作 的 起 点 。 如 果 说 渗 透 的 话 ,
人 类 学 这 种 转 熟 为 生 的 视 角 帮 助 历 史 学 家 从 自 己 身 处 的 时 空 当 中 拉 出 来 , 将 自 己
的 历 史 做 一 种 “ 他 者 化 ” 的 处 理 。 因 此 人 类 学 为 史 学 如 何 处 理 历 史 学 家 自 身 的 陌
生 感 和 距 离 感 提 供 了 一 种 非 常 宝 贵 的 灵 感 源 泉 。
第 二 个 问 题 涉 及 到 新 史 学 的 合 法 性 和 正 当 性 。 也 就 是 史 家 选 择 题 材 的 代 表 性
问 题 , 史 家 为 什 么 要 选 择 某 一 些 题 材 ? 他 所 选 的 这 些 题 材 为 什 么 在 某 种 场 景 中 具
有 普 适 的 意 义 ? 我 们 看 到 , 新 史 学 是 以 研 究 以 往 的 历 史 碎 片 和 角 落 为 他 们 明 显 的
特 征 , 那 么 人 类 学 对 此 的 渗 透 在 哪 里 ? 在 这 个 地 方 特 别 提 到 历 史 人 类 学 做 出 的 贡
献 。 我 们 现 在 已 经 被 滥 用 的 历 史 人 类 学 这 个 名 词 并 不 是 史 学 和 人 类 学 这 两 个 名 词
简 单 的 叠 加 和 并 置 , 实 际 上 , 它 创 造 的 是 一 种 共 同 的 形 态 学 空 间 , 历 史 人 类 学 是
非 常 完 美 地 体 现 了 年 鉴 学 派 的 整 体 视 角 。 而 正 是 这 种 整 体 视 角 带 领 这 种 研 究 微
观 、 研 究 碎 片 的 微 观 史 学 走 出 了 碎 片 的 迷 阵 。 也 就 是 说 , 我 们 今 天 所 讲 的 新 史 学 ,
并 不 是 要 研 究 无 数 的 水 滴 当 中 的 某 一 滴 , 而 是 要 在 个 案 之 外 揭 示 出 与 它 相 关 的 整
体 的 历 史 进 程 及 事 件 的 关 联 。
第 三 个 问 题 是 从 读 者 的 角 度 来 看 , 我 们 可 能 面 临 的 一 个 困 惑 是 : 为 什 么 这 些
史 学 家 会 选 择 一 类 非 常 典 型 的 案 例 来 作 为 自 己 描 述 的 对 象 ? 为 什 么 会 选 择 危 机
时 刻 突 发 的 事 件 和 悬 疑 之 谜 ? 下 面 这 个 例 子 我 不 具 体 展 开 。 这 里 讲 到 的 “ 危 机 ”
一 词 并 不 是 我 们 通 常 所 想 的 具 有 消 极 的 意 义 指 向 , 实 际 上 , 它 指 代 的 是 在 社 会 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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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 中 , 危 机 的 功 能 在 于 它 揭 示 出 一 种 难 得 一 见 的 文 化 的 非 常 态 , 也 就 是 社 会 中 断
了 固 有 的 、 稳 定 的 常 态 而 呈 现 出 一 种 相 反 的 态 势 , 文 化 的 意 义 就 是 在 这 个 过 程 当
中 被 制 造 出 来 的 。 这 也 是 为 什 么 新 史 学 、 微 观 史 学 以 及 当 代 的 历 史 人 类 学 作 品 当
中 的 中 心 人 物 大 多 是 一 些 过 渡 性 的 角 色 。
下 面 , 我 将 谈 到 史 学 和 文 学 的 结 盟 。 我 们 通 常 讲 , 叙 事 和 讲 故 事 在 传 统 上 都
是 文 学 的 阵 营 , 那 么 , 史 学 将 如 何 跨 入 文 学 理 论 和 实 践 ? 如 何 有 效 地 进 入 这 个 阵
营 ? 实 际 上 , 我 们 认 为 跟 史 学 联 系 得 最 紧 密 的 并 不 是 科 学 而 是 文 学 。 如 果 这 个 假
设 有 效 的 话 , 就 会 涉 及 到 文 学 和 科 学 之 间 的 分 判 和 对 立 。 从 史 学 流 派 上 来 讲 ,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结 构 主 义 关 注 社 会 计 量 , 以 社 会 物 理 的 方 式 分 析 事 实 的 结 构 主 义 史 学
向 运 用 文 学 手 段 分 析 史 实 的 叙 事 史 学 的 一 个 转 向 。 这 里 我 特 别 要 提 到 的 一 点 就 是
对 于 史 料 的 运 用 。 现 在 这 个 史 学 框 架 之 内 , 史 料 的 横 截 面 有 一 个 面 上 的 扩 大 。 其
中 , 很 明 显 的 一 个 特 点 就 是 以 前 被 定 义 为 文 学 材 料 的 内 容 被 吸 纳 到 史 学 当 中 来 。
其 中 很 明 显 的 一 个 例 子 就 是 史 景 迁 所 写 的 《 妇 人 王 氏 之 死 》。 他 在 这 部 作 品 当 中
利 用 的 史 料 支 撑 之 一 就 是 蒲 松 龄 的 《 聊 斋 志 异 》。 我 们 通 常 认 为 , 文 学 是 不 能 够
作 为 史 学 的 支 撑 性 的 建 构 的 , 但 在 这 个 广 开 言 路 的 趋 势 当 中 , 文 学 进 入 邻 近 学 科
成 为 一 个 具 有 创 新 性 意 义 的 事 件 。
以 上 是 讲 的 史 料 。 如 果 我 们 谈 到 叙 事 而 不 从 原 叙 事 的 角 度 来 讲 , 而 是 把 它 视
为 一 种 文 体 、 一 种 书 写 技 巧 、 一 种 书 写 风 格 的 话 , 那 么 , 在 史 学 当 中 体 现 得 最 明
显 的 就 是 心 态 史 。 我 们 知 道 人 类 的 生 活 体 验 、 精 神 世 界 以 及 整 个 形 态 领 域 是 无 法
用 一 种 量 化 的 方 法 来 加 以 研 究 和 复 制 的 , 那 么 , 叙 事 在 这 个 地 方 成 为 我 们 把 握 人
类 心 态 的 一 个 非 常 好 的 桥 梁 。 这 也 是 为 什 么 心 态 史 会 作 为 新 史 学 当 中 一 个 非 常 显
著 的 旗 帜 性 产 物 的 出 现 ? 那 么 , 集 中 到 我 们 特 殊 的 史 学 文 体 当 中 , 我 要 提 到 的 就
是 “ 传 记 史 学 ”。 传 统 上 认 为 , 传 记 的 方 式 来 书 写 历 史 是 历 史 研 究 当 中 最 为 困 难
的 方 式 之 一 。 为 什 么 困 难 ? 是 因 为 它 的 边 界 不 明 , 容 易 渗 透 到 文 学 当 中 来 。 简 单
跟 大 家 说 一 下 这 个 图 ( 见 PPT), 雅 典 学 派 的 作 者 拉 斐 尔 把 自 己 的 头 像 放 在 画 的
右 下 角 , 这 是 一 个 比 较 极 端 的 例 子 , 也 即 作 者 如 何 渗 透 到 他 所 创 造 的 对 象 文 本 当
中 来 , 传 记 史 学 实 际 上 就 承 袭 了 这 一 套 脉 络 , 达 成 了 文 学 与 史 学 之 间 的 沟 通 。
最 后 , 我 想 说 的 是 我 们 今 天 讲 的 叙 事 其 实 具 备 两 套 意 义 指 向 的 符 号 系 统 , 一
个 是 指 向 史 实 和 符 号 的 故 事 , 另 一 个 是 承 载 这 个 事 实 和 故 事 的 表 现 手 段 。 如 果 我
们 从 这 两 个 角 度 进 入 中 国 历 史 的 话 , 那 么 , 我 们 的 收 获 也 会 是 双 向 的 : 一 方 面 ,
我 们 的 素 材 会 得 到 一 种 解 放 , 摆 脱 历 代 加 之 其 上 的 阐 释 ; 另 一 方 面 , 众 多 碎 片 也
会 被 规 定 到 的 一 种 模 式 , 规 定 到 一 种 组 合 和 位 置 上 来 。 也 就 是 说 , 我 们 今 天 所 看
到 的 历 史 , 它 是 一 个 文 本 , 而 这 个 文 本 是 一 种 叙 事 , 是 被 人 们 讲 述 的 历 史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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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 晓 青 : 下 面 请 广 西 民 族 大 学 的 黄 晓 娟 教 授 发 言 。
黄 晓 娟 : 谢 谢 大 会 给 我 这 样 的 机 会 ! 今 天 , 我 要 讲 的 是 “ 中 国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的 人 类 学 研 究 ”。 我 的 思 考 是 我 正 在 进 行 的 一 个 国 家 民 委 的 课 题 “ 族 群
记 忆 与 传 承 —— 中 国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研 究 ” 当 中 的 一 个 部 分 。 因 为 思 考 还
不 成 熟 , 我 把 今 天 的 发 言 当 作 向 老 师 们 请 教 、 和 各 位 交 流 的 机 会 。
尽 管 我 们 知 道 “ 制 度 研 究 ” 对 于 所 有 的 学 科 来 说 是 一 个 非 常 基 本 的 问 题 , 比
如 说 当 代 文 学 制 度 、 现 代 文 学 制 度 是 没 有 问 题 的 。 但 是 , 我 们 说 到 “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 的 时 候 , 就 会 有 人 提 出 质 疑 。 很 多 人 会 认 为 : 在 少 数 民 族 、 特 别 是
在 民 间 社 会 里 面 , 口 传 文 学 能 够 兴 盛 的 发 展 跟 没 有 制 度 的 约 束 有 很 大 的 关 系 。 但
是 在 我 看 来 , 民 间 社 会 也 有 它 自 有 的 秩 序 和 生 存 规 律 , 所 以 , 我 试 图 做 这 样 的 研
究 , 即 在 少 数 民 族 社 会 里 面 , 在 考 察 口 传 文 学 的 形 成 、 发 展 与 传 承 过 程 当 中 , 它
所 依 赖 的 这 种 特 定 的 秩 序 和 模 式 所 形 成 的 制 度 和 制 度 形 成 因 素 的 作 用 和 影 响 。
前 面 , 黄 中 祥 教 授 在 他 的 研 究 当 中 看 到 口 传 文 学 渐 渐 消 亡 的 过 程 。 我 认 为 ,
口 传 文 学 在 现 代 社 会 消 亡 的 这 个 过 程 与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的 变 迁 有 很 大 的 关 系 。
首 先 , 我 们 来 看 一 下 “ 制 度 ” 这 个 词 。 在 古 汉 语 当 中 ,“ 制 度 ” 一 词 指 在 一
定 历 史 条 件 下 形 成 的 法 律 、 礼 俗 、 规 定 与 立 法 等 。 那 么 , 西 方 制 度 学 认 为 任 何 社
会 都 有 制 度 , 包 括 无 文 字 社 会 。 德 国 学 者 柯 武 刚 和 史 漫 飞 把 制 度 区 分 为 内 在 制 度
和 外 在 制 度 。 这 种 区 分 是 从 制 度 的 产 生 、 制 度 的 影 响 、 制 度 的 内 容 及 制 度 性 质 等
方 面 来 制 定 的 。 他 们 的 划 分 对 我 的 思 考 有 很 大 的 帮 助 。 道 格 拉 斯 ·C· 诺 斯 也 指
出 : 制 度 是 由 正 式 制 度 和 非 正 式 制 度 构 成 的 , 非 正 式 制 度 是 随 时 间 演 进 的 , 是 人
们 在 社 会 活 动 和 交 往 过 程 中 自 然 演 化 而 形 成 的 , 包 括 风 俗 习 惯 、 伦 理 道 德 、 价 值
观 念 、 意 识 形 态 等 属 于 文 化 的 规 则 与 约 束 ; 非 正 式 制 度 始 终 是 人 们 行 为 有 约 束 力
的 各 种 规 则 , 具 有 正 式 规 则 所 无 法 替 代 的 作 用 。 这 样 的 理 论 对 我 的 促 动 就 更 大 了 。
我 看 到 在 我 们 汉 语 当 中 ,“ 制 ” 和 “ 度 ” 这 两 个 字 也 隐 含 着 不 同 侧 面 的 意 义 。
“ 制 ” 指 的 是 外 在 的 规 约 、 束 缚 和 局 限 ,“ 度 ” 指 的 是 内 守 中 庸 之 节 。 这 个 “ 内
守 中 庸 之 节 ” 对 我 研 究 少 数 民 族 的 口 传 文 学 有 很 大 的 帮 助 。 我 们 看 到 , 汉 语 的 制
度 也 包 含 了 内 与 外 两 个 方 面 对 行 为 的 一 种 规 约 。 因 此 , 我 的 研 究 主 要 想 从 “ 非 正
式 制 度 ” 的 层 面 来 探 析 中 国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得 以 生 存 发 展 的 一 个 内 在 机 理 。 一
方 面 , 从 宏 观 层 面 上 来 把 握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的 整 体 规 律 , 另 外 一 方 面 , 它
毕 竟 冠 上 了 “ 人 类 学 研 究 ” 的 名 称 , 所 以 也 想 通 过 人 类 学 调 查 所 得 的 一 些 个 案 分
析 来 呈 现 中 国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的 丰 富 性 。
接 下 来 我 想 谈 三 个 方 面 。 第 一 , 谈 谈 我 所 思 考 的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制 度 。 在 谈 这
个 制 度 之 前 , 我 想 对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的 特 点 做 一 个 清 晰 的 了 解 。“ 口 传 文 学 ” 指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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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集 体 性 创 作 、 口 头 传 承 的 活 动 文 本 。 从 这 个 层 面 上 , 我 们 看 到 口 传 文 学 是 一 种
与 生 活 情 景 同 在 的 动 态 的 文 学 。 尽 管 在 不 同 的 民 族 多 样 化 传 承 过 程 当 中 , 不 同 民
族 之 间 的 传 承 方 式 有 区 分 , 但 也 有 相 同 或 相 似 的 传 承 方 式 和 体 系 , 这 些 行 之 有 效
的 传 承 方 式 就 潜 藏 着 具 有 规 律 性 的 制 度 性 因 素 。
那 么 ,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的 特 性 是 什 么 呢 ? 在 我 看 来 , 它 主 要 是 以 隐 在
的 方 式 存 在 。 因 为 在 口 传 文 学 当 中 , 口 传 文 学 作 品 的 生 产 者 、 传 播 者 往 往 是 同 一
的 , 为 生 产 者 和 消 费 者 , 往 往 也 是 可 以 互 换 的 。 比 如 说 , 我 们 看 到 侗 族 大 歌 , 在
它 的 传 承 过 程 当 中 存 在 一 个 自 在 的 、 有 组 织 、 有 规 律 的 传 承 体 系 。 侗 族 是 无 文 字
的 , 主 要 以 言 说 与 歌 唱 代 替 、 相 承 。 歌 师 就 是 侗 族 大 歌 的 继 承 者 和 传 播 者 , 千 百
年 来 歌 词 的 传 统 和 曲 调 就 靠 他 们 来 传 承 、 创 新 , 歌 师 培 养 了 一 批 又 一 批 的 歌 队 和
歌 手 。 在 这 样 一 个 歌 的 传 播 过 程 当 中 , 歌 师 就 成 为 文 化 的 传 统 与 生 活 经 验 的 诠 释
者 与 制 定 者 。 在 这 个 层 面 上 , 歌 师 在 民 间 是 代 表 了 某 种 权 威 力 量 。 因 此 ,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也 是 属 于 民 间 系 统 的 文 学 制 度 。 在 我 看 来 , 民 间 系 统 是 中 国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的 根 本 性 制 度 。
在 口 传 文 学 中 , 还 存 在 一 些 制 度 性 的 因 素 。 比 如 宗 教 、 仪 式 、 习 俗 、 惯 例 、
节 庆 就 构 成 口 传 文 学 生 成 、 完 成 、 发 展 、 传 播 、 接 受 、 评 价 的 制 度 系 统 。 那 么 ,
在 这 个 制 度 系 统 中 , 我 刚 刚 提 到 的 这 些 因 素 并 非 是 各 自 独 立 运 作 的 , 而 是 交 互 作
用 的 , 它 们 的 特 征 具 有 隐 秘 性 、 综 合 性 。 在 我 看 来 , 宗 教 是 深 层 性 、 机 制 性 的 制
度 性 因 素 , 仪 式 、 习 俗 、 惯 例 、 节 庆 是 组 织 性 、 表 层 性 的 制 度 性 因 素 和 制 度 形 式 。
因 此 , 少 数 民 族 民 间 文 学 制 度 就 是 以 宗 教 为 引 导 , 以 拜 师 学 艺 、 大 众 公 认 制 等 为
主 要 模 式 的 激 励 机 制 。 民 间 节 庆 、 仪 式 是 民 间 口 传 文 学 生 产 的 主 要 空 间 和 主 要 途
径 , 是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最 重 要 的 一 环 。 这 个 制 度 还 体 现 了 我 们 民 间 社 会 文 化 机 制 的
高 度 智 慧 , 我 们 可 以 把 它 与 正 统 的 、 主 流 的 文 学 制 度 作 一 个 对 比 : 我 们 看 到 正 统
的 主 流 文 学 制 度 一 般 是 以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为 引 导 , 以 学 校 教 育 、 专 家 评 奖 制 、 名 利
制 为 主 要 培 育 模 式 和 激 励 机 制 来 生 产 文 学 ; 在 现 代 文 学 制 度 当 中 , 生 产 、 传 播 、
消 费 是 有 明 确 分 工 的 , 学 校 教 育 、 文 学 机 构 逐 渐 取 代 了 歌 师 歌 班 , 报 刊 等 现 代 传
媒 也 取 代 了 节 日 庆 典 而 成 为 文 学 的 主 要 传 播 途 径 和 空 间 。
我 本 想 再 简 单 谈 谈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的 功 能 , 因 为 时 间 关 系 , 我 把 前 面
谈 的 这 一 部 分 做 个 总 结 。
前 面 谈 到 制 度 系 统 。 制 度 系 统 有 一 定 的 稳 定 性 , 也 有 相 当 的 变 异 性 。 所 以 ,
中 国 民 间 少 数 民 族 口 头 文 学 制 度 的 变 迁 直 接 地 影 响 着 少 数 民 族 口 头 文 学 发 展 和
变 迁 。 正 如 前 面 黄 教 授 所 说 , 它 在 现 当 代 中 国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当 中 的 盛 衰 就 鲜
明 地 反 映 了 少 数 民 族 口 传 文 学 制 度 的 变 异 。 为 什 么 这 么 说 呢 ? 因 为 所 有 文 化 进 化
或 传 播 过 程 当 中 都 以 制 度 变 迁 的 形 式 发 生 。 口 传 文 学 与 制 度 之 间 的 冲 突 也 是 普 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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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 在 的 , 制 度 既 是 口 传 文 学 发 展 的 动 力 , 也 制 约 着 口 传 文 学 的 发 展 。 某 些 制 度 的
僵 化 与 落 后 使 得 部 分 口 传 文 学 逐 渐 被 遗 忘 , 也 陆 续 失 传 。 那 么 , 某 些 口 传 文 学 何
以 稳 定 的 传 承 至 今 ? 在 某 种 意 义 上 , 正 是 因 为 口 传 文 学 与 制 度 的 冲 突 促 使 文 学 与
制 度 变 革 和 发 展 形 成 比 较 强 的 自 我 调 节 机 制 , 从 而 使 文 学 和 制 度 之 间 的 关 系 达 到
一 个 新 的 平 衡 、 一 种 新 的 协 调 发 展 。 比 如 说 , 我 们 现 在 看 到 城 市 里 的 庙 会 , 都 被
纳 入 到 了 政 府 管 理 体 制 当 中 。 城 市 当 中 的 庙 会 变 成 了 千 篇 一 律 的 展 演 , 在 这 一 过
程 当 中 , 原 有 的 狂 欢 节 的 灵 魂 已 经 变 成 为 不 完 整 的 实 体 , 其 存 在 可 以 说 是 完 全 依
赖 于 国 家 主 义 的 秩 序 为 前 提 。 这 些 庙 会 之 类 的 民 间 仪 式 向 展 演 的 转 化 , 服 务 于 这
样 政 府 体 制 的 秩 序 规 则 , 这 些 规 则 又 通 过 传 播 过 程 为 市 民 所 强 化 。 因 此 , 我 们 看
到 的 是 : 一 旦 被 改 成 符 合 政 府 规 定 的 展 演 , 仪 式 的 狂 欢 精 神 就 被 消 解 了 。 这 是 我
们 看 到 的 一 个 侧 面 。 另 外 一 个 层 面 , 在 任 何 一 个 时 代 总 会 有 一 个 可 供 民 间 口 头 文
学 演 说 的 空 间 , 这 些 空 间 又 总 会 在 民 间 生 活 中 营 建 出 来 。 所 以 , 在 今 天 经 济 高 速
发 展 的 时 代 里 面 , 口 头 文 学 具 有 比 作 家 文 学 更 加 灵 活 的 转 换 生 成 机 制 , 这 样 的 机
制 也 使 得 口 头 文 学 获 得 强 大 的 生 命 力 。 谢 谢 !( 掌 声 )
汤 晓 青 : 下 面 请 评 议 人 分 别 加 以 评 议 。
【 评 议 】
夏 敏 : 各 位 老 师 , 下 午 好 ! 刚 才 听 到 七 位 同 志 的 发 言 , 我 最 大 的 感 触 是 ,
所 有 的 发 言 都 是 非 常 密 集 的 、 语 速 是 非 常 快 的 、 材 料 是 非 常 多 的 , 我 的 头 脑 来 不
及 把 发 言 内 容 做 到 很 好 的 消 化 。 我 大 概 谈 谈 自 己 的 看 法 。
从 刘 珩 谈 起 , 刘 珩 的 发 言 题 目 是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可 能 性
探 索 》。 他 针 对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进 行 了 一 个 非 常 好 的 人 类 学 阐 释 。 针 对 为 某 个 人
类 学 家 做 所 谓 的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对 人 类 学 家 的 立 场 进 行 一 次 有 益 的 反 思 , 是 能 够
很 好 地 再 现 人 类 学 个 性 的 做 法 。 人 们 可 以 透 过 民 族 志 传 记 , 对 这 个 学 科 进 行 批 评
与 反 思 。 民 族 志 式 传 记 的 写 作 文 本 给 了 读 者 许 多 反 思 人 类 学 视 角 写 作 的 一 些 特 殊
规 律 。
我 注 意 到 ,“ 传 主 ” 在 田 野 过 程 当 中 的 一 些 经 历 以 及 作 为 对 传 主 的 描 述 者 ,
这 样 一 种 二 重 的 经 历 是 很 有 意 味 的 。 亲 历 了 什 么 ? 如 何 去 亲 历 ? 别 人 如 何 亲 历 而
“ 我 ” 在 别 人 的 亲 历 中 得 到 了 什 么 样 的 特 别 启 示 ? 刘 珩 这 些 心 得 给 我 的 印 象 非 常
深 , 因 为 这 里 涉 及 到 今 天 上 午 学 者 们 经 常 谈 到 的 一 对 概 念 :“ 他 者 ” 和 “ 我 者 ”。
如 果 说 传 主 是 作 为 “ 他 者 ” 的 话 , 那 么 给 传 主 立 传 的 人 就 是 “ 我 者 ”。 那 么 , 这
个 “ 我 者 ” 的 作 品 出 来 之 后 , 作 为 我 们 读 者 来 看 这 个 作 者 的 作 品 , 这 又 是 另 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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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 “ 他 者 ”。 这 让 我 想 到 一 个 成 语 :“ 螳 螂 捕 蝉 , 黄 雀 在 后 ”。 蝉 是 “ 他 者 ”, 螳 螂
是 第 二 个 “ 他 者 ”, 黄 雀 又 是 另 一 个 “ 他 者 ”。 如 果 我 们 要 研 究 黄 雀 , 那 么 , 它 的
指 向 就 更 多 了 。 所 以 作 者 对 民 族 志 式 传 记 的 分 析 研 究 的 确 给 我 们 提 供 了 思 考 的 全
新 角 度 。
下 一 位 是 陶 家 俊 先 生 。 他 谈 论 的 可 能 是 我 们 所 不 太 熟 悉 的 , 或 者 是 我 们 所 不
太 清 楚 的 。 他 刚 才 的 语 速 非 常 快 , 因 此 , 我 们 理 解 起 来 会 有 一 些 困 难 。 但 是 , 他
通 过 伊 泽 尔 和 施 瓦 布 的 观 点 的 分 析 , 给 我 最 大 的 印 象 就 是 , 尽 管 他 没 有 做 个 案 批
评 , 但 是 其 中 所 展 示 出 来 的 东 西 真 正 是 现 在 的 人 类 学 家 应 该 引 起 思 考 和 关 注 的 东
西 。 我 们 经 常 用 “ 不 平 则 鸣 ”, 不 平 就 是 说 有 创 伤 与 灾 难 , 怎 么 样 鸣 ? 可 以 有 不
同 的 方 式 来 “ 鸣 ”, 可 以 通 过 仪 式 来 “ 鸣 ”, 可 以 通 过 文 学 来 “ 鸣 ”。 这 就 牵 涉 到
一 个 文 学 的 治 疗 功 能 , 如 果 遇 到 灾 难 的 话 就 随 之 有 了 文 学 的 “ 鸣 ”, 可 能 对 人 类
而 言 就 是 福 音 , 于 是 文 学 的 功 能 就 会 牵 扯 出 来 。
接 下 来 是 关 于 安 琪 的 发 言 的 评 议 。 安 琪 的 发 言 非 常 精 彩 , 她 理 论 缜 密 、 思 路
精 微 与 她 的 美 丽 一 起 冲 击 着 大 家 。 她 的 分 析 涉 及 到 所 谓 的 叙 事 史 学 。 史 学 以 叙 事
的 方 式 构 建 , 与 人 类 心 灵 表 达 的 轨 迹 是 合 拍 的 。 我 们 经 常 说 “ 文 史 哲 ”, 她 在 这
里 把 文 和 史 的 叙 事 以 及 人 类 学 的 叙 事 这 三 者 连 在 一 起 来 思 考 , 它 们 都 有 叙 事 。 这
些 叙 事 既 有 相 关 性 , 又 有 各 自 风 貌 。 叙 事 史 学 并 不 简 单 针 对 历 史 叙 事 , 而 是 对 史
学 意 义 中 的 叙 事 加 以 透 视 。 人 类 学 和 文 学 的 叙 事 都 对 反 思 叙 事 史 学 提 供 了 一 些 特
殊 的 “ 镜 像 ”。 尽 管 她 的 这 种 思 考 多 数 是 建 构 在 理 论 层 面 上 , 这 种 建 构 对 于 我 们
重 新 去 反 思 史 学 和 人 类 学 的 关 系 或 者 史 学 和 文 学 的 关 系 会 带 来 很 多 的 思 考 , 并 会
有 意 想 不 到 的 收 获 。
下 一 位 是 黄 晓 娟 老 师 的 发 言 评 议 。 我 觉 得 她 这 个 发 言 非 常 好 。 她 讲 的 是 我 们
如 何 关 注 口 传 文 学 的 制 度 。 过 去 , 我 们 的 印 象 里 , 口 传 文 学 可 能 只 是 有 一 些 传 承
的 模 式 与 传 留 的 方 式 , 然 而 我 们 并 没 有 把 它 上 升 到 制 度 的 层 面 去 思 考 。 实 际 上 ,
少 数 民 族 的 很 多 口 承 表 达 是 约 定 俗 成 的 , 或 者 说 是 被 制 度 化 了 的 。 那 么 , 这 种 制
度 化 的 东 西 在 现 代 化 社 会 中 可 能 会 发 生 一 些 变 迁 , 出 现 很 多 变 化 。 比 如 说 , 过 去
放 在 仪 式 当 中 , 今 天 可 能 就 成 为 一 种 纯 粹 展 演 的 东 西 了 , 它 们 原 有 的 东 西 可 能 丧
失 了 , 被 碎 片 化 了 。 我 觉 得 , 在 这 种 研 究 背 后 , 蕴 含 了 一 个 学 者 的 文 化 忧 虑 和 轻
微 的 感 伤 , 忧 虑 和 感 伤 背 后 又 呈 现 了 对 文 化 的 试 图 还 原 , 这 种 方 式 的 还 原 可 能 与
今 天 上 午 叶 老 师 的 还 原 有 所 不 同 , 但 我 认 为 背 后 情 感 指 向 是 一 样 的 。
汤 晓 青 : 下 面 , 请 陈 器 文 老 师 来 谈 谈 。( 掌 声 )
陈 器 文 : 主 席 、 各 位 亲 爱 的 同 胞 , 大 家 好 ! 我 来 自 台 湾 台 中 中 兴 大 学 。 我 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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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 这 个 会 议 有 各 种 主 客 观 因 素 。 今 天 这 个 会 是 文 学 人 类 学
学 会 , 看 来 是 文 学 和 人 类 学 的 超 链 接 。 我 与 上 位 发 言 的 夏
先 生 各 有 分 工 , 刚 才 , 他 将 把 七 位 论 文 发 表 人 的 内 容 已 做
了 讨 论 。 我 主 要 谈 讲 一 下 我 来 到 贵 阳 参 加 会 议 的 一 些 观 察
与 交 流 吧 !
在 贵 阳 会 议 上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的 超 链 接 , 其 实 与 我 长 久
在 中 文 系 教 学 以 及 担 任 过 一 些 行 政 工 作 而 产 生 的 困 惑 有
关 。 中 文 系 的 课 程 面 对 着 一 个 时 代 的 巨 变 与 困 境 。 比 如 说 ,
中 文 系 的 课 程 中 , 总 是 有 一 些 课 程 选 修 它 的 年 轻 学 生 越 来 越 少 , 甚 至 到 了 开 不 成
课 的 地 步 , 比 如 《 礼 记 》、《 荀 子 》、《 说 文 》。 同 时 , 也 有 很 多 新 的 课 程 要 开 发 ,
比 如 说 “ 神 话 人 类 学 ”、“ 旅 游 文 学 ”、“ 海 洋 文 学 ”、“ 文 化 创 意 、“ 编 辑 与 采 访 ”
等 。 总 之 , 学 生 要 看 很 多 庞 杂 的 书 , 学 生 会 说 :“ 这 哪 是 中 文 系 的 课 程 了 ? 这 简
直 就 是 文 化 学 、 博 物 学 嘛 !” 学 生 要 阅 读 的 书 除 了 经 史 子 集 外 , 还 包 括 宗 教 的 、
心 理 的 、 社 会 的 、 经 济 的 、 民 族 的 、 地 理 的 、 民 俗 的 , 包 括 了 上 下 、 古 今 、 中 外
这 样 庞 大 的 范 畴 。 中 国 文 学 系 是 不 是 已 经 变 成 文 化 博 物 学 系 了 ? 开 设 的 课 程 有 与
时 俱 变 、 新 旧 推 移 、 不 得 不 然 的 趋 势 。
另 一 方 面 , 我 们 中 兴 大 学 有 幸 邀 约 叶 舒 宪 教 授 前 来 客 座 讲 学 。 准 备 开 设 一 门
过 去 未 曾 开 过 的 课 程 叫 做 “ 文 学 人 类 学 ” 与 “ 考 古 神 话 学 ”。
文 学 和 人 类 学 的 两 个 学 科 范 畴 都 很 大 , 它 们 之 间 要 作 一 个 超 链 接 , 怎 么 连
接 ? 是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书 写 么 ? 或 是 文 学 中 的 人 类 学 现 象 ? 是 探 讨 文 学 作 品 中 的
民 俗 、 仪 式 、 信 仰 ? 或 是 神 话 学 的 现 代 学 科 化 ?
我 个 人 得 到 的 初 步 认 知 是 “ 文 学 人 类 学 ” 本 原 就 是 神 话 学 , 而 称 为 “ 文 学 人
类 学 ” 的 消 极 性 意 义 是 将 神 话 学 局 限 在 文 字 文 献 的 研 究 。 积 极 性 意 义 则 是 将 神
话 学 回 复 到 我 们 对 人 类 文 化 初 源 状 态 的 探 究 , 追 寻 习 俗 、 器 物 、 意 识 、 文 明 等
的 源 起 。 文 学 人 类 学 实 际 上 即 是 神 话 学 在 寻 找 它 原 始 失 散 了 的 血 亲 , 学 科 分 散
了 , 如 今 再 做 一 个 超 链 接 。 这 应 验 了 一 句 话 “ 天 下 合 久 必 分 , 分 久 必 合 ”。
( 录 音 整 理 : 王 立 杰 、 李 媛 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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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 题 发 言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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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 :11 月 29 日 下 午 16:45-18:15
地 点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新 楼 412 室
主 持 人 : 黄 中 祥 副 研 究 员 吴 秋 林 教 授
发 言 人 : 杜 国 景 教 授 陈 器 文 教 授 谭 佳 博 士 石 开 忠 教 授
黄 亚 平 教 授 郑 振 伟 教 授 皇 甫 晓 涛 教 授
评 议 人 : 陶 家 俊 、 刘 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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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 言 】
黄 中 祥 : 请 各 位 发 言 人 发 言 时 提 取 精 髓 , 尽 量 在 规 定 时 间 内 完 成 发 言 。
请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文 学 与 传 播 学 院 杜 国 景 老 师 发 言 , 他 的 发 言 题 目 是 《“ 地 方
性 ” 叙 事 中 的 还 乡 者 —— 以 合 作 化 时 期 的 周 立 波 为 例 》。
杜 国 景 : 我 在 这 次 年 会 中 提 交 的 题 目 是 “ 地 方 性 叙 事
中 的 还 乡 者 ”。
我 的 观 点 主 要 是 , 目 前 , 人 类 学 理 论 对 “ 地 方 性 ” 的
研 究 应 该 说 还 是 有 分 歧 的 。 这 个 分 歧 主 要 是 在 “ 主 体 ”
上 面 。 因 为 , 人 类 学 是 一 个 文 化 他 者 , 这 个 他 者 的 文 化 背
景 、 立 场 、 方 法 等 等 不 一 样 , 对 同 一 个 地 方 性 的 、 民 族 性
的 发 现 , 应 该 是 有 差 别 的 。 另 外 , 作 为 地 方 性 的 立 场 来 说 ,
地 方 文 化 的 持 有 者 也 会 有 差 异 。 所 以 , 地 方 性 知 识 是 怎 么
建 构 的 ? 是 被 谁 建 构 的 ? 用 什 么 方 法 建 构 的 ? 我 觉 得 这 些 问 题 是 可 以 研 究 的 。 这
当 中 , 有 一 个 “ 还 乡 者 ” 值 得 关 注 。
第 一 个 层 面 , 为 什 么 我 不 用 民 族 性 与 民 族 志 , 而 用 “ 地 方 性 ” 这 个 概 念 ? 因
为 , 我 想 引 入 另 外 一 个 “ 主 体 ”, 即 国 家 主 体 。 国 家 在 地 方 塑 造 的 过 程 当 中 , 对
文 化 他 者 、 还 乡 者 与 地 方 都 会 有 影 响 。 同 时 , 我 注 意 到 , 在 主 体 建 构 过 程 当 中 ,
地 方 性 知 识 应 该 是 一 种 观 念 性 的 东 西 。 在 这 种 观 念 性 中 , 最 重 要 的 是 地 方 性 知 识
如 何 形 成 的 情 景 、 条 件 , 这 比 我 们 去 关 注 准 则 性 、 原 则 性 的 东 西 更 有 效 。 所 以 ,
我 认 为 在 地 方 性 知 识 建 构 当 中 , 有 一 个 主 体 应 该 引 起 我 们 注 意 , 就 是 我 的 文 章 中
说 的 “ 还 乡 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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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看 过 叶 舒 宪 先 生 《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 的 博 士 论 文 。 他 在 里 面 谈 到 , 还 乡 者 或
者 文 化 他 者 有 一 种 现 象 叫 做 “ 党 异 伐 同 ”。 叶 先 生 同 时 提 到 , 在 建 设 地 方 性 知 识
中 有 一 个 悖 论 , 即 “ 近 距 离 与 远 距 离 ” 的 概 念 。 我 认 为 , 如 果 我 们 引 入 “ 还 乡 者 ”
这 个 主 题 , 就 可 以 解 决 这 个 悖 论 问 题 。 因 为 ,“ 还 乡 者 ” 既 不 是 一 个 文 化 他 者 ,
也 不 是 一 个 当 地 文 化 的 持 有 者 。 他 在 这 两 者 之 间 可 以 自 由 出 入 ,“ 出 乎 其 内 、 超
乎 其 外 ”, 这 是 非 常 有 意 思 的 一 个 主 体 。 在 人 类 学 研 究 中 , 这 样 的 主 体 的 发 现 、
文 化 建 构 是 与 众 不 同 的 。
第 二 个 层 面 , 我 想 通 过 一 个 还 乡 主 体 的 解 读 说 明 我 的 观 点 。 这 个 主 体 是 “ 合
作 化 时 期 的 周 立 波 ”。 我 为 什 么 选 择 周 立 波 呢 ? 主 要 原 因 如 下 : 一 是 因 为 我 们 现
在 做 的 一 个 课 题 正 好 与 周 立 波 有 关 , 我 在 2008 年 9 月 中 旬 去 周 立 波 故 乡 湖 南 益
阳 参 加 了 周 立 波 诞 辰 一 百 年 的 学 术 会 议 。 另 一 个 更 重 要 的 原 因 , 选 择 周 立 波 这 个
还 乡 主 体 是 为 了 引 入 “ 国 家 对 地 方 的 塑 造 ” 这 样 一 个 强 大 的 背 景 。 我 把 这 个 背 景
概 括 为 国 家 强 制 性 的 塑 造 、 规 训 地 方 , 又 向 地 方 妥 协 的 过 程 。 在 这 个 过 程 当 中 ,
周 立 波 那 一 代 写 农 业 合 作 化 小 说 的 文 本 , 就 不 应 该 看 作 纯 文 学 文 本 了 , 可 能 要 看
作 超 文 学 文 本 , 它 既 有 社 会 思 想 史 的 、 政 治 方 面 的 , 甚 至 还 有 人 类 学 方 面 的 意 义
和 价 值 , 所 以 我 选 择 了 这 样 一 个 文 本 。 再 一 个 原 因 , 周 立 波 大 概 是 那 一 代 作 家 中
最 具 有 知 识 分 子 角 色 意 识 的 作 家 , 当 年 在 研 究 柳 青 、 周 立 波 、 赵 树 理 时 , 已 经 有
很 多 人 指 出 周 立 波 的 风 格 是 地 方 文 化 特 色 带 来 的 抒 情 性 风 格 , 所 以 他 最 有 知 识 者
还 乡 的 通 达 、 宽 广 。 他 不 是 狭 隘 的 主 体 , 如 果 选 择 那 样 的 主 体 会 引 起 认 识 上 的 失
误 , 基 于 这 些 理 由 , 我 选 择 了 周 立 波 来 说 明 、 解 读 地 方 性 叙 事 中 知 识 者 还 乡 的 作
用 。
谈 周 立 波 的 小 说 , 我 们 发 现 关 注 湖 湘 特 色 的 人 太 多 。 但 更 重 要 的 是 , 周 立 波
小 说 中 有 一 种 经 验 化 的 、 感 觉 化 的 乡 土 世 界 。 这 样 的 乡 土 世 界 对 国 家 塑 造 地 方 具
有 一 种 解 构 的 作 用 。 所 以 , 在 周 立 波 的 小 说 文 本 中 间 有 很 多 民 间 化 的 东 西 。 比 如
说 , 有 人 谈 到 过 刘 雨 生 的 恋 爱 好 像 田 螺 姑 娘 的 民 间 故 事 , 也 有 没 有 谈 到 的 王 菊 生
( 菊 咬 筋 ) 的 过 继 好 像 民 间 的 三 兄 弟 故 事 。
因 此 , 我 觉 得 在 地 方 叙 事 中 的 还 乡 者 是 否 可 以 从 这 样 一 个 角 度 走 向 人 类 学 的
疆 域 ? 这 是 我 的 观 点 , 谢 谢 各 位 。( 掌 声 )
黄 中 祥 : 谢 谢 杜 国 景 老 师 的 发 言 , 下 面 请 台 湾 中 兴 大 学 的 陈 器 文 老 师 做 精 彩
的 发 言 !
陈 器 文 : 主 席 , 各 位 来 宾 , 各 位 同 胞 , 大 家 好 ! 我 今 天 发 言 的 这 篇 论 文 是 《 道
教 神 仙 故 事 中 “ 吃 粪 吮 疮 ” 的 难 题 考 验 》。“ 吃 粪 吮 疮 ” 是 吃 脏 东 西 , 借 用 佛 教 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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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 , 即 所 谓 “ 魔 考 ”, 意 思 是 对 人 性 的 严 苛 的 考 验 。 吃 什 么 东 西 呢 ? 吃 粪 , 舔 疮 ,
舔 脓 , 吃 人 家 剩 的 茶 , 吃 口 水 , 吃 人 家 的 鼻 涕 。 这 很 难 想 象 , 请 你 吃 这 样 的 东 西
来 考 验 你 , 看 你 可 不 可 以 成 神 仙 。 它 在 中 国 有 一 个 大 量 的 系 统 :《 神 仙 传 》、《 列
仙 传 》、《 仙 佛 出 身 志 传 》,“ 要 成 仙 、 要 成 佛 ” 是 这 个 系 列 的 文 类 里 出 现 的 很 奇 特
的 母 题 。 从 这 个 角 度 出 发 , 介 入 今 天 文 学 人 类 学 课 题 中 “ 圣 ” 与 “ 俗 ” 的 思 考 ,
“ 圣 ” 的 东 西 不 见 得 都 是 发 光 发 亮 的 , 有 时 候 也 是 发 霉 发 臭 的 。
这 篇 论 文 搜 寻 了 从 最 早 的 魏 晋 南 北 朝 的 《 神 仙 传 》 里 面 出 现 的 最 原 始 的 吃 粪
成 仙 的 故 事 。 这 些 神 仙 故 事 都 有 一 个 终 极 母 题 , 就 是 要 求 成 仙 不 死 。 吃 粪 、 舔 疮
以 成 仙 不 死 的 这 个 思 维 很 有 趣 , 我 自 己 写 的 时 候 也 常 哈 哈 大 笑 , 居 然 匪 夷 所 思 的
是 以 食 秽 —— 我 是 雅 化 了 , 其 实 就 是 “ 吃 粪 ”—— 为 难 题 的 考 验 。 实 际 上 , 整 个
神 仙 故 事 系 列 , 有 多 种 可 能 成 仙 的 情 境 : 比 如 《 山 海 经 》 中 是 吃 不 死 之 药 , 在 《 神
仙 传 》 系 列 故 事 中 是 以 炼 丹 、 辟 谷 、 服 食 仙 枣 仙 桃 , 或 者 游 仙 文 学 中 餐 风 饮 露 、
化 羽 飞 升 。 但 如 果 我 们 仔 细 探 究 一 般 平 民 百 姓 到 底 吃 些 什 么 与 众 不 同 的 东 西 对 成
仙 有 帮 助 , 赫 然 发 现 《 本 草 纲 目 》 中 也 有 些 零 星 隐 诲 的 记 载 , 不 是 吃 很 卫 生 的 东
西 , 而 是 吃 某 些 人 体 分 泌 物 或 排 泄 物 会 有 愈 病 养 生 的 效 果 。 因 此 , 食 秽 成 仙 虽 然
带 着 些 游 戏 与 恶 作 剧 的 意 味 , 却 也 不 完 全 是 游 谈 无 根 的 。
拨 开 民 间 故 事 追 求 不 死 长 生 要 吃 粪 舔 疮 的 夸 大 情 节 , 这 类 故 事 深 层 的 圣 化 、
仙 化 诉 求 , 其 实 是 强 调 一 种 宗 教 心 灵 的 情 操 。 这 种 诉 求 比 前 述 三 种 类 型 更 加 深 刻
的 反 映 宗 教 心 灵 所 需 要 的 精 神 内 核 , 即 是 “ 谦 卑 告 罪 ”。
《 国 语 · 郑 语 》 有 记 载 神 话 , 很 荒 谬 , 情 节 如 奇 幻 片 。 内 容 是 : 夏 王 朝 大 厅
中 出 现 两 条 巨 龙 , 在 大 殿 中 胡 搞 瞎 搞 后 , 留 下 一 些 东 西 , 称 为 “ 龙 嫠 ”。“ 嫠 ” 是
什 么 ? 众 说 纷 纭 , 有 学 者 说 是 龙 的 口 水 , 也 有 人 说 是 龙 的 精 液 。 总 而 言 之 ,“ 龙
嫠 ” 就 是 一 种 生 物 体 的 分 泌 物 。 分 泌 物 这 种 东 西 很 有 意 思 , 自 己 的 分 泌 物 都 不 会
觉 得 很 脏 , 然 而 只 要 不 是 自 己 的 分 泌 物 都 会 觉 得 很 脏 。 夏 王 朝 举 国 对 这 “ 龙 嫠 ”
惊 疑 不 定 , 主 张 拜 它 、 祭 祀 它 或 丢 弃 它 都 不 妥 , 最 后 卜 请 神 示 , 把 它 放 在 宝 盒 里
供 奉 起 来 , 经 过 千 年 之 后 ,“ 龙 嫠 ” 还 没 有 干 涸 , 变 成 一 只 “ 玄 鼋 ”, 需 要 一 群 裸
体 妇 人 出 来 厌 制 。
这 则 龙 嫠 事 件 反 映 出 人 类 原 始 的 恐 惧 心 理 : 碰 触 某 些 生 物 分 泌 物 可 能 产 生 不
可 测 的 人 体 变 化 , 这 使 人 们 对 某 些 生 物 分 泌 物 怀 有 巨 大 的 畏 惧 与 排 斥 , 进 一 步 感
到 它 所 散 发 的 神 秘 慑 服 力 , 不 洁 的 分 泌 物 可 能 转 化 为 不 可 侵 犯 的 圣 物 。 根 据 这 样
的 认 知 , 这 篇 论 文 的 大 纲 如 下 :
一 、“ 体 液 ” 的 厌 惧 与 尊 崇 ; 二 、 忏 悔 服 罪 的 宗 教 意 义 ; 三 、 宗 教 文 本 向 文
学 方 向 倾 斜 。 涂 尔 干 曾 宣 称 , 宗 教 仪 式 的 基 本 特 征 就 是 两 个 : 吃 与 吃 。 透 过 人 与
人 的 共 食 , 凡 夫 俗 子 吃 食 扮 成 凡 人 的 神 仙 的 粪 与 疮 等 物 , 可 以 形 成 一 种 人 与 仙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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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缘 或 亲 缘 关 系 , 这 是 本 篇 论 文 的 论 述 起 点 ……。 不 知 不 觉 间 时 间 到 了 , 请 大 家
看 正 文 。 谢 谢 各 位 !( 掌 声 )
黄 中 祥 : 下 面 , 请 中 国 社 科 院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所 的 博 士 后 、 也 是 我 们 叶 舒 宪 老
师 的 学 生 谭 佳 发 言 。
谭 佳 : 非 常 抱 歉 , 我 换 了 一 个 题 目 。 因 为 , 我 之
前 递 交 的 关 于 先 秦 “ 巫 ” 的 讨 论 在 北 京 的 一 次 读 书 报
告 会 上 已 经 作 过 报 告 。 另 外 , 现 在 这 个 题 目 在 我 看 来
更 加 符 合 大 会 的 主 旨 。
我 的 题 目 是 《 神 圣 与 世 俗 的 中 介 —— 春 秋 宗 庙 的
记 载 意 义 新 探 》, 具 体 内 容 非 常 多 。 我 想 , 出 了 论 文 集
后 大 家 可 以 很 详 细 地 看 到 , 因 为 这 样 一 个 很 小 的 个 案
是 放 在 很 大 的 背 景 下 展 开 的 , 这 是 我 的 博 士 后 研 究 报 告 。
现 在 , 我 更 多 的 是 想 借 这 样 一 个 机 会 谈 谈 我 几 年 的 研 究 经 历 , 并 谈 一 下 转 向
的 问 题 。 因 为 今 天 上 午 已 经 有 很 多 学 者 在 或 者 赞 同 或 者 质 疑 这 个 “ 转 ”。 这 个 “ 转 ”
在 我 这 里 就 是 一 个 人 文 研 究 。 我 一 直 在 做 理 论 , 特 别 是 西 方 文 论 方 面 , 现 在 做 中
国 先 秦 这 么 小 的 个 案 , 所 以 我 想 借 这 次 机 会 下 多 讲 一 点 这 个 方 面 的 话 题 , 希 望 能
得 到 大 家 的 指 导 。
我 这 个 题 目 是 放 在 《 春 秋 》 下 面 来 说 的 。 我 们 讲 《 春 秋 》, 在 面 对 前 人 如 此
浩 瀚 的 研 究 面 前 , 怎 样 去 展 开 新 阐 释 ? 新 阐 释 的 作 用 是 什 么 ? 意 义 是 什 么 ? 空 间
是 什 么 ? 这 些 问 题 曾 经 非 常 困 扰 我 。 现 在 回 过 头 来 看 , 其 实 文 学 人 类 学 资 源 是 走
进 先 秦 文 化 、 先 秦 文 典 的 最 佳 、 可 靠 、 有 用 、 有 效 的 途 径 之 一 。
这 次 大 会 的 议 题 之 一 是 重 新 进 入 中 国 和 世 界 的 历 史 。 为 什 么 要 重 新 进 入 ? 言
下 之 意 即 别 人 都 在 进 , 我 们 还 要 再 进 , 我 们 再 进 的 新 的 地 方 究 竟 在 哪 里 ? 在 我 看
来 , 新 的 第 一 步 可 能 是 我 们 要 反 思 传 统 , 反 思 我 们 看 传 统 的 脉 络 , 反 思 经 典 何 以
成 为 经 典 。 大 家 看 ppt, 这 是 大 家 都 知 道 的 我 们 看 传 统 的 脉 络 。 简 单 说 来 就 是 从
远 古 没 有 文 字 的 社 会 到 先 秦 , 然 后 到 了 汉 代 初 , 然 后 是 经 学 意 识 形 态 的 牢 固 建 立 ,
这 样 延 绵 两 千 年 , 到 了 1905 年 , 上 个 世 纪 初 , 西 学 范 式 的 进 入 、 建 立 , 再 到 1949
年 彻 底 的 反 帝 反 封 建 , 在 我 们 当 下 呈 现 出 来 的 知 识 生 产 状 态 。 从 1949 年 到 现 在 ,
特 别 是 从 90 年 代 中 期 , 从 反 思 现 代 性 开 始 , 学 界 在 纷 纷 反 思 , 我 们 对 范 式 也 好 ,
对 理 论 也 好 , 对 历 史 也 好 , 对 所 有 学 科 建 构 的 合 法 性 , 对 我 们 言 说 的 这 一 套 话 语
的 意 义 在 哪 里 ? 所 以 , 从 那 个 时 候 开 始 , 很 多 研 究 都 在 说 从 1905 年 到 现 在 , 我
们 的 知 识 生 产 出 了 什 么 问 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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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在 这 样 的 思 潮 背 景 之 下 , 展 开 了 我 的 博 士 论 文 。 简 单 说 来 , 从 明 末 到 目 前 ,
我 们 把 对 晚 明 文 学 的 叙 述 放 在 一 个 现 代 性 转 型 的 背 景 下 看 , 看 现 代 关 于 晚 明 文 学
的 研 究 是 怎 么 被 呈 现 出 来 的 ? 这 样 一 套 叙 事 是 怎 样 被 建 构 的 ? 谱 系 是 怎 么 样
的 ? 它 能 说 明 什 么 道 理 ? 通 过 这 种 理 论 的 思 辨 , 用 了 新 史 学 、 叙 事 学 等 理 论 , 可
以 揭 示 什 么 呢 ? 可 以 揭 示 这 样 一 个 文 化 现 象 , 即 我 们 所 有 关 于 文 学 史 、 文 论 史 的
谱 系 建 构 是 被 建 构 的 , 是 以 西 方 范 式 为 根 本 指 导 而 建 立 起 来 的 。 当 然 , 我 在 做 的
时 候 非 常 有 激 情 , 但 是 做 完 后 会 反 思 : 诚 然 , 这 是 西 学 范 式 来 研 究 中 国 传 统 , 造
成 了 我 们 在 寻 找 传 统 资 源 的 同 时 , 反 而 背 离 了 传 统 。 通 过 我 的 几 十 万 字 的 博 士 论
文 说 明 了 这 样 一 个 道 理 。
那 么 , 我 们 的 传 统 到 底 在 哪 里 ?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这 样 一 个 传 统 脉 络 。 当 我 们 反
思 从 1905 年 到 现 在 的 知 识 谱 系 有 问 题 时 , 我 们 怎 样 回 到 1905 年 之 前 。 今 天 上 午
叶 老 师 也 谈 到 要 “ 去 遮 蔽 ”, 其 实 我 们 可 以 理 解 为 去 两 个 遮 蔽 , 一 个 是 去 西 学 范
式 的 遮 蔽 , 另 一 个 是 去 经 学 和 反 经 学 的 遮 蔽 。 这 非 常 重 要 , 因 为 从 先 秦 、 远 古 社
会 到 1905 年 , 是 整 个 经 学 谱 系 在 做 倡 导 。 那 么 , 当 我 们 要 返 追 到 先 秦 看 时 , 必
须 要 借 助 文 学 人 类 学 资 源 去 考 察 作 为 文 化 文 本 的 经 典 是 怎 样 被 建 构 出 来 的 。 这 里
就 牵 涉 到 对 经 典 的 理 解 和 认 同 问 题 。
我 们 转 到 对 经 典 的 两 个 基 本 认 知 。 首 先 , 对 经 典 的 认 定 背 后 的 权 力 , 在 这 里
就 不 展 开 了 , 因 为 这 里 有 很 多 对 理 论 非 常 熟 悉 的 专 家 。 第 二 , 从 文 化 史 的 源 头 来
看 , 经 典 的 本 义 与 先 验 性 和 神 圣 性 都 是 紧 密 相 关 的 , 这 可 以 从 四 书 五 经 的 每 一 经
找 到 这 样 的 源 头 。 大 凡 在 时 代 变 革 之 际 , 都 会 用 这 些 具 有 神 圣 性 信 仰 的 文 本 去 阐
释 它 、 去 建 构 它 , 以 此 作 为 当 下 所 要 展 开 的 时 代 工 作 。 因 此 , 今 天 下 午 也 有 不 同
的 人 在 谈 历 史 , 谈 叙 事 。 在 展 开 我 刚 才 的 一 番 介 绍 之 后 , 我 想 我 们 先 抛 开 西 方 理
论 或 者 说 这 些 理 论 思 辨 回 到 先 秦 文 化 本 身 去 看 , 会 有 很 多 视 角 。 由 于 时 间 原 因 ,
我 就 举 三 个 特 别 小 的 例 子 , 也 是 我 们 在 会 议 上 提 到 最 多 的 三 个 词 汇 :“ 历 史 ”,“ 叙
事 ”, 还 有 我 自 己 提 的 “ 先 秦 ”。
先 看 “ 历 史 ”。 在 中 国 , 至 少 清 末 之 前 的 文 献 中 没 有 “ 历 ”、“ 史 ” 合 用 , 只
有 历 或 者 史 。“ 历 ”, 从 发 生 学 看 《 说 文 解 字 》、 看 甲 骨 文 等 , 其 本 源 是 “ 历 法 之
官 ”, 就 是 说 历 法 之 官 是 史 官 的 前 身 。 历 法 之 官 是 可 以 观 察 天 象 , 懂 得 天 的 规 律
的 , 是 一 批 具 有 巫 术 色 彩 的 人 。 因 为 时 间 有 限 我 们 简 单 跳 过 。 再 看 史 。 史 的 性 质
至 少 可 以 分 为 三 个 阶 段 。 第 一 阶 段 史 是 神 职 , 是 沟 通 人 神 之 间 的 职 位 。 第 二 阶 段
是 东 周 以 后 , 才 开 始 巫 史 间 离 。 到 战 国 以 后 ,《 孟 子 》 开 始 , 我 们 才 看 到 史 在 指
向 史 实 记 载 。 王 国 维 早 已 考 证 出 , 在 文 字 最 开 始 的 时 候 , 没 有 “ 事 ” 字 ,“ 事 ”
和 “ 史 ” 是 同 样 的 字 , 都 指 的 是 一 种 神 职 。 我 们 今 天 说 的 史 指 史 实 记 载 是 发 生 在
魏 晋 以 后 , 这 已 有 很 多 学 者 在 研 究 。 第 三 个 阶 段 是 晚 清 开 始 , 受 西 方 史 学 观 念 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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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 , 研 究 方 法 及 学 科 渗 透 , 我 们 有 了 今 天 在 大 会 上 反 复 谈 的 历 史 观 念 。 这 样 看 非
常 清 楚 ,《 春 秋 》, 包 括 所 有 的 先 秦 经 典 产 生 的 时 代 至 少 是 战 国 之 前 。 那 么 , 我 们
肯 定 要 将 其 放 在 神 权 系 统 中 来 看 。
我 们 再 简 单 的 看 看 “ 叙 事 ”。 大 家 可 以 看 ppt,“ 叙 ” 字 最 开 始 是 等 级 制 。 叙
事 最 开 始 出 现 是 为 了 辨 认 天 文 历 法 , 是 史 官 通 过 对 空 间 和 时 间 的 确 定 来 掌 握 天
象 , 由 此 确 定 人 间 秩 序 的 合 法 性 。
那 么 , 我 们 只 要 稍 微 知 道 这 些 经 典 的 脉 络 , 非 常 明 显 , 我 们 要 研 究 叙 事 也 好 ,
中 国 历 史 也 好 , 都 必 须 要 回 到 神 圣 性 的 信 仰 , 神 圣 性 的 传 统 当 中 , 用 诸 多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口 传 社 会 , 研 究 无 文 字 社 会 , 研 究 文 化 文 本 , 由 此 来 看 这 样 一 些 信 仰
是 怎 样 发 生 的 。 而 不 是 站 在 经 学 建 立 之 后 、 站 在 所 谓 的 文 学 也 好 、 历 史 的 现 代 性
学 科 之 下 用 小 小 的 针 想 要 撬 动 一 个 非 常 大 的 文 化 土 壤 , 这 会 非 常 辛 苦 。
关 于 春 秋 , 用 幻 灯 看 看 就 可 以 了 。 这 次 发 言 非 常 简 短 , 希 望 会 议 文 集 出 来 后 ,
大 家 可 以 看 我 的 详 细 论 文 。
黄 中 祥 : 下 面 请 吴 秋 林 教 授 主 持 。
吴 秋 林 : 下 面 , 我 们 请 黄 亚 平 教 授 发 言 。
黄 亚 平 : 各 位 同 仁 , 下 午 好 ! 我 这 篇 论 文 写 于 两 年 前 ,
这 算 是 我 对 《 山 海 经 》 的 一 点 理 解 , 请 各 位 指 正 !
《 山 海 经 》 可 以 说 是 中 国 上 古 时 期 比 较 全 面 的 一 部 神
话 著 作 , 这 部 著 作 中 有 很 多 经 , 大 体 上 学 者 们 认 为 可 以 分
为 两 个 系 统 , 一 个 系 统 是 “ 海 内 外 八 经 ”, 一 个 是 “ 大 荒
四 经 ”。 我 们 也 按 照 这 个 思 路 , 分 别 看 待 这 两 个 系 列 。 我
的 论 文 主 要 是 对 这 两 篇 经 典 中 , 关 于 四 方 神 和 风 神 的 记 载
的 比 较 研 究 。
首 先 看 《 大 荒 经 》, 有 东 、 西 、 南 、 北 四 经 , 每 一 经 中 对 四 方 风 神 都 有 记 载 。
如 《 大 荒 东 经 》:“ 大 荒 之 中 , 有 神 名 曰 折 丹 , 东 方 曰 折 , 来 风 曰 俊 , 处 东 极 以 出
入 风 。”《 大 荒 南 经 》 的 记 载 与 《 大 荒 东 经 》 类 似 ,“ 有 神 名 曰 因 因 乎 , 南 方 曰 因
乎 , 来 风 曰 乎 民 , 处 南 极 以 出 入 风 。” 当 然 这 个 先 秦 典 籍 记 载 的 名 字 都 比 较 奇 怪 。
从 这 两 个 经 可 以 看 到 , 方 位 神 、 方 位 、 风 的 名 字 都 是 齐 全 的 , 但 是 《 大 荒 西 经 》:
“ 有 人 名 曰 石 夷 , 来 风 曰 韦 , 处 西 北 隅 以 司 日 月 之 长 短 。” 就 不 同 于 《 大 荒 东 经 》,
相 较 少 了 些 内 容 , 没 有 风 神 的 名 字 , 并 且 处 于 西 北 隅 。《 大 荒 北 经 》 情 况 也 是 一
样 , 只 有 方 位 名 、 神 名 , 位 置 是 东 北 隅 , 这 应 该 不 是 偶 然 现 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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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 了 叙 述 方 便 , 我 们 将 正 东 、 正 南 叫 做 “ 正 位 ”, 把 西 北 , 东 北 的 叫 做 “ 空
位 ”, 请 看 ppt 的 图 , 空 位 是 用 虚 线 表 示 的 , 正 位 用 实 线 表 示 。 出 现 这 种 情 况 是
怎 么 回 事 呢 ? 根 据 人 类 学 资 料 和 神 话 学 的 研 究 ,《 大 荒 经 》 是 东 南 部 民 族 的 神 话 ,
当 然 《 大 荒 经 》 神 话 的 性 质 , 学 术 界 还 有 不 同 意 见 , 但 倾 向 于 东 南 民 族 的 还 是 比
较 多 的 。 东 南 民 族 神 话 系 统 中 , 应 该 是 南 与 北 对 应 , 但 现 在 南 是 与 东 北 对 应 的 ,
东 应 该 与 西 对 应 , 但 这 里 实 际 是 东 与 西 北 对 应 。 这 里 存 在 一 个 互 补 的 问 题 。 如 果
我 们 把 东 和 南 两 个 方 位 看 作 正 位 的 话 , 其 它 两 个 位 子 是 空 位 , 这 形 成 两 个 二 元 互
补 的 关 系 , 即 南 与 东 北 、 东 与 西 北 。 从 分 析 《 大 荒 经 》 代 表 的 东 南 方 民 族 的 神 话
结 构 中 可 以 看 出 , 存 在 一 个 二 元 互 补 的 神 话 结 构 。
我 们 再 看 《 海 内 经 》、《 海 外 经 》。《 海 外 经 》 有 南 、 西 、 北 、 东 四 经 , 其 中 记
载 与 《 大 荒 经 》 的 记 载 比 较 , 非 常 整 齐 。“ 南 方 祝 融 , 兽 身 人 面 , 乘 两 龙 。”“ 西
方 蓐 收 , 左 耳 有 蛇 , 乘 两 龙 。”《 北 经 》 和 《 东 经 》 在 这 里 就 不 念 了 , 都 是 非 常 整
齐 的 , 整 齐 到 让 有 的 研 究 者 认 为 这 是 后 期 的 作 品 。 但 也 有 很 多 学 者 认 为 不 是 后 期
的 , 而 是 另 外 一 个 系 统 , 我 也 持 这 种 观 点 。 换 句 话 说 ,《 海 外 四 经 》 和 《 海 内 四
经 》 记 载 的 是 与 《 大 荒 经 》 不 同 的 系 统 。 这 两 个 系 统 光 看 关 于 方 位 神 的 记 载 是 看
不 出 什 么 问 题 的 , 所 以 应 该 把 《 大 荒 经 》 与 “ 海 内 外 八 经 ” 对 应 着 看 。
我 发 现 《 海 外 四 经 》 的 记 载 有 次 序 , 比 如 《 南 经 》: 它 是 从 西 南 方 位 开 始 ,
往 东 南 方 位 展 开 的 , 如 果 用 圆 示 意 正 好 270 度 ;《 海 外 西 经 》 的 叙 述 顺 序 是 从 西
南 到 西 北 , 旋 转 了 90 度 ;《 北 经 》 旋 转 90 度 ; 东 经 旋 转 270 度 。 如 图 所 示 , 结
合 叙 述 来 看 , 我 们 发 现 “ 海 内 外 八 经 ” 的 叙 述 顺 序 与 各 经 的 的 方 位 正 好 形 成 一 对
二 元 互 补 关 系 :《 南 经 》 的 南 方 位 对 应 其 叙 述 顺 序 的 终 结 方 位 东 南 ,《 东 经 》 的 东
方 位 对 应 于 其 终 结 方 位 东 北 , 其 正 方 位 南 和 东 并 没 有 位 于 叙 述 半 径 的 正 中 间 位
置 , 或 者 说 叙 述 顺 序 有 意 错 过 了 南 和 东 的 正 位 , 我 们 把 这 种 现 象 叫 做 “ 空 位 ”;
但 是 , 如 果 我 们 看 《 西 经 》 和 《 北 经 》 的 叙 述 顺 序 与 西 和 北 两 个 正 方 位 的 关 系 ,
则 会 发 现 : 西 和 北 两 个 正 方 位 恰 好 处 在 正 中 位 置 , 我 们 把 这 种 现 象 叫 做 “ 正 位 ”。
也 就 是 说 ,《 海 外 四 经 》 的 南 、 西 、 北 、 东 四 个 方 位 与 他 们 的 叙 述 之 间 形 成 不 同
层 级 的 二 元 互 补 关 系 。
如 果 我 们 进 一 步 将 “ 大 荒 经 ” 系 统 代 表 的 东 南 民 族 的 神 话 二 元 结 构 与 “ 海 内
外 八 经 ” 代 表 的 西 北 民 族 的 神 话 二 元 结 构 放 在 一 起 , 从 更 高 的 层 面 来 看 这 个 问 题 ,
将 我 们 所 绘 制 的 两 张 图 叠 起 来 看 就 会 发 现 :《 大 荒 经 》 和 “ 海 内 外 八 经 ” 正 好 是
更 高 层 次 的 二 元 互 补 结 构 , 即 中 国 神 话 的 二 元 互 补 结 构 。
所 以 , 我 的 观 点 是 : 在 《 山 海 经 》 神 话 里 , 神 话 的 以 四 个 方 位 为 基 础 的 静 态
二 元 互 补 结 构 是 中 国 文 化 结 构 的 根 本 结 构 或 者 说 神 话 原 型 。 这 一 结 构 或 原 型 对 中
国 文 化 的 走 向 有 非 常 重 要 的 作 用 。 首 先 , 这 个 结 构 性 原 则 不 是 二 元 对 立 而 是 二 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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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 补 的 , 而 且 是 分 层 级 的 , 不 断 连 续 的 互 补 。 这 与 西 方 的 二 元 对 立 比 较 起 来 , 符
号 性 质 更 强 。 最 后 一 点 , 静 态 的 神 话 基 本 结 构 模 型 为 其 后 的 民 族 融 合 打 下 了 坚 实
的 基 础 。 谢 谢 !( 掌 声 )
吴 秋 林 : 下 面 请 郑 振 伟 先 生 发 言 。
郑 振 伟 : 谢 谢 主 席 ! 如 果 不 按 照 稿 子 念 , 我 会 紧 张 的 。
抱 歉 啊 ! 这 篇 文 章 的 题 目 叫 《〈 老 子 〉 与 女 性 》, 内 容 主 要
是 对 文 本 的 解 读 , 希 望 从 神 话 思 维 的 角 度 , 从 《 老 子 》 这
部 经 典 读 出 一 点 东 西 。 文 章 主 要 谈 的 是 关 于 女 性 性 质 , 全
文 分 五 个 部 分 : 第 一 个 部 分 是 “ 道 与 女 性 性 质 ”; 第 二 个 部
分 是 “ 道 与 双 性 同 体 ”; 第 三 个 部 分 是 “ 女 性 的 身 体 ”; 第
四 个 部 分 是 “ 道 与 生 殖 力 的 崇 拜 ”; 最 后 就 是 “ 远 古 的 女 神
世 界 ”。 由 于 时 间 关 系 , 我 挑 一 部 分 来 讲 。
在 神 话 观 点 中 , 大 地 跟 宇 宙 是 人 类 的 共 同 母 亲 , 所 以 道 家 追 求 与 自 然 和 宇 宙
合 一 , 其 实 这 种 观 念 是 要 回 归 大 地 母 亲 。 在 《 老 子 》 书 中 可 以 看 到 很 多 痕 迹 。 也
有 学 者 谈 过 , 中 国 传 统 思 维 里 有 阴 性 的 特 质 。 关 于 道 与 女 性 性 质 , 我 主 要 用 埃 利
希 ‧ 诺 曼 《 大 地 母 》 一 书 的 观 点 作 解 释 , 这 本 书 已 有 中 译 本 。 诺 曼 谈 到 两 种 女 性
性 质 : 一 是 基 本 特 征 , 一 是 转 换 生 成 的 特 征 。 因 为 牵 涉 到 理 论 , 所 以 还 是 要 讲 一
下 。 所 谓 基 本 特 征 , 指 的 是 像 一 个 大 的 容 器 , 它 能 够 系 紧 和 包 涵 所 有 衍 生 出 来 的
事 物 , 就 像 永 恒 的 物 质 一 般 。 这 个 特 征 在 自 我 和 意 识 仍 然 是 很 微 弱 和 尚 未 发 展 ,
无 意 识 占 主 导 的 时 候 最 为 明 显 。 基 于 这 个 看 法 , 女 性 性 质 的 基 本 特 征 常 常 有 一 种
母 性 的 要 素 。 从 诺 曼 这 个 女 性 性 质 来 看 ,《 老 子 》 六 十 五 章 里 谈 到 比 如 “ 与 物 反
矣 。 然 后 乃 至 大 顺 ” 可 以 说 是 一 种 自 我 回 归 到 无 意 识 状 态 的 表 现 。 第 二 种 转 换 生
成 的 特 征 , 指 的 是 大 环 内 部 的 动 态 运 动 , 其 特 征 是 它 的 动 态 。 诺 曼 认 为 当 基 本 特
征 在 深 层 意 识 中 占 主 导 的 时 候 , 无 意 识 当 中 仍 不 停 产 生 各 种 各 样 的 转 变 。 女 性 有
怀 孕 和 哺 育 的 能 力 , 她 本 身 就 是 自 身 形 体 和 婴 儿 的 转 换 生 成 的 器 官 和 工 具 。 从 月
事 的 开 始 到 怀 孕 、 授 乳 、 血 液 的 神 秘 转 化 , 都 让 女 性 感 到 自 身 的 创 造 力 , 也 让 男
性 感 到 女 性 的 神 性 。 在 大 环 内 , 这 种 变 化 的 特 征 是 不 断 地 发 展 的 , 这 意 味 着 一 种
自 行 转 动 的 力 量 。 比 如 《 老 子 》 十 五 章 里 “ 孰 能 浊 以 静 之 徐 清 。 孰 能 安 以 动 之 徐
生 。” 我 们 看 到 , 就 是 “ 浊 静 清 ” 与 “ 安 动 生 ”, 就 是 生 命 活 动 的 过 程 。
这 都 意 味 着 “ 道 ” 不 是 一 种 静 止 状 态 , 而 是 不 断 化 生 和 孕 育 万 物 。
“ 双 性 同 体 ”、“ 道 与 生 殖 力 的 崇 拜 ” , 以 及 “ 远 古 的 女 神 世 界 ” 这 三 个 部
分 就 不 讲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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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面 , 我 讲 一 下 关 于 女 性 身 体 的 问 题 。 来 自 《 大 地 母 》 一 书 中 关 于 女 性 身 体
是 容 器 的 观 念 , 我 觉 得 是 相 当 重 要 的 。 首 先 , 女 性 身 体 内 部 是 黑 暗 的 , 所 以 《 老
子 》 才 会 有 “ 天 地 根 ”、“ 众 妙 之 门 ”, 视 之 为 玄 之 又 玄 的 东 西 。 另 外 , 我 们 也 看
到 人 类 很 多 欲 望 来 自 身 体 , 所 以 《 老 子 》 有 “ 塞 其 兑 , 闭 其 门 ”。 “ 女 性 = 身 体
= 容 器 ” 这 条 象 征 程 序 代 表 了 远 古 时 代 人 类 ── 包 括 男 性 和 女 性 ── 对 女 性 的 原 初
认 识 。 这 个 容 器 有 很 明 显 的 功 能 , 就 是 怀 孕 , 远 古 人 类 并 不 了 解 , 所 以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很 多 感 生 神 话 , 比 如 轩 辕 、 伏 羲 、 颛 顼 等 等 。 由 于 女 性 身 体 有 化 孕 万 物 的 功
能 , 所 以 它 又 提 供 了 一 种 具 体 时 间 的 器 度 。 假 如 我 们 将 女 性 的 生 理 周 期 跟 大 自 然
的 周 期 并 置 , 可 以 发 现 其 间 有 密 不 可 分 的 关 系 , 尤 其 是 月 亮 的 盈 虚 , 在 远 古 人 类
的 意 识 中 , 更 可 能 有 一 种 神 秘 的 互 渗 关 系 。《 老 子 》 二 十 五 章 里 “ 有 物 混 成 , 先
天 地 生 …… 可 以 为 天 地 母 …… 周 行 而 不 殆 …… 大 曰 逝 , 逝 曰 远 , 远 曰 反 ” ,“ 周
行 ” 指 循 环 运 行 , 而 反 通 返 , 即 返 回 原 状 的 意 思 。 这 个 先 天 地 生 的 混 成 物 ── 天
地 之 母 , 循 环 不 息 , 最 终 都 返 回 原 本 , 正 体 现 着 循 环 的 时 间 观 。
简 单 的 说 一 下 我 的 结 论 , 在 远 古 思 维 中 , 生 育 只 限 于 女 性 , 所 以 女 神 在 母 系
氏 族 社 会 中 是 受 到 崇 拜 的 。 而 “ 道 ” 作 为 一 种 对 宇 宙 的 思 维 上 的 概 括 , 也 就 是 一
种 人 格 化 的 女 性 , 所 以 《 老 子 》 这 本 书 里 跟 女 性 原 始 原 型 有 密 切 的 关 系 。 假 如 我
们 把 道 比 喻 为 女 体 ,《 老 子 》 中 的 很 多 观 念 , 比 如 水 、 器 、 不 争 、 尚 朴 、 守 雌 贵
柔 等 等 , 都 会 出 现 深 远 和 繁 复 的 女 性 意 味 。 谢 谢 , 以 上 就 是 我 的 报 告 。( 掌 声 )
吴 秋 林 : 下 面 请 皇 甫 晓 涛 教 授 发 言 。
黄 甫 晓 涛 : 我 占 用 一 点 时 间 , 简 单 的 汇 报 一 下 我
的 成 果 。 我 学 习 人 类 学 也 有 一 段 时 间 , 上 午 我 说 了 一
个 开 头 。 文 学 人 类 学 有 四 个 问 题 , 一 是 现 实 的 困 惑 ,
二 是 学 科 的 质 疑 , 跨 学 科 和 跨 领 域 怎 么 发 展 ; 三 是 知
识 的 重 构 , 四 是 创 新 的 诉 求 。 第 一 个 问 题 刚 说 完 , 我
的 这 本 书 也 算 我 学 习 的 一 个 阶 段 性 的 探 索 成 果 。 我 诚
心 地 送 给 大 家 。
第 二 个 问 题 , 我 觉 得 我 们 今 天 反 复 探 讨 了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学 术 意 义 和 学 科 职 能 。 因 为 这 个 问 题 总 是 被 搞 得 很 复 杂 , 总 搞 不 清 楚 , 我
想 起 邓 小 平 对 姓 社 还 是 姓 资 问 题 的 理 论 态 度 : 各 自 不 争 议 , 我 们 先 做 事 情 。 我 的
态 度 和 方 法 就 是 先 学 习 , 先 用 人 类 学 作 为 方 法 , 来 探 索 , 先 不 给 它 定 义 。 我 所 做
的 探 索 主 要 是 两 个 方 面 的 。
第 一 个 方 面 , 比 如 说 对 中 国 文 化 的 承 传 , 它 的 元 素 , 资 源 , 动 员 , 能 进 入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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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 创 新 体 系 方 面 的 梳 理 和 爬 梳 , 就 是 送 给 大 家 的 这 本 《 文 化 资 源 整 理 和 文 化 创 新 》
的 著 作 , 类 似 于 中 国 文 化 资 源 的 人 类 学 报 告 的 专 题 性 质 。
第 二 个 方 面 是 大 家 都 关 注 的 , 在 文 学 史 和 文 学 评 论 中 , 怎 样 经 过 我 们 的 研 究
能 够 有 创 新 , 能 够 向 前 走 哪 怕 一 点 点 。 我 跟 着 叶 老 师 和 其 他 学 者 在 学 习 。 我 们 在
学 校 教 书 , 经 常 碰 到 学 生 痛 苦 的 问 :“ 老 师 , 你 讲 文 学 人 类 学 讲 得 这 么 清 楚 , 要
我 们 学 了 干 什 么 去 ? 怎 么 做 ? 做 什 么 ?” 后 来 还 碰 到 具 体 的 问 题 。 我 觉 得 这 些 年 ,
有 两 本 比 较 好 的 书 。 当 然 , 有 一 个 体 系 , 就 是 叶 舒 宪 老 师 、 臧 克 和 、 萧 兵 和 在 座
的 几 位 文 学 人 类 学 学 会 的 发 起 者 出 版 的 那 套 中 国 文 化 的 人 类 学 阐 释 的 体 系 。 我 觉
得 , 文 学 人 类 学 无 非 是 用 于 文 学 创 作 的 人 类 学 , 用 于 文 学 史 学 研 究 的 人 类 学 , 但
用 于 创 作 的 , 我 们 见 到 的 案 例 比 较 少 。 我 觉 得 , 用 于 研 究 和 史 学 体 系 的 比 较 成 功
的 有 这 样 几 个 : 一 个 是 叶 老 师 他 们 的 体 系 ; 一 个 是 葛 兆 光 的 中 国 文 学 史 , 也 是 有
朝 人 类 学 还 原 的 学 术 倾 向 ; 另 一 个 是 社 科 院 的 杨 义 老 师 在 现 代 文 学 体 系 里 面 展 开
的 图 志 和 人 类 学 还 原 , 他 把 文 学 史 和 文 学 评 论 当 做 一 个 方 法 论 来 研 究 , 取 得 的 效
果 非 常 好 。 尤 其 是 最 近 , 北 京 大 学 叶 朗 教 授 等 合 作 出 版 的 《 中 国 文 化 读 本 》, 在
北 京 各 方 面 引 起 重 视 , 我 仔 细 学 习 了 一 下 , 确 实 写 得 比 较 透 剔 、 简 洁 。 我 思 考 了
一 下 , 他 也 是 把 文 学 人 类 学 当 作 一 个 方 法 论 处 理 的 。 我 刚 才 谈 到 我 们 的 文 学 创 作
尝 试 很 少 。 我 曾 经 到 云 南 住 了 一 段 时 间 , 写 了 一 个 电 影 剧 本 《 人 类 学 报 告 剧 》,
这 个 电 影 最 终 没 有 开 拍 。 那 么 , 我 们 可 以 用 它 做 文 学 史 研 究 体 系 , 起 码 这 个 方 法
的 视 野 要 开 阔 些 , 本 真 些 。
那 么 , 再 谈 到 田 野 作 业 。 我 把 这 个 田 野 作 业 更 展 开 一 些 , 用 人 类 学 为 方 法 ,
做 文 化 创 新 和 文 化 产 业 的 研 究 。 为 什 么 要 这 样 做 呢 ? 我 们 可 以 看 一 下 像 韩 国 电 视
剧 对 我 们 的 冲 击 力 , 韩 剧 有 严 格 的 人 类 学 为 基 础 支 持 元 素 的 梳 理 , 把 审 美 创 造 这
种 有 意 味 的 形 式 转 化 为 有 意 义 的 情 报 咨 询 业 , 所 以 韩 剧 的 服 饰 、 建 筑 、 食 品 、 医
药 都 发 展 成 产 业 放 大 。 这 都 是 拿 了 我 们 的 东 西 , 包 装 它 、 放 大 它 , 因 此 引 起 了 韩
餐 热 、 韩 国 服 装 热 、 韩 国 文 化 热 。 我 们 的 东 西 让 人 家 拿 去 , 同 时 我 们 扭 曲 自 己 的
东 西 。 所 以 , 学 者 不 能 不 痛 苦 的 思 考 这 个 问 题 。
我 认 为 , 我 们 文 学 人 类 学 , 不 管 是 学 科 也 好 , 学 会 也 好 , 做 学 者 也 好 , 我 们
应 该 把 思 路 、 结 构 更 打 开 一 些 , 能 够 创 新 , 这 个 我 跟 叶 老 师 、 徐 老 师 也 建 议 过 。
我 们 不 是 说 泛 化 到 没 有 学 科 界 限 , 没 有 学 术 标 准 , 但 是 , 起 码 我 们 不 至 于 把 这 个
学 科 的 前 途 和 潜 力 、 能 量 关 到 象 牙 塔 里 。 同 时 , 我 们 作 为 教 育 者 对 学 生 的 去 向 也
要 负 责 任 。
而 他 者 , 像 美 国 、 韩 国 又 对 我 们 放 得 很 宽 , 做 得 很 活 , 来 对 我 们 进 行 文 化 扩
张 和 侵 略 。 比 如 我 们 的 花 木 兰 , 美 国 把 我 们 的 花 木 兰 做 成 了 好 莱 坞 的 性 感 明 星 ,
一 个 纵 向 的 孝 感 主 题 被 做 成 了 横 向 的 性 爱 主 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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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 代 管 理 学 鼻 祖 曾 经 谈 到 , 人 类 知 识 无 非 有 两 个 , 一 个 是 1750 年 以 前 的 修
辞 工 具 , 另 一 个 是 1750 年 以 后 的 生 产 工 具 。 我 认 为 现 在 进 入 到 创 新 工 具 的 阶 段 。
因 此 , 我 觉 得 人 类 学 就 涉 及 到 这 样 几 个 问 题 。
第 一 个 问 题 就 是 人 类 学 到 底 是 写 作 的 还 是 写 真 的 ? 上 午 的 发 言 也 涉 及 这 个
书 写 问 题 。 它 是 不 是 要 虚 构 ? 我 觉 得 它 的 价 值 就 是 它 要 写 真 , 我 在 《 光 明 日 报 》
写 过 比 较 长 的 文 章 。 有 记 者 问 到 : 既 然 《 大 长 今 》 是 文 化 产 业 , 那 么 我 们 拍 的 很
多 电 视 剧 , 比 如 说 《 五 月 槐 花 香 》、《 大 宅 门 》 等 , 这 些 是 不 是 文 化 产 业 ? 我 说 :
“ 这 些 不 是 文 化 产 业 , 为 什 么 ? 因 为 我 们 没 有 严 格 的 人 类 学 知 识 , 写 真 的 报 告 的
依 据 , 我 们 的 导 演 制 片 人 怎 么 省 钱 怎 么 拍 , 所 以 我 说 我 看 《 五 月 槐 花 香 》 里 面 有
中 国 的 夏 陶 、 商 铜 、 汉 玉 、 清 画 元 素 , 看 完 后 不 知 道 怎 么 鉴 定 。 而 《 大 长 今 》 中
有 关 于 医 药 方 面 的 知 识 。 我 们 的 电 视 剧 里 就 光 有 那 个 小 巷 子 怎 样 的 沧 桑 巨 变 。《 大
宅 门 》 也 是 一 样 , 里 面 没 有 中 国 医 药 知 识 , 光 看 到 七 爷 性 格 、 脾 气 比 较 大 。” 所
以 , 我 们 人 类 学 是 写 真 的 还 是 写 作 的 ?
第 二 个 问 题 是 人 类 学 是 建 构 的 还 是 承 传 的 ? 我 的 观 点 是 写 真 的 , 是 用 于 文 化
承 传 的 。
第 三 个 问 题 是 人 类 学 是 修 辞 的 还 是 创 新 的 ? 是 用 修 辞 工 具 还 是 创 新 工 具 ?
第 四 个 问 题 是 人 类 学 是 审 美 创 造 还 是 科 学 认 知 ? 我 看 到 徐 新 建 老 师 明 天 的
发 言 话 题 涉 及 到 这 个 问 题 , 也 就 是 它 是 虚 构 的 还 是 科 学 的 ?
第 五 个 问 题 是 它 是 文 本 的 还 是 田 野 的 ? 这 点 我 想 叶 老 师 他 们 始 终 坚 持 的 学
术 方 向 是 有 田 野 的 视 野 的 。
第 六 个 问 题 是 它 是 视 觉 的 还 是 体 验 的 ? 因 为 人 类 学 还 涉 及 到 一 些 旅 游 业 的
发 展 , 我 对 这 个 方 面 的 研 究 比 较 多 。 因 为 我 的 重 大 文 化 项 目 是 基 于 文 化 创 业 理 念
的 中 国 当 代 城 市 建 设 研 究 , 可 能 有 些 学 者 会 问 : 我 们 文 学 怎 么 一 下 跑 那 么 远 呢 ?
但 是 , 我 要 反 问 一 个 问 题 : 城 市 都 让 没 文 化 的 人 去 做 么 ? 叶 舒 宪 老 师 也 说 海 南 岛
和 哈 尔 滨 是 一 个 模 样 是 不 行 的 。 城 市 要 有 中 国 文 化 的 元 素 。 你 看 《 红 楼 梦 》 里 秦
可 卿 的 书 房 有 上 百 种 知 识 的 元 素 。
最 后 一 个 问 题 是 它 是 艺 术 的 还 是 见 识 的 ? 我 觉 得 人 类 学 涉 及 到 当 代 四 大 科
学 的 发 展 , 人 文 科 学 、 社 会 科 学 、 认 知 科 学 、 见 识 科 学 。 这 个 在 《 中 国 文 化 产 业
评 论 纪 年 》 上 我 曾 经 写 过 一 篇 很 长 的 文 章 谈 这 个 问 题 。
简 单 的 说 , 我 认 为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发 展 有 三 个 , 一 个 是 文 化 传 承 的 使 命 , 一 个
是 文 化 批 判 , 即 反 思 人 类 学 、 反 思 经 济 学 、 反 思 发 展 理 论 等 。 再 一 个 就 是 文 化 创
新 , 比 如 说 《 红 楼 梦 》, 我 刚 才 说 秦 可 卿 书 房 里 面 有 上 百 种 中 国 文 化 元 素 , 我 送
给 诸 位 的 书 里 面 有 一 篇 关 于 红 楼 梦 的 文 章 是 文 化 创 新 的 , 是 《 红 楼 梦 学 刊 》 约 我
写 的 , 他 们 准 备 重 拍 。 我 说 你 怎 么 重 拍 ? 五 四 的 视 角 或 者 批 判 视 角 、 反 视 角 都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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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 你 只 能 肯 定 中 国 文 化 元 素 , 让 中 国 文 化 内 容 的 再 生 产 能 够 走 出 去 。 撒 切 尔 夫
人 说 不 用 害 怕 中 国 的 大 国 崛 起 , 中 国 人 只 生 产 什 么 DVD、 电 视 机 , 不 会 再 有 《 红
楼 梦 》 等 的 生 产 走 出 国 门 。
因 此 , 这 确 实 是 一 个 很 大 的 课 题 和 文 化 创 新 的 问 题 。 而 这 个 问 题 也 受 到 了 五
四 以 来 的 一 种 颠 倒 史 学 模 式 认 知 的 影 响 。 我 认 为 , 叶 舒 宪 教 授 关 于 现 代 知 识 的 有
效 价 值 与 对 学 科 、 学 科 制 度 的 质 疑 就 像 我 们 当 初 质 疑 印 刷 术 、 科 举 制 度 或 者 文 官
制 度 一 样 , 确 实 应 该 质 疑 , 但 我 们 要 有 走 向 文 化 创 新 的 基 础 。
因 为 时 间 关 系 , 我 的 发 言 到 此 结 束 。 我 带 到 会 上 的 有 两 篇 文 章 和 一 本 书 , 希
望 与 大 家 做 个 学 习 和 交 流 , 谢 谢 !( 掌 声 )
【 评 议 】
陶 家 俊 : 在 方 法 论 层 面 上 , 我 想 配 合 每 一 位 老 师 刚 才 的 演 讲 , 看 西 方 的 相 关
学 者 或 者 理 论 家 如 何 探 讨 和 思 考 这 些 类 似 的 问 题 。 这 样 我 们 可 以 从 一 个 更 大 的 、
全 球 的 、 或 者 当 代 的 宏 大 知 识 背 景 中 来 了 解 一 些 问 题 。
首 先 是 杜 国 景 老 师 的 发 言 , 他 主 要 讲 到 主 体 性 和 本 土 知 识 的 问 题 。 结 合 他 的
发 言 , 我 有 几 点 想 与 大 家 沟 通 。 第 一 点 , 实 际 上 我 们 都 知 道 西 方 整 个 人 类 学 经 典
的 研 究 模 式 “ 田 野 调 查 方 式 ” 是 马 林 诺 夫 斯 基 奠 定 的 。 尤 其 是 他 在 《 西 太 平 洋 的
阿 戈 诺 特 人 》, 这 本 书 中 提 出 的 田 野 工 作 模 式 就 是 Participatory observation
( 参 与 式 观 察 )。 实 际 上 , 在 20 世 纪 80 年 代 和 90 年 代 , 这 样 的 范 式 被 美 国 的 另
外 一 位 人 类 学 家 James Clifford 颠 覆 了 。 克 利 福 德 写 了 很 多 书 , 大 家 都 知 道 他
的 Local Knowledge, 他 还 有 一 篇 很 重 要 的 文 章 , 就 是 “Traveling Culture”(“ 旅
行 文 化 ”)。 在 这 本 书 中 , 他 对 传 统 经 典 的 马 林 诺 夫 斯 基 研 究 范 式 进 行 了 颠 覆 。 他
颠 覆 的 第 一 点 首 先 就 是 解 释 传 统 研 究 以 村 舍 为 研 究 对 象 。 这 种 以 村 舍 为 研 究 重 点
实 际 上 遵 循 的 是 村 舍 与 整 个 共 同 体 的 文 化 、 与 整 个 民 族 文 化 的 提 喻 关 系 , 从 修 辞
学 上 讲 是 一 种 部 分 代 表 整 体 的 关 系 。 所 以 , 这 种 对 本 土 的 知 识 再 现 实 际 上 与 真 实
是 不 一 致 的 。 另 外 , 因 为 整 个 人 类 学 知 识 话 语 受 西 方 人 类 学 家 影 响 , 是 西 方 主 动
建 构 的 一 套 关 于 本 土 的 知 识 话 语 , 这 就 不 可 避 免 地 隐 含 了 一 种 话 语 暴 力 。 这 个 话
语 暴 力 就 是 , 在 整 个 西 方 人 类 学 话 语 的 生 产 过 程 中 , 对 本 土 调 查 对 象 的 一 种 排 斥 ,
一 种 沉 默 化 , 甚 至 一 种 完 全 的 抹 杀 。 仿 佛 人 类 学 家 直 面 的 就 是 活 生 生 的 被 调 查 文
化 对 象 。 另 外 涉 及 的 关 键 点 就 是 , 本 土 叙 事 与 民 族 ― 国 家 、 与 想 象 共 同 体 叙 事 之
间 的 关 系 问 题 。 这 实 际 上 是 个 非 常 大 的 问 题 , 所 以 , 我 不 想 在 这 里 展 开 。
下 一 个 是 台 湾 的 陈 器 文 教 授 的 发 言 。 关 于 她 的 发 言 我 有 三 点 交 流 。 第 一 , 她
谈 的 这 个 问 题 在 西 方 也 有 相 关 专 家 谈 到 。 举 例 来 说 , 东 欧 的 学 者 齐 泽 克 写 过 一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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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 识 形 态 的 崇 高 客 体 》, 就 是 一 个 客 体 、 一 样 纯 粹 物 的 东 西 , 它 怎 么 被 纳 入 意
识 形 态 场 域 , 仿 佛 就 获 得 一 种 超 越 普 通 物 质 性 的 巨 大 的 意 识 形 态 能 量 。 当 然 在 西
方 宗 教 中 也 有 类 似 现 象 。 比 如 , 在 基 督 教 的 各 种 仪 式 中 有 个 仪 式 叫 Sacrament“ 圣
餐 仪 式 ”, 把 普 通 的 面 包 和 水 想 象 成 耶 稣 基 督 的 肉 和 血 , 这 是 第 二 点 。 第 三 点 就
是 整 个 20 世 纪 以 来 , 在 西 方 理 论 批 判 中 , 围 绕 人 的 身 体 的 不 同 部 位 其 重 心 在 不
断 转 移 。 举 例 说 , 现 代 历 史 上 笛 卡 尔 率 先 对 人 的 主 体 、 对 人 的 意 识 进 行 关 注 , 但
是 后 来 从 这 种 对 主 体 和 意 识 的 关 注 转 到 对 视 角 的 关 注 。 如 果 在 座 专 家 读 过 萨 特 的
《 存 在 与 虚 无 》, 就 会 发 现 他 当 中 有 一 个 非 常 经 典 的 场 景 , 就 是 锁 孔 凝 视 的 状 况 ,
即 通 过 视 角 的 东 西 去 激 活 主 体 化 的 过 程 。 另 外 一 个 就 是 转 向 对 口 腔 的 研 究 。 我 在
到 来 贵 州 开 会 的 飞 机 上 , 利 用 余 暇 翻 看 一 本 专 门 谈 德 鲁 兹 与 德 里 达 之 间 的 心 理 分
析 交 往 的 书 , 相 关 章 节 讲 的 就 是 对 口 腔 、 对 身 体 内 部 、 包 括 对 身 体 排 泄 物 的 关 注 。
这 就 是 说 , 仿 佛 我 们 平 时 看 到 的 知 识 建 构 是 洋 洋 洒 洒 , 非 常 艰 涩 的 , 实 际 上 它 只
是 围 绕 人 的 身 体 的 一 种 视 点 或 焦 点 的 转 移 、 位 移 。
紧 接 着 就 是 谭 佳 老 师 的 发 言 。 我 认 为 她 的 发 言 中 有 两 个 关 键 词 , 一 个 是 传 统 ,
一 个 是 经 典 。 这 实 际 上 涉 及 三 个 方 面 。 第 一 , 在 美 国 , 一 位 耶 鲁 大 学 的 知 名 学 者
布 鲁 姆 写 过 一 本 书 Anxiety of Influence(《 影 响 的 焦 虑 》)。 在 这 本 书 中 , 他 阐
释 了 经 典 如 何 被 创 造 、 传 统 如 何 被 创 造 , 以 及 整 个 过 程 当 中 经 典 化 的 内 在 机 制 。
即 是 说 经 典 的 形 成 、 让 位 、 再 次 被 形 成 这 个 明 显 过 程 实 际 上 始 终 渗 透 着 我 们 文 化
主 体 的 焦 虑 。 第 二 , 她 实 际 上 将 我 们 的 思 想 、 我 们 关 注 、 注 意 的 焦 点 引 向 了 一 种
知 识 生 产 背 后 的 认 知 模 式 或 者 倾 向 问 题 。 这 当 然 涉 及 福 柯 所 讲 的 知 识 型 问 题 , 就
是 从 中 世 纪 到 古 典 时 代 到 19 世 纪 , 西 方 知 识 型 发 生 了 三 次 大 的 转 变 。 那 么 , 到
今 天 又 是 怎 样 一 个 情 况 呢 ? 因 为 在 今 天 , 我 发 现 叶 舒 宪 先 生 的 两 次 发 言 都 引 用 了
后 现 代 知 识 谱 系 或 者 知 识 认 知 的 命 题 。 我 想 , 这 恰 恰 是 有 些 学 者 忽 略 的 问 题 。 就
是 说 , 我 们 到 了 今 天 这 个 全 球 化 的 时 代 ,Cyberspace( 赛 博 空 间 ) 完 全 渗 透 到 我
们 日 常 生 活 , 我 们 的 知 识 认 知 模 式 , 包 括 我 们 人 类 的 情 感 世 界 是 怎 么 样 一 个 情
况 ? 这 是 我 们 作 为 学 者 应 该 探 讨 的 问 题 。 第 三 , 在 知 识 谱 系 建 构 的 层 面 , 传 统 是
自 然 而 然 的 东 西 还 是 被 一 代 又 一 代 、 一 个 又 一 个 知 识 主 导 型 逆 反 建 构 的 产 物 ? 我
认 为 , 这 也 是 我 们 要 思 考 的 问 题 。
关 于 石 开 忠 老 师 的 发 言 。 我 认 为 , 他 的 发 言 实 际 上 暗 合 了 西 方 结 构 主 义 叙 事
分 析 的 范 式 。 比 如 , 俄 罗 斯 著 名 学 者 普 罗 普 就 是 通 过 分 析 大 量 的 俄 罗 斯 民 间 故 事 ,
梳 理 出 整 个 故 事 下 的 叙 事 原 型 , 一 种 基 本 的 叙 事 元 素 。 另 外 , 列 维 - 斯 特 劳 斯 研
究 古 希 腊 神 话 , 从 中 分 析 出 整 个 欧 洲 千 差 万 别 的 神 话 下 面 最 根 本 的 神 话 素 的 问
题 , 以 及 人 类 禁 忌 产 生 的 问 题 。 但 是 , 我 感 觉 有 一 点 需 要 关 注 。 因 为 神 话 、 历 史
传 说 具 有 相 当 高 的 历 史 语 境 的 独 特 性 。 在 这 个 意 义 上 讲 , 在 具 体 的 历 史 文 化 语 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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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 我 们 是 否 可 以 简 单 的 用 探 讨 分 类 的 形 式 来 进 行 分 析 ? 这 实 际 上 牵 涉 到 我 们 做
这 种 研 究 的 价 值 所 在 。 这 也 是 为 什 么 结 构 主 义 、 叙 述 学 在 20 世 纪 五 六 十 年 代 走
向 繁 荣 之 后 , 很 快 被 解 构 主 义 或 其 他 的 文 化 批 评 思 潮 所 取 代 的 原 因 。
第 五 位 是 黄 亚 平 老 师 的 研 究 。 在 黄 亚 平 老 师 刚 才 的 陈 述 中 , 我 就 想 到 了 , 西
方 也 有 学 者 在 探 讨 二 元 之 间 的 关 系 问 题 。1970 年 到 1974 年 , 俄 罗 斯 的 巴 赫 金 在
其 晚 年 用 随 笔 、 札 记 的 形 式 写 下 的 几 篇 文 章 就 是 专 门 从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的 大 背 景 出
发 来 探 讨 语 言 , 或 者 说 语 言 行 为 、 言 语 行 为 中 隐 含 的 对 话 或 交 往 机 制 。 而 这 实 际
上 走 向 一 个 更 深 的 文 化 层 面 , 把 我 们 的 视 点 转 到 了 文 化 内 在 的 转 化 机 制 这 个 问
题 。 我 想 这 恰 恰 也 是 中 华 文 化 与 西 方 文 化 之 间 的 区 别 所 在 。 我 在 美 国 的 时 候 , 有
些 学 者 受 中 国 威 胁 论 的 影 响 , 谈 到 了 这 个 问 题 。 我 回 答 说 , 中 华 文 化 内 在 的 机 理
是 不 一 样 的 , 它 内 在 的 转 化 机 制 和 西 方 文 化 也 因 此 不 同 , 所 以 , 你 们 大 可 不 必 为
中 国 的 崛 起 、 发 展 而 担 心 或 者 焦 虑 。
下 一 个 是 郑 振 伟 老 师 的 《< 老 子 > 与 女 性 》 的 问 题 。 郑 老 师 的 发 言 , 我 个 人 认
为 , 就 是 从 女 权 批 评 或 者 女 性 研 究 的 角 度 对 《 老 子 》 进 行 了 一 种 诠 释 。 这 种 诠 释
能 够 产 生 一 种 新 的 意 义 或 理 解 。 在 西 方 人 文 研 究 中 , 也 有 人 在 进 行 类 似 的 分 析 和
研 究 。 比 如 ,1912 年 泰 坦 尼 克 号 事 件 后 , 有 学 者 把 泰 坦 尼 克 号 作 为 文 化 符 号 或
者 文 化 意 象 来 解 读 。 将 泰 坦 尼 克 号 在 一 望 无 际 的 大 海 中 的 漂 浮 和 沉 没 理 解 为 一 种
海 水 隐 喻 的 女 性 力 量 对 巨 型 钢 铁 轮 船 隐 喻 的 男 性 力 量 的 颠 覆 。 另 外 , 英 国 著 名 现
代 主 义 小 说 家 Virginia Woolf 的 《 到 灯 塔 去 》 中 , 灯 塔 是 被 周 围 的 海 水 包 围 着
的 , 同 样 也 是 一 种 女 性 力 量 与 男 性 力 量 之 间 的 对 立 和 转 化 。 这 是 我 的 一 点 看 法 。
最 后 就 是 皇 甫 晓 涛 先 生 讲 的 问 题 。 实 际 上 , 他 刚 才 讲 的 书 《 中 国 文 化 读 本 》,
在 当 代 全 球 化 时 代 , 在 奥 运 会 这 么 一 个 独 特 的 历 史 背 景 中 , 是 一 个 非 常 独 特 的 中
国 文 化 的 符 号 标 记 。 这 本 书 写 出 来 后 , 我 们 北 京 外 国 语 大 学 的 一 批 老 师 把 它 翻 译
成 法 文 和 英 文 。 凡 是 参 加 奥 运 会 的 每 一 位 外 国 代 表 团 成 员 的 礼 品 袋 中 , 都 有 这 本
书 的 中 文 版 和 外 文 版 。 因 此 , 这 也 可 以 显 示 出 , 我 们 国 家 以 及 在 国 家 主 导 下 的 其
他 机 制 —— 我 们 说 成 是 教 育 机 构 也 罢 、 文 化 机 构 也 罢 —— 怎 么 在 霸 权 这 样 一 个 层
面 上 对 中 国 文 化 的 输 出 或 者 说 传 播 所 下 的 功 夫 。 皇 甫 老 师 刚 才 谈 的 一 个 非 常 重 要
的 问 题 就 是 文 化 创 新 的 问 题 。 皇 甫 老 师 把 文 化 创 新 问 题 放 在 他 所 关 注 的 点 上 , 这
里 , 我 想 再 讨 论 一 下 这 个 问 题 。 我 们 文 化 创 新 的 真 正 生 命 力 的 源 点 、 原 创 点 在 什
么 地 方 ? 我 想 这 不 是 我 们 能 解 决 的 问 题 , 但 应 该 是 我 们 思 考 、 我 们 思 想 探 索 的 出
发 点 。 因 为 这 也 是 当 代 世 界 , 几 乎 是 世 界 范 围 内 的 各 个 国 家 和 民 族 面 临 的 关 键 问
题 。
我 就 补 充 这 些 不 成 熟 的 见 解 , 目 的 是 想 在 方 法 论 层 面 上 跟 前 面 的 老 师 产 生 共
鸣 和 对 话 。 后 面 请 刘 老 师 接 着 点 评 。( 掌 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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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珩 : 我 先 谈 杜 国 景 老 师 的 发 言 。 其 实 , 杜 国 景 老 师 的 题 目 跟 我 刚 才 提 倡 的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有 很 多 相 似 的 地 方 。 我 想 在 这 里 再 假 公 济 私 强 调 一 下 我 的 真 实 目
的 。 刚 才 由 于 时 间 关 系 , 我 没 有 讲 清 楚 。 其 实 , 民 族 志 传 记 要 求 是 很 严 格 的 。 第
一 , 这 个 被 描 写 的 人 肯 定 是 在 当 地 产 生 过 一 定 影 响 , 并 且 他 有 一 定 的 读 者 群 , 作
品 有 广 泛 的 文 化 反 响 。 第 二 , 写 的 人 是 个 人 类 学 家 , 并 且 很 有 可 能 这 个 人 类 学 家
就 在 当 地 进 行 过 人 类 学 的 田 野 考 察 , 然 后 他 们 两 人 才 能 形 成 一 个 对 话 和 交 流 的 机
制 。 就 是 说 , 人 类 学 家 是 怎 样 把 文 化 高 度 概 括 、 归 纳 后 成 为 一 种 人 类 的 共 识 提 出
来 , 而 小 说 家 高 度 的 地 方 性 经 验 又 为 人 类 学 家 看 似 铁 板 一 块 的 、 这 种 所 谓 的 普 遍
性 经 验 或 者 说 理 论 , 提 供 了 很 多 质 疑 和 批 判 的 可 能 性 。 只 有 这 样 , 我 们 才 能 称 为
真 正 意 义 上 的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
我 觉 得 , 杜 老 师 刚 才 引 入 了 “ 作 为 一 个 还 乡 知 识 者 ” 的 观 点 , 这 是 非 常 有 新
意 的 。 我 觉 得 , 我 们 是 不 是 可 以 把 这 种 还 乡 知 识 者 当 作 大 众 和 官 方 的 一 种 媒 介 ,
我 们 可 不 可 以 把 它 当 做 一 种 新 型 的 庇 护 制 度 。 就 是 说 , 它 是 个 媒 介 , 代 表 了 普 通
人 的 利 益 , 在 和 官 方 或 者 说 跟 一 些 利 益 群 体 进 行 周 旋 。 这 是 不 是 跟 西 方 传 统 的
Patronage 研 究 有 关 系 ? 这 是 我 得 到 的 第 一 点 启 发 。 第 二 点 , 在 国 家 层 面 上 , 这
种 意 识 形 态 的 建 构 永 远 都 不 是 国 家 可 以 动 用 的 。 当 然 , 可 以 动 用 很 多 暴 力 的 高 压
形 式 来 从 上 到 下 来 进 行 乡 村 的 改 革 建 设 , 但 是 这 种 模 式 绝 对 不 会 是 简 单 的 压 制 或
反 抗 , 这 中 间 还 存 在 一 种 双 方 怎 么 整 合 、 怎 么 互 相 吸 收 资 源 。 我 想 , 其 间 更 多 充
满 的 不 是 紧 张 对 立 而 是 一 种 妥 协 、 调 和 。 所 以 , 正 是 因 为 有 了 这 个 对 立 面 , 他 才
能 够 感 觉 到 这 个 关 系 , 能 够 进 行 共 同 体 的 想 象 。
然 后 是 台 湾 中 兴 大 学 的 陈 器 文 教 授 , 她 的 发 言 很 精 彩 。 我 讲 两 点 。 第 一 点 ,
维 克 多 · 特 纳 在 《H 戏 剧 场 景 及 隐 喻 —— 人 类 社 会 的 象 征 性 行 为 H》 中 与 陈 教 授 观 点
相 似 ,“ 伟 大 的 头 脑 总 是 在 考 虑 同 样 的 问 题 ”, 在 这 个 层 面 上 反 映 出 来 。 特 纳 在 此
书 中 提 到 , 他 把 仪 式 符 号 分 为 两 极 , 一 极 是 肮 脏 的 , 充 满 了 身 体 的 , 充 满 了 生 殖
器 的 , 充 满 了 鲜 血 的 ; 另 一 极 是 崇 高 的 。 这 两 者 会 在 仪 式 中 进 行 相 互 的 渗 透 , 并
且 进 行 最 后 的 融 合 。 第 二 点 , 很 多 有 关 亲 属 制 度 与 鲜 血 等 的 象 征 意 义 会 在 国 家 层
面 上 进 行 神 圣 化 。 我 觉 得 这 是 人 类 学 正 在 进 行 考 察 的 内 容 。
然 后 是 关 于 社 科 院 的 谭 佳 的 发 言 。 我 认 为 , 她 是 在 通 过 考 察 知 识 话 语 的 建 构
途 径 来 对 经 典 、 传 统 、 文 化 和 历 史 进 行 全 面 的 反 思 。 这 是 一 个 非 常 庞 大 的 、 高 屋
建 瓴 的 话 题 。 谭 佳 在 从 事 类 似 于 萨 义 德 《 东 方 学 》 的 工 作 , 她 要 建 构 一 门 学 问 ,
一 个 集 文 献 学 、 历 史 学 、 人 类 学 等 众 多 学 科 为 一 体 的 专 门 的 学 问 。 我 在 谭 佳 的 发
言 中 , 强 烈 感 觉 到 她 受 叶 舒 宪 老 师 的 影 响 , 能 看 到 叶 老 师 的 一 些 痕 迹 。 叶 老 师 今
天 讲 的 词 源 学 的 考 证 对 我 们 非 常 有 意 义 。 以 前 , 我 一 直 在 迷 惑 , 认 为 中 国 很 多 学
者 没 有 注 意 到 词 源 学 对 于 考 证 一 门 学 科 、 一 个 国 家 以 及 一 个 社 会 空 间 的 必 要 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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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 佳 引 了 维 柯 的 书 , 维 柯 是 一 位 非 常 有 影 响 的 学 者 。 很 多 人 类 学 家 对 维 柯 的 评 价
非 常 高 , 觉 得 维 柯 得 到 的 待 遇 不 公 正 , 居 然 跟 笛 卡 尔 齐 名 。 朱 光 潜 先 生 翻 译 的 《 新
科 学 》 是 非 常 好 的 、 国 内 的 读 本 。 我 认 为 , 维 柯 是 最 早 在 反 思 “ 什 么 是 事 实 、 什
么 是 虚 构 ” 的 一 位 学 者 , 并 且 他 非 常 系 统 地 从 词 源 学 角 度 梳 理 西 方 知 识 文 化 是 通
过 何 种 途 径 来 建 构 的 。 我 觉 得 维 柯 再 过 几 年 应 该 成 为 一 个 大 热 门 。 另 外 , 除 了 从
她 的 发 言 中 看 到 叶 老 师 的 痕 迹 , 我 还 想 起 陈 寅 恪 先 生 。 我 们 都 知 道 陈 寅 恪 先 生 是
高 山 仰 止 的 一 类 , 因 为 他 能 通 读 很 多 语 言 的 原 著 。 很 明 显 , 我 们 可 以 把 他 的 工 作
理 解 成 就 是 在 词 源 学 上 考 证 。 为 什 么 无 人 能 超 越 陈 先 生 呢 ? 正 是 因 为 他 有 从 语 句
上 进 行 考 证 的 功 底 , 全 中 国 以 后 不 会 再 有 人 能 达 到 这 一 高 度 了 。 我 认 为 , 谭 佳 在
建 构 这 个 实 体 的 时 候 , 可 能 要 吸 取 萨 义 德 的 教 训 。 因 为 萨 义 德 在 《 东 方 学 》 写 完
后 , 很 多 人 批 判 他 :“ 是 , 东 方 确 实 是 虚 构 的 , 但 是 萨 义 德 , 没 准 你 这 个 东 方 也
是 虚 构 的 。 你 也 可 能 是 经 过 很 多 文 本 的 建 构 才 把 这 个 东 方 学 建 构 出 来 的 。” 我 非
常 期 待 能 够 看 到 谭 佳 给 我 们 建 构 出 一 个 非 常 好 的 , 相 对 来 说 更 真 实 的 实 体 。
我 们 再 简 单 看 一 下 石 开 忠 教 授 的 发 言 。 石 教 授 谈 到 的 是 分 类 问 题 。 分 类 问 题
是 我 们 认 识 事 物 的 最 基 本 的 方 式 。 这 个 分 类 问 题 一 提 出 来 , 我 就 想 起 今 天 下 午 我
们 讨 论 的 事 实 与 虚 构 的 问 题 。 其 实 , 事 实 与 虚 构 从 根 本 上 而 言 也 是 一 个 分 类 的 问
题 , 就 是 说 事 实 和 虚 构 是 不 存 在 的 , 关 键 是 事 实 是 怎 么 被 分 类 , 然 后 才 成 为 事 实
的 。 我 忽 然 想 到 玛 丽 · 道 格 拉 斯 的 重 要 著 作 , 这 本 书 即 将 由 民 族 出 版 社 出 版 。 其
实 , 道 格 拉 斯 分 析 洁 与 不 洁 , 洁 与 肮 脏 , 整 个 都 是 在 围 绕 一 个 分 类 体 系 对 人 类 学
的 、 民 族 志 的 方 法 和 文 本 进 行 批 判 。 我 认 为 石 老 师 的 这 个 话 题 给 我 们 提 供 了 一 个
很 好 的 分 类 的 案 例 。
然 后 是 黄 亚 平 老 师 的 发 言 。 我 觉 得 黄 老 师 的 发 言 题 目 很 大 , 不 太 好 进 行 评 论 。
我 认 为 这 是 一 重 证 据 , 可 能 还 需 要 叶 舒 宪 老 师 说 的 另 外 三 重 一 块 儿 来 证 明 。 并 且 ,
我 觉 得 黄 老 师 是 要 把 握 所 谓 中 国 文 化 的 二 元 结 构 , 我 认 为 还 不 如 把 你 说 的 多 种 文
化 交 叉 融 合 当 作 一 种 中 国 文 化 产 生 的 语 境 , 而 不 是 结 构 。 我 这 样 说 可 能 会 更 增 加
我 们 对 这 种 文 化 的 交 叉 融 合 的 理 解 。 我 想 起 台 湾 中 央 研 究 院 的 王 明 柯 教 授 研 究 的
《 羌 在 汉 藏 之 间 》, 就 是 把 多 种 文 化 的 多 元 结 构 当 作 一 种 研 究 的 文 化 语 境 而 不 是
实 质 , 因 为 我 们 可 能 觉 得 非 常 难 以 去 把 握 住 实 质 。
然 后 是 澳 门 大 学 郑 振 伟 老 师 的 发 言 。 我 觉 得 他 说 的 问 题 很 有 意 思 的 。 我 们 可
以 把 他 说 的 问 题 理 解 为 人 类 思 维 延 伸 的 一 种 模 式 。 这 种 延 伸 的 基 础 是 生 物 的 , 就
是 说 , 人 在 进 行 思 考 的 时 候 总 是 从 生 物 的 、 有 机 的 向 无 机 的 进 行 , 从 熟 悉 的 、 已
知 的 向 陌 生 的 、 不 熟 悉 的 领 域 去 延 伸 。 所 以 , 女 性 的 身 体 肯 定 存 在 取 之 不 尽 的 隐
喻 。 因 此 , 以 女 性 身 体 这 种 生 物 体 作 为 延 伸 的 基 础 是 很 自 然 的 , 不 但 老 子 的 文 章
中 有 , 马 克 思 著 作 中 也 有 。 在 马 克 思 著 作 中 这 种 隐 喻 非 常 多 , 例 如 ,“ 无 产 阶 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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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政 权 就 是 以 胚 胎 的 形 式 孕 育 在 旧 社 会 的 子 宫 当 中 , 只 等 革 命 这 个 助 产 婆 来 接
生 。” 你 看 , 这 句 话 中 就 有 很 多 有 关 女 性 的 词 。 所 以 , 我 认 为 可 以 把 马 克 思 与 老
子 作 为 比 较 , 得 出 的 结 论 就 是 人 类 的 隐 喻 从 女 性 开 始 , 从 女 性 的 身 体 开 始 。
最 后 是 皇 甫 晓 涛 老 师 谈 到 的 非 常 具 有 现 实 指 导 意 义 的 话 题 。 我 有 强 烈 的 感
受 , 就 是 乘 着 好 莱 坞 还 没 有 将 我 们 的 历 史 女 性 一 网 打 尽 , 将 其 变 为 性 感 明 星 之 前 ,
咱 们 要 抢 先 占 领 这 个 领 域 。 皇 甫 老 师 提 出 的 很 多 问 题 , 比 如 人 类 学 到 底 是 什 么 ?
是 社 会 的 、 文 本 的 、 田 野 的 、 视 野 的 、 多 感 官 的 ? 我 觉 得 这 也 是 一 个 纷 争 的 问 题 。
刚 才 , 我 讲 了 一 句 玩 笑 话 。 但 是 , 我 们 如 果 仔 细 读 皇 甫 老 师 的 东 西 , 就 会 有 很 多
启 发 , 孕 育 着 很 多 机 会 。
好 , 我 就 散 漫 的 讲 这 么 多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黄 忠 祥 : 今 天 下 午 下 半 场 的 七 位 老 师 发 言 都 很 精 彩 , 两 位 评 议 人 也 做 了 精 辟
的 评 议 , 本 来 备 有 提 问 时 间 , 但 现 在 时 间 不 够 , 希 望 各 位 在 会 后 进 行 交 流 。 谢 谢 !
( 录 音 整 理 : 张 久 瑛 、 王 立 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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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演 讲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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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 :2008 年 11 月 30 日 8:30-10:40
地 点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新 楼 412 室
主 持 : 徐 杰 舜 教 授 宁 梅 教 授
发 言 : 刘 俐 俐 教 授 徐 新 建 教 授
潘 年 英 教 授 夏 敏 教 授
评 议 : 方 克 强 教 授 彭 兆 荣 教 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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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 言 】
徐 杰 舜 : 下 面 , 我 们 以 最 热 烈 的 掌 声 欢 迎 刘 俐 俐 教 授 发 言 。
刘 俐 俐 : 感 谢 会 议 给 我 这 个 机 会 。 在 这 里 , 我 把 读 书
和 思 考 的 一 些 心 得 向 大 家 做 一 个 汇 报 。 事 先 必 须 说 明 一 下 ,
我 的 专 业 是 文 艺 学 , 专 长 是 叙 事 性 的 文 本 批 评 理 论 。 这 几
年 做 的 主 要 工 作 是 叙 事 性 作 品 的 文 本 分 析 理 论 和 分 析 实
践 。 我 研 究 的 路 子 是 从 文 学 经 验 出 发 , 即 从 文 本 现 象 出 发 ,
有 意 识 地 采 用 各 种 理 论 , 在 各 种 理 论 的 结 合 、 转 换 中 , 力
图 把 我 面 对 的 叙 事 性 文 本 的 艺 术 价 值 形 成 机 制 说 清 楚 。 大
家 可 能 因 此 觉 得 我 做 的 是 理 论 性 的 工 作 。 一 个 理 论 , 从 一
个 角 度 说 是 方 法 论 ; 从 另 一 个 角 度 看 是 本 体 论 , 我 是 有 意 识 地 用 一 种 方 法 , 去 揭
示 文 学 本 体 存 在 的 样 态 和 它 的 特 性 。 这 次 会 议 有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头 衔 , 所 以 对 我 来
说 , 我 确 实 不 懂 , 我 来 就 是 希 望 更 多 地 吸 收 这 方 面 的 资 源 , 来 面 对 我 自 己 的 研 究
对 象 。 我 的 研 究 对 象 是 不 会 变 的 , 方 向 也 不 会 变 , 但 是 , 我 会 很 珍 视 文 学 人 类 学
给 我 们 的 理 论 成 果 和 它 所 可 能 给 予 我 的 理 论 平 台 和 方 法 。
我 今 天 要 讲 三 个 方 面 。
第 一 个 方 面 就 是 我 的 问 题 的 提 出 。 这 个 题 目 不 确 切 , 目 前 我 只 能 做 到 这 样 ,
希 望 大 家 一 会 儿 帮 助 我 讨 论 。 我 的 意 思 是 , 当 代 民 族 文 学 的 批 评 理 论 应 该 是 什 么
样 子 的 ? 应 该 有 哪 些 维 度 ? 当 然 , 也 可 以 单 独 地 讨 论 这 个 问 题 。 但 是 , 现 在 既 然
有 一 个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转 向 的 契 机 , 那 么 , 我 就 想 能 不 能 放 在 这 样 一 个 视 野 中 来 思
考 我 的 批 评 理 论 , 使 它 有 一 个 新 的 面 貌 。 因 此 , 第 一 个 问 题 就 是 理 论 的 提 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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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个 方 面 就 是 我 的 理 论 设 想 非 常 不 成 熟 , 在 此 报 告 给 大 家 。
第 三 个 方 面 , 如 果 用 这 个 设 想 , 当 我 面 对 具 体 文 本 的 时 候 , 看 看 它 具 有 怎 样
的 可 操 作 性 , 因 为 理 论 的 有 效 要 看 它 是 否 好 用 。
下 面 , 我 谈 第 一 个 问 题 即 问 题 的 提 出 。 按 我 的 理 解 ,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 民 族 文
学 是 一 个 动 态 的 过 程 , 我 们 现 在 的 主 要 任 务 就 是 要 面 对 不 断 冒 出 来 的 、 也 已 经 被
大 家 认 为 是 优 秀 的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 对 于 这 样 一 个 人 们 认 为 是 好 的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
作 为 理 论 工 作 者 , 怎 样 把 它 说 清 楚 ? 这 就 遇 到 一 个 问 题 : 用 什 么 理 论 去 说 它 ? 黑
格 尔 有 一 个 思 想 : 文 学 这 个 东 西 有 一 个 特 性 , 它 和 其 它 艺 术 是 不 一 样 的 , 它 一 定
是 要 向 特 殊 方 向 发 展 的 。 所 谓 的 “ 特 殊 方 向 ”, 就 是 它 一 定 是 民 族 的 、 地 域 的 ,
比 方 说 东 方 的 或 西 方 的 。 从 时 间 上 来 说 , 它 也 是 不 断 变 化 的 。 所 以 文 学 理 论 面 对
的 任 务 实 际 上 是 一 个 不 断 变 化 的 , 不 断 走 向 特 殊 方 面 的 任 务 ,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更 是
这 样 。
如 果 我 们 面 对 现 在 出 现 的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 我 们 为 什 么 不 能 够 把 它 说 清 楚 ? 或
者 我 们 觉 得 它 好 , 怎 样 把 它 “ 好 ” 的 原 因 说 清 楚 ? 我 们 感 觉 到 力 不 从 心 。 那 么 ,
这 个 原 因 是 什 么 呢 ? 原 因 之 一 是 我 们 现 在 掌 握 的 文 学 理 论 似 乎 全 都 是 普 适 性 的 、
大 一 统 的 , 面 对 这 个 变 化 的 、 向 特 殊 方 向 发 展 的 东 西 , 怎 么 能 够 说 得 清 楚 呢 ? 它
不 具 有 针 对 性 , 这 是 其 一 。 其 二 , 如 果 用 特 殊 性 的 理 论 —— 现 在 已 经 有 了 , 就 是
民 族 文 学 理 论 。 我 最 近 叫 我 的 一 个 博 士 生 帮 助 我 看 现 在 的 民 族 文 学 理 论 都 有 哪
些 。 他 整 个 看 了 一 遍 , 归 纳 出 来 几 条 , 这 里 , 我 不 具 体 说 了 。 总 的 感 觉 是 : 已 有
的 民 族 文 学 理 论 , 有 的 与 我 们 一 般 的 没 有 什 么 差 别 , 还 有 一 些 非 常 有 个 性 化 , 比
方 说 彝 族 有 研 究 彝 族 诗 学 的 , 如 《 鹰 灵 与 诗 魂 》。 我 的 理 解 是 这 些 具 有 个 性 的 民
族 文 学 理 论 对 于 已 经 成 为 过 去 了 的 、 凝 固 的 民 族 文 学 遗 产 有 用 , 但 是 对 动 态 的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则 依 然 无 力 , 说 不 清 楚 。 这 个 原 因 往 深 看 , 还 有 一 个 问 题 就 是 费 孝 通
所 说 的 “ 各 美 其 美 ”。 按 照 费 孝 通 的 说 法 :“ 各 美 其 美 , 美 人 之 美 , 美 美 与 共 , 天
下 大 同 ”。 本 民 族 的 理 论 , 在 评 价 自 己 民 族 文 学 的 时 候 , 它 是 处 在 “ 各 美 其 美 ”
的 阶 段 。 也 就 是 说 , 我 们 不 能 只 从 内 部 持 有 者 的 角 度 来 说 它 。 因 此 , 这 个 时 候 阐
释 人 类 学 的 视 野 对 我 们 就 有 用 了 。 在 这 样 一 个 思 考 上 , 我 考 虑 我 们 能 不 能 让 理 论
家 作 为 一 个 中 介 人 , 超 越 “ 各 美 其 美 ” 的 阶 段 , 走 到 “ 美 人 之 美 ” 这 个 阶 段 。“ 美
人 之 美 ” 这 个 标 准 实 际 上 是 非 常 高 的 , 你 既 要 是 那 个 文 化 的 持 有 者 , 有 内 部 眼 光 ,
又 要 跳 出 来 , 而 且 这 个 跳 出 来 , 一 定 是 要 在 一 个 非 常 高 的 平 台 上 。 同 时 , 你 的 理
论 的 关 注 点 要 有 跨 学 科 的 、 整 合 的 能 力 , 你 才 能 够 “ 美 人 之 美 ”。 关 于 这 个 , 格
尔 茨 说 :“ 说 起 来 难 , 做 起 来 容 易 。” 我 仔 细 看 了 一 下 , 他 确 实 做 得 很 好 , 但 是 他
理 论 和 实 践 脱 节 , 没 有 把 这 个 逻 辑 通 道 打 通 , 没 有 把 既 是 内 部 的 , 同 时 又 是 外 部
的 很 好 地 说 清 楚 。 当 然 , 可 能 我 还 没 有 读 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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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 于 这 样 的 思 考 , 面 对 这 样 的 东 西 , 我 在 思 考 《 庄 子 · 秋 水 》 里 面 说 到 “ 子
非 鱼 , 安 知 鱼 之 乐 乎 ? 子 非 我 , 安 知 我 不 知 鱼 之 乐 乎 ?” 这 是 个 永 远 的 悖 论 。 现
在 , 我 们 来 解 决 这 个 问 题 , 因 此 就 需 要 有 一 个 基 本 的 理 论 支 点 。 我 的 想 法 基 本 如
下 : 第 一 , 把 现 在 依 然 在 进 行 的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看 作 是 珍 贵 的 民 族 志 文 本 , 把 它 从
民 族 文 学 的 狭 隘 的 境 界 里 提 出 来 了 。 我 为 什 么 这 样 看 呢 ? 因 为 民 族 志 是 动 态 的 。
在 这 里 , 我 借 鉴 了 黑 格 尔 的 一 个 思 想 , 黑 格 尔 说 : 诗 的 观 照 方 式 其 实 有 两 个 阶 段 ,
第 一 个 是 原 始 的 诗 的 观 照 方 式 , 第 二 个 是 散 文 的 观 照 方 式 。 散 文 的 观 照 方 式 是 一
个 历 史 的 必 然 , 因 此 , 在 散 文 的 观 照 时 代 , 艺 术 家 就 要 努 力 去 挣 脱 散 文 的 观 照 方
式 , 力 图 向 诗 的 观 照 方 式 去 恢 复 。 因 此 , 我 以 为 黑 格 尔 的 这 个 思 想 其 实 有 人 类 学
的 眼 光 , 他 看 到 了 这 种 必 然 性 。 也 就 是 说 , 我 们 现 在 的 文 学 创 作 —— 包 括 我 们 民
族 文 学 创 作 —— 大 半 都 是 在 克 服 散 文 给 他 的 阻 力 : 即 形 象 和 意 义 被 分 割 了 , 手 段
和 目 的 被 分 割 了 , 凭 着 肢 解 力 就 能 解 决 问 题 , 而 不 是 像 原 始 的 诗 那 样 , 形 象 和 意
义 完 美 的 融 合 为 一 体 。 所 以 , 我 们 都 是 在 克 服 阻 力 , 力 求 回 到 那 个 状 态 。 但 是 ,
已 经 不 可 能 了 。
其 实 , 对 于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来 说 , 它 也 面 对 这 样 的 问 题 。 这 样 的 话 , 我 们 在 考
察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的 时 候 面 对 这 个 任 务 , 我 们 要 辨 析 它 。 不 同 的 民 族 , 因 为 开 放 的
进 程 不 同 , 其 思 维 有 不 同 程 度 , 有 些 可 能 有 更 多 的 原 始 的 诗 的 观 照 方 式 , 而 有 些
民 族 已 经 完 全 是 散 文 的 观 照 方 式 了 , 因 此 他 们 也 要 去 克 服 , 和 我 们 是 一 样 的 。 所
以 , 我 们 要 存 着 人 类 学 动 态 观 照 的 一 个 思 维 的 面 相 。 这 是 问 题 的 提 出 。
第 二 , 把 握 民 族 文 学 是 有 困 难 的 。 我 前 面 其 实 已 经 说 过 这 个 困 难 , 因 为 文 学
一 定 是 要 向 特 殊 方 向 发 展 的 , 关 于 这 个 问 题 , 我 不 再 进 行 论 说 。
第 三 个 方 面 , 我 们 对 民 族 文 学 进 行 人 类 学 的 理 解 , 从 理 论 的 角 度 来 说 , 纯 粹
的 民 族 文 学 理 论 或 者 说 一 般 的 普 世 性 的 民 族 文 学 理 论 都 不 能 准 确 地 把 握 作 为 人
类 学 意 义 的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 这 个 问 题 其 实 我 也 已 经 说 过 了 。
下 面 我 就 集 中 来 说 , 我 们 要 研 究 民 族 文 学 , 除 了 研 究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这 样 一 个
基 本 的 定 位 以 外 , 我 们 还 可 以 再 细 分 。 细 分 可 能 面 对 的 问 题 有 : 第 一 , 这 个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 在 人 类 学 的 意 义 上 , 它 处 在 哪 个 阶 段 ? 第 二 , 某 一 个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的
文 体 从 古 代 到 现 代 的 演 变 , 今 天 的 作 家 在 运 用 这 个 文 体 的 时 候 , 注 入 其 中 的 题 材 、
意 蕴 和 语 言 以 及 表 述 方 式 , 与 古 代 作 家 有 什 么 样 的 区 别 ? 第 三 , 一 些 民 族 作 家 操
持 了 文 本 , 长 篇 、 中 篇 、 短 篇 都 是 为 了 现 在 的 刊 物 出 版 的 需 要 , 他 需 要 发 表 它 们 。
但 是 , 它 其 实 不 一 定 就 是 长 篇 , 它 可 能 就 是 文 人 创 作 和 它 的 民 间 口 头 创 作 的 中 间
过 渡 形 态 , 可 能 是 一 种 “ 变 体 ”。 我 的 这 个 概 念 也 是 借 用 黑 格 尔 的 , 它 可 能 是 一
种 变 体 , 这 个 需 要 细 心 辨 析 。 再 下 面 一 个 问 题 , 民 族 作 家 的 文 本 和 这 个 民 族 的 自
我 确 认 有 什 么 样 的 关 系 ? 其 实 , 这 个 问 题 也 是 要 在 人 类 学 的 视 野 下 才 能 有 更 深 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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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了 解 。 最 后 ,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的 翻 译 和 传 播 情 形 是 什 么 样 的 ? 它 是 用 什 么 语 言 书
写 的 ? 写 了 以 后 翻 译 成 汉 语 了 没 有 ? 这 些 都 是 需 要 研 究 的 。 这 就 是 我 的 第 一 个 大
问 题 即 问 题 的 提 出 。
那 么 , 基 于 以 上 的 思 考 , 我 们 有 理 由 认 为 , 应 该 有 意 识 站 在 人 类 学 平 台 上 来
建 立 当 代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的 批 评 理 论 。
好 , 下 面 是 第 二 个 问 题 。 我 的 思 考 是 , 提 出 若 干 个 关 键 词 。 我 的 思 路 是 这 样
的 , 这 些 关 键 词 就 像 威 廉 姆 斯 的 《 关 键 词 》 一 样 。 其 实 , 他 是 一 个 马 克 思 主 义 者 ,
但 是 , 当 他 把 这 些 关 键 词 从 他 的 理 论 体 系 中 拉 出 来 、 拽 出 来 的 时 候 , 信 仰 的 意 义
就 没 有 了 , 它 变 成 一 个 知 识 性 的 了 。 这 个 知 识 性 的 东 西 它 好 用 啊 ! 它 已 经 脱 离 了
一 个 体 系 了 ! 这 个 对 我 们 非 常 有 启 发 , 它 启 发 我 们 从 各 种 各 样 的 理 论 体 系 中 提 出
关 键 词 , 让 它 摆 脱 原 有 体 系 对 它 的 束 缚 和 约 束 , 让 它 焕 发 出 更 丰 富 的 面 向 , 让 它
具 有 可 操 作 性 。 我 依 据 这 样 的 道 理 , 提 出 以 下 几 个 关 键 词 :
1. 汉 语 写 作 与 第 二 母 语
2. 民 俗 与 伪 俗
3. 文 化 翻 译
4. 文 化 身 份 认 同
5. 文 学 文 本 形 态
6. 想 象 方 式 与 诗 性 智 慧
7. 世 界 观 ( 戈 德 曼 )
大 家 看 到 , 这 些 关 键 词 都 是 以 词 组 的 方 式 出 现 的 , 当 然 也 有 单 蹦 的 。 那 么 ,
这 些 关 键 词 都 是 从 哪 里 来 的 呢 ? 它 们 大 半 是 从 我 对 文 本 的 了 解 , 从 文 本 现 实 , 也
就 是 我 一 贯 的 路 子 , 从 现 象 出 发 的 。 那 么 , 我 怎 么 能 做 这 样 一 个 概 括 呢 ? 这 就 说
明 已 经 有 相 关 的 理 论 对 它 进 行 过 概 括 了 , 因 此 , 我 初 步 概 括 出 这 些 关 键 词 , 这 是
开 放 的 而 不 是 封 闭 的 , 可 能 随 着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的 新 的 现 象 的 出 现 , 还 会 出 现 新 的
关 键 词 。
下 面 , 我 就 一 一 解 说 这 些 关 键 词 。 第 一 个 是 “ 汉 语 写 作 与 第 二 母 语 ”。 很 多
民 族 作 家 是 用 汉 语 写 作 的 , 也 有 的 用 第 二 母 语 。 这 个 我 不 具 体 说 。 其 实 , 用 什 么
语 言 写 作 就 涉 及 到 在 用 什 么 语 言 背 后 的 思 维 方 式 。 另 外 , 这 里 面 还 有 一 个 文 化 认
同 的 问 题 。 这 个 问 题 我 不 再 继 续 展 开 。
第 二 个 关 键 词 是 “ 民 俗 与 伪 俗 ”。 民 族 文 学 里 面 肯 定 是 有 民 俗 的 , 这 个 问 题
我 借 鉴 了 多 尔 逊 在 1950 年 发 表 在 《 美 国 信 使 》 上 的 一 篇 文 章 《 民 俗 与 伪 俗 》。 什
么 是 “ 伪 俗 ” 呢 ? 人 造 的 , 人 造 的 是 不 是 原 来 已 经 有 而 没 有 得 到 总 结 , 现 在 得 到
总 结 之 后 被 认 为 是 “ 伪 俗 ” 的 呢 ?“ 伪 俗 ” 这 个 概 念 , 我 在 这 儿 是 把 它 当 成 中 性
词 , 不 带 有 贬 义 。 如 果 我 们 考 察 出 来 民 族 文 学 里 有 伪 俗 , 那 可 能 是 本 民 族 作 家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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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 本 民 族 文 学 的 张 扬 和 扩 张 , 或 者 与 他 对 自 己 民 族 身 份 的 认 同 有 关 系 。 另 外 , 我
们 不 是 要 讲 “ 美 人 之 美 ” 么 ? 民 族 文 学 作 家 认 为 的 “ 美 ” 可 能 也 是 一 个 维 度 。 所
以 , 这 两 者 调 到 了 一 起 。
第 三 个 关 键 词 是 文 化 翻 译 。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一 旦 进 入 人 类 学 视 野 就 存 在 传 播 的
问 题 , 拿 什 么 样 的 语 言 去 传 播 ? 其 实 , 现 在 有 很 多 民 族 文 学 家 用 自 己 的 语 言 书 写 ,
写 好 之 后 请 人 翻 译 成 汉 语 , 这 个 现 象 本 身 就 值 得 研 究 。 在 他 的 想 象 里 , 是 想 让 更
多 的 汉 语 阅 读 的 读 者 去 阅 读 、 去 了 解 他 。 这 是 一 个 认 同 的 问 题 。
第 四 个 关 键 词 是 文 化 身 份 认 同 。 身 份 认 同 有 很 多 方 面 , 我 在 这 里 想 提 出 的 是
民 族 文 化 的 身 份 认 同 , 这 个 和 各 个 民 族 的 族 源 是 有 关 系 的 。 所 以 , 在 这 个 维 度 上 ,
其 实 可 做 的 文 章 、 可 发 现 的 东 西 是 非 常 多 的 。 有 的 民 族 是 跨 境 民 族 , 有 的 是 过 境
民 族 , 有 的 既 不 是 跨 境 也 不 是 过 境 民 族 。 这 些 族 源 会 对 它 现 在 的 文 本 当 中 的 身 份
认 同 产 生 很 大 影 响 。 我 做 过 比 较 , 尤 其 是 过 境 民 族 , 实 际 上 是 移 民 , 在 境 外 已 经
非 常 成 熟 了 , 有 自 己 的 文 化 。 现 在 成 为 了 移 民 , 因 此 有 属 于 自 己 的 移 民 历 史 , 这
会 影 响 到 他 们 的 心 理 与 创 作 , 因 为 作 家 在 民 族 中 是 最 敏 感 的 , 他 们 对 民 族 身 份 的
认 同 是 最 自 觉 的 。 另 外 , 就 是 文 学 文 本 的 形 态 , 就 是 我 前 面 说 的 , 文 本 是 不 是 变
种 ? 是 长 篇 么 ? 是 原 始 的 诗 的 方 式 还 是 散 文 的 方 式 ? 还 是 正 在 过 渡 ? 这 些 都 应
加 以 考 察 。 还 有 就 是 想 象 方 式 的 问 题 , 我 不 再 展 开 。
第 七 个 关 键 词 是 “ 世 界 观 ”。 关 于 这 个 关 键 词 我 借 用 的 是 法 国 的 发 生 结 构 主
义 理 论 家 戈 德 曼 的 观 点 。 他 认 为 , 一 个 社 会 集 团 会 形 成 一 个 世 界 观 。 这 个 世 界 观
在 拉 辛 和 帕 斯 卡 尔 那 里 , 被 概 括 为 “ 悲 剧 观 ”, 这 和 作 品 里 的 意 蕴 是 同 构 的 , 这
就 意 味 着 我 们 找 到 了 从 文 本 之 外 进 入 到 文 本 之 内 的 通 道 。 所 以 , 我 们 考 察 一 个 社
会 集 团 的 精 神 结 构 的 时 候 , 世 界 观 理 论 会 给 我 们 一 个 眼 光 , 看 其 作 品 当 中 的 相 应
的 结 构 。
我 把 这 七 个 关 键 词 大 致 概 括 一 下 。 第 一 , 来 自 多 学 科 , 大 跨 度 的 学 术 史 , 从
而 易 于 形 成 开 阔 的 学 术 眼 光 ; 第 二 , 来 自 于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本 身 的 实 际 现 象 ; 其 三 ,
灌 注 了 我 本 人 曾 经 倡 导 的 、 对 于 文 本 本 身 的 艺 术 价 值 的 分 析 与 评 价 , 应 该 采 用 文
本 内 外 相 互 结 合 和 转 换 的 思 路 , 这 就 克 服 了 单 纯 的 外 部 或 单 纯 内 部 批 评 的 定 义 ;
第 四 , 符 合 文 学 本 身 的 特 性 , 而 且 具 有 文 学 的 涵 盖 性 和 包 容 性 ; 第 五 , 关 键 词 不
是 互 相 隔 绝 的 , 相 互 之 间 有 内 在 的 逻 辑 联 系 ; 第 六 , 关 键 词 不 是 孤 立 的 , 是 开 放
的 ; 第 七 , 应 对 和 解 决 文 本 疑 难 问 题 的 能 力 强 。 第 八 , 关 键 词 不 是 抽 象 和 现 实 的
结 论 , 而 是 发 现 问 题 和 分 析 文 本 的 切 入 口 。 并 不 意 味 着 所 有 的 民 族 文 学 文 本 都 可
以 用 关 键 词 来 描 述 , 质 言 之 , 是 为 了 发 现 远 比 关 键 词 所 可 能 表 述 的 、 更 多 的 具 有
差 异 性 的 内 容 ; 第 八 , 这 些 关 键 词 具 有 层 次 性 , 也 就 是 说 , 一 个 关 键 词 内 部 可 以
分 解 成 具 有 多 个 层 面 的 东 西 , 具 有 可 操 作 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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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个 大 问 题 就 是 我 的 个 案 。 我 忘 了 它 得 到 了 第 六 届 还 是 第 七 届 的 少 数 民 族
文 学 “ 骏 马 奖 ”, 这 个 作 家 是 用 朝 语 写 作 的 , 她 让 她 妹 妹 将 其 作 品 翻 译 成 汉 语 ,
是 用 汉 语 发 表 、 出 版 的 。 这 个 长 篇 大 致 讲 的 是 一 个 家 庭 故 事 : 因 为 妻 子 给 抗 美 援
朝 的 战 士 输 血 以 后 得 了 腹 膜 炎 , 不 能 再 生 育 了 。 他 们 已 经 有 了 一 个 女 儿 , 为 了 传
宗 接 代 , 她 的 婆 婆 又 找 了 一 个 乡 村 妇 女 , 让 她 的 儿 子 去 和 那 个 妇 女 圆 房 , 借 那 个
人 的 肚 子 生 一 个 孩 子 , 等 于 是 婚 外 育 子 。 这 件 事 情 给 媳 妇 也 说 通 了 , 事 情 也 都 办
完 了 。 后 来 , 生 了 一 个 男 孩 子 。 婚 外 的 那 个 妇 女 也 想 要 这 个 男 孩 子 , 后 来 精 神 出
现 幻 觉 , 她 穿 着 这 个 男 人 给 她 买 的 红 毛 衣 , 象 大 红 蝴 蝶 一 样 , 寒 冬 腊 月 扑 在 桥 的
墩 子 上 , 冻 在 墩 子 上 , 这 是 一 个 红 蝴 蝶 的 形 象 。 这 一 幕 进 入 了 谁 的 眼 睛 呢 ? 进 入
了 这 个 小 男 孩 的 眼 睛 , 当 时 他 只 有 几 岁 。 他 因 此 有 了 一 个 蝴 蝶 的 形 象 , 从 此 变 成
永 久 的 情 结 。 后 面 是 一 个 很 漫 长 的 故 事 , 夫 妻 的 纠 葛 , 还 有 男 孩 原 来 的 姐 姐 , 姐
弟 之 间 的 故 事 。 这 个 小 男 孩 不 断 地 想 : 我 是 亲 生 的 吗 ? 我 的 亲 妈 妈 是 谁 ? 所 以 ,
这 个 故 事 是 什 么 故 事 呢 ? 它 是 一 个 希 望 不 断 得 到 确 认 的 故 事 。
我 当 时 就 嘀 咕 , 这 篇 小 说 写 的 怎 么 样 呢 , 应 该 说 还 是 不 错 的 。 但 是 , 我 在 理
解 这 个 “ 红 蝴 蝶 意 象 ” 的 时 候 , 我 觉 得 它 不 是 隐 喻 性 的 、 起 到 引 领 全 篇 的 作 用 ,
而 是 为 了 勾 出 漫 长 的 过 程 中 男 孩 成 长 中 的 心 理 , 便 于 形 成 一 个 个 矛 盾 结 , 便 于 展
开 。 我 想 不 清 楚 的 是 为 什 么 作 家 要 这 样 写 一 个 确 认 故 事 ? 后 来 , 我 去 访 问 了 她 ,
才 知 道 朝 鲜 族 经 历 了 三 次 移 民 , 从 十 九 世 纪 开 始 , 一 共 一 百 多 年 , 从 朝 鲜 半 岛 过
来 , 解 放 之 后 , 政 协 就 给 他 们 确 认 身 份 , 他 们 是 多 少 民 族 中 的 一 个 , 因 此 他 们 也
有 主 人 的 身 份 。 我 认 为 , 她 不 断 要 确 认 自 己 的 主 人 身 份 , 实 际 上 是 认 同 的 表 现 。
他 们 认 为 自 己 是 主 人 , 但 仍 要 不 断 确 认 自 己 是 主 人 。 这 个 愿 望 扩 张 , 形 成 了 这 样
的 心 理 情 结 。 这 就 用 得 着 戈 德 曼 所 说 的 理 论 : 社 会 集 团 的 精 神 结 构 和 作 品 的 意 蕴
与 构 成 其 实 是 同 构 的 。 因 此 , 我 就 从 外 部 的 社 会 批 评 进 入 了 文 本 分 析 。 这 是 一 个
纯 粹 的 文 人 创 作 的 文 本 , 它 里 面 镶 嵌 有 马 赛 克 , 而 且 有 风 和 太 阳 究 竟 谁 厉 害 的 寓
言 。 当 然 , 这 里 面 还 有 一 些 不 成 熟 、 不 老 道 的 地 方 。 总 体 来 讲 , 我 看 得 出 这 是 当
代 的 民 族 作 家 希 望 自 己 民 族 不 断 得 到 确 认 的 一 个 文 本 。
这 是 一 个 典 型 的 文 人 文 本 , 是 自 觉 的 。 也 可 以 说 , 它 已 经 没 有 原 始 的 诗 的 观
照 形 式 了 , 是 散 文 的 时 代 , 有 很 多 艺 术 的 努 力 。 从 这 个 角 度 来 说 , 我 借 用 黑 格 尔
的 话 , 即 这 是 一 个 自 觉 的 艺 术 。 但 是 , 自 觉 的 艺 术 不 一 定 就 是 非 常 好 的 、 精 道 的
艺 术 , 我 们 能 够 看 出 其 中 的 努 力 。 另 外 , 我 能 感 觉 得 到 这 个 文 本 有 “ 史 诗 ” 的 追
求 。 如 黑 格 尔 所 说 , 史 诗 的 时 代 已 经 过 去 了 , 史 诗 的 时 代 一 定 要 英 雄 主 义 的 , 而
且 要 在 社 会 法 律 还 不 很 健 全 的 时 候 , 个 人 的 性 格 可 以 得 到 充 分 展 示 的 时 候 , 才 能
产 生 史 诗 。 但 是 , 我 发 现 , 凡 是 有 本 民 族 身 份 确 认 意 识 的 作 家 都 会 有 史 诗 追 求 的 ,
只 不 过 时 代 不 是 那 个 时 代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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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就 是 我 所 展 示 的 , 希 望 有 “ 美 人 之 美 ” 的 努 力 。 谢 谢 大 家 !
徐 杰 舜 : 刘 教 授 不 愧 老 道 , 一 分 钟 都 没 有 超 时 。 下 面 欢 迎 徐 新 建 教 授 发 言 。
徐 新 建 : 我 的 这 个 发 言 是 对 本 次 会 议 主 题 的 命 题
作 文 。 正 如 之 前 介 绍 的 , 我 们 酝 酿 这 个 话 题 很 长 时 间 ,
而 且 想 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做 一 个 学 术 史 的 推 进 。 在 十
几 年 的 过 程 当 中 , 我 们 选 择 了 相 对 比 较 重 大 的 、 一 系
列 的 话 题 。 比 如 说 , 曾 经 有 一 次 讨 论 原 始 寻 根 与 文 化
认 同 , 接 下 来 , 又 有 讨 论 过 很 多 文 本 的 问 题 , 乃 至 于
今 年 “ 人 类 学 的 救 灾 ” 问 题 , 都 是 我 们 试 图 从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角 度 提 出 的 。 本 次 会 议 选 择 “ 人 类 学 写 作 ” 也 是 一 个 新 的 思 考 。 但 是 , 正
如 第 一 天 发 言 的 时 候 , 吴 秋 林 教 授 质 疑 这 个 问 题 能 不 能 提 出 ? 它 是 不 是 能 成 为 我
们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一 个 新 的 话 题 ? 我 想 , 这 都 是 要 在 这 个 会 上 讨 论 的 。 在 今 天 有 限
的 时 间 里 , 我 把 问 题 分 解 为 三 个 话 题 来 谈 , 也 希 望 给 大 家 进 行 进 一 步 深 入 讨 论 的
一 个 起 点 。
第 一 个 问 题 : 什 么 是 人 类 学 写 作 ? 我 们 当 然 要 回 答 这 个 问 题 , 不 然 我 们 就 不
能 够 在 一 个 有 共 同 语 境 的 情 况 下 来 做 学 术 交 流 。 接 下 来 , 为 什 么 要 谈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个 问 题 是 同 样 重 要 的 , 因 为 在 无 限 的 世 界 之 中 , 我 们 选 择 什 么 样 的 问 题 来
思 考 , 这 本 身 就 有 一 定 的 学 术 意 义 和 社 会 意 义 。 当 然 , 这 个 问 题 必 须 自 我 回 答 。
不 然 你 提 出 一 个 问 题 , 没 有 自 己 的 原 因 , 也 没 有 自 己 的 目 标 , 所 以 , 第 二 个 问 题
我 也 想 在 这 里 说 一 下 。 第 三 个 是 方 法 论 。 提 出 要 研 究 人 类 学 写 作 , 也 知 道 为 什 么
要 研 究 , 但 是 我 们 要 知 道 怎 么 样 去 研 究 , 这 是 我 想 谈 的 三 个 问 题 。 当 然 第 三 个 问
题 , 刚 才 刘 教 授 已 经 用 她 的 思 考 呈 现 了 一 种 可 能 性 , 我 们 可 以 这 样 研 究 人 类 学 写
作 , 我 想 这 是 开 放 的 。 接 下 来 我 就 具 体 地 讲 。
什 么 是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是 一 个 仁 者 见 仁 、 智 者 见 智 的 问 题 。 我 想 从 人 类 学 的
角 度 进 入 。 昨 天 晚 上 , 彭 兆 荣 教 授 专 门 提 醒 , 我 们 这 个 圈 子 过 度 的 文 学 性 , 人 类
学 性 比 较 薄 弱 , 这 是 非 常 遗 憾 的 。 这 就 有 一 个 危 险 , 就 是 我 们 讨 论 的 时 候 , 单 纯
从 人 类 学 的 角 度 出 发 的 , 也 正 如 吴 秋 林 第 一 天 界 定 , 什 么 是 人 类 学 写 作 ? 他 认 为
是 没 有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 他 是 用 文 学 写 作 来 界 定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里 就 有 一 个 学 科 偏
见 。 我 们 要 强 调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人 类 学 性 。 这 是 第 一 个 问 题 , 我 简 单 地 说 一 下 。
回 答 “ 人 类 学 写 作 是 什 么 ”, 我 想 应 该 回 到 写 作 的 人 类 学 性 。 这 是 更 广 泛 的
问 题 。 写 作 是 人 类 的 一 个 基 本 现 象 。 所 以 , 我 想 有 一 个 起 点 , 就 是 人 类 的 写 作 性 。
我 们 在 这 里 借 用 汉 语 的 “ 写 作 ” 这 个 词 , 其 实 是 可 以 替 换 的 , 它 就 是 一 种 言 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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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 是 一 种 表 达 , 就 是 一 种 呈 现 , 所 以 它 不 受 它 的 成 品 的 约 束 。 也 就 是 说 , 它 表 达
出 来 的 成 果 可 以 是 岩 画 , 可 以 是 雕 塑 , 也 可 以 是 仪 式 , 所 有 这 些 现 象 性 的 成 果 有
一 个 内 在 的 统 一 性 , 就 是 写 作 性 。“ 写 作 ” 这 个 词 语 , 它 想 表 达 的 内 容 也 不 是 写
作 这 两 个 字 , 而 是 它 所 指 涉 的 那 种 言 说 的 、 表 达 的 、 呈 现 的 人 类 的 本 性 。 我 想 ,
不 了 解 人 类 具 有 写 作 性 , 也 就 不 了 解 人 。 所 以 在 这 个 意 义 上 , 我 们 要 回 到 最 基 本
的 起 点 。 这 个 起 点 , 昨 天 彭 教 授 讲 到 , 要 理 解 人 类 生 活 , 就 要 有 对 比 , 比 如 说 跟
动 物 对 比 。 当 然 , 这 有 关 联 性 , 也 有 区 分 性 。 我 们 去 看 自 然 界 里 面 , 具 有 人 类 的
这 种 写 作 性 的 物 种 非 常 少 。 所 以 , 在 某 种 意 义 上 , 我 们 可 以 说 , 写 作 性 是 人 类 具
有 的 基 本 特 征 。 人 类 有 表 达 自 己 、 呈 现 自 己 这 样 一 个 本 性 , 因 此 , 我 认 为 写 作 的
人 类 学 和 人 类 的 写 作 性 是 一 个 话 题 。
第 二 个 问 题 : 人 类 学 写 作 。 当 然 , 这 里 面 跳 过 很 多 论 证 的 过 渡 , 因 为 把 写 作
的 人 类 性 过 渡 到 人 类 的 写 作 性 , 这 里 面 还 要 有 很 多 内 容 。 我 想 这 里 就 简 洁 一 点 ,
直 接 回 答 人 类 学 写 作 。 人 类 学 写 作 可 以 有 很 多 定 义 , 也 可 以 有 很 多 描 述 。 简 单 地
讲 , 人 类 学 写 作 可 以 看 作 是 “ 人 类 的 自 画 像 ”。
人 类 是 有 这 种 能 力 的 , 可 以 自 己 投 射 自 己 , 自 己 照 见 自 己 , 而 且 通 过 这 种 照
见 和 投 射 来 完 成 人 。 当 然 , 我 们 在 北 京 的 会 上 专 门 讲 了 : 文 学 就 是 使 人 成 为 人 的
这 样 一 种 文 化 方 式 。 这 个 问 题 , 我 就 不 在 这 里 展 开 了 。 今 天 , 我 从 这 里 延 伸 到 人
类 学 写 作 。 我 们 可 以 从 理 论 层 面 加 以 定 义 , 人 类 学 写 作 就 是 人 类 关 于 自 我 认 知 的
一 种 文 本 呈 现 。 这 就 是 我 界 定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有 了 这 个 界 定 , 我 们 还 可 以 把 它 的
特 征 作 若 干 的 描 述 和 概 括 。 为 了 这 个 会 议 的 学 术 的 需 求 , 我 把 它 分 成 两 级 : 科 学
的 和 文 学 的 , 在 这 两 极 之 间 有 一 系 列 的 过 渡 性 文 本 , 我 借 用 了 刘 俐 俐 教 授 的 “ 过
渡 性 文 本 ” 的 看 法 。 我 认 为 , 民 族 志 文 本 就 是 文 学 和 科 学 之 间 的 文 本 , 在 它 的 两
极 有 科 学 的 和 文 学 的 文 本 。
我 们 为 什 么 要 研 究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里 有 很 多 讨 论 的 可 能 性 。 我 们 今 天 开 会 有
很 大 的 意 义 , 短 的 来 讲 , 我 们 现 在 面 对 的 是 二 十 世 纪 以 来 人 类 知 识 的 危 机 , 以 及
面 对 危 机 的 若 干 挣 扎 、 反 抗 和 寻 找 , 包 括 昨 天 方 克 强 教 授 讲 到 原 始 主 义 是 对 这 种
危 机 的 回 应 。 有 很 多 这 样 的 回 应 , 像 福 柯 彻 底 解 构 人 类 的 知 识 的 可 能 性 , 因 为 知
识 后 面 是 人 类 的 权 力 , 可 能 是 一 种 虚 幻 。 那 么 , 在 这 样 一 个 根 本 性 的 时 代 里 面 , 还
会 激 发 很 多 这 样 的 讨 论 。 我 想 , 我 们 今 天 的 会 议 其 实 是 回 到 原 点 , 通 过 人 类 学 写
作 来 反 思 与 人 类 学 相 关 的 一 系 列 问 题 。 再 把 它 具 体 一 点 , 即 为 什 么 要 研 究 人 类 学
写 作 ?
第 一 个 问 题 要 对 人 类 学 进 行 写 作 的 反 思 。 人 类 学 本 身 就 具 有 写 作 性 , 这 个 问
题 在 人 类 学 学 科 里 的 反 思 没 有 出 现 , 虽 然 有 表 述 危 机 , 虽 然 有 《 写 文 化 》 这 样 的
文 本 的 出 现 , 但 是 , 它 都 是 现 象 的 层 面 , 都 没 有 揭 示 其 根 本 的 层 面 , 也 就 是 “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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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 写 作 的 人 类 学 ”。 我 是 这 样 推 论 的 : 不 了 解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性 , 就 不 了 解 人 类 学 。
当 然 , 这 个 问 题 提 得 比 较 大 。 我 的 结 论 很 清 楚 , 到 今 天 为 止 的 人 类 学 还 没 有 反 思
到 这 种 程 度 , 今 天 的 人 类 学 还 不 是 一 个 自 觉 的 人 类 学 , 还 存 在 很 大 发 展 的 可 能 性 。
第 二 个 问 题 : 为 什 么 要 研 究 人 类 学 写 作 。 除 了 学 科 性 的 反 思 之 外 , 还 有 一 个
问 题 : 什 么 是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性 ? 其 核 心 就 是 关 于 人 的 故 事 , 这 是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最
根 本 问 题 。 所 有 人 类 学 的 文 本 , 无 论 它 是 科 学 的 , 是 民 族 志 的 , 还 是 文 学 的 , 最
核 心 的 问 题 是 它 是 关 于 人 的 故 事 。 而 关 于 人 的 故 事 , 它 有 一 个 前 叙 事 , 就 是 关 于
《 圣 经 》 这 样 的 故 事 已 经 讲 了 很 多 遍 。 但 是 , 这 个 前 叙 事 被 人 类 学 推 翻 了 , 他 们
重 新 对 世 人 讲 : 人 不 是 《 圣 经 》 讲 的 故 事 ; 人 不 是 盘 古 讲 的 那 个 故 事 ; 人 不 是 女
娲 补 天 的 那 个 故 事 , 他 们 要 重 新 整 理 一 个 故 事 , 就 是 人 类 学 的 故 事 , 这 个 故 事 影
响 了 我 们 两 百 年 。 这 个 时 候 , 我 们 要 反 思 , 这 个 故 事 是 不 是 真 的 故 事 ? 所 以 人 类
学 叙 事 为 什 么 要 回 到 前 叙 事 、 回 到 叶 舒 宪 所 说 的 前 文 字 时 代 。 前 文 字 时 代 的 人 对
自 己 是 有 叙 事 的 , 但 是 这 个 叙 事 被 遮 蔽 了 , 被 淹 没 了 , 我 们 今 天 在 这 里 讨 论 人 类
学 写 作 , 不 是 方 法 问 题 , 也 不 是 文 化 、 文 本 的 问 题 , 而 是 根 本 问 题 。
第 三 个 问 题 是 怎 样 来 研 究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也 是 仁 者 见 仁 智 者 见 智 的 问 题 。 我
在 这 里 提 供 一 个 我 自 己 的 思 考 。 大 概 有 三 个 方 面 可 以 讨 论 : 第 一 , 怎 样 来 研 究 人
类 学 写 作 是 需 要 一 个 比 较 性 视 角 的 。 这 个 比 较 的 视 角 是 我 们 当 下 的 汉 语 经 验 的 困
境 , 二 十 世 纪 以 来 , 必 然 地 要 做 中 外 比 较 。 那 么 , 我 把 人 类 学 写 作 简 化 为 两 个 问
题 。 第 一 它 是 一 个 西 方 问 题 , 这 个 问 题 不 是 中 国 问 题 , 包 括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植 入 ,
我 在 这 里 讲 , 其 实 叶 教 授 做 的 事 情 不 是 中 国 问 题 , 而 是 人 类 的 问 题 , 但 是 我 们 没
有 办 法 , 用 人 类 学 话 语 就 似 乎 是 一 个 西 学 的 问 题 。 这 是 一 个 悖 论 : 现 代 中 国 人 只
能 用 西 方 影 响 之 后 的 新 汉 语 来 陈 述 我 们 关 于 人 类 的 普 遍 回 答 。 所 以 , 必 须 回 到 这
个 问 题 的 原 本 , 是 一 个 西 方 问 题 。 这 个 问 题 在 当 下 的 中 国 人 类 学 领 域 里 被 遮 蔽 了 ,
民 族 问 题 、 社 会 问 题 、 民 族 文 学 问 题 , 实 际 上 是 西 方 的 一 个 折 射 , 我 们 这 个 遮 蔽
的 问 题 在 哪 里 呢 ? 我 们 没 有 还 原 到 西 方 问 题 上 。 所 以 第 一 个 比 较 要 讨 论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西 方 问 题 , 然 后 回 到 本 土 , 讨 论 这 个 问 题 在 中 国 的 表 现 是 中 国 问 题 。
简 单 谈 一 下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西 方 问 题 是 什 么 呢 ? 就 是 我 刚 才 讲 的 : 人 类 学 写
作 在 西 方 有 一 个 脉 络 , 就 是 前 叙 事 。 关 于 人 类 的 故 事 的 问 题 , 有 两 个 现 成 的 文 本 ,
一 个 是 希 伯 来 的 传 统 , 一 个 是 希 腊 传 统 , 两 个 传 统 都 讲 了 一 遍 人 的 故 事 。 然 后 ,
在 文 艺 复 兴 之 后 , 被 整 合 为 一 个 “ 启 蒙 叙 事 ”, 这 个 “ 启 蒙 叙 事 ” 的 成 果 在 学 科
上 表 现 为 人 类 学 叙 事 , 就 是 达 尔 文 以 后 的 人 的 进 化 论 的 五 个 形 态 一 直 到 马 克 思 。
告 诉 我 们 人 从 低 级 的 动 物 形 态 , 然 后 不 断 演 变 到 工 业 形 态 , 指 向 了 一 个 在 今 天 看
来 没 有 前 途 的 、 没 有 出 路 的 、 进 化 无 止 境 的 、 自 我 毁 灭 的 一 个 人 类 的 图 像 。 但 是
在 这 之 前 , 人 类 的 故 事 从 伊 甸 园 被 逐 出 、 再 寻 找 、 再 回 到 伊 甸 园 , 这 个 故 事 是 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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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 的 , 潜 藏 在 基 督 教 文 明 中 继 续 在 延 续 。 这 是 西 方 的 话 题 。 所 以 , 我 们 要 整 体 来
看 人 类 学 在 西 方 领 域 当 中 的 自 身 的 、 有 限 的 位 置 。
再 看 中 国 。 人 类 学 写 作 在 中 国 有 两 个 类 型 , 第 一 个 是 现 代 类 型 , 近 代 西 学 东
渐 之 后 , 我 们 模 仿 了 、 复 制 了 西 方 进 化 论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就 是 科 学 的 民 族 志 , 重
新 讲 了 一 遍 包 括 中 国 人 都 是 猿 人 变 的 。 北 京 猿 人 的 重 大 发 现 被 放 到 一 个 完 全 远 离
《 山 海 经 》 叙 事 之 外 的 中 国 人 的 新 想 象 , 我 们 认 为 黄 种 人 就 是 人 类 的 一 个 地 方 性
演 变 。 这 个 叙 事 是 中 国 问 题 的 一 个 现 代 版 本 。 其 实 , 我 最 近 在 思 考 , 这 个 版 本 有
一 个 最 重 要 的 写 作 方 式 很 多 人 没 有 讨 论 , 就 是 历 史 唯 物 主 义 告 诉 我 们 中 国 人 就 是
从 原 始 社 会 迈 向 共 产 主 义 的 路 途 当 中 的 一 群 人 。 这 个 故 事 是 最 大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它 是 中 国 的 主 流 意 识 形 态 , 我 们 所 有 的 话 语 , 无 论 是 政 治 的 、 经 济 的 、 文 学 的 ,
都 是 这 种 写 作 。 只 不 过 , 它 不 是 以 人 类 学 的 标 签 来 说 明 , 它 是 本 质 上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个 人 类 学 写 作 是 现 代 中 国 的 西 学 话 语 。 但 是 , 现 代 中 国 问 题 有 另 外 一 个 类
型 , 就 是 古 典 类 型 , 表 现 为 两 种 形 态 , 一 个 是 主 流 的 汉 语 世 界 中 的 经 典 性 的 文 本 ,
包 括 老 庄 的 , 儒 家 的 ; 另 一 个 中 国 古 典 的 类 型 是 没 有 被 西 学 的 叙 事 改 造 的 原 住 民
的 、 少 数 民 族 的 自 在 的 传 统 , 他 们 关 于 天 , 关 于 地 , 关 于 人 、 自 然 、 社 会 , 有 一
个 完 整 的 表 达 。 这 就 是 我 要 强 调 的 , 要 用 比 较 的 视 野 来 看 待 西 方 问 题 和 中 国 问 题 。
第 二 个 就 是 双 向 的 维 度 , 这 里 借 用 刘 教 授 刚 才 讲 的 , 我 们 还 要 把 人 类 学 写 作
做 一 个 关 键 词 的 “ 再 阐 释 ”。 它 有 两 个 方 面 : 一 个 是 做 为 符 号 的 文 本 , 第 二 个 是
作 为 实 践 的 文 本 。 作 为 符 号 的 文 本 是 指 , 它 可 以 是 描 写 的 、 解 释 的 、 教 科 书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另 外 , 人 类 学 写 作 强 调 实 践 性 的 文 本 , 它 可 以 称 作 社 会 文 本 。 在 中 国 ,
不 仅 是 关 于 人 的 描 写 , 而 且 是 关 于 人 的 运 动 。 马 克 思 主 义 这 种 意 识 形 态 就 是 关 于
人 类 性 写 作 的 实 践 性 文 本 , 它 直 接 影 响 人 类 的 社 会 行 为 。 这 是 一 个 维 度 。 另 外 ,
即 便 从 实 践 文 本 的 角 度 来 看 , 非 进 化 论 的 实 践 文 本 在 民 族 地 区 影 响 了 他 们 的 生 活
方 式 , 他 们 去 热 爱 自 然 , 去 保 护 生 灵 。 在 侗 族 , 在 苗 族 , 这 是 人 类 学 广 义 实 践 文
本 的 多 样 形 态 。 因 此 要 有 两 个 系 统 去 看 待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维 度 。
第 三 个 问 题 是 关 于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可 能 的 一 个 知 识 性 的 还 原 。 我 曾 经 写 过 一 篇
文 章 , 反 对 人 类 学 的 四 分 法 即 体 质 人 类 学 , 考 古 人 类 学 , 文 化 人 类 学 , 语 言 人 类
学 , 我 觉 得 这 是 北 美 的 分 法 。 其 实 , 在 欧 洲 大 陆 , 有 三 个 来 源 很 清 楚 : 生 物 人 类
学 , 文 化 人 类 学 , 哲 学 人 类 学 / 神 学 人 类 学 , 这 是 欧 洲 人 类 学 的 最 基 本 框 架 。 在
这 里 ,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 文 学 人 类 学 一 直 在 寻 找 自 己 的 位 置 , 现 在 终 于 找 到 了 。 第
一 , 狭 义 的 文 化 人 类 学 , 它 的 民 族 志 的 文 本 与 它 的 基 础 是 生 物 的 、 科 学 的 、 实 践
的 人 种 志 , 就 是 达 尔 文 似 的 。 那 么 从 写 作 意 义 上 来 讲 , 文 学 人 类 学 在 哪 里 ? 它 就
在 神 学 和 哲 学 人 类 学 这 里 , 它 是 关 于 人 类 故 事 的 想 象 的 延 伸 。 因 此 文 学 人 类 学 在
学 科 体 系 里 面 是 与 神 学 人 类 学 和 哲 学 人 类 学 在 一 个 层 面 的 。 这 是 我 的 一 个 思 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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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 往 下 , 我 们 来 具 体 展 示 一 下 写 作 的 几 种 文 本 的 可 能 性 。 我 尽 量 找 的 是 中
国 的 标 本 。 这 两 幅 图 在 说 明 什 么 意 思 呢 ? 第 一 个 是 根 据 人 类 化 石 推 测 出 的 系 统
树 , 这 是 中 国 人 做 的 。 在 中 国 , 有 一 批 生 物 人 类 学 家 在 讲 人 类 的 故 事 : 在 世 界 谱
系 下 , 中 国 人 在 哪 里 ? 我 不 具 体 讲 这 个 图 。 其 实 , 在 复 旦 大 学 和 中 国 科 学 院 有 一
批 像 吴 汝 康 、 吴 新 智 、 金 立 这 样 的 学 者 , 这 些 图 就 是 他 们 做 的 , 这 个 图 的 影 响 非
常 大 。 下 面 一 张 图 是 藏 彝 走 廊 。 这 些 人 是 怎 样 来 的 ? 我 们 的 这 些 想 象 和 文 本 根 本
做 不 过 他 们 , 他 们 这 个 学 派 从 基 因 的 角 度 告 诉 我 们 : 人 全 部 来 自 东 非 。 所 以 这 个
图 像 可 以 打 破 北 京 猿 人 的 阶 段 性 说 法 , 而 且 天 下 一 家 , 没 有 什 么 好 说 的 。 这 个 叙
事 在 中 国 其 实 是 基 础 性 的 主 流 学 科 。
往 下 , 放 两 幅 图 。 上 面 的 图 可 以 说 是 实 证 的 、 理 性 的 科 学 表 达 , 这 个 很 好 玩 ,
从 猴 子 到 了 人 。 其 实 , 这 个 图 再 往 下 画 , 人 就 没 有 前 途 了 , 没 有 出 路 了 。 下 一 副
图 , 同 样 是 人 类 的 进 化 , 我 把 它 看 作 是 文 学 的 、 漫 画 式 的 , 其 实 这 是 更 有 诗 意 的
写 作 。 同 样 是 关 于 人 , 它 借 了 科 学 进 化 论 的 表 述 。 人 最 后 到 哪 里 去 了 ? 到 了 80
公 斤 重 的 猪 那 里 去 了 ( 众 笑 )。
好 , 我 的 报 告 到 这 里 就 结 束 了 。 有 时 间 的 话 , 我 就 放 一 个 动 画 , 讲 一 下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多 样 性 的 问 题 。 我 们 看 到 , 这 个 是 借 用 科 学 方 式 、 多 媒 体 的 方 式 来 表 达
人 的 故 事 , 只 有 很 简 短 的 两 分 钟 。
这 个 很 短 的 人 类 学 叙 事 在 两 分 钟 内 就 展 示 出 来 。 当 然 , 大 家 还 可 以 继 续 去 思
考 和 讨 论 。 我 这 里 举 的 例 子 是 西 方 问 题 的 , 因 为 中 国 现 在 这 种 很 短 的 还 不 多 。 这
里 , 还 有 一 张 图 是 大 足 的 六 道 轮 回 图 的 石 刻 。 佛 经 里 讲 的 , 中 间 这 一 圈 就 是 人 。
所 以 , 关 于 人 的 叙 事 直 接 影 响 到 人 的 社 会 文 本 , 丰 富 多 样 的 文 本 。 刚 才 的 那 个 短
片 是 科 学 的 文 本 , 它 只 有 单 线 的 进 化 , 最 后 没 有 回 路 , 而 且 最 后 好 像 没 有 前 途 。
所 以 , 我 提 供 了 一 个 提 纲 性 的 、 框 架 性 的 结 构 来 应 对 我 们 本 届 年 会 的 “ 什 么
是 人 类 学 写 作 ” 的 主 题 , 为 什 么 研 究 ? 怎 样 研 究 ? 我 尽 量 用 我 的 25 分 钟 来 呈 现
我 个 人 的 、 还 在 演 进 过 程 中 的 思 考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徐 杰 舜 : 徐 新 建 的 讲 演 给 我 们 提 供 了 很 好 的 视 角 , 让 我 们 来 思 考 什 么 是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问 题 , 文 学 人 类 学 到 底 应 该 怎 样 定 位 。 他 刚 刚 用 到 了 分 子 人 类 学 的 研 究
成 果 , 并 给 大 家 展 示 , 这 个 问 题 非 常 重 要 。 分 子 人 类 学 对 我 们 所 谓 的 族 源 问 题 是
具 有 颠 覆 性 的 。 现 在 , 我 们 有 些 科 学 家 反 对 分 子 人 类 学 。 但 是 , 最 近 英 国 科 学 家
证 明 , 通 过 对 考 古 材 料 进 行 磁 性 的 研 究 , 证 明 中 国 人 是 从 东 非 来 的 , 不 会 错 的 。
所 以 , 文 学 界 要 多 关 心 人 类 学 才 能 结 合 得 好 。 就 像 刚 才 刘 教 授 讲 的 , 人 类 学 是 视
野 , 是 眼 光 , 可 以 看 得 透 。 下 面 我 们 请 侗 族 作 家 潘 年 英 教 授 做 精 彩 演 讲 , 大 家 欢
迎 。( 掌 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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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 年 英 : 为 方 便 朗 诵 , 我 坐 在 这 里 讲 (ppt 播 放 处 )。 我 的 题 目 是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与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含 义 辨 析 》。
先 讲 第 一 部 分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 我 这 里 就 不 讲 概 念 了 , 直 接 讲 实 证 的 一 些 例
子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 它 的 主 词 是 人 类 学 , 文 学 是 一 个 修 饰 词 , 所 以 它 在 学 科 的 分
类 上 还 是 属 于 人 类 学 。 它 分 为 几 个 部 分 , 一 个 是 人 类 学 的 小 说 , 比 较 著 名 的 是 林
耀 华 的 《 金 翼 》, 还 有 鄙 人 的 《 木 楼 人 家 》。 这 两 本 书 , 它 的 封 面 , 在 书 的 题 目 上
专 门 标 明 了 是 属 于 人 类 学 的 。 我 的 书 叫 “ 潘 年 英 人 类 学 笔 记 ”, 内 容 讲 述 了 一 个
侗 族 小 村 寨 一 年 的 农 事 活 动 , 从 一 月 写 到 十 二 月 。 这 是 典 型 的 民 族 志 , 同 时 用 小
说 的 形 式 写 的 。 林 耀 华 先 生 的 《 金 翼 》 一 书 , 其 副 题 叫 “ 中 国 家 族 制 度 的 社 会 学
研 究 ”。 全 书 是 用 长 篇 小 说 的 形 式 写 成 的 社 会 学 人 类 学 作 品 。 此 书 是 人 类 学 历 史
上 的 经 典 之 作 。
第 二 种 是 人 类 学 的 诗 歌 。 人 类 学 诗 歌 , 我 接 触 不 多 , 但 也 找 到 了 两 个 例 子 。
一 个 是 早 期 的 人 类 学 家 潘 光 旦 先 生 的 诗 , 还 有 最 近 庄 孔 韶 的 《 自 我 的 临 摹 》 诗 集 ,。
潘 光 旦 先 生 的 诗 歌 , 以 他 的 《 孔 诞 教 师 节 感 赋 》 为 例 , 此 诗 是 古 体 诗 。 诗 歌 分 了
几 个 小 标 题 , 如 “ 学 校 ”、“ 文 风 ”、“ 师 道 ”、“ 士 习 ”、“ 庙 食 ”、“ 武 德 ”、“ 恶 佞 ”
等 。 从 行 文 来 和 诗 歌 含 义 来 看 , 组 诗 和 费 孝 通 先 生 的 《 孔 林 片 思 》 表 达 的 思 想 异
曲 同 工 的 。 再 如 其 另 外 一 首 诗 《 译 注 蔼 理 士 < 性 心 理 学 > 稿 成 付 梓 , 自 题 简 首 》,
是 一 篇 关 于 性 心 理 学 的 一 个 提 纲 式 的 写 作 。 庄 先 生 的 《 自 我 的 临 摹 》 是 专 门 的 诗
歌 集 子 , 收 入 了 他 的 《 独 行 者 人 类 学 随 想 丛 书 》。
第 三 个 是 人 类 学 的 随 笔 。 这 类 作 品 因 内 容 宽 泛 异 常 丰 富 。 我 印 象 最 深 的 是 ,
列 维 - 斯 特 劳 斯 《 忧 郁 的 热 带 》 和 米 德 的 《 萨 摩 亚 人 的 成 年 》 两 本 书 。《 忧 郁 的 热
带 》 通 篇 以 散 文 化 的 文 笔 写 作 , 是 作 者 对 自 己 从 事 人 类 学 学 术 生 涯 的 一 部 回 忆 录 。
《 萨 摩 亚 人 的 成 年 》 一 书 有 很 大 一 部 分 是 文 学 化 的 写 作 。 比 如 说 第 一 章 “ 萨 摩 亚
的 一 日 ” 文 辞 优 美 。 此 书 完 全 可 以 看 作 是 一 部 优 美 的 篇 幅 宏 大 的 散 文 著 作 。 而 《 萨
摩 亚 人 的 一 日 》, 也 入 选 了 美 国 的 多 种 散 文 的 选 集 。
人 类 学 随 笔 很 多 。 如 潘 光 旦 的 《 图 南 日 记 》 和 《 苍 洱 鸡 足 行 程 日 记 》, 当 然
首 先 是 一 般 的 日 记 , 但 因 为 是 专 门 记 录 作 者 做 田 野 考 察 的 日 记 , 所 以 又 不 是 一 般
的 日 记 , 而 是 人 类 学 的 观 察 随 笔 。 我 觉 得 包 括 像 费 孝 通 先 生 的 《 乡 土 中 国 》 也 是
一 种 随 笔 , 此 书 刚 开 始 是 以 单 独 文 章 的 形 式 在 报 纸 上 连 载 的 , 然 后 结 集 刊 出 的 。
最 近 出 版 的 人 类 学 随 笔 很 多 , 无 论 是 王 铭 铭 的 《 无 处 非 中 》、《 走 在 乡 土 上 》, 或
者 彭 兆 荣 先 生 的 《 停 泊 法 兰 西 》, 都 是 非 常 优 美 的 人 类 学 散 文 随 笔 。
还 有 人 类 学 戏 剧 。 因 为 阅 读 的 视 野 的 局 限 , 我 尚 未 看 到 专 门 的 人 类 学 戏 剧 。
但 是 我 觉 得 高 行 健 的 剧 作 《 野 人 》 可 以 作 为 这 方 面 的 范 例 。 在 这 部 剧 作 的 介 绍 文
字 里 面 , 介 绍 得 很 清 楚 。 文 字 说 “《 野 人 》 是 一 部 五 场 次 多 声 部 的 哲 理 剧 , 全 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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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 寻 找 野 人 为 主 线 , 揭 示 了 人 与 自 然 、 人 与 生 物 圈 、 人 与 历 史 、 人 与 人 的 辩 证 关
系 。”
第 二 部 分 是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 主 词 是 文 学 。 我 把 它 们 分 为 两 个 部 分 , 一 个 是 具
有 人 类 学 思 想 倾 向 的 文 学 创 作 , 如 昨 天 叶 舒 宪 老 师 介 绍 过 的 那 些 书 。《 塞 莱 斯 廷
预 言 》、《 第 十 种 洞 察 力 》、《 前 往 伊 斯 特 兰 的 旅 程 》、《 寂 静 的 知 识 》 等 作 品 就 属 于
这 样 的 创 作 。 再 如 前 几 年 陕 西 作 家 赵 宇 共 写 作 了 两 本 小 说 《 炎 黄 》 和 《 走 婚 》。
书 封 面 上 标 明 了 “ 中 国 上 古 文 化 人 类 学 小 说 ”, 这 就 是 一 种 有 人 类 学 思 想 的 文 学
创 作 。
第 二 个 就 是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研 究 。 这 是 我 们 会 议 多 次 讨 论 的 主 题 了 。 这 是 指 用
人 类 学 的 思 想 、 观 念 和 方 法 来 研 究 文 学 作 品 。 研 究 的 途 径 和 方 法 有 很 多 , 如 原 型
批 评 , 原 始 主 义 批 评 , 心 理 分 析 , 结 构 主 义 , 等 等 。 但 不 管 采 用 什 么 样 的 研 究 方
法 , 最 终 是 通 向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研 究 。 这 样 的 研 究 著 作 汗 牛 充 栋 , 我 就 不 具 体 举 例
了 。
那 么 人 类 学 和 文 学 的 边 界 到 底 在 哪 里 呢 ? 对 我 来 说 , 这 依 然 是 个 困 惑 。 有 人
把 约 翰 · 达 恩 坦 (John Danton) 的 《 尼 安 德 特 人 》、《 人 猿 泰 山 》, 库 伯 的 《 最 后
的 莫 西 干 人 》, 笛 福 的 《 鲁 宾 逊 漂 流 记 》, 乃 至 于 把 我 们 现 代 作 家 沈 从 文 的 《 月 下
小 景 》, 当 代 作 家 韩 少 功 的 《 马 桥 词 典 》, 姜 戎 的 《 狼 图 腾 》, 甚 至 阿 来 的 《 尘 埃
落 定 》 及 《 穆 斯 林 的 葬 礼 》 等 等 都 看 做 是 “ 人 类 学 小 说 ”。 我 个 人 认 为 这 个 在 边
界 上 有 点 模 糊 , 就 是 有 点 夸 大 了 人 类 学 小 说 的 边 界 了 , 实 际 上 这 些 作 品 应 该 还 是
文 学 的 , 不 是 人 类 学 的 小 说 。
我 的 出 发 点 是 辨 析 , 想 让 概 念 变 得 清 晰 , 结 果 发 现 还 是 还 是 有 很 多 比 较 模 糊
的 地 带 。 比 如 像 刘 亮 程 的 《 一 个 人 的 村 庄 》 可 以 看 作 是 对 一 个 村 庄 的 民 族 志 写 作 。
但 是 我 估 计 作 者 应 该 没 有 人 类 学 的 知 识 背 景 。 还 有 萧 红 《 呼 兰 河 传 》 和 马 丽 华 的
《 走 过 西 藏 》 等 作 品 也 是 一 样 的 情 形 。 这 些 作 品 应 该 怎 么 看 ? 是 不 是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 这 个 可 以 讨 论 。 但 是 张 承 志 的 《 牧 人 笔 记 》、《 内 蒙 古 大 草 原 游 牧 志 》, 这 个
我 觉 得 是 典 型 的 民 族 志 。 还 有 一 本 书 我 要 特 别 介 绍 给 大 家 , 就 是 德 国 传 记 作 家 叫
路 德 维 希 写 作 的 《 尼 罗 河 传 》 一 书 。 这 本 书 写 得 特 别 美 , 写 了 一 条 河 流 的 文 化 史
和 生 命 史 , 写 这 条 河 流 经 的 不 同 地 域 的 民 俗 , 以 及 它 的 生 活 史 。 这 本 书 是 否 算 是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 或 是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 我 认 为 也 可 以 讨 论 。 现 在 有 人 把 高 行 健 的 作
品 , 比 如 《 灵 山 》 和 《 一 个 人 的 圣 经 》 也 看 作 是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 因 为 书 里 有 大 量
异 文 化 的 描 写 。 我 个 人 最 近 出 版 的 几 本 书 , 内 容 是 关 于 黔 东 南 山 寨 的 一 些 民 俗 ,
但 完 全 是 文 学 化 的 , 这 个 应 该 也 算 是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到 最 后 我 的 辨 析 还 是 不 清 楚 ( 众 笑 ), 什 么 是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 什 么 是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 以 上 意 见 , 供 大 家 讨 论 , 谢 谢 大 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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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 杰 舜 : 潘 年 英 教 授 很 幽 默 地 结 束 了 他 的 报 告 , 下 面 我 们 请 集 美 大 学 的 夏 敏
教 授 做 演 讲 。
夏 敏 : 大 家 下 午 好 ! 今 天 向 大 家 汇 报 的 是 我 最 近
的 一 些 思 考 , 题 目 是 《 中 间 路 线 : 无 所 谓 圣 俗 的 人 类 学
书 写 》。 我 们 这 次 会 议 的 主 题 是 “ 神 圣 与 世 俗 : 文 学 人
类 学 写 作 ”, 我 把 主 题 和 副 题 合 在 一 起 , 当 成 一 个 问 题
来 讨 论 。
在 昨 天 的 开 场 白 中 , 有 一 个 话 题 : 吴 秋 林 教 授 质 疑
“ 有 一 个 文 学 人 类 学 写 作 吗 ?” 我 在 这 里 对 他 作 一 个 简
短 的 响 应 。21 世 纪 以 来 , 我 们 在 各 种 各 样 的 文 学 写 作 当
中 , 欣 喜 地 看 到 很 多 来 自 人 类 学 的 声 音 , 也 看 到 人 类 学 对 文 学 研 究 的 影 响 。 但 是
21 世 纪 的 文 学 它 不 应 该 实 现 “ 人 类 学 转 向 ”, 我 想 这 是 在 跟 我 们 的 会 议 主 题 唱 反
调 。 反 调 也 是 增 进 学 科 发 展 的 。 昨 天 我 们 抛 出 了 主 题 之 后 , 徐 杰 舜 教 授 提 出 , 如
今 文 学 和 人 类 学 的 关 系 , 不 好 说 是 “ 转 向 ”, 其 间 是 “ 牵 手 ” 关 系 ; 中 央 民 族 大
学 的 一 位 女 老 师 提 出 “ 互 动 ”; 淮 阴 师 专 的 徐 向 顺 老 师 提 出 “ 下 移 ”。 我 想 说 的 是 ,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无 法 发 生 。 在 今 天 , 人 类 学 无 法 像 语 言 学 改 变 哲 学 那 样 去
改 变 文 学 。20 世 纪 初 , 人 文 学 科 继 承 了 19 世 纪 以 来 深 厚 的 语 言 学 基 础 , 而 哲 学
家 在 研 究 哲 学 失 去 了 臂 膀 , 所 以 哲 学 从 语 言 学 借 用 了 一 些 方 法 。 这 是 在 20 世 纪
初 的 西 方 出 现 了 “ 分 析 哲 学 ”, 哲 学 成 功 地 实 现 了 语 言 学 转 向 。 但 是 文 学 到 了 21
世 纪 , 它 没 有 像 20 世 纪 哲 学 的 语 言 学 转 向 那 样 实 现 人 类 学 转 向 , 它 欠 缺 真 正 权
威 的 研 究 家 、 作 家 的 全 方 位 参 与 人 类 学 。 试 问 , 今 天 有 多 少 人 能 认 定 、 认 同 : 文
学 一 定 会 有 人 类 学 转 向 ? 我 想 这 是 少 数 的 同 行 在 提 倡 。 所 以 我 认 为 文 学 人 类 学 只
是 多 元 声 音 中 的 一 种 , 我 们 不 要 把 它 的 作 用 过 分 夸 大 。 这 是 第 一 。
但 是 , 我 个 人 感 到 很 欣 慰 的 是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这 个 提 法 还 是 有 意 义
的 。 它 的 意 义 在 于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的 呼 声 尽 管 微 弱 但 是 存 在 。 经 过 这 种 “ 转
向 ”, 文 学 其 实 还 是 文 学 , 它 不 会 变 成 人 类 学 。 正 如 同 哲 学 在 语 言 学 转 向 以 后 还
是 哲 学 一 样 。 西 方 著 名 的 哲 学 家 , 像 戴 维 尔 、 科 恩 、 维 特 根 斯 坦 , 他 们 是 哲 学 家
而 不 是 语 言 学 家 。 所 以 在 “ 转 向 ” 的 提 法 下 , 文 学 家 还 是 文 学 家 , 他 不 用 担 心 他
会 变 成 人 类 学 家 。 第 二 , 文 学 创 作 和 理 论 当 中 , 通 过 我 们 的 呼 吁 和 努 力 , 一 定 会
在 文 学 创 作 中 留 下 我 们 人 类 学 的 足 迹 。 这 是 第 二 点 看 法 。
文 学 写 作 或 者 文 学 书 写 , 应 该 正 视 人 类 学 视 野 下 的 书 写 , 它 本 来 是 客 观 存 在
的 。 从 潘 年 英 教 授 提 到 的 著 作 , 以 及 徐 新 建 教 授 提 出 的 范 本 都 能 说 明 这 一 点 。 徐
新 建 教 授 特 别 提 出 的 我 们 中 国 的 政 治 史 实 际 上 在 实 践 着 人 类 学 的 大 写 作 。 我 很 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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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 这 一 观 点 。 但 是 “ 人 类 学 写 作 ” 或 “ 人 类 学 书 写 ”, 这 个 提 法 本 身 还 是 有 失 当
的 地 方 。 因 为 如 果 有 一 个 所 谓 的 “ 人 类 学 写 作 ”, 那 它 也 只 是 人 类 学 著 述 的 写 作 ,
它 跟 文 学 写 作 有 一 定 关 系 , 但 不 能 够 取 代 它 。 那 么 , 文 学 写 作 中 表 现 出 来 的 人 类
学 精 神 , 比 如 说 有 倾 向 于 神 圣 感 的 写 作 , 或 有 倾 向 世 俗 感 的 写 作 。 人 类 学 家 关 注
它 , 我 觉 得 这 是 符 合 人 类 学 精 神 的 。 在 这 点 上 呢 , 是 可 以 理 解 的 。 这 是 “ 前 言 ”。
首 先 我 质 疑 , 是 否 有 一 个 人 类 学 书 写 ? 这 个 “ 书 写 ” 指 向 一 切 领 域 , 是 一 种
表 达 , 是 人 类 观 念 意 志 的 表 达 , 就 是 徐 新 建 教 授 所 说 的 “ 人 类 的 写 作 性 ”。 我 们
人 类 什 么 都 可 以 被 写 , 但 是 最 好 不 要 戴 什 么 标 签 , 非 要 说 有 什 么 文 学 的 写 作 、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 历 史 学 的 写 作 等 , 我 觉 得 这 不 合 适 。 戴 上 “ 学 ” 的 标 签 , 它 只 是 给
我 们 圈 定 范 畴 , 而 不 是 书 写 自 身 。 其 次 呢 , 文 学 可 以 有 一 个 人 类 学 视 角 的 书 写 ,
但 是 这 不 等 于 说 有 一 个 所 谓 的 “ 人 类 学 书 写 ” 更 不 好 说 是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转 向 ”
后 的 书 写 。 以 个 案 为 例 , 彝 族 诗 人 阿 库 乌 雾 , 他 给 自 己 的 诗 歌 命 名 为 “ 宗 教 人 类
学 诗 歌 ”。 但 这 并 不 是 宗 教 人 类 学 写 作 或 宗 教 人 类 学 诗 歌 写 作 , 而 是 宗 教 人 类 学
视 角 下 的 诗 歌 创 作 。 再 如 刚 才 潘 年 英 教 授 提 到 的 庄 孔 韶 的 “ 人 类 学 诗 歌 ”, 其 实
也 是 贴 着 人 类 学 标 签 的 , 只 是 人 类 学 视 角 之 下 的 文 学 创 作 而 已 。
第 二 点 , 神 圣 和 世 俗 是 创 作 中 的 两 种 功 能 , 而 不 是 模 式 。 这 次 会 议 上 , 我 们
提 到 了 神 圣 和 世 俗 。 实 际 上 , 神 圣 是 借 助 仪 式 来 发 生 的 。 神 圣 的 状 态 的 书 写 有 很
多 , 比 如 像 《 圣 经 》、《 古 兰 经 》、《 甘 珠 尔 经 》。《 圣 经 》 里 面 的 很 多 叙 事 都 是 文 学
叙 事 , 比 如 大 卫 的 诗 歌 就 是 一 些 带 有 文 学 性 的 写 作 , 比 如 基 督 徒 熟 知 的 主 祷 文 。
再 比 方 说 藏 传 佛 教 的 《 甘 珠 尔 》、《 丹 珠 尔 》, 还 有 藏 族 老 百 姓 民 间 口 传 的 皈 依 三
宝 , 我 用 藏 文 念 一 念 ( 藏 文 略 )。 它 们 的 书 写 性 文 本 , 属 于 仪 式 化 的 写 作 , 或 者
圣 化 的 写 作 。 另 一 个 就 是 日 常 的 , 俗 化 的 写 作 。 比 方 说 《 巨 人 传 》、《 西 游 记 》 里
有 很 多 世 俗 的 东 西 。 巴 赫 金 在 对 《 巨 人 传 》 分 析 后 , 提 出 “ 狂 欢 理 论 ”。 我 觉 得
作 品 很 多 处 呈 现 的 就 是 在 仪 式 的 背 后 、 在 仪 式 世 俗 化 之 后 它 所 具 有 的 这 样 的 新 型
结 构 。 可 以 说 , 真 正 的 文 学 其 实 是 介 乎 于 “ 圣 ” 和 “ 俗 ” 之 间 。 早 期 的 巫 师 , 大
概 就 是 属 于 既 通 人 、 又 通 神 的 圣 俗 二 属 的 特 殊 角 色 。
其 次 ,“ 神 圣 和 世 俗 ” 两 个 心 理 倾 向 : 一 是 禁 忌 , 一 是 反 禁 忌 。 圣 化 的 写 作
中 , 有 语 言 表 达 的 禁 忌 。 比 方 说 班 扬 的 《 天 路 历 程 》 一 书 表 达 了 : 人 类 进 入 天 国 ,
而 天 国 的 门 是 窄 门 。 那 么 通 向 天 堂 的 路 是 很 窄 的 , 一 切 不 适 合 圣 化 的 东 西 在 故 事
中 都 要 被 丢 弃 。 那 么 还 有 反 禁 忌 的 、 反 仪 式 的 叙 事 , 我 把 它 叫 做 “ 俗 化 写 作 ”,
比 方 说 吴 承 恩 《 西 游 记 》 当 中 的 孙 悟 空 , 自 号 齐 天 大 圣 , 呵 佛 骂 祖 。 其 实 伟 大 的
文 学 作 品 , 是 不 会 单 一 地 去 呈 现 圣 或 俗 的 。 它 两 者 都 会 介 入 , 它 在 圣 和 俗 之 间 游
笔 , 大 家 都 关 注 它 。 借 用 英 国 人 类 学 家 利 奇 的 “ 利 奇 模 式 ” 来 理 解 此 问 题 。 利 奇
引 用 了 迪 尔 凯 姆 的 一 个 简 图 。 他 说 , 神 圣 和 世 俗 的 关 系 就 是 : 人 一 般 过 的 是 世 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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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生 活 , 但 是 我 们 需 要 神 圣 感 , 需 要 信 仰 。 所 以 从 世 俗 到 神 圣 , 再 回 到 世 俗 , 再
回 到 神 圣 。 这 一 过 程 随 着 时 代 的 流 动 方 向 , 从 生 命 之 初 到 终 点 。 我 们 的 写 作 也 是
这 样 的 , 从 世 俗 到 神 圣 , 再 到 世 俗 。 圣 和 俗 可 以 出 现 在 不 同 的 作 品 当 中 , 或 者 同
一 个 作 品 当 中 。 这 是 一 。 所 以 , 我 觉 得 文 学 是 在 圣 言 圣 , 在 俗 言 俗 , 讨 论 神 圣 问
题 的 时 候 是 神 圣 的 表 达 , 相 反 是 世 俗 的 表 达 。 以 韩 寒 的 作 品 《 光 荣 日 》 为 例 。《 光
荣 日 》 里 , 人 们 在 竭 力 追 求 一 种 神 圣 , 但 是 世 俗 是 很 残 忍 的 , 在 世 俗 当 中 颠 覆 神
圣 。 实 际 上 , 文 学 书 写 的 神 圣 与 世 俗 之 间 是 可 以 互 相 转 换 的 , 并 不 构 成 神 圣 - 世
俗 的 书 写 模 式 。
第 三 点 我 讨 论 的 叫 做 “ 钟 摆 定 律 ”。 文 学 叙 事 在 圣 在 俗 , 是 无 边 界 的 , 可 以
互 相 转 化 。 以 唐 代 变 文 为 例 。 唐 代 早 期 变 文 是 跟 仪 式 有 关 的 , 我 们 把 它 叫 “ 经 变 ”。
如 “ 释 迦 ” 变 ,“ 目 莲 ” 变 等 都 是 宗 教 文 学 , 属 于 神 圣 化 写 作 ; 其 次 还 有 “ 俗 变 ”,
像 董 永 变 。 而 俗 变 之 后 再 次 俗 化 为 小 说 。 这 是 其 一 。 其 次 , 我 觉 得 在 人 类 历 史 上
的 写 作 活 动 中 , 消 解 神 圣 或 者 回 归 神 圣 , 可 能 是 写 作 者 的 书 写 策 略 。 或 者 说 是 跟
写 作 者 生 活 观 念 有 关 系 的 一 种 书 写 策 略 , 比 如 张 承 志 的 《 心 灵 史 》。 他 早 期 并 不
想 皈 依 伊 斯 兰 教 , 他 那 时 的 写 作 可 能 是 世 俗 写 作 。 但 是 , 在 《 心 灵 史 》 中 , 他 表
现 出 了 变 俗 为 圣 这 种 倾 向 。 再 如 《 西 游 记 》 里 可 能 是 想 把 大 圣 变 成 大 俗 。 悟 空 可
以 是 齐 天 大 圣 , 它 “ 齐 ” 的 是 一 种 绝 对 的 世 俗 观 念 。
对 圣 俗 两 种 文 学 书 写 的 倾 向 , 我 们 可 以 做 一 个 二 元 分 立 , 但 是 这 种 二 元 分 立
不 能 走 得 太 绝 对 。 因 为 我 们 读 了 人 类 学 的 书 , 可 能 认 为 人 类 学 家 眼 中 的 事 象 可 以
分 为 神 圣 与 世 俗 , 但 它 会 形 成 一 种 心 理 暗 示 , 可 能 会 将 文 学 表 达 简 单 化 。 以 韩 寒
的 作 品 为 例 , 他 有 一 些 作 品 偏 向 世 俗 , 比 如 说 《 三 重 门 》,《 光 荣 日 》。 但 是 也 有
一 些 作 家 可 能 朝 圣 化 的 方 向 去 写 。 今 天 会 场 上 的 韩 春 萍 老 师 是 研 究 红 柯 小 说 的 。
在 她 看 来 , 红 柯 写 新 疆 的 系 列 作 品 , 都 是 追 求 圣 化 的 。 其 实 , 多 数 的 文 学 写 作 是
圣 、 俗 是 互 相 包 容 的 。 最 后 , 有 一 个 结 论 , 文 学 写 作 中 的 圣 俗 倾 向 , 就 是 介 乎 于
圣 、 俗 之 间 的 钟 摆 现 象 。 文 学 就 是 钟 摆 , 有 时 候 偏 向 圣 , 有 时 候 偏 向 俗 , 是 永 远
波 动 的 钟 摆 。 关 于 圣 与 俗 的 二 元 分 立 , 我 这 里 仍 然 借 用 的 是 人 类 学 的 两 个 概 念 ,
一 个 是 推 动 , 一 个 是 拉 动 。 圣 化 的 表 述 是 把 人 往 形 而 上 , 终 极 关 怀 的 神 圣 感 的 方
向 去 推 动 , 这 叫 圣 化 ; 也 有 朝 世 俗 的 方 向 的 拉 动 , 如 形 而 下 、 现 世 、 享 乐 的 方 向 。
我 的 结 论 是 : 民 族 志 的 写 作 现 在 趋 向 于 旅 游 心 得 。 今 天 , 出 现 了 大 量 的 以 《 国
家 地 理 杂 志 》 为 代 表 的 文 章 。 这 种 文 章 内 容 基 本 上 来 自 对 旅 游 小 册 子 的 照 抄 , 惯
用 浓 艳 华 丽 的 语 词 描 述 景 观 , 并 以 第 一 人 称 来 呈 示 内 心 独 白 和 人 物 对 话 表 达 在 场
感 。 这 和 古 代 骈 俪 文 体 很 相 似 。 例 如 某 航 空 杂 志 上 尽 是 类 似 《 地 理 杂 志 》 语 体 风
格 的 文 章 , 文 章 里 充 塞 了 一 些 肉 麻 的 、 小 资 的 文 字 。《 我 与 北 疆 有 个 约 会 》 是 一
篇 描 写 新 疆 旅 游 的 笔 记 。 文 章 中 写 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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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突 然 拼 了 命 想 去 北 疆 , 中 国 的 版 图 最 西 北 的 地 方 , 那 里 有 上 帝 的 后 花 园 ,
那 里 的 金 秋 会 唱 歌 , 会 说 话 , 那 里 的 秋 天 有 缠 绵 的 色 彩 , 金 黄 , 如 同 儿 时 的 童 话 ,
那 里 的 秋 天 妖 娆 得 窒 息 , 窒 息 得 美 丽 , 你 没 有 见 过 吗 ? 整 个 晚 上 我 把 《 中 国 国 家
地 理 》 选 美 专 辑 里 的 图 片 一 直 看 啊 看 , 然 后 就 失 眠 了 。 这 个 秋 天 我 要 去 那 里 。”
这 种 肉 麻 的 写 作 , 其 实 就 是 为 了 迎 合 时 尚 的 社 会 , 把 圣 俗 混 合 在 一 起 。
今 天 的 社 会 , 我 们 的 写 作 更 多 的 从 “ 关 注 他 者 ” 到 “ 以 我 为 他 者 ”。 这 样 一
个 人 类 学 变 迁 , 用 佛 教 术 语 来 讲 , 就 是 “ 他 执 ” 变 成 了 “ 我 执 ”。 最 后 的 结 语 是 ,
我 们 都 在 坚 守 我 们 的 传 统 , 同 时 也 在 背 离 我 们 的 传 统 ; 我 们 在 坚 守 仪 式 , 同 时 也
在 背 离 仪 式 。 所 以 文 学 写 作 没 有 所 谓 的 圣 , 也 没 有 所 谓 的 俗 。
徐 杰 舜 : 感 谢 发 言 人 , 夏 敏 教 授 的 发 言 也 是 相 当 精 彩 的 。 他 带 着 一 种 自 我 批
判 精 神 , 自 我 批 评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无 所 谓 人 类 学 的 书 写 。 下 面 , 请 两 位 资 深 学 者 作
评 议 。 一 位 是 我 们 已 经 领 略 了 风 采 的 方 克 强 教 授 , 他 是 以 文 学 评 论 家 的 视 野 来 点
评 四 位 的 发 言 , 然 后 就 是 彭 兆 荣 教 授 , 他 以 人 类 学 家 的 身 份 和 眼 光 来 评 判 。 好 ,
我 们 首 先 欢 迎 方 克 强 教 授 评 议 。
【 评 议 】
方 克 强 : 刘 教 授 的 发 言 对 我 有 几 点 启 发 。
一 , 刘 老 师 着 力 于 建 构 民 族 文 学 批 评 理 论 的 人 类 学 范 式 。 她 讲 了 六 个 方 面 ,
七 个 关 键 词 。 研 究 深 入 , 很 有 启 发 , 对 我 而 言 , 需 要 仔 细 阅 读 , 慢 慢 消 化 。
二 , 刘 教 授 把 她 的 理 论 建 构 与 个 案 的 具 体 的 文 学 作 品 批 评 结 合 在 一 起 。 理 论
联 系 实 践 , 她 的 理 论 观 点 在 具 体 的 文 本 分 析 当 中 得 到 了 充 分 地 体 现 。
三 , 我 认 同 刘 教 授 的 推 论 —— 民 族 文 学 具 有 民 族 志 的 意 义 。 民 族 文 学 就 是 民
族 志 , 因 此 具 有 人 类 学 的 意 义 。 我 们 对 具 有 人 类 学 意 义 的 民 族 文 学 创 作 要 具 有 人
类 学 的 视 野 去 关 照 , 从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两 方 面 加 以 扩 展 , 去 跨 学 科 的 研 究 。 刘 教 授
讲 的 民 族 文 学 , 我 想 大 概 指 的 是 少 数 民 族 文 学 。 实 际 上 汉 民 族 文 学 , 有 的 也 具 有
人 类 学 的 意 义 。 如 鲁 迅 的 《 狂 人 日 记 》, 小 说 似 乎 和 民 族 志 和 人 类 学 都 没 有 关 系 。
他 在 1936 年 去 世 之 前 , 为 《 中 国 新 文 学 小 说 · 序 言 》 写 的 序 里 面 , 讲 自 己 的 《 狂
人 日 记 》“ 意 在 揭 露 家 族 制 度 与 礼 教 的 逼 害 ”。 这 一 说 法 被 写 进 各 种 中 国 现 代 文 学
的 教 科 书 里 面 , 成 为 了 定 论 。 这 里 有 作 家 中 心 主 义 的 倾 向 —— 作 家 对 他 的 作 品 最
了 解 , 所 以 他 的 解 释 最 权 威 。 但 是 我 觉 得 这 种 解 释 是 鲁 迅 事 后 的 解 释 。 他 的 解 释
距 写 作 《 狂 人 日 记 》 的 1918 年 已 经 过 去 十 多 年 了 , 他 的 解 释 呼 应 迎 合 了 左 翼 文
学 运 动 和 启 蒙 运 动 。 在 鲁 迅 书 信 集 中 , 在 《 狂 人 日 记 》 发 表 以 后 不 久 , 他 和 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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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友 人 许 寿 裳 1918 年 8 月 20 号 的 通 信 中 写 到 :“《 狂 人 日 记 》 实 为 拙 作 ,…… 偶
阅 《 通 鉴 》, 乃 悟 中 国 人 尚 是 食 人 民 族 , 因 成 此 篇 。 此 种 发 见 , 关 系 亦 甚 大 , 而
知 者 尚 寥 寥 也 。” 从 这 里 看 , 他 写 《 狂 人 日 记 》 目 的 恰 在 于 揭 示 中 国 人 的 一 个 难
题 : 中 国 人 还 是 食 人 民 族 。 依 照 鲁 迅 所 相 信 的 达 尔 文 进 化 论 的 思 想 来 看 , 他 是 相
信 原 始 文 化 保 留 有 食 人 风 俗 , 中 国 人 恰 恰 是 还 没 有 脱 离 原 始 文 化 的 原 始 人 。 这 是
鲁 迅 先 生 的 私 人 书 信 , 连 作 者 本 人 也 未 想 到 它 会 编 到 书 信 集 里 。 鲁 迅 在 信 里 透 露
了 他 当 时 的 创 作 背 景 , 后 来 他 才 为 了 呼 应 主 流 说 法 做 了 改 变 。 从 这 个 意 义 上 能 不
能 说 《 狂 人 日 记 》 也 是 一 种 民 族 志 呢 ? 他 把 《 资 治 通 鉴 》 里 大 量 的 史 料 作 为 人 类
学 史 料 , 来 证 明 一 个 人 类 学 命 题 : 中 国 人 是 食 人 民 族 , 中 国 文 化 是 原 始 文 化 。 这
就 是 刘 教 授 讲 的 民 族 文 学 是 民 族 志 写 作 这 一 个 观 点 给 我 的 启 发 。
下 面 讲 一 讲 徐 新 建 教 授 。 徐 教 授 提 出 的 问 题 非 常 重 要 。 同 时 他 做 了 细 致 的 概
念 的 辨 析 , 提 出 了 人 类 学 写 作 是 写 作 的 人 类 性 和 人 类 的 写 作 性 。 由 此 我 想 到 文 化
人 类 学 , 为 什 么 现 在 归 为 人 文 科 学 ? 或 归 入 社 会 科 学 ? 这 实 际 上 就 是 科 学 时 代 的
科 学 主 义 霸 权 。 有 自 然 科 学 , 需 要 有 一 个 社 会 科 学 , 用 自 然 科 学 的 目 标 和 方 法 引
入 到 社 会 领 域 , 这 叫 做 社 会 科 学 。 甚 至 文 学 也 在 社 会 科 学 里 , 如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的 学 科 设 置 。 这 就 证 明 了 科 学 霸 权 。 正 如 弗 雷 泽 所 说 , 人 类 是 从 巫 术 文 化 到 宗 教
文 化 、 宗 教 时 代 , 再 到 科 学 文 化 、 科 学 时 代 。 我 们 处 在 科 学 时 代 , 上 帝 死 了 , 但
是 最 大 的 上 帝 就 是 科 学 了 。 自 然 科 学 的 方 法 和 目 标 强 烈 地 渗 透 到 社 会 科 学 中 来 ,
所 以 把 社 会 科 学 原 来 不 叫 “ 科 学 ” 的 , 现 在 都 叫 科 学 了 。 还 有 何 谓 “ 科 学 ” 发 展
观 ? 具 体 解 释 是 “ 可 持 续 发 展 ”,“ 科 学 ” 已 经 成 了 “ 正 确 ” 的 代 言 词 。 加 了 “ 科
学 ” 两 个 字 就 正 确 了 , 没 有 加 科 学 就 是 不 正 确 。 这 是 科 学 崇 拜 , 科 学 霸 权 。 为 什
么 徐 教 授 要 加 两 个 维 度 ? 翻 开 任 何 辞 典 或 者 教 材 寻 找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含 义 , 所 有 的
社 会 科 学 都 是 讲 最 后 的 目 标 本 质 和 规 律 的 , 这 个 本 质 和 规 律 就 是 从 自 然 科 学 里 引
进 进 来 的 。 那 么 , 为 什 么 除 了 科 学 维 度 还 要 讲 一 个 文 学 维 度 ? 这 可 以 从 徐 教 授 给
“ 人 类 学 写 作 ” 所 下 的 定 义 里 面 去 看 出 来 。 人 类 学 写 作 是 对 人 的 描 写 。 它 的 目 标
是 人 , 是 人 类 。 这 样 丰 富 边 际 无 限 宽 广 的 对 象 范 围 , 和 自 然 科 学 的 对 象 范 围 是 不
一 样 的 。 海 德 格 尔 曾 说 :“ 现 实 太 巨 大 、 太 复 杂 了 , 太 无 所 不 包 了 , 所 以 它 是 不
能 量 化 、 计 算 、 控 制 的 。” 自 然 科 学 可 以 分 门 别 类 , 它 对 象 是 物 质 世 界 。 而 “ 人
类 社 会 ”、“ 大 自 然 ”、“ 社 会 现 实 ”、“ 人 ” 这 些 复 杂 的 大 题 目 , 研 究 者 无 法 将 它 量
化 、 控 制 、 计 算 。 现 代 性 遇 到 了 危 机 了 。 同 时 , 它 为 后 现 代 主 义 揭 示 了 一 个 最 重
要 的 问 题 —— 所 有 的 对 象 都 太 大 了 , 太 复 杂 了 。 强 调 文 学 维 度 另 一 个 原 因 在 于 :
人 的 描 写 。 人 类 故 事 , 是 人 在 描 写 、 叙 述 故 事 。 所 以 社 会 科 学 、 人 文 科 学 无 法 避
免 自 相 缠 绕 , 自 我 循 环 的 困 境 。 研 究 社 会 , 研 究 者 是 社 会 的 一 员 ; 研 究 现 实 , 又
扎 根 于 现 实 , 研 究 者 和 研 究 对 象 无 法 严 格 地 区 分 开 。 这 和 自 然 科 学 不 一 样 , 自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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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 学 面 对 的 是 物 理 世 界 、 物 质 世 界 , 研 究 者 和 研 究 对 象 之 间 还 相 对 清 晰 一 点 , 严
格 说 来 , 也 不 能 清 晰 区 别 。 社 会 科 学 人 文 科 学 不 能 避 免 主 观 性 。 正 如 海 登 · 怀 特
的 “ 后 现 代 叙 事 ” 一 样 , 包 括 利 奥 塔 的 “ 创 造 性 想 象 ”。 他 们 为 什 么 会 到 回 到 虚
构 、 回 到 想 象 ? 就 是 回 到 文 学 的 方 法 , 就 是 用 文 学 的 方 法 来 处 理 人 文 科 学 和 社 会
科 学 , 有 其 相 当 大 的 合 理 性 和 必 要 性 。 这 就 是 我 理 解 徐 老 师 讲 的 科 学 与 文 学 的 交
织 。 简 言 之 , 科 学 与 文 学 两 元 可 以 类 比 于 现 代 性 和 后 现 代 性 , 也 可 以 与 自 然 科 学
和 人 文 学 科 的 差 别 相 关 。 我 觉 得 徐 教 授 找 了 一 条 很 好 的 路 , 他 将 现 代 性 和 后 现 代
性 加 以 结 合 , 在 两 端 中 间 , 可 以 有 很 大 的 并 置 、 交 融 , 这 是 一 种 动 态 的 平 衡 。 我
们 不 否 认 人 文 学 科 有 其 确 定 性 的 一 面 , 同 时 也 不 否 认 人 文 写 作 有 不 确 定 性 的 、 主
观 性 的 一 面 。 正 是 人 文 学 科 的 这 两 方 面 特 性 提 供 现 代 性 和 后 现 性 某 种 可 能 的 契
合 。 国 内 的 后 现 代 主 义 的 研 究 者 王 治 河 编 了 一 本 《 后 现 代 主 义 词 典 》, 他 说 后 现
代 主 义 就 是 创 新 , 就 是 多 元 ; 后 现 代 主 义 就 是 前 现 代 、 现 代 、 后 现 代 , 好 多 东 西
都 放 在 一 起 , 进 行 一 种 整 合 , 就 是 前 现 代 和 现 代 整 合 成 后 现 代 。 他 这 么 解 释 给 我
很 大 启 发 , 就 像 徐 教 授 也 给 我 很 大 启 发 , 就 是 科 学 与 文 学 , 现 代 性 与 后 现 代 性 都
企 图 找 到 一 个 结 合 点 。
下 面 讲 一 讲 潘 老 师 的 发 言 。 他 辨 析 得 很 清 楚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和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
加 以 仔 细 的 辨 析 , 而 且 有 大 量 的 文 本 来 充 实 他 的 辨 析 。 我 记 得 叶 舒 宪 教 授 介 绍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世 界 性 潮 流 的 时 候 , 曾 经 分 过 : 文 学 理 论 家 、 批 评 家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和
文 化 人 类 学 家 的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 它 是 从 两 个 学 科 开 始 , 最 终 走 到 一 起 , 都 是 提 出
“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命 题 ”, 但 是 其 中 是 有 很 大 的 差 别 。 潘 教 授 把 这 个 观 点 更 加 具 体
化 了 , 就 是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 文 学 是 修 饰 词 , 重 点 在 人 类 学 ; 那 么 ,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
重 点 在 文 学 , 人 类 学 是 修 饰 词 。 这 是 对 叶 舒 宪 教 授 说 法 的 一 种 相 关 的 补 充 。 潘 教
授 最 后 也 提 出 一 个 “ 模 糊 地 带 ” 的 问 题 , 就 是 分 得 再 清 楚 , 具 体 面 对 实 际 文 本 ,
可 能 是 模 糊 的 , 甚 至 会 有 争 论 的 。 潘 教 授 提 到 高 行 健 的 《 灵 山 》, 它 到 底 是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还 是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 个 人 觉 得 它 可 能 还 是 算 文 学 作 品 , 但 是 它 融 进 了 人
类 学 的 素 材 和 体 裁 , 体 现 了 作 者 的 人 类 学 思 考 。 在 这 个 意 义 上 , 它 是 人 类 学 视 角 ,
但 是 它 还 是 文 学 作 品 , 因 此 最 后 得 到 了 诺 贝 尔 奖 。 这 个 模 糊 地 带 的 问 题 怎 么 解
决 ? 我 比 较 欣 赏 两 个 词 , 一 是 “ 惯 例 ”, 一 是 “ 共 识 ”。“ 惯 例 ”, 实 际 上 是 有 的 。
当 我 们 用 “ 文 学 ” 这 个 概 念 的 时 候 , 实 际 上 已 经 形 成 了 文 学 的 惯 例 。 尽 管 不 是 一
致 意 见 , 不 是 最 后 的 意 见 , 但 是 有 惯 例 。 而 对 “ 何 为 文 学 ”、“ 何 为 人 类 学 ”, 大
家 还 是 有 共 识 的 。 那 么 ,“ 惯 例 ” 这 词 有 什 么 好 处 呢 ? 它 可 以 避 免 客 观 本 质 主 义
的 界 定 。 因 为 惯 例 是 可 以 变 的 , 惯 例 是 约 定 俗 成 的 , 可 以 改 变 。“ 共 识 ” 也 是 可
变 的 , 今 天 共 识 , 明 天 不 共 识 了 。 这 两 个 词 有 很 大 的 弹 性 。 所 以 模 糊 地 带 通 过 “ 惯
例 ” 和 “ 共 识 ”, 它 可 能 得 到 适 当 地 解 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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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 后 , 夏 敏 教 授 的 ( 发 言 ), 我 觉 得 很 有 问 题 意 识 。 关 于 “ 人 类 学 写 作 ” 与
“ 人 类 学 视 角 之 下 的 写 作 ”, 有 什 么 不 一 样 , 他 进 行 了 辨 析 , 表 达 了 他 的 观 点 。
无 所 谓 神 、 俗 , 但 是 又 有 一 个 中 间 道 路 , 我 觉 得 都 带 有 启 发 性 , 值 得 再 思 考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彭 兆 荣 : 我 是 一 个 替 身 , 也 没 有 自 己 的 名 字 , 我 是 代
吴 广 平 先 生 来 评 述 的 。
刘 教 授 的 论 文 , 我 深 受 启 发 , 很 尖 锐 很 具 思 辨 性 的 。
她 试 图 通 过 人 类 学 范 式 对 民 族 文 学 的 影 响 以 及 ( 两 者 ) 之
间 的 关 系 , 思 考 有 没 有 可 以 互 相 借 鉴 和 打 通 之 处 。 我 认 为 ,
有 一 个 方 向 是 值 得 思 考 的 。 对 于 我 们 常 认 为 一 个 带 有 共 识
性 的 、 不 需 要 反 思 的 东 西 , 如 果 去 深 入 反 思 , 它 是 非 常 有
问 题 的 。 以 我 在 人 类 学 里 的 经 验 而 言 , 人 类 学 是 在 做 一 种 很 平 实 的 东 西 , 通 过 平
实 的 对 象 , 探 究 它 后 面 的 东 西 。 譬 如 说 , 当 代 民 族 文 学 如 何 进 民 族 文 学 批 评 这 个
的 东 西 , 这 可 以 作 为 一 个 破 题 点 。“ 民 族 文 学 ” 此 概 念 是 值 得 重 新 来 审 视 的 。 民
族 文 学 的 概 念 是 什 么 ? 假 定 中 国 有 民 族 音 乐 , 民 族 音 乐 是 什 么 ? 我 们 去 了 解 , 有
洋 琴 、 二 胡 、 笛 子 。 可 这 是 民 族 音 乐 么 ? 二 胡 一 出 现 , 就 不 是 中 国 的 东 西 , 怎 么
跑 到 民 族 音 乐 上 去 了 ? 它 传 自 于 西 域 。 民 族 音 乐 是 什 么 ? 这 是 中 华 民 族 多 元 一 体
历 史 和 文 化 融 合 的 产 物 , 二 胡 不 是 。 可 是 , 我 们 现 在 一 想 到 民 族 音 乐 , 它 就 是 中
国 的 。 那 个 民 族 音 乐 是 什 么 ? 民 族 是 什 么 ?“ 民 族 ” 的 概 念 在 中 国 还 不 到 100
年 的 概 念 , 从 这 个 角 度 来 破 题 的 话 , 我 们 怎 么 来 处 理 100 年 以 前 那 种 “ 前 民 族 ”,
或 者 加 引 号 的 民 族 的 东 西 。 所 以 , 这 可 以 引 发 很 多 的 思 考 。 在 中 国 的 人 类 学 界 ,
很 多 单 位 不 太 愿 意 用 “ 民 族 ”, 因 为 其 带 有 强 烈 的 政 治 意 涵 和 国 家 联 系 在 一 起 。
所 以 近 三 十 年 人 们 喜 欢 用 “ 族 群 ”。 当 代 人 类 学 连 “ 族 群 ” 都 不 用 , 而 是 用 “ 原
住 民 ”。 联 合 国 教 科 文 组 织 最 近 新 设 立 的 机 构 , 叫 做 “ 原 住 民 永 久 事 务 办 公 室 ”。
推 而 言 之 , 可 以 让 我 们 思 考 中 国 的 人 群 , 地 方 上 的 人 群 , 当 他 们 被 标 上 “ 民 族 ”,
被 赋 予 “ 民 族 ”, 或 者 他 是 “ 原 住 民 ” 的 时 候 , 他 们 表 达 了 什 么 ? 这 条 线 索 , 我
倒 是 觉 得 可 以 在 面 上 去 思 考 问 题 。 如 果 做 一 个 地 方 族 群 研 究 , 研 究 它 的 文 学 表 达
有 什 么 特 点 的 话 , 如 刘 教 授 指 出 , 研 究 者 要 充 分 关 注 族 群 的 文 学 书 写 和 认 知 体 系
之 间 的 联 系 。 这 一 点 可 以 用 “ 民 族 文 学 ”( 我 们 仍 然 用 民 族 文 学 这 个 概 念 ) 来 突
显 它 的 特 点 , 也 就 是 人 类 学 的 范 式 如 何 体 现 在 民 族 文 学 上 , 即 是 研 究 特 定 族 群 的
认 知 知 识 体 系 和 文 学 表 述 的 联 系 。 一 定 的 文 学 意 象 为 什 么 会 在 小 说 中 体 现 ? 这 如
果 从 人 类 学 的 角 度 去 理 解 的 话 , 会 有 很 大 意 义 和 价 值 的 。 但 这 也 出 现 一 个 很 大 的
困 难 。 到 一 个 村 庄 去 了 解 认 知 体 系 , 这 是 容 易 的 , 因 为 村 落 对 象 是 固 定 的 , 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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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是 个 体 , 他 也 在 变 。 与 之 相 联 系 的 是 一 个 有 意 思 的 话 题 是 : 在 人 类 学 界 对 诸
如 后 现 代 性 、 移 动 性 、 旅 游 ( 这 些 东 西 ), 人 类 学 的 传 统 范 式 如 何 去 适 应 调 整 ?
人 类 学 的 传 统 是 做 一 个 固 定 的 村 落 , 而 现 代 的 人 类 学 面 对 的 对 象 是 移 动 的 点 , 像
作 家 一 样 跑 来 跑 去 。 我 做 过 旅 游 人 类 学 , 旅 游 人 类 学 有 很 多 新 的 范 式 的 讨 论 , 是
可 以 借 用 到 对 一 个 具 体 作 家 的 思 考 的 。 一 个 游 客 , 如 何 做 他 的 田 野 ? 总 而 言 之 ,
刘 教 授 的 这 个 阐 释 , 从 一 个 非 常 大 的 角 度 提 出 了 人 类 学 和 民 族 文 学 可 能 结 合 的 一
个 方 向 和 路 径 , 非 常 感 谢 刘 教 授 。
徐 新 建 先 生 的 题 目 是 “ 科 学 与 文 学 ”。 先 举 一 个 例 子 : 大 概 十 年 前 , 美 国 人
类 学 通 讯 AAA 重 新 讨 论 一 个 非 常 可 笑 的 话 题 : 人 类 学 是 不 是 科 学 ? 人 类 学 在 150
年 之 前 出 来 , 就 是 定 位 为 科 学 。 为 什 么 150 年 以 后 , 重 新 用 一 、 两 年 时 间 来 讨 论
“ 人 类 学 是 不 是 科 学 ”, 这 是 值 得 思 考 的 。 表 述 危 机 、 阐 释 人 类 学 等 等 话 题 都 包
含 其 中 。 在 实 践 上 , 西 方 人 类 学 者 也 在 做 一 些 实 验 。 举 一 个 例 子 , 黄 树 民 , 他 曾
以 一 个 厦 门 的 村 落 为 对 象 写 了 一 本 书 ——《 林 村 的 故 事 》。 这 本 书 有 中 译 本 。 我
在 《 读 书 》 上 写 了 书 评 。 这 本 书 是 用 小 说 体 写 的 , 更 准 确 说 是 对 话 体 。 黄 树 民 是
一 个 很 好 的 人 类 学 家 , 当 时 , 他 在 俄 勒 冈 的 一 个 大 学 做 教 授 。 他 做 一 个 实 验 民 族
志 的 人 类 学 阐 述 、 写 作 , 这 是 有 风 险 的 。 罕 有 这 样 写 过 。 但 是 他 非 常 成 功 ,《 林
村 的 故 事 》 被 美 国 人 类 学 认 为 了 解 共 产 党 当 权 50 年 来 中 国 农 村 变 革 的 必 读 书 。
他 通 过 访 谈 , 试 图 挖 掘 一 个 村 落 书 记 的 心 灵 史 。 这 一 本 书 勾 勒 出 了 中 国 社 会 中 一
个 人 、 一 个 村 庄 甚 而 一 个 国 家 成 长 和 转 型 的 具 体 清 晰 的 历 史 镜 像 。 正 是 这 个 背 景
底 下 ,( 大 家 ) 都 在 进 行 讨 论 和 实 验 。 刘 芳 晓 女 士 给 我 一 本 书 , 她 的 书 名 给 我 很
大 启 发 , 叫 《 禹 书 》。 前 一 段 到 重 庆 去 看 了 三 峡 和 很 多 遗 址 。 我 觉 得 中 国 古 代 的
巴 人 , 以 及 嘉 陵 江 长 江 的 很 多 东 西 是 可 以 用 “ 禹 书 ” 这 个 符 号 来 写 的 。 它 可 能 是
对 中 国 文 明 的 重 新 的 解 读 。 我 去 看 了 重 庆 的 博 物 馆 , 非 常 感 慨 。 你 实 地 走 一 个 河
道 , 游 一 下 河 流 , 可 能 发 现 , 中 国 文 明 要 重 新 写 , 重 新 用 “ 禹 书 ” 来 书 写 。
接 下 来 新 建 讲 到 人 类 学 书 写 大 概 是 人 的 表 述 。 我 倒 觉 得 文 学 人 类 学 大 概 有 这
样 一 个 可 能 性 。 因 为 人 都 是 要 装 扮 自 己 的 , 任 何 个 体 、 群 体 , 都 有 各 自 的 表 述 ,
就 像 我 们 穿 衣 服 、 戴 眼 镜 一 样 。 文 学 人 类 学 写 作 如 果 要 在 表 述 上 有 一 个 简 略 的 话 ,
大 概 就 是 “ 表 述 人 的 表 述 ”。 至 于 以 什 么 方 式 去 表 述 人 的 表 述 , 这 个 不 失 为 是 可
为 之 道 。 再 举 一 例 子 , 这 需 要 我 们 做 一 些 谱 系 上 的 梳 理 , 因 为 我 们 知 道 人 类 学 完
全 是 西 方 的 。“ 西 方 知 识 ”、“ 中 国 历 史 ” 和 “ 人 类 ” 这 三 个 的 关 系 。 举 一 个 很 有
意 思 的 例 子 。NBA 是 美 国 国 家 篮 球 协 会 , 是 西 方 的 , 是 美 国 的 , 协 会 里 有 名 叫 姚
明 的 中 国 人 。 他 在 NBA 打 篮 球 , 全 世 界 人 都 在 看 , 这 是 一 个 共 同 的 规 则 。NBA 是
美 国 规 则 , 姚 明 是 中 国 人 , 但 是 打 篮 球 有 人 类 性 , 全 人 类 都 爱 看 。 至 于 说 新 建 讲
的 “ 哲 学 ”, 对 四 个 分 支 有 所 质 疑 , 这 个 可 以 私 下 里 商 榷 , 这 个 可 能 有 问 题 。 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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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他 搞 的 有 点 黑 色 幽 默 的 变 迁 图 , 我 倒 觉 得 云 南 的 一 个 例 子 可 以 作 为 反 证 。 云 南
元 谋 正 在 打 造 自 己 , 提 出 一 个 口 号 :“ 东 方 人 类 的 祭 祖 堂 ”, 据 说 赚 了 几 十 亿 。 这
是 一 个 非 常 有 意 思 的 黑 色 幽 默 。 它 内 含 的 意 识 是 , 只 要 是 东 方 人 , 你 就 必 须 到 元
谋 去 祭 拜 , 因 为 那 是 东 方 人 的 祭 祖 堂 。 人 类 学 可 以 把 科 学 变 成 猪 , 也 可 以 变 成 人 ,
这 是 可 以 做 的 。 如 果 我 们 这 样 思 考 的 话 , 人 类 学 写 作 本 身 就 是 漫 画 式 的 游 戏 技 巧 ,
关 键 在 于 你 怎 么 画 。 你 可 以 把 它 画 成 圣 , 也 可 以 画 成 俗 , 可 以 把 它 画 成 猪 。 这 是
书 写 者 的 问 题 。
潘 年 英 老 师 用 了 很 多 例 子 很 生 动 地 表 达 他 的 思 考 。 高 行 健 的 作 品 究 竟 是 文 学
作 品 还 是 人 类 学 作 品 ? 当 然 是 文 学 作 品 , 他 获 得 诺 贝 尔 文 学 奖 , 这 个 是 学 科 定 义
的 。 但 是 他 的 《 灵 山 》 里 面 , 包 含 了 很 大 的 人 类 学 思 考 , 或 者 说 人 类 思 考 。 他 的
创 作 有 一 个 很 大 的 背 景 , 他 是 要 颠 覆 中 华 文 明 的 唯 一 起 源 的 黄 河 摇 篮 说 。 他 为 什
么 走 长 江 , 从 源 头 走 到 上 海 ? 为 什 么 一 开 始 就 突 显 彝 族 的 虎 文 化 ? 他 就 是 要 突 显
长 江 文 明 同 样 是 中 华 文 明 的 摇 篮 , 它 的 地 位 , 不 仅 不 会 低 于 黄 河 , 至 少 可 能 是 平
行 它 的 。 他 是 有 很 深 的 人 类 学 的 怀 抱 和 视 野 的 。 这 本 书 刚 出 版 的 时 候 , 我 刚 好 在
法 国 , 很 多 法 国 学 者 就 把 它 当 成 是 人 类 学 的 著 作 。 而 潘 老 师 的 著 作 , 他 本 人 是 两
栖 人 , 我 曾 经 为 他 写 过 一 篇 《 土 著 的 人 类 学 家 》。 他 的 文 学 创 作 和 研 究 都 是 值 得
我 们 好 好 看 的 , 他 脚 踏 着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的 两 个 边 界 。
夏 敏 老 师 的 发 言 , 是 对 年 会 主 题 来 谈 的 。“ 神 圣 与 世 俗 ”, 这 一 对 词 首 先 来 自
人 类 学 的 。 这 是 来 自 涂 尔 干 , 开 始 是 讲 仪 式 的 。 而 据 我 考 证 , 所 谓 的 “ 神 圣 世 俗 ”,
最 早 是 指 空 间 , 教 堂 以 内 的 空 间 是 神 圣 的 , 教 堂 以 外 的 是 世 俗 的 。 在 涂 尔 干 之 后 ,
神 圣 与 世 俗 有 很 大 的 改 变 。 在 这 个 背 景 之 下 , 究 竟 有 没 有 中 间 路 线 ? 神 圣 与 世 俗
是 不 是 可 以 在 写 作 中 间 明 确 地 加 以 界 定 ? 这 个 有 很 多 视 角 。 夏 老 师 的 文 章 也 给 我
们 很 多 启 示 。 但 是 我 想 , 中 国 的 小 说 能 不 能 写 出 神 圣 的 东 西 ,“ 小 说 ” 这 个 概 念
一 出 现 本 身 就 是 世 俗 的 。 小 说 是 市 民 的 游 戏 , 满 足 市 民 游 戏 心 态 的 文 学 创 作 才 叫
小 说 , 它 不 是 史 诗 , 不 是 诗 歌 。 所 以 当 小 说 来 写 神 圣 的 时 候 就 变 成 《 西 游 记 》 了 。
题 材 是 很 有 意 思 的 东 西 。 当 然 小 说 可 能 写 出 神 圣 的 东 西 , 这 里 头 是 值 得 辨 析 的 ,
因 为 西 方 的 小 说 和 中 国 的 小 说 是 不 一 样 的 。 西 方 的 小 说 一 开 始 就 是 写 神 圣 的 东
西 , 而 中 国 的 小 说 一 开 始 是 以 满 足 市 井 需 要 的 写 作 , 因 此 可 以 对 比 一 下 中 西 “ 小
说 ” 的 差 异 。 小 说 题 材 对 内 容 的 反 映 , 我 觉 得 这 是 个 很 值 得 做 的 事 情 。 谢 谢 大 家 !
( 掌 声 )
徐 杰 舜 : 我 们 拿 十 分 钟 时 间 提 问 , 让 发 言 者 有 所 回 应 。
汤 晓 青 : 我 就 想 了 解 一 下 , 在 人 类 学 写 作 中 , 文 字 的 表 述 所 占 的 地 位 ? 因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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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 易 引 起 的 概 念 是 , 在 讲 文 学 写 作 的 时 候 我 们 一 般 指 的 文 字 , 对 吧 ? 那 么 在 人 类
学 写 作 中 , 文 字 写 作 的 意 义 ? 如 果 不 光 是 包 括 文 字 写 作 还 应 该 有 哪 些 ?
徐 新 建 : 我 明 白 汤 晓 青 所 长 的 问 题 是 质 疑 我 提 出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是 不 是 有 局
限 。 人 类 学 写 作 如 果 只 限 于 文 字 , 它 有 一 个 很 大 的 遮 蔽 , 就 把 其 它 非 文 字 的 文 本
给 遮 蔽 掉 了 。( 人 类 学 写 作 ) 当 然 包 括 口 头 、 仪 式 、 行 为 、 图 片 , 包 括 非 文 字 的
文 本 , 这 个 提 醒 是 非 常 重 要 的 , 我 就 不 展 开 了 。
徐 向 顺 : 不 了 解 人 类 的 写 作 性 , 也 就 不 了 解 写 作 的 人 类 性 。 我 的 问 题 是 关 于
逻 辑 上 面 , 您 所 想 界 定 的 是 一 个 概 念 , 我 的 问 题 是 : 了 解 了 人 类 学 的 写 作 性 , 是
否 就 了 解 了 写 作 的 人 类 学 ? 您 用 的 是 “ 非 ” 这 一 个 否 定 , 这 是 一 个 逻 辑 上 的 问 题 。
第 二 个 问 题 , 你 说 人 类 学 写 作 就 是 对 人 的 描 写 , 那 么 对 现 代 人 的 描 写 算 不 算 人 类
学 写 作 , 我 们 文 学 的 大 部 分 写 作 可 能 是 关 系 到 人 的 , 我 们 写 当 下 , 不 写 远 古 的 ,
这 是 不 是 人 类 学 ?
叶 舒 宪 : 所 以 人 类 学 绝 不 是 一 个 面 对 文 学 文 本 的 东 西 , 我 们 是 借 助 它 来 解 读
文 学 文 本 , 但 是 在 文 学 文 本 背 后 是 文 化 文 本 。 都 说 中 国 五 千 年 文 化 , 五 千 年 在 哪
里 ?《 山 海 经 》 讲 的 东 西 , 谁 信 呢 ? 讲 黄 帝 在 昆 仑 山 上 吃 玉 , 有 人 信 吗 ? 受 过 科
学 主 义 训 练 的 人 没 有 一 个 认 为 这 是 中 国 的 历 史 , 都 认 为 这 是 胡 说 八 道 。 五 千 年 的
古 墓 挖 掘 出 来 了 , 一 个 墓 三 百 多 块 玉 , 说 明 什 么 ? 说 明 《 山 海 经 》 讲 的 就 是 神 话
的 真 实 。 但 是 这 个 叙 事 不 能 靠 现 有 的 东 西 去 找 它 , 到 哪 里 去 找 ? 回 到 物 的 叙 事 。
那 咱 们 就 引 到 下 一 场 吧 , 这 个 要 讲 起 来 没 完 没 了 。
( 录 音 整 理 : 安 琪 、 王 立 杰 、 安 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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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 题 发 言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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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 :11 月 30 日 上 午 11:20-12:40
地 点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新 楼 412 室
主 持 人 : 叶 舒 宪 教 授 汪 文 学 教 授
发 言 人 : 孟 华 教 授 李 菲 博 士 生 扎 西 东 珠 教 授 刘 芳 晓 作 家
代 云 红 副 教 授 王 蓓 博 士 生 钟 进 文 教 授
评 议 人 : 杨 雅 丽 林 少 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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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 言 】
汪 文 学 : 请 各 位 老 师 就 座 。 这 一 轮 发 言 的 有 孟 华 、 李 菲 、
扎 西 东 珠 、 刘 芳 晓 、 代 云 红 、 王 蓓 、 钟 进 文 七 位 代 表 。 下 边
我 们 首 先 请 孟 华 先 生 发 言 。
孟 华 : 词 语 · 术 语 · 物 语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三 种 方 式
我 本 来 要 做 关 于 图 证 和 物 证 的 发 言 , 但 因 为 时 间 关 系 ,
就 简 单 地 谈 一 谈 我 对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看 法 。 我 个 人 不 研 究 文 学 , 也 不 研 究 人 类 学 ,
重 点 在 符 号 学 。 从 符 号 学 的 角 度 , 我 觉 得 人 类 学 写 作 主 要 有 三 种 方 式 : 一 是 词 语
写 作 , 一 是 术 语 写 作 , 一 是 物 语 写 作 。 词 语 符 号 表 达 的 对 象 具 有 抽 象 灵 活 的 特 点 ,
词 语 写 作 主 要 与 虚 构 有 关 ; 术 语 符 号 追 求 准 确 地 表 达 对 象 , 这 种 写 作 主 要 与 科 学
有 关 ; 而 物 语 写 作 是 类 像 写 作 或 视 觉 写 作 ( 包 括 图 语 写 作 和 物 语 写 作 ) 的 一 个 重
要 方 面 , 是 一 种 让 物 出 场 的 写 作 。 提 出 物 语 写 作 这 个 概 念 , 最 主 要 的 是 提 醒 大 家
注 意 到 我 们 熟 悉 却 没 有 认 真 总 结 的 一 种 写 作 , 在 这 种 写 作 里 , 物 和 书 写 、 物 和 语
言 的 关 系 发 生 了 颠 覆 。
何 谓 物 语 写 作 ? 简 言 之 , 是 让 实 物 说 话 , 让 写 作 成 为 物 语 的 工 具 , 让 书 写 的
法 则 服 从 于 物 的 法 则 。 刚 才 叶 先 生 已 经 举 了 例 子 , 很 形 象 地 说 明 了 “ 物 语 写 作 ”。
比 方 说 , 上 超 市 选 商 品 , 首 先 我 们 根 据 品 牌 、 品 名 、 术 语 分 类 系 统 、 广 告 语 言 所
造 就 的 消 费 印 象 去 选 商 品 。 这 时 候 是 从 语 言 、 文 字 到 达 了 这 个 物 。 如 果 去 农 贸 市
场 选 商 品 , 我 们 首 先 选 的 是 物 的 品 相 , 然 后 围 绕 物 进 行 阐 释 、 展 开 话 题 。 你 不 是
由 语 言 而 到 物 , 而 是 由 物 到 语 言 。 这 个 时 侯 , 语 言 和 物 的 关 系 发 生 了 变 化 。 它 和
超 市 是 不 一 样 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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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 以 我 认 为 , 物 语 写 作 是 人 类 学 写 作 最 重 要 的 方 式 。 当 然 , 人 类 学 写 作 也 要
词 语 写 作 、 术 语 写 作 , 但 是 最 重 要 的 是 物 语 写 作 , 它 典 型 地 体 现 了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学 科 属 性 。 如 果 我 们 把 物 语 写 作 ( 包 括 图 语 写 作 , 二 者 也 可 以 合 称 为 视 觉 写 作 ),
当 作 为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一 个 主 要 的 表 达 方 式 的 话 , 那 么 , 我 们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研 究 范
式 可 能 就 要 发 生 变 化 。 那 种 碎 片 式 的 、 那 种 博 物 馆 式 的 、 那 种 考 据 式 的 、 非 宏 大
叙 事 的 研 究 范 式 就 突 显 出 来 了 , 那 种 实 证 性 的 , 临 场 性 的 、 体 验 性 的 视 觉 的 研 究
就 出 现 了 , 这 是 一 个 重 大 的 研 究 范 式 的 改 变 。 而 且 , 我 所 提 出 的 “ 证 据 间 性 ” 这
个 概 念 还 可 以 进 一 步 深 化 物 语 写 作 的 内 涵 : 一 种 写 作 是 在 与 其 他 写 作 方 式 的 关 系
中 进 行 的 , 并 不 是 说 凸 显 出 物 语 写 作 , 就 没 有 词 语 写 作 , 就 没 有 术 语 写 作 , 它 们
都 在 被 使 用 。 任 何 写 作 虽 然 可 能 是 多 种 方 式 的 综 合 但 都 有 一 个 侧 重 点 , 这 种 侧 重
体 现 了 不 同 学 科 的 特 点 : 文 学 侧 重 于 词 语 , 科 学 侧 重 于 术 语 , 人 类 学 侧 重 于 物 语 。
我 简 单 谈 到 这 里 。( 掌 声 )
叶 舒 宪 : 孟 华 与 我 们 比 较 文 学 会 前 副 会 长 同 名 , 那 位 是 形 象 学 的 倡 导 人 。( 这
位 ) 孟 华 先 生 是 文 字 学 家 , 写 了 很 多 关 于 文 字 的 著 述 。 他 在 中 国 政 法 大 学 新 成 立
了 一 个 证 据 科 学 专 业 , 也 办 了 一 个 名 叫 《 证 据 科 学 》 的 刊 物 。 这 是 教 育 部 的 重 点
基 地 项 目 , 他 在 里 面 承 包 的 项 目 也 是 “ 证 据 科 学 ”。 人 文 研 究 中 讲 证 据 , 人 文 研
究 讲 的 多 重 证 据 实 际 是 比 喻 意 义 上 的 。 法 庭 上 的 证 据 , 人 说 的 都 不 算 , 要 看 物 证 。
那 么 , 从 证 据 科 学 的 意 义 上 , 如 何 把 我 们 所 讲 的 人 文 科 学 的 证 据 拿 出 来 ( 这 个 比
喻 是 胡 适 早 就 说 了 的 )。 考 据 就 和 办 案 一 样 要 拿 出 充 足 的 证 据 来 。“ 词 语 · 术 语 · 物
语 ”, 我 想 在 措 辞 上 可 以 再 商 榷 , 因 为 “ 物 语 ” 在 日 本 文 学 中 是 专 门 指 小 说 的 ,
用 这 个 词 , 容 易 产 生 误 解 。 人 类 学 关 于 物 的 研 究 英 文 叫 material culture。 这
最 近 非 常 火 , 国 内 刚 刚 有 人 介 绍 , 也 不 太 了 解 。 用 “ 物 的 叙 事 ”, 或 者 用 “ 物 质
文 化 ”, 可 以 讨 论 。 译 名 非 常 重 要 , 如 果 一 开 始 译 错 了 , 后 人 就 延 续 这 个 错 误 了 。
可 以 以 小 型 专 题 研 讨 会 的 形 式 把 这 个 词 定 好 。 至 少 在 我 们 这 个 范 围 内 能 统 一 起 来
形 成 共 识 。
孟 华 先 生 将 于 2009 年 的 7 月 , 在 中 国 政 法 大 学 教 育 部 的 基 地 , 召 开 证 据 科
学 研 讨 会 。 研 讨 会 专 门 给 我 们 人 文 科 学 留 了 一 场 。 我 们 组 织 十 位 左 右 的 学 者 , 来
参 与 这 个 讨 论 。 这 个 研 讨 会 是 专 门 讲 证 据 法 的 , 跟 这 个 图 像 、 语 词 相 关 。 我 们 提
出 重 新 进 入 中 国 历 史 , 是 因 为 二 十 四 史 讲 的 历 史 把 我 们 已 经 蒙 蔽 的 时 间 太 长 了 。
地 下 出 土 的 文 物 , 加 上 鲜 活 的 民 族 志 , 从 这 呈 现 出 来 的 中 国 历 史 是 怎 样 的 , 我 们
不 知 道 , 所 以 , 希 望 在 座 的 各 位 共 同 努 力 。
我 这 儿 就 插 个 话 。 第 二 位 发 言 的 是 李 菲 :《 第 三 重 维 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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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菲 : 大 家 好 ! 我 的 发 言 题 目 是 “ 第 三 重 维 度 :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范 式 转 型 的 可 能 性 探 讨 ”。 意 义 非 常 明
确 , 首 先 , 我 试 图 总 结 和 反 思 ; 其 次 , 想 直 接 和 会 议 的
主 题 进 行 对 话 。
我 论 题 的 出 发 点 是 “ 表 述 困 境 ”。 表 述 困 境 在 人 类
学 中 涉 及 到 两 个 维 度 , 第 一 个 是 如 何 表 述 , 第 二 个 是 为
何 表 述 。 当 前 被 引 用 最 多 的 两 本 书 :《 写 文 化 》 和 《 作
为 文 化 批 评 的 人 类 学 》, 其 实 分 别 解 决 的 就 是 这 两 个 维
度 的 问 题 。《 写 文 化 》 主 要 关 注 文 本 建 构 的 问 题 , 而 《 作
为 文 化 批 评 的 人 类 学 》 主 要 是 将 民 族 志 视 为 一 种 方 法 论 , 把 它 的 功 能 提 升 到 作 为
文 化 批 评 工 具 的 高 度 来 讲 。 但 是 , 这 样 一 个 “ 写 文 化 ” 的 范 式 , 并 不 能 被 我 们 文
学 人 类 学 来 直 接 套 用 。 因 为 我 们 要 做 的 工 作 更 多 应 该 是 解 释 文 化 , 而 民 族 志 写 作
侧 重 于 讨 论 如 何 写 文 化 的 问 题 。 因 此 , 对 “ 写 文 化 ” 的 反 思 给 我 们 带 来 的 是 理 论
和 经 验 上 的 两 个 很 重 要 的 提 醒 , 其 一 是 对 于 这 个 学 科 共 时 性 研 究 框 架 有 效 性 阈 限
的 警 惕 ; 其 二 则 需 要 思 考 这 个 学 科 话 语 是 如 何 被 建 构 的 , 以 及 认 识 到 它 背 后 的 “ 科
学 ” 性 是 可 以 重 新 讨 论 的 。 这 些 提 醒 将 成 为 我 们 这 个 学 科 研 究 范 式 转 型 上 的 内 在
动 力 。
回 过 头 来 看 , 我 将 对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的 发 展 历 程 做 一 个 模 式 上 的 归 纳 。 归 纳
的 方 法 是 见 仁 见 智 的 。 在 这 里 , 我 沿 着 叶 老 师 的 思 路 往 前 走 。 因 为 对 象 的 改 变 与
更 新 , 可 能 会 促 发 方 法 和 范 式 的 更 新 。 这 里 要 特 别 强 调 一 点 , 我 所 说 的 的 方 法 范
式 , 不 同 于 一 般 的 批 评 流 派 或 批 评 方 法 , 它 是 指 能 给 人 提 供 思 考 框 架 的 模 式 或 图
示 。
因 此 , 沿 着 叶 老 师 的 思 路 ,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对 “ 文 本 ” 的 思 考 出 现 了 三 种 形
态 , 第 一 个 是 文 学 作 品 , 第 二 个 是 文 学 文 本 , 第 三 个 是 文 化 文 本 , 这 一 线 索 非 常
清 晰 地 呈 现 出 来 。
我 归 纳 的 第 一 个 研 究 范 式 即 是 以 “ 文 学 作 品 ” 为 关 注 核 心 , 它 的 范 式 的 推 进
有 一 条 很 清 晰 的 线 索 , 即 从 三 重 证 据 到 四 重 证 据 。 这 个 研 究 理 路 的 来 源 是 以 王 国
维 为 代 表 的 二 重 证 据 法 。 第 二 阶 段 的 发 展 是 新 时 期 以 来 以 萧 兵 老 师 和 叶 舒 宪 老 师
的 “ 三 重 证 据 法 ” 为 代 表 。 其 实 , 三 重 证 据 法 并 不 为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所 独 有 , 在
同 一 时 期 , 刘 尧 汉 在 彝 学 研 究 中 也 提 出 “ 寻 找 山 野 妙 龄 女 郎 ” 法 , 其 实 , 也 可 以
视 之 为 “ 三 重 证 据 法 ” 的 另 一 种 表 述 。 直 至 今 天 , 叶 老 师 对 “ 四 重 证 据 法 ” 已 经
做 出 了 出 色 的 实 践 。
大 家 请 看 , 在 我 所 呈 现 的 这 个 图 示 中 , 其 上 还 可 以 无 限 增 添 第 五 重 、 第 六 重 。
另 外 , 两 条 箭 头 指 的 是 研 究 中 的 可 阐 释 方 向 。 但 是 , 由 于 叶 老 师 的 阐 释 实 践 非 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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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灵 动 和 富 于 创 造 性 , 所 以 以 两 条 直 线 来 显 示 似 乎 不 够 准 确 , 不 过 在 这 里 我 只 是
指 出 这 种 研 究 模 式 可 能 具 有 两 个 向 度 的 生 产 意 义 方 式 。 因 此 , 我 将 它 命 名 为 “ 层
累 结 构 ”。 这 样 一 个 层 累 结 构 研 究 范 式 , 它 的 创 新 性 不 在 于 增 加 多 少 个 证 据 层 次 ,
而 在 于 反 映 了 这 一 个 范 式 对 于 新 方 法 、 新 材 料 、 新 观 点 具 有 超 强 的 包 容 能 力 。
我 归 纳 的 第 二 个 范 式 主 要 针 对 对 于 “ 文 学 文 本 ” 的 研 究 , 呈 现 为 一 个 立 体 结
构 。 文 学 人 类 学 对 于 活 态 文 学 和 口 传 文 学 的 再 发 现 是 首 先 是 给 研 究 者 指 出 了 新 的
研 究 对 象 。 正 是 由 于 对 象 的 延 展 的 扩 大 , 将 “ 文 本 ” 和 “ 本 文 ” 这 一 对 概 念 凸 显
出 来 。“ 文 本 ” 与 “ 本 文 ” 听 起 来 有 点 像 一 对 语 词 游 戏 , 但 其 中 孕 育 了 很 大 的 突
破 。 它 将 传 统 上 按 照 媒 质 和 载 体 区 分 的 同 一 层 次 的 不 同 文 本 , 拉 伸 成 一 个 具 有 分
层 关 系 的 空 间 结 构 , 其 中 包 括 了 表 层 的 “ 文 本 ” 和 深 层 的 “ 本 文 ”。 在 这 样 的 模
式 中 , 意 义 可 以 得 到 交 叉 和 多 层 次 的 阐 释 。 换 言 之 , 在 “ 文 本 ” 的 层 面 可 以 分 成
很 多 种 具 体 类 型 , 但 无 论 怎 么 划 分 , 所 有 的 “ 文 本 ” 都 必 须 要 回 到 它 和 “ 本 文 ”
的 对 话 当 中 去 寻 找 意 义 。 这 样 的 对 话 可 能 是 冲 突 的 、 互 证 的 、 也 可 能 是 错 位 的 。
为 什 么 要 走 出 “ 文 本 ” 来 寻 找 “ 本 文 ”, 就 是 要 提 醒 每 一 位 研 究 者 需 要 看 到 文 学
作 品 文 本 背 后 鲜 活 的 文 化 事 像 , 进 而 去 剖 析 文 化 事 像 背 后 蕴 含 的 文 化 内 涵 。 所 以 ,
我 将 这 个 研 究 范 式 定 义 为 一 种 立 体 模 式 。
第 三 种 研 究 范 式 主 要 针 对 于 “ 文 化 文 本 ”。 其 实 “ 文 化 文 本 ” 本 来 就 是 人 类
学 范 围 内 传 统 作 业 的 研 究 对 象 , 包 括 仪 式 , 还 有 文 化 遗 产 等 等 。 这 种 研 究 范 式 在
批 评 实 践 中 的 代 表 就 是 彭 老 师 的 文 学 与 仪 式 研 究 。 这 一 研 究 方 向 目 前 有 一 点 势 单
力 薄 , 但 它 在 方 法 论 创 新 上 的 意 义 并 不 因 为 它 实 践 数 量 较 少 而 减 损 。 实 际 上 , 作
为 仪 式 的 研 究 来 讲 , 文 化 文 本 有 两 个 阐 释 维 度 : 一 个 是 横 向 性 的 程 式 发 展 过 程 ;
一 是 阐 释 其 中 所 包 含 的 文 化 认 同 、 族 群 记 忆 。 因 此 , 彭 老 师 提 出 的 “ 十 字 ” 分 析
结 构 恰 好 提 供 了 将 这 双 向 维 度 进 行 弥 合 的 契 机 。
总 而 言 之 , 以 上 是 我 所 做 的 一 个 简 要 归 纳 。 我 认 为 如 果 以 对 象 来 分 的 话 , 这
三 种 研 究 范 式 在 目 前 来 讲 基 本 上 囊 括 了 绝 大 部 分 的 批 评 实 践 类 型 。 需 要 再 强 调 的
是 , 这 里 的 范 式 不 是 指 批 评 方 法 , 而 是 能 给 批 评 方 法 提 供 思 维 框 架 的 东 西 。
通 过 以 上 对 研 究 范 式 的 回 顾 , 可 以 很 清 晰 地 看 到 , 三 十 年 以 来 , 特 别 是 在 新
时 期 学 科 发 展 与 反 思 的 过 程 中 ,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的 范 式 推 进 始 终 沿 着 两 个 维 度 在
走 , 一 是 横 向 的 空 间 维 度 , 一 是 纵 向 的 时 间 维 度 。
所 谓 “ 纵 向 ” 是 指 在 共 时 性 研 究 当 中 添 补 对 历 史 的 认 知 。 这 一 维 度 着 重 于 对
于 历 史 意 识 的 强 化 , 如 彭 老 师 对 于 仪 式 内 核 的 历 史 意 义 的 追 索 , 再 比 如 说 在 叶 老
师 试 图 去 探 寻 几 乎 被 遗 忘 的 “ 熊 图 腾 ”。 纵 向 维 度 的 另 一 个 强 化 表 现 为 , 研 究 者
还 开 始 注 意 到 在 历 史 的 维 度 中 探 求 “ 变 迁 ” 的 复 杂 性 。 比 如 在 以 前 的 少 数 民 族 文
学 批 评 实 践 中 , 往 往 会 认 为 某 位 作 者 是 藏 族 文 学 的 样 板 , 似 乎 认 定 了 有 一 个 本 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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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 的 藏 族 的 存 在 。 其 实 问 题 没 有 这 么 简 单 。 比 如 现 在 很 多 关 于 阿 来 的 研 究 已 经 渐
渐 地 看 到 阿 来 背 后 存 在 某 种 族 群 认 同 的 变 迁 模 式 , 以 及 他 处 在 汉 藏 交 流 之 间 复 杂
的 历 史 和 文 化 困 境 。 因 此 , 历 史 维 度 不 仅 是 变 迁 的 , 更 是 互 动 的 。
第 二 个 维 度 是 空 间 维 度 。 空 间 维 度 的 拓 展 首 先 是 对 文 本 话 语 场 域 的 扩 展 。 不
管 有 多 少 个 类 型 的 文 本 , 最 重 要 的 是 这 些 文 本 的 共 生 构 建 了 一 个 对 话 的 场 域 。 正
如 叶 老 师 提 到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对 象 的 三 次 转 换 , 我 们 不 能 把 三 次 转 换 中 侧 重 的
三 种 文 本 样 态 视 作 是 时 间 上 的 单 线 演 化 或 进 化 。 三 者 之 间 并 非 后 者 替 换 前 者 , 而
是 同 时 存 在 的 。 所 以 这 个 文 本 话 语 场 域 的 形 成 给 了 这 个 学 科 很 丰 富 的 阐 释 空 间 。
其 次 , 文 本 场 域 的 拓 展 还 大 大 拓 展 了 对 话 的 可 能 性 , 一 方 面 将 实 验 民 族 志 文 本 内
的 “ 复 调 ” 策 略 扩 大 了 。 跨 越 了 文 本 的 范 围 , 研 究 者 开 始 关 注 不 同 文 本 之 间 对 话
的 可 能 性 。“ 复 调 ” 理 论 从 文 艺 理 论 中 来 , 为 人 类 学 实 验 民 族 志 所 借 用 , 现 在 则
可 以 给 我 们 提 供 一 个 文 本 对 话 的 空 间 , 这 是 理 论 移 植 成 果 的 典 范 。 此 外 还 要 考 虑
到 , 这 种 对 话 有 多 种 可 能 性 。 比 如 说 , 叶 老 师 找 到 了 一 个 熊 龙 玉 器 , 就 可 以 增 补
一 段 历 史 ; 或 者 , 如 果 我 们 把 书 写 文 本 和 口 传 文 本 放 在 一 起 的 时 候 , 就 会 产 生 文
化 批 判 的 力 量 , 去 思 考 文 化 、 文 字 书 写 背 后 的 权 力 问 题 , 等 等 。
到 此 为 止 , 我 的 归 纳 也 差 不 多 结 束 了 。 但 是 还 是 不 够 。 回 过 头 再 来 看 看 历 史 。
其 实 对 于 历 史 , 大 家 在 以 前 和 现 实 一 样 有 误 解 。 后 现 代 以 前 , 大 家 认 为 历 史 就 是
真 实 , 后 现 代 以 后 , 历 史 就 完 全 变 成 了 建 构 。 那 么 , 人 类 学 进 入 历 史 , 最 重 要 的
任 务 就 是 要 告 诉 人 们 , 其 实 历 史 比 每 个 人 认 识 的 都 要 更 为 复 杂 。 谢 谢 大 家 批 评 !
( 掌 声 )
代 云 红 : 我 发 言 的 题 目 是 “ 民 族 志 阐 释 与 文 学
人 类 学 批 评 ”, 副 标 题 是 :“ 从 格 尔 兹 与 弗 莱 的 理 论
方 法 的 比 较 说 起 ”。 我 的 论 文 分 为 四 个 部 分 : 第 一
个 是 两 人 理 论 方 法 的 比 较 , 第 二 个 是 ( 美 国 80 年
代 )“ 表 述 危 机 ” 讨 论 与 人 类 学 写 作 , 第 三 个 是 新
历 史 主 义 批 评 “ 表 述 ” 观 的 分 析 , 第 四 个 是 民 族 志
阐 释 与 文 学 人 类 学 批 评 整 合 的 可 能 性 以 及 意 义 。 因
为 时 间 限 制 , 为 了 把 我 的 分 析 讲 得 清 楚 , 所 以 我 要
点 式 的 讲 一 下 , 也 不 按 照 我 四 个 部 分 的 内 容 来 讲 。
第 一 , 民 族 志 阐 释 与 文 学 人 类 学 批 评 是 两 个 不 同 领 域 的 批 评 。 它 们 有 相 关 性 、
有 差 异 、 有 共 通 性 , 但 不 是 一 回 事 。 因 为 它 们 要 面 对 的 对 象 、 解 决 的 问 题 和 达 到
的 目 的 是 不 一 样 的 。
第 二 , 这 两 个 批 评 共 同 面 对 的 “ 问 题 域 ” 就 是 田 野 与 文 本 的 复 杂 关 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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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 关 于 “ 为 什 么 会 出 现 这 个 表 述 危 机 ”, 以 及 会 出 现 “ 人 类 学 家 的 文 学
写 作 和 文 学 家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一 个 分 歧 、 争 端 的 背 景 是 什 么 呢 ? 就 是 民 族 志
文 本 运 动 , 或 说 民 族 志 的 背 景 。 那 么 , 这 个 背 景 涉 及 到 两 个 阶 段 : 第 一 个 阶 段 是
马 林 诺 斯 基 的 科 学 的 民 族 志 , 或 者 说 现 代 民 族 志 的 确 立 ;( 第 二 个 阶 段 ) 以 及 20
世 纪 60 年 代 格 尔 兹 的 《 文 化 的 阐 释 》 和 《 地 方 性 知 识 》 出 现 的 解 释 人 类 学 , 由
此 带 来 了 后 现 代 的 实 验 民 族 志 。 实 验 民 族 志 的 出 现 , 它 不 再 面 对 田 野 本 身 、 事 实
本 身 , 而 是 面 对 它 的 表 述 方 式 , 也 就 是 它 的 书 写 的 方 式 。
第 四 , 我 想 讲 讲 我 对 叶 老 师 三 重 证 据 法 到 四 重 证 据 法 转 化 的 意 义 。 叶 老 师 的
四 重 证 据 法 , 从 二 重 、 三 重 到 四 重 , 它 有 历 史 的 语 境 , 就 是 从 王 国 维 的 二 重 证 据
法 , 到 孙 作 云 的 三 层 证 明 法 , 以 及 四 层 证 明 法 。 再 到 叶 老 师 在 90 年 代 初 提 出 的
“ 三 重 证 据 证 ”。 那 么 , 这 个 证 明 法 有 一 个 共 同 的 特 点 , 它 证 什 么 ? 它 证 的 是 文
本 的 真 实 , 它 是 以 文 本 为 主 。 但 是 , 到 了 “ 四 重 证 据 法 ”, 它 的 意 义 发 生 了 变 化 ,
为 什 么 发 生 了 变 化 呢 ? 根 据 表 述 危 机 来 看 , 因 为 写 作 是 人 为 的 , 它 可 能 是 由 于 权
力 因 素 的 介 入 , 使 它 的 对 事 实 进 行 歪 曲 的 报 道 、 歪 曲 的 描 述 。 所 以 , 叶 老 师 的 四
重 证 据 法 , 它 不 再 证 文 本 的 ( 或 ) 成 文 的 历 史 , 而 是 要 重 新 发 现 历 史 。 就 是 说 ,
我 不 再 单 纯 地 依 靠 文 本 , 而 是 要 拓 展 文 本 , 去 发 现 历 史 。 那 么 这 样 , 在 叶 老 师
07 年 出 版 的 《 熊 图 腾 》 里 , 就 有 两 个 变 化 , 一 个 是 对 四 重 证 据 的 强 调 、 说 明 。
第 二 个 就 是 在 写 作 方 式 上 , 叶 老 师 说 他 的 写 作 方 式 发 生 了 变 化 。 这 个 变 化 , 如 果
按 照 昨 天 和 今 天 讨 论 的 话 题 来 看 , 可 以 理 解 为 人 类 学 家 的 文 学 写 作 , 它 加 入 了 文
学 的 成 分 , 把 叶 老 师 06 年 开 始 到 各 地 的 感 受 , 然 后 通 过 文 学 的 表 述 方 式 , 把 这
种 自 己 的 体 验 加 进 来 , 它 有 这 种 文 学 叙 事 的 成 分 在 里 面 。
表 述 危 机 , 它 实 际 上 是 一 个 文 本 危 机 。 那 么 , 这 个 文 本 危 机 与 写 作 方 式 有 关
系 —— 素 材 和 文 本 之 间 是 有 界 线 的 , 素 材 不 等 于 文 本 。 从 西 方 的 情 况 来 看 , 它 涉
及 到 根 据 这 个 文 本 理 论 , 包 括 后 现 代 的 实 验 民 族 志 , 之 所 以 有 各 种 各 样 的 实 验 ,
它 的 关 键 的 模 式 是 语 言 学 的 模 式 。 这 个 语 言 学 的 模 式 , 又 跟 索 绪 尔 的 能 指 和 所 指
相 关 , 能 指 和 所 指 不 是 对 应 的 。 我 们 写 出 来 的 文 本 , 它 跟 田 野 中 , 我 们 亲 身 经 历
的 事 实 , 它 是 不 吻 合 的 , 所 以 , 它 有 信 息 的 缺 失 。
这 是 一 个 背 景 , 有 了 这 个 背 景 我 们 要 来 谈 整 合 。 怎 么 整 合 ? 这 里 我 就 要 来 比
较 格 尔 兹 和 弗 莱 。 格 尔 茨 理 论 和 弗 莱 理 论 , 大 家 都 比 较 熟 悉 。 我 在 这 里 侧 重 于 谈
弗 莱 理 论 , 为 什 么 ? 弗 莱 理 论 在 中 国 传 播 二 十 多 年 以 来 , 被 大 大 的 误 解 。 或 者 说 ,
我 们 对 它 的 理 解 已 经 狭 义 化 了 , 没 有 看 到 弗 莱 理 论 更 丰 富 、 更 真 实 的 一 面 。
第 一 点 , 弗 莱 关 于 文 学 和 文 学 批 评 有 一 个 认 识 。 就 是 , 我 们 不 能 够 直 接 认 识
“ 文 学 ”, 我 们 认 识 的 是 关 于 “ 文 学 ” 的 经 验 、 关 于 “ 文 学 ” 的 认 识 。 也 就 是 ,
我 们 是 借 助 文 学 批 评 去 达 到 对 “ 文 学 ” 的 认 识 , 离 开 这 个 , 我 们 无 法 认 识 事 实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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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 。 所 以 , 在 这 一 点 上 , 这 跟 格 尔 茨 在 认 识 论 上 是 相 似 的 。 格 尔 茨 和 弗 莱 都 说 过
同 样 的 话 :“ 物 理 学 不 等 于 物 理 ”。 就 是 说 , 事 实 与 被 表 述 的 东 西 是 有 间 隔 的 , 是
有 区 别 的 。
第 二 , 从 弗 莱 理 论 来 看 , 叶 老 师 最 初 在 介 绍 弗 莱 理 论 的 时 候 , 提 到 弗 莱 理 论
的 两 个 来 源 。 对 弗 莱 理 论 产 生 决 定 性 影 响 的 是 两 个 : 一 个 是 弗 雷 泽 , 一 个 是 荣 格 。
但 是 , 我 认 为 不 是 。 我 认 为 对 弗 莱 理 论 产 生 深 远 影 响 和 以 及 ( 对 ) 给 弗 莱 理 论 起
到 奠 基 作 用 的 是 维 柯 , 是 维 柯 使 弗 莱 发 现 了 弗 雷 泽 , 发 现 了 荣 格 。 所 以 , 我 觉 得
这 个 理 论 关 系 的 源 头 应 该 颠 倒 过 来 。 为 什 么 。 第 一 , 弗 莱 语 境 中 “ 原 型 ” 是 什 么 ?
弗 莱 讲 的 这 个 “ 原 型 ” 是 跟 民 间 文 学 研 究 中 的 “ 母 题 ” 是 一 回 事 情 , 他 的 论 著 有
过 相 关 的 论 述 。 第 二 个 , 弗 莱 讲 过 , 他 对 原 型 的 理 解 跟 荣 格 是 不 一 样 的 。 为 什 么
不 一 样 呢 ? 这 来 自 于 他 在 大 学 时 代 受 一 位 老 师 的 影 响 , 这 位 老 师 叫 约 翰 · 罗 宾 。
罗 宾 斯 是 搞 通 俗 文 学 、 民 间 文 学 的 人 , 他 对 弗 莱 的 影 响 在 于 加 深 了 弗 莱 对 原 型 的
理 解 。 因 为 有 很 多 论 述 , 弗 莱 就 讲 , 原 型 批 评 就 是 民 间 文 学 母 题 的 一 个 扩 大 。 另
外 , 弗 莱 在 强 调 神 话 与 文 学 一 致 性 的 关 系 提 到 “ 这 两 者 的 关 联 是 怎 么 建 立 起 来
的 ”, 它 不 是 一 个 历 史 流 动 的 , 它 是 通 过 传 统 体 裁 以 及 创 作 手 法 的 研 究 , 然 后 ,
沟 通 了 神 话 与 文 学 的 关 系 。 这 是 一 个 方 面 。( 弗 莱 理 论 具 有 口 传 文 化 内 涵 , 这 是
人 们 没 有 注 意 到 的 —— 这 段 话 是 现 在 补 充 的 ) 另 一 个 方 面 , 从 弗 莱 理 论 来 看 , 他
的 理 论 里 面 有 两 个 部 分 呈 现 出 他 受 维 科 的 影 响 。 我 们 从 方 法 论 上 讲 , 一 个 是 历 时
性 的 , 一 个 是 共 时 性 的 。 那 么 , 历 时 性 的 , 弗 莱 把 文 学 描 述 为 五 种 文 学 模 式 观 :
神 话 、 传 奇 、 高 模 仿 、 低 模 仿 、 反 讽 。 第 二 个 , 它 有 共 时 性 的 , 弗 莱 把 一 个 文 本
分 为 五 个 层 面 。 这 两 者 是 对 应 的 , 从 历 时 上 看 , 每 个 阶 段 都 对 应 着 文 本 的 五 个 层
面 。 五 个 层 面 下 面 是 思 维 模 式 。 这 是 简 单 的 说 明 。
最 后 , 我 讲 一 讲 整 合 的 可 能 性 , 就 是 借 助 对 弗 莱 理 论 的 改 造 加 以 整 合 。 而 意
义 呢 ? 我 们 为 什 么 要 整 合 这 个 经 验 ? 因 为 田 野 跟 文 本 的 差 异 就 在 于 , 我 们 寻 找 文
本 中 缺 失 的 文 化 差 异 性 或 者 多 样 性 。 所 以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是 用 通 过 替 代 性 的
方 式 把 经 验 性 的 东 西 补 充 下 来 。 我 们 整 合 的 目 的 就 是 对 人 类 生 存 智 慧 的 发 现 。
我 的 发 言 完 毕 , 谢 谢 大 家 !
王 蓓 : 我 的 发 言 题 目 是 : 藏 传 佛 教 宁 玛 派 文 化 语 境
中 “ 格 萨 尔 ” 掘 藏 写 作 。
感 谢 大 会 的 整 体 安 排 , 东 珠 老 师 的 发 言 的 主 题 是 对
“ 仲 堪 ” 的 一 个 描 述 , 他 主 要 关 注 的 是 口 头 的 传 承 。 我
讲 的 是 被 称 作 “ 德 仲 ” 的 “ 掘 藏 ” 艺 人 的 “ 书 写 ”, 它 是
一 种 书 写 的 传 统 。 把 这 两 个 连 起 来 , 大 家 可 能 会 对 格 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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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 的 整 个 传 承 状 况 有 比 较 全 面 的 了 解 。
在 格 萨 尔 研 究 当 中 ,“ 掘 藏 ”, 它 一 般 都 是 指 一 种 特 殊 的 艺 人 类 型 。 但 是 我 认
为 ,“ 格 萨 尔 掘 藏 ” 也 是 一 个 文 化 的 综 合 体 : 它 既 是 一 种 文 本 的 发 生 形 态 和 传 承
方 式 , 同 时 又 融 入 了 大 量 的 宗 教 因 子 和 信 仰 智 慧 , 是 一 种 非 常 特 殊 的 现 象 。
首 先 , 我 要 对 “ 掘 藏 ” 做 一 点 解 释 。 格 萨 尔 的 “ 掘 藏 ” 指 的 是 按 照 藏 传 佛 教
宁 玛 派 的 “ 伏 藏 - 掘 藏 ” 的 传 承 方 式 来 发 掘 格 萨 尔 王 传 的 文 本 或 者 是 跟 史 诗 相 关
的 遗 物 , 还 有 一 种 就 是 它 直 接 撰 写 史 诗 , 这 样 的 一 种 行 为 。 那 么 , 我 们 要 理 解 格
萨 尔 “ 掘 藏 ”, 就 必 须 去 理 解 宁 玛 派 的 “ 掘 藏 ”。 它 主 要 是 前 弘 时 期 , 如 莲 花 生 他
们 把 当 时 不 能 传 播 的 密 教 经 典 藏 在 山 、 湖 里 面 。 到 了 后 弘 时 期 , 这 些 经 典 发 掘 出
来 , 然 后 弘 传 于 世 。 这 种 发 现 经 典 的 方 式 是 “ 伏 藏 法 ”, 而 发 现 这 些 经 典 的 人 是
“ 掘 藏 师 ”。 除 了 这 种 实 际 的 经 典 的 “ 伏 藏 ” 之 外 , 宁 玛 派 还 有 一 种 非 常 特 殊 名
叫 “ 心 间 伏 藏 ” 的 传 统 。 这 指 的 是 具 备 了 特 定 的 法 力 、 悟 性 和 缘 分 的 修 行 者 , 他
们 在 修 炼 的 过 程 中 可 以 领 悟 到 藏 于 宇 宙 之 间 的 高 深 法 门 , 然 后 , 把 它 们 书 写 下 来 。
那 么 , 宁 玛 派 的 这 两 种 “ 掘 藏 ” 方 式 就 对 应 了 两 类 “ 格 萨 尔 掘 藏 ”, 一 类 就
是 实 物 掘 藏 。“ 实 物 掘 藏 ” 又 分 为 两 种 , 一 是 发 现 格 萨 尔 王 传 的 文 本 , 另 外 是 发
现 相 关 的 文 物 。 另 一 类 就 是 心 间 佛 藏 , 就 是 直 接 撰 写 文 本 。
( 展 示 图 片 和 照 片 的 PPT) 请 看 , 这 是 一 位 发 掘 实 物 者 , 青 海 果 洛 州 的 图 登
达 杰 活 佛 。 这 是 他 发 掘 的 一 些 伏 藏 实 物 。(PPT) 这 是 一 个 心 间 伏 藏 的 撰 写 艺 人 —
— 格 日 尖 参 , 现 在 最 著 名 的 一 个 掘 藏 艺 人 , 他 自 称 可 以 写 120 多 部 的 《 格 萨 尔 王
传 》, 现 在 已 经 写 了 30 多 部 , 已 出 版 了 十 几 部 , 这 是 其 中 的 一 些 作 品 。
伏 藏 格 萨 尔 跟 别 的 格 萨 尔 传 承 相 比 , 它 的 两 个 基 本 特 点 : 一 是 它 以 写 作 的 方
式 流 传 , 二 是 它 与 藏 传 佛 教 宁 玛 派 文 化 结 合 的 特 别 紧 密 。 这 是 是 一 个 兼 具 了 神 圣
与 世 俗 的 深 层 含 义 、 内 涵 综 合 体 。
我 的 论 文 是 从 四 个 方 面 来 分 析 它 的 这 个 特 点 的 。 限 于 时 间 , 不 一 一 展 开 。 从
它 写 作 主 体 方 面 讲 , 这 种 艺 人 具 有 入 寺 和 云 游 四 方 的 经 历 , 而 且 他 们 现 在 担 当 的
社 会 角 色 也 是 兼 具 宗 教 身 份 和 世 俗 身 份 。 如 格 日 尖 参 , 他 是 国 家 的 干 部 , 他 是 在
群 艺 馆 工 作 。 但 是 , 他 同 时 也 看 重 自 己 宗 教 的 身 份 , 看 重 宁 玛 派 “ 掘 藏 师 ” 的 身
份 。 我 去 采 访 他 , 他 就 非 常 骄 傲 展 示 他 的 一 些 宗 教 的 证 书 。
写 作 过 程 的 一 种 差 别 是 , 艺 人 主 要 认 为 是 靠 缘 分 而 不 是 靠 学 识 , 而 作 家 一 般
认 为 是 靠 学 识 来 写 作 的 。 但 是 , 他 们 认 为 自 己 是 因 为 有 了 这 种 缘 分 。 我 们 去 观 察 ,
发 现 他 们 的 写 作 过 程 有 其 特 殊 之 处 。 请 看 ,( 展 示 图 片 和 PPT)1. 一 气 呵 成 , 不
打 草 稿 , 不 加 修 改 ;2. 写 前 无 准 备 , 写 后 便 忘 记 ;3. 不 依 靠 灵 感 、 学 识 , 但 需 要
缘 分 ;4. 神 山 圣 湖 和 宗 教 遗 迹 的 激 发 作 用 。
从 写 作 的 意 义 上 看 , 如 果 把 “ 掘 藏 格 萨 尔 ” 理 解 成 为 一 种 文 学 创 作 , 我 们 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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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 它 具 有 教 育 或 娱 乐 的 功 能 。 但 是 在 当 地 的 艺 人 和 群 众 眼 中 , 它 所 具 有 的 意 义 远
远 超 过 娱 乐 、 或 者 教 育 的 功 能 。 对 艺 人 己 身 , 它 是 自 身 修 习 的 一 种 方 式 ; 于 世 来
说 , 只 有 格 萨 尔 的 这 种 掘 藏 艺 人 能 够 去 发 掘 格 萨 尔 王 传 的 功 德 , 把 它 彰 显 出 来 。
所 以 , 掘 藏 写 作 《 格 萨 尔 王 传 》 无 异 于 弘 扬 佛 法 的 行 为 。
从 文 本 形 态 看 , 掘 藏 格 萨 尔 也 很 有 特 点 。 它 有 一 些 类 似 于 掘 藏 的 经 文 的 一 些
符 号 、 咒 语 等 。 如 “ 句 号 ”, 普 通 文 本 的 句 号 是 两 个 竖 杠 , 而 掘 藏 中 的 句 号 是 这
样 的 ( 看 PPT), 不 一 样 。
掘 藏 的 格 萨 尔 , 它 表 现 出 神 圣 与 世 俗 紧 密 结 合 的 特 征 , 它 本 身 就 是 佛 教 世 俗
化 和 民 间 信 仰 的 佛 教 化 双 向 运 动 的 一 种 结 果 。 藏 传 佛 教 宁 玛 派 则 是 掘 藏 的 格 萨 尔
的 信 仰 来 源 和 思 想 基 础 。
掘 藏 艺 人 主 要 集 中 在 青 海 的 果 洛 州 和 四 川 的 甘 孜 州 。 这 些 地 方 也 是 宁 玛 派 势
力 比 较 大 的 一 些 地 区 。 藏 传 佛 教 的 各 个 派 对 格 萨 尔 的 态 度 是 不 一 样 的 。 其 中 , 宁
玛 派 表 现 出 特 别 的 重 视 态 度 , 把 格 萨 尔 视 作 莲 花 生 大 师 的 化 身 , 并 且 认 为 它 是 佛
教 最 重 要 的 护 法 。 很 多 的 艺 人 或 僧 人 都 会 撰 写 或 说 唱 《 格 萨 尔 王 传 》, 而 且 一 些
寺 院 中 会 有 格 萨 尔 王 演 出 的 藏 戏 。 比 如 说 , 请 看 , 这 是 青 海 达 日 县 的 “ 格 萨 尔 大
王 狮 龙 宫 殿 ”, 这 个 宫 殿 是 由 周 围 寺 庙 的 活 佛 募 集 钱 财 , 召 集 人 工 来 修 建 出 来 。
这 是 《 赛 马 称 王 》 的 藏 戏 的 表 演 。
不 仅 寺 院 非 常 重 视 格 萨 尔 王 , 即 便 普 通 的 村 民 家 对 此 也 是 非 常 的 重 视 。 比 如
在 青 海 果 洛 州 有 一 个 德 尔 文 部 落 , 在 那 里 , 他 们 认 为 自 己 是 格 萨 尔 所 属 的 岭 国 的
后 代 。 所 以 , 他 们 家 家 户 户 会 把 佛 祖 、 莲 花 生 、 格 萨 尔 供 奉 在 一 起 。( 看 PPT)
这 是 他 供 奉 的 格 萨 尔 王 的 像 。
宁 玛 派 主 要 是 在 两 个 方 面 为 “ 掘 藏 ” 提 供 了 思 想 基 础 。 一 是 它 的 特 殊 的 修 持
方 法 , 就 是 它 的 大 圆 满 法 的 修 持 方 法 , 就 是 通 过 观 、 想 、 冥 、 辨 、 打 通 经 脉 , 实
现 个 体 和 宇 宙 之 间 的 能 量 和 信 息 转 换 。 还 有 灵 魂 转 世 的 观 念 , 艺 人 都 认 为 自 身 是
历 史 上 大 将 或 其 他 重 要 人 物 的 转 世 , 所 以 , 他 能 够 把 前 世 的 意 识 发 掘 出 来 。
(PPT) 都 是 一 些 艺 人 的 照 片 。
为 何 提 出 在 宁 玛 派 的 宗 教 氛 围 中 研 究 格 萨 尔 ? 因 为 现 存 的 研 究 倾 向 于 把 它
的 宗 教 信 仰 当 作 一 种 背 景 , 或 者 是 它 所 反 映 的 内 容 , 并 以 此 来 和 格 萨 尔 结 合 起 来 。
但 是 , 宁 玛 派 的 宗 教 氛 围 是 整 个 文 本 诞 生 的 一 个 文 化 的 母 体 , 不 仅 在 掘 藏 的 格 萨
尔 当 中 如 此 , 在 其 它 研 究 当 中 也 是 如 此 。
以 下 几 张 照 片 非 常 难 得 。 我 在 采 访 的 时 候 , 刚 好 赶 上 当 地 部 落 煨 桑 和 赛 马 的
活 动 。 这 应 该 是 女 性 不 能 参 加 的 。 非 常 幸 运 , 部 落 人 允 许 我 上 去 拍 照 了 。 德 尔 文
部 落 不 仅 在 格 萨 尔 的 信 仰 异 常 兴 盛 , 他 们 对 本 民 族 文 化 传 统 、 宗 教 传 统 、 仪 式 的
保 存 比 其 他 部 落 都 要 完 整 。, 我 觉 得 这 是 一 个 有 价 值 的 东 西 , 而 且 跟 他 们 的 格 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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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 信 仰 有 很 大 的 关 系 。
总 之 , 如 果 我 们 去 认 识 到 《 格 萨 尔 王 传 》 跟 它 的 宗 教 信 仰 、 语 境 的 关 系 呢 ,
或 许 会 导 向 我 们 对 当 前 的 格 萨 尔 研 究 当 中 的 一 些 范 式 的 反 思 。 那 么 , 我 们 的 研 究
可 能 会 突 破 单 一 的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的 视 域 , 可 以 去 运 用 宗 教 学 和 人 类 学 的 视 野 和 方
法 , 进 一 步 推 动 格 萨 尔 研 究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叶 舒 宪 : 首 先 我 做 个 回 应 , 安 徽 考 古 所 在 大 会 上 放 映 的 材 料 , 绝 不 是 哪 一 族
的 。 不 敢 说 是 哪 一 族 的 , 是 汉 民 族 的 , 还 是 哪 一 族 的 。 五 千 年 前 , 连 “ 汉 ” 这 个
字 还 没 有 。“ 汉 ” 字 , 是 刘 邦 在 汉 中 , 后 来 称 了 汉 王 , 建 立 了 汉 朝 , 历 史 不 过 两
千 年 。 五 千 年 前 , 到 底 是 什 么 民 族 ? 按 照 人 类 学 家 的 说 法 , 有 可 能 是 通 古 斯 族 ,
是 北 方 草 原 的 游 牧 民 族 , 是 用 人 类 的 骨 骼 测 量 。 当 然 这 尚 未 定 论 。 这 也 可 能 是 裕
固 族 的 祖 先 。 所 以 , 叙 事 的 文 本 与 实 物 的 文 本 之 间 的 差 异 是 非 常 大 的 。 咱 们 刚 开
始 讲 的 二 里 头 文 化 的 绿 松 石 的 铜 牌 , 我 没 有 展 开 来 讲 , 这 个 工 艺 在 汉 族 这 儿 也 有 ,
只 不 过 很 少 , 大 多 数 是 进 贡 的 。 但 是 , 真 正 保 留 于 今 天 藏 传 佛 教 的 法 轮 , 是 典 型
的 绿 松 石 。 你 要 仔 细 看 这 个 工 艺 , 非 常 精 细 。 咱 们 没 有 展 开 来 讲 。 所 以 , 如 何 重
新 进 入 中 国 历 史 ? 确 实 是 个 全 新 的 话 题 。
下 面 , 请 两 位 专 家 做 简 单 评 议 , 针 对 某 一 个 人 重 点 讲 一 讲 。 第 一 位 是 杨 雅 丽
教 授 。
【 评 议 】
杨 雅 丽 : 大 家 好 , 我 是 长 江 师 范 学 院 的 杨 雅 丽 。 我 对
文 学 人 类 学 和 人 类 学 所 知 甚 少 。 大 会 安 排 我 做 点 评 。 我 担
心 可 能 是 办 会 的 老 师 弄 错 了 。 和 叶 舒 宪 教 授 做 简 短 的 交
谈 , 我 才 建 立 了 信 心 。 我 觉 得 还 有 能 说 的 话 。
我 不 研 究 文 学 或 者 人 类 学 。 但 我 非 常 愿 意 听 大 家 的 发
言 , 向 大 家 学 习 。 我 是 想 要 在 这 里 获 得 一 种 思 想 的 源 泉 、
精 神 的 动 力 和 工 作 的 方 法 。 现 在 , 我 站 在 自 己 的 知 识 背 景
下 , 针 对 刚 才 几 位 学 者 的 发 言 , 谈 一 些 空 泛 的 看 法 。 为 什
么 我 说 是 “ 空 泛 的 看 法 ” 呢 ? 因 为 呢 , 大 家 做 的 很 专 业 的 内 容 , 我 真 的 是 很 难 走
进 去 , 我 从 事 了 几 十 年 的 语 言 教 学 , 我 的 教 学 和 研 究 的 思 维 模 式 和 话 语 模 式 跟 大
家 是 不 一 样 的 , 那 么 , 我 就 站 在 我 的 知 识 背 景 下 , 对 这 一 段 的 会 议 的 内 容 , 谈 一
下 我 的 看 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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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 舒 宪 教 授 谈 的 四 重 证 据 法 , 让 我 的 眼 界 大 开 。 那 四 重 证 据 的 一 是 传 世 文 献 ,
二 是 出 土 文 献 , 三 是 口 传 文 化 , 四 是 图 像 与 实 物 。 刚 才 发 言 的 七 位 学 者 , 是 比 较
强 调 三 重 证 据 和 四 重 证 据 , 强 调 物 证 , 让 物 来 说 话 。 那 么 , 我 们 在 从 事 研 究 的 时
候 , 总 是 要 一 方 面 要 怎 样 , 还 要 另 一 方 面 要 怎 样 。 那 么 , 我 现 在 所 要 采 取 的 角 度
就 是 另 一 方 面 要 怎 么 样 。
第 一 , 是 传 世 文 献 研 究 了 几 千 年 , 但 是 , 在 今 天 来 看 , 还 是 非 常 不 够 。 所 谓
的 “ 国 学 热 ”, 只 是 表 相 。 传 世 文 献 是 用 母 语 写 成 的 、 积 累 了 几 千 年 的 、 浩 如 烟
海 的 文 字 叙 述 文 本 。 我 们 对 它 知 道 多 少 , 至 古 到 今 , 我 们 对 它 研 究 的 都 不 够 。 我
们 研 究 的 是 少 数 , 是 百 分 之 一 、 千 分 之 一 还 是 万 分 之 一 ? 如 “ 经 学 ”,“ 十 三 经 ”
已 经 研 究 了 几 千 年 , 朱 子 史 学 到 底 研 究 了 多 少 ? 以 《 春 秋 左 传 》 为 例 , 中 文 系 的
同 学 , 无 论 是 古 代 文 学 , 还 是 古 代 汉 语 , 都 要 学 《 左 传 》。 但 是 , 他 们 学 习 的 篇
目 是 少 之 又 少 。 如 《 郑 伯 克 段 于 鄢 》、《 秦 桓 公 伐 楚 》、《 烛 之 武 退 秦 师 》 等 , 就 是
这 样 的 几 篇 。 其 他 都 罕 有 人 提 及 。
第 二 , 传 世 文 献 在 几 千 年 岁 月 中 有 多 少 真 实 的 思 想 流 传 下 来 ? 其 中 的 思 想 ,
有 被 消 解 、 遗 忘 , 甚 至 被 扭 曲 的 。 比 如 说 , 后 人 对 前 代 的 社 会 语 境 , 有 很 多 不 知
道 的 。 比 如 , 我 读 《 礼 记 》 中 看 到 了 郑 玄 做 《 礼 记 》 注 时 常 说 , 如 此 东 西 , 不 知
其 为 何 物 也 。 郑 玄 遍 注 群 经 , 开 辟 郑 学 。 连 郑 玄 尚 言 “ 不 知 其 为 何 物 也 ”, 那 今
天 对 这 个 词 语 所 代 表 的 文 化 的 信 息 , 我 们 能 知 道 多 少 ? 还 有 后 人 注 经 , 常 常 把 自
己 的 观 点 强 加 经 典 。 而 前 人 的 注 解 往 往 被 后 人 接 受 。 人 们 对 前 代 的 注 解 是 接 受 的 ,
按 照 他 们 的 解 释 去 理 解 。 比 如 说 《 诗 经 》, 今 天 看 到 “ 十 三 经 注 疏 ” 里 的 《 毛 诗
正 义 》, 除 了 经 本 身 之 外 , 就 有 大 毛 公 、 小 毛 公 的 注 解 , 叫 传 ; 有 郑 玄 的 注 解 叫
笺 ; 有 孔 颖 达 的 注 解 叫 “ 疏 ”。 那 么 , 我 们 按 照 这 些 前 人 的 注 解 来 解 读 出 来 的 《 诗
经 》, 还 是 《 国 风 》 中 民 歌 的 本 意 吗 ? 我 觉 得 值 得 怀 疑 。
第 三 , 今 天 我 们 自 身 的 理 解 也 有 局 限 。 我 觉 得 , 越 是 到 了 文 明 的 时 代 , 我 们
对 经 典 的 解 读 就 越 有 局 限 。 比 如 , 我 在 做 《 十 三 经 词 典 · 礼 记 卷 》 的 部 分 词 条 的
时 候 , 对 《 礼 记 · 月 令 》, 就 看 了 很 多 遍 , 参 考 各 种 各 样 的 注 释 , 各 种 各 样 的 工
具 书 。 比 如 《 汉 语 大 词 典 》 和 《 词 源 》, 它 们 解 释 里 边 的 词 语 的 时 候 , 就 表 现 出
惊 人 的 局 限 。 比 如 古 人 在 写 每 个 月 的 节 令 、 气 候 , 然 后 人 应 该 怎 样 做 的 时 候 , 表
现 了 重 要 的 思 想 , 就 是 “ 圣 人 做 则 , 必 以 天 地 为 本 ”。 所 以 , 我 把 它 概 括 为 “ 礼
法 自 然 ” 的 礼 节 思 想 。 道 家 是 “ 道 法 自 然 ” 的 思 想 , 我 觉 得 儒 家 是 “ 礼 法 自 然 ”。
但 是 , 这 样 一 种 思 想 , 在 今 天 的 工 具 书 以 及 各 种 注 释 里 边 , 都 没 有 把 它 揭 示 出 来 。
所 以 说 , 有 很 多 的 误 解 , 在 今 天 的 读 者 和 文 献 之 间 , 已 经 形 成 了 一 种 本 来 不 该 有
的 错 误 的 遮 蔽 。 工 具 书 , 它 的 任 务 是 “ 释 疑 解 惑 ”, 但 它 又 造 成 新 的 疑 惑 , 因 为
它 的 权 威 性 会 造 成 很 多 的 人 对 传 世 文 献 的 误 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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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 此 , 我 概 括 为 几 句 话 作 为 结 论 。 第 一 , 如 何 从 人 类 学 视 野 关 注 和 全 面 研 究
传 世 文 献 , 传 世 文 献 是 中 国 式 叙 事 的 最 重 要 的 载 体 之 一 。 第 二 , 国 学 热 , 应 该 回
复 到 真 正 的 国 学 。 第 三 , 三 重 证 据 和 四 重 证 据 , 又 形 成 一 重 证 据 和 二 重 证 据 的 强
有 力 的 佐 证 。 因 为 , 图 像 和 实 物 都 有 多 解 性 。 因 为 , 一 个 实 物 、 一 个 图 像 , 甲 可
以 这 样 解 释 , 乙 可 以 那 样 解 释 。 第 四 , 我 们 还 要 注 意 一 些 三 重 证 据 正 在 转 化 为 一
重 证 据 。 比 如 说 民 间 文 学 , 比 如 说 汉 语 方 言 , 它 现 在 被 记 录 下 来 。 我 参 加 过 方 言
学 的 学 术 讨 论 会 , 方 言 学 家 研 究 方 言 , 最 主 要 的 是 研 究 方 言 的 语 音 体 系 、 声 母 系
统 、 韵 母 系 统 和 声 调 系 统 , 对 词 汇 和 语 法 的 研 究 不 多 。 那 么 , 谁 能 够 对 方 言 做 更
加 广 阔 视 野 的 研 究 ? 我 觉 得 人 类 学 家 、 文 学 人 类 学 家 。
我 们 在 座 的 各 位 也 可 以 去 关 注 这 个 问 题 。 我 是 一 个 门 外 汉 , 对 咱 们 今 天 涉 及
的 知 识 是 无 知 , 无 知 者 无 畏 , 所 以 , 我 大 胆 地 说 了 以 上 的 话 , 肯 定 有 很 多 不 对 的
地 方 , 谢 谢 大 家 指 导 !( 掌 声 )
叶 舒 宪 : 刚 才 提 到 了 证 据 到 底 是 哪 一 重 , 刚 才 孟 华 教 授 提 到 的 证 据 间 性 , 是
一 个 非 常 值 得 探 讨 的 问 题 。 一 重 证 据 有 多 厉 害 ? 因 为 书 写 就 是 权 力 , 掌 握 汉 字 最
早 书 写 的 都 是 帝 王 。 可 以 从 后 殖 民 的 角 度 看 看 。
下 面 一 位 是 咱 们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新 朋 友 , 他 是 艺 术 人 类 学 的 老 专 家 。 上 海 大 学
影 视 学 院 的 林 少 雄 教 授 来 做 评 点 。
林 少 雄 : 我 简 单 陈 述 我 的 想 法 。 我 是 抱 着 学 习 的 态 度 , 同 时 我 发 现 了 不 足 。
不 足 何 在 ? 第 一 , 我 发 现 参 会 的 仅 限 于 文 学 和 民 族 学 研 究 的 学 者 , 这 是 远 远 不 够
的 。
第 二 , 大 会 要 探 讨 的 问 题 里 面 的 很 多 观 点 的 交 锋 和 碰 撞 很 难 形 成 。 我 觉 得 这
是 一 个 研 讨 会 , 如 果 没 有 叶 舒 宪 教 授 在 其 中 撑 场 子 呢 , 好 多 问 题 的 关 联 点 不 够 凸
出 。
我 正 在 研 究 的 是 关 于 “ 阅 读 与 观 看 ” 的 问 题 。 这 是 人 类 认 知 的 两 种 重 要 方 式
的 一 个 研 究 , 我 对 这 个 问 题 的 看 法 是 , 我 们 立 足 于 强 大 的 印 刷 文 本 , 文 学 文 本 的
表 述 系 统 上 , 我 们 所 有 的 知 识 系 统 都 建 立 在 阅 读 上 。 但 是 , 我 们 忽 视 了 观 看 。 所
以 , 我 们 现 在 所 从 事 的 文 学 研 究 , 缺 乏 了 对 事 像 的 关 注 , 或 者 说 是 物 像 的 关 注 ,
这 很 重 要 。 在 我 们 传 统 的 文 化 里 边 , 对 文 化 非 常 重 视 , 而 对 物 化 非 常 轻 视 , 对 文
教 重 视 , 对 物 教 轻 视 , 造 成 物 类 研 究 的 缺 失 。 以 至 于 现 在 对 文 以 载 道 的 研 究 许 许
多 多 , 却 没 有 人 研 究 物 以 载 道 。 而 且 从 人 类 的 整 个 历 史 来 看 , 我 们 有 文 字 、 有 书
写 的 历 史 有 多 长 , 也 就 是 五 、 六 千 年 嘛 ! 在 此 期 间 , 文 学 毕 竟 是 我 们 记 录 自 己 的
思 想 、 表 达 自 己 的 情 感 、 呈 现 自 己 的 体 验 的 一 种 方 式 , 除 了 它 以 外 , 还 有 音 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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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 画 、 电 影 等 等 。 但 是 , 现 在 我 们 强 调 的 印 刷 文 化 使 我 们 的 认 知 结 构 仅 仅 停 留 在
这 一 点 上 。
第 二 个 , 我 们 的 知 识 背 景 决 定 了 我 们 即 使 对 现 在 视 像 的 、 物 质 的 、 图 像 的 东
西 的 研 究 , 也 是 离 不 开 我 们 的 知 识 背 景 的 。 试 想 , 如 果 我 们 是 一 个 文 盲 , 我 们 对
国 家 的 看 法 , 和 现 在 会 一 样 吗 ? 实 际 上 , 我 们 现 在 的 整 个 思 维 是 文 学 思 维 。 换 言
之 , 这 导 致 我 们 对 佛 教 的 解 读 也 是 立 足 于 文 学 本 体 的 一 种 解 读 。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能 够 意 识 到 一 些 问 题 , 为 以 后 的 会 议 能 够 打 下 一 个 很 好 的 基 石 。 我 们 研 究 文 学 ,
不 要 仅 仅 立 足 于 文 学 的 本 体 , 而 是 要 在 文 学 与 其 它 学 科 的 比 较 当 中 来 产 生 一 些 关
联 。
汪 文 学 : 好 了 , 这 个 时 段 的 会 讨 论 七 位 专 家 发 言 , 两 位 专 家 点 评 。 由 于 时 间
关 系 , 已 经 12:40 分 了 , 已 经 超 过 四 十 分 了 。 抱 歉 ! 现 在 散 会 !
( 录 音 整 理 : 王 立 杰 、 巴 胜 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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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 题 发 言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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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 :11 月 30 日 下 午 14:00-15:30
地 点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新 楼 412 室
主 持 人 : 黄 亚 平 教 授 李 朝 教 授
发 言 人 : 冯 玉 雷 教 授 宁 梅 教 授 唐 启 翠 博 士 生
荆 云 波 副 教 授 李 相 兴 副 教 授 张 懿 红 教 授
评 议 人 : 马 卫 华 副 教 授 李 菲 博 士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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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 言 】
黄 亚 平 : 请 各 位 就 座 , 今 天 时 间 安 排 比 较 紧 , 因 此 , 这 场 讨 论 请 各 位 老 师 严
格 控 制 时 间 , 每 个 人 不 要 超 过 十 分 钟 。 下 面 要 发 言 的 是 宁 梅 女 士 。
宁 梅 :“ 拉 卜 楞 寺 院 羌 姆 仪 式 研 究 ” 是 我 这 两 年 一 直
在 做 的 一 个 课 题 , 所 以 这 次 开 会 的 时 候 , 我 把 它 带 过 来 了 。
我 今 天 想 给 大 家 说 的 是 ,“ 少 数 民 族 民 间 文 学 和 人 类 学 ”,
副 标 题 是 “ 拉 卜 楞 寺 院 羌 姆 的 人 类 学 释 读 ”。 我 在 这 里 想
用 三 个 方 面 谈 下 这 个 问 题 。
第 一 , 羌 姆 是 多 元 文 化 的 混 合 体 。 正 如 宗 教 信 仰 的 普
遍 浸 染 是 少 数 民 族 文 学 的 基 本 特 征 一 样 , 少 数 民 族 民 间 文
学 的 成 就 是 远 远 超 过 作 家 文 学 , 这 也 是 一 个 少 数 民 族 文 学
的 特 征 。 那 么 这 些 特 征 , 我 们 说 是 一 个 基 本 事 实 , 也 是 一 个 不 争 的 事 实 。 也 既 是
少 数 民 族 民 间 文 学 的 价 值 , 不 是 说 用 纯 文 学 的 方 法 和 理 论 就 能 涵 盖 、 解 释 的 。 少
数 民 族 民 间 文 学 当 中 , 潜 在 的 多 元 文 化 价 值 预 设 , 为 多 元 文 化 参 与 构 建 的 人 类 学
批 评 和 少 数 民 族 民 间 文 学 理 论 建 设 有 着 一 种 天 然 创 造 的 机 缘 。 在 这 里 我 想 强 调 的
是 , 藏 族 寺 院 羌 姆 , 从 它 的 起 源 上 面 , 它 就 已 经 具 有 这 种 多 元 化 的 象 征 。
首 先 , 什 么 是 “ 羌 姆 ”。“ 羌 姆 ” 是 藏 音 译 过 来 的 , 是 “ 跳 ” 的 意 思 , 也 就 说
和 它 意 义 相 近 的 是 “ 卓 ”, 也 就 是 舞 蹈 的 意 思 。 在 长 期 运 用 过 程 当 中 ,“ 羌 姆 ” 的
内 涵 逐 渐 限 定 为 寺 院 舞 蹈 了 , 而 不 是 俗 人 舞 蹈 。 换 言 之 , 我 这 里 所 说 的 “ 羌 姆 ”,
指 的 是 寺 院 的 僧 人 跳 的 舞 蹈 。 如 果 说 按 照 夏 敏 的 概 念 , 我 觉 得 它 是 寺 院 的 , 而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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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世 俗 的 舞 蹈 。“ 羌 姆 ”, 我 们 说 是 藏 族 宗 教 仪 式 意 义 上 适 用 的 宗 教 仪 式 表 演 。 它
包 括 在 表 演 之 前 的 大 量 经 文 念 诵 的 仪 式 , 音 乐 仪 式 , 面 具 造 像 、 服 饰 造 像 等 等 的
一 些 规 则 。 那 么 它 是 直 接 指 向 宗 教 舞 蹈 这 一 层 面 的 。 各 个 寺 院 它 的 仪 规 程 序 是 不
一 样 的 , 而 且 形 象 系 统 也 是 非 常 复 杂 的 , 象 征 意 义 丰 富 。 藏 族 寺 院 的 羌 姆 , 它 是
由 一 种 印 度 佛 教 密 宗 的 金 刚 舞 和 西 藏 的 苯 教 、 本 土 宗 教 , 鼓 舞 综 合 而 成 的 , 以 驱
邪 降 魔 为 目 的 的 一 种 藏 传 佛 教 的 活 动 或 者 仪 式 。 它 与 赋 予 佛 教 象 征 意 义 的 面 具 ,
降 魔 除 邪 的 咒 术 , 舞 蹈 , 都 存 储 和 记 载 着 藏 族 人 的 历 史 记 忆 。
第 二 ,“ 羌 姆 ” 的 渊 源 , 羌 姆 源 于 密 教 ( 密 宗 ), 而 这 个 密 宗 是 佛 教 和 印 度 教
结 合 的 产 物 , 我 不 再 细 讲 。 总 之 , 密 宗 的 兴 起 和 当 时 的 历 史 背 景 和 社 会 背 景 是 分
不 开 的 。 印 度 教 吸 收 了 当 时 各 个 教 派 的 学 说 , 在 印 度 复 兴 , 而 且 成 为 佛 教 有 力 的
竞 争 对 手 。 佛 教 在 这 一 过 程 中 , 吸 收 了 一 些 印 度 教 的 仪 式 和 思 想 , 如 禳 灾 、 祈 福
和 密 咒 。 虽 然 释 迦 摩 尼 在 初 级 佛 教 的 时 候 对 密 教 、 密 咒 、 仪 规 采 取 抵 制 和 排 斥 的
态 度 的 。 但 是 由 于 佛 教 本 身 , 印 度 教 、 婆 罗 门 教 , 它 们 和 其 它 一 些 古 老 教 派 的 密
切 关 系 。 而 在 这 个 过 程 中 间 , 他 们 为 吸 引 其 它 的 一 些 教 徒 , 采 用 了 他 们 熟 悉 的 一
些 传 统 的 仪 规 , 所 以 , 在 佛 教 当 中 已 经 有 了 瑜 伽 修 行 的 内 容 。
佛 教 正 式 传 入 西 藏 是 公 元 7 世 纪 松 赞 干 布 时 期 。 当 时 迎 娶 了 汉 帝 信 教 的 文 成
公 主 和 尼 泊 尔 的 赤 尊 公 主 , 并 修 建 了 佛 寺 , 大 昭 寺 、 小 昭 寺 来 供 养 佛 像 。 另 外 ,
在 八 世 纪 的 时 候 迎 请 了 “ 静 命 大 师 ” 和 “ 莲 花 生 大 师 ” 来 传 授 佛 法 。 佛 教 由 此 进
入 到 西 藏 。 进 入 西 藏 后 , 佛 教 就 和 西 藏 的 本 土 宗 教 苯 教 相 结 合 , 形 成 了 长 期 的 佛
苯 之 争 , 之 后 形 成 了 和 汉 传 佛 教 不 一 样 的 藏 传 佛 教 。 密 教 是 非 常 重 视 修 行 实 践 的 ,
对 设 坛 、 诵 经 、 供 养 、 灌 顶 都 有 严 格 的 规 定 。 同 时 它 有 三 密 加 刺 一 说 , 既 是 心 、
口 、 意 这 三 者 都 能 和 佛 响 应 , 来 达 到 寄 生 成 佛 。 莲 花 生 大 师 把 佛 教 带 入 藏 地 之 后 ,
他 进 行 了 长 期 的 佛 苯 之 争 , 同 时 把 佛 教 的 舞 蹈 也 作 为 仪 规 的 一 个 组 成 部 分 , 随 着
佛 教 的 传 入 也 传 入 到 了 吐 蕃 。
羌 姆 是 莲 花 生 大 师 在 公 元 八 世 纪 建 造 西 藏 第 一 座 佛 教 寺 院 桑 耶 寺 以 后 形 成
的 。 拉 卜 楞 寺 院 也 则 是 在 公 元 1645 年 , 四 世 班 禅 在 后 藏 格 鲁 派 六 大 寺 院 的 一 个 。
就 扎 什 伦 布 寺 创 立 藏 历 岁 末 的 驱 魔 仪 式 , 请 僧 人 去 表 演 。 拉 卜 楞 寺 我 们 说 是 六 大
寺 院 落 的 又 一 个 寺 院 , 格 鲁 派 的 , 所 以 就 源 于 扎 什 伦 布 寺 , 由 第 二 世 活 佛 传 入 到
拉 卜 楞 寺 院 。 这 是 拉 卜 楞 寺 院 的 羌 姆 的 渊 源 。 从 这 我 们 可 以 看 出 , 它 就 是 植 根 于
青 藏 高 原 的 、 藏 族 的 巫 苯 佛 文 化 的 产 物 。 刚 才 我 们 讲 了 , 它 就 是 一 个 多 元 文 化 的
混 合 体 。 这 是 我 讲 的 第 一 个 内 容 。
第 三 , 羌 姆 作 为 民 间 文 学 文 本 的 可 行 性 。 首 先 看 文 本 概 念 。 从 民 间 文 学 角 度
来 看 , 文 本 指 的 是 物 化 的 符 号 形 式 呈 现 出 来 的 民 间 文 学 作 品 。 文 本 有 多 种 形 态 ,
像 文 字 文 本 、 语 音 文 本 、 影 像 文 本 、 现 场 表 演 文 本 等 等 。 实 际 上 这 些 文 本 大 家 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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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理
教
涉 及 到 了 , 包 括 今 早 叶 先 生 说 的 物 语 实 际 上 都 是 一 些 文 本 的 表 现 形 式 。 和 文 本 对
应 的 应 该 就 是 语 境 , 语 境 即 是 民 间 文 学 文 本 获 得 意 义 的 一 种 环 境 。 那 么 对 于 民 间
文 学 的 研 究 方 法 , 除 了 我 们 说 的 传 统 的 文 献 考 据 、 考 古 发 掘 , 还 有 历 史 辩 证 之 外 ,
我 觉 得 要 内 部 、 外 部 二 者 结 合 , 也 就 是 说 既 要 研 究 文 本 的 结 构 , 还 要 兼 顾 阐 释 文
本 的 环 境 。 那 么 我 们 说 文 本 是 民 间 文 学 的 符 号 之 托 , 而 语 境 是 符 号 内 涵 的 实 践 方
式 。
研 究 民 间 文 学 的 切 入 点 , 我 关 注 了 表 演 理 论 和 口 头 程 式 理 论 。 表 演 理 论 , 是
查 德 · 鲍 曼 H 授 开 创 的 。 这 一 理 论 强 调 是 一 种 交 流 的 方 式 , 以 表 演 为 中 心 , 关
注 民 间 文 学 文 本 , 在 特 定 语 境 中 的 动 态 形 成 过 程 和 它 形 式 的 实 际 应 用 的 。 这 是 一
个 动 态 研 究 的 过 程 , 民 间 文 学 就 是 一 个 动 态 的 、 活 态 的 文 学 样 式 。 口 头 程 式 理 论
即 帕 里 - 洛 德 理 论 , 在 最 近 几 年 研 究 当 中 , 我 们 说 它 解 决 了 一 个 “ 谁 是 荷 马 ” 的
问 题 。 同 时 在 《 故 事 的 歌 手 》 一 书 里 , 阐 述 了 民 间 文 学 作 为 口 头 文 学 , 口 头 叙 事
的 一 种 模 式 , 并 对 这 样 的 系 统 展 开 论 述 。 大 家 对 他 的 理 论 的 应 用 , 关 键 是 对 它 的
文 本 的 程 序 、 程 式 , 文 本 结 构 的 使 用 。 我 讲 的 就 是 内 部 , 外 部 的 结 合 。
羌 姆 的 程 式 很 多 , 具 体 的 分 有 很 多 , 我 就 不 讲 了 , 它 的 主 旨 就 是 来 镇 魔 送 秽
的 。 具 体 我 不 讲 了 , 一 年 有 好 几 场 。 另 外 就 是 它 的 面 具 , 也 有 他 的 一 些 程 式 , 它
的 舞 蹈 动 作 都 有 。
没 讲 完 ! 好 了 , 谢 谢 !( 掌 声 )
李 朝 : 下 面 发 言 的 是 海 南 大 学 的 唐 启 翠 。
唐 启 翠 : 大 家 好 ! 感 谢 大 会 给 我 这 样 的 机 会 。 我 的
话 题 是 《 图 像 证 “ 史 ”—— 从 证 据 间 性 论 第 四 重 证 据
的 阐 释 效 力 》。 文 章 由 三 个 部 分 构 成 : 一 、 第 四 重 证 据
与 图 像 叙 事 传 统 , 二 、 证 据 间 性 : 四 重 证 据 间 的 逻 辑
关 联 , 三 、 两 个 例 证 :“ 见 证 者 ” 原 则 和 风 格 , 和 结
语 。 主 要 是 通 过 梳 理 第 四 重 证 据 法 的 四 年 批 评 实 践 ,
以 及 中 国 图 像 叙 事 传 统 的 追 溯 , 说 明 图 像 证 据 的 必 要
性 和 重 要 性 , 引 进 “ 证 据 间 性 ” 这 个 概 念 来 论 述 四 重 证 据 间 的 逻 辑 关 联 , 以 及 它
对 先 秦 文 学 乃 至 于 整 个 人 文 学 研 究 领 域 的 阐 释 效 力 的 问 题 。 我 觉 得 我 这 篇 文 章 ,
与 其 说 是 一 篇 论 文 不 如 说 是 一 个 读 书 报 告 , 里 面 有 一 些 我 在 阅 读 中 间 的 思 考 以 及
困 惑 。 这 些 困 惑 来 自 于 图 像 背 后 的 见 证 人 。 所 以 我 举 了 两 个 例 证 , 通 过 青 海 柳 湾
的 “ 阴 阳 人 ” 彩 陶 瓶 的 解 读 和 河 南 濮 阳 的 龙 虎 蚌 图 的 解 读 的 纷 争 , 看 到 所 谓 的 见
证 者 原 则 和 见 证 者 风 格 对 图 像 解 读 带 来 的 潜 在 陷 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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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 天 , 主 要 围 绕 两 个 问 题 来 谈 。 第 一 个 问 题 是 , 为 什 么 需 要 图 像 论 据 , 以 及
如 何 有 效 使 用 图 像 证 据 ; 第 二 个 问 题 是 图 像 证 据 所 存 在 的 一 些 潜 在 的 危 险 和 陷
阱 。
为 什 么 需 要 图 像 ? 这 两 天 的 报 告 中 间 , 使 用 了 幻 灯 片 的 老 师 , 每 个 人 都 或 多
或 少 的 在 用 图 像 为 自 己 作 证 。 为 什 么 需 要 图 像 , 我 的 理 解 就 是 , 图 像 不 再 是 文 字
的 辅 助 者 , 也 不 仅 是 视 觉 冲 击 , 而 是 直 接 就 是 其 所 存 在 时 代 的 思 维 方 式 的 表 述 和
宇 宙 观 的 直 接 展 示 。 图 像 具 有 某 种 更 原 初 的 叙 事 意 义 。 图 像 本 身 就 是 一 种 文 献 —
— 文 化 记 忆 和 传 承 的 载 体 , 是 社 会 格 局 或 者 社 会 景 观 的 一 种 展 示 和 叙 事 。
从 学 理 来 看 , 从 20 世 纪 初 考 古 学 、 人 类 学 新 材 料 的 出 现 , 到 20 世 纪 90 年
代 以 来 物 质 文 化 研 究 潮 流 。 这 里 有 两 个 学 术 转 向 , 一 个 是 文 学 文 本 转 向 文 化 语 境 ,
第 二 个 转 向 就 是 文 字 叙 述 转 向 图 像 叙 事 。 在 物 质 文 化 研 究 中 ,“ 物 ” 即 文 本 , 要
透 “ 物 ” 见 人 。 在 人 类 学 中 讲 究 的 是 立 体 书 写 。 一 个 很 明 显 的 例 子 , 把 今 天 的 会
议 现 场 看 作 一 个 人 类 学 田 野 现 场 的 话 , 有 照 相 的 、 有 摄 影 的 、 有 录 音 的 , 这 个 本
身 就 构 成 了 几 重 证 据 的 展 现 , 这 就 是 一 种 多 媒 体 化 时 代 的 立 体 书 写 。
另 外 , 在 先 秦 研 究 中 为 何 特 别 需 要 图 像 ? 这 是 由 上 古 文 献 特 征 决 定 的 。 大 体
而 言 , 夏 以 前 以 考 古 资 料 为 主 , 商 周 以 来 则 考 古 资 料 与 文 献 并 重 。 作 为 口 述 的 “ 言 ”
证 早 已 不 复 存 在 , 存 在 的 已 是 转 换 为 文 字 记 载 的 书 证 和 物 证 , 包 括 考 古 出 土 的 实
物 及 其 图 像 。 这 决 定 了 先 秦 研 究 看 重 “ 多 重 证 据 法 ” 的 使 用 , 尤 其 是 出 土 实 物 及
其 图 像 的 证 据 阐 释 效 力 。1898 年 甲 骨 文 发 现 之 前 , 我 们 所 依 据 的 主 要 是 传 世 文
献 。 王 国 维 在 1925 年 发 表 的 《 最 近 二 三 十 年 中 国 新 发 现 之 学 问 》 说 :“ 古 来 新 学
问 大 都 用 于 新 发 现 。” 这 些 新 发 现 , 从 殷 墟 甲 骨 文 字 、 敦 煌 塞 上 及 西 域 各 处 之 汉
晋 木 简 、 千 佛 洞 写 本 书 卷 和 内 阁 大 库 元 明 书 籍 档 册 、 郭 店 楚 简 、 上 博 竹 简 、 战 国
楚 墓 的 帛 画 , 还 有 汉 画 像 砖 , 这 些 都 可 以 无 限 的 列 举 。 这 些 实 践 都 构 成 了 我 们 这
个 时 代 所 看 见 的 新 材 料 , 这 些 新 材 料 带 来 了 新 问 题 。 所 以 这 个 时 候 感 觉 方 法 论 是
很 重 要 的 。 方 法 论 代 表 的 就 是 看 待 材 料 的 视 界 。 你 有 什 么 视 界 就 可 以 看 到 什 么 东
西 。
实 物 及 其 图 像 所 带 来 的 方 法 论 的 意 义 , 是 叶 舒 宪 老 师 所 说 的 : 足 以 “ 弥 补 文
献 不 足 徵 时 代 乃 至 无 文 字 叙 事 的 空 白 和 盲 点 。” 他 最 近 在 《 民 族 艺 术 》 上 发 表 《 二
里 头 铜 牌 饰 与 夏 代 神 话 研 究 》, 利 用 图 像 证 据 , 把 考 古 学 界 通 过 文 字 文 献 争 论 不
休 的 “ 夏 代 到 底 存 不 存 在 ” 的 问 题 , 从 图 像 学 中 找 到 了 阐 释 的 可 能 性 。 这 是 文 献
的 扩 展 。
中 国 有 很 悠 久 的 图 像 叙 事 传 统 , 喜 欢 用 图 画 世 界 来 呈 现 , 尤 其 是 在 两 汉 。 这
一 传 统 , 从 大 禹 熊 旗 、 铸 鼎 象 物 到 河 图 洛 书 , 以 及 仓 颉 造 字 的 传 说 到 圣 人 立 象 尽
意 、“ 左 图 右 史 ” 编 撰 图 书 的 方 式 , 到 考 古 发 现 的 秦 砖 汉 瓦 中 间 的 画 像 , 都 可 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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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 我 们 体 味 到 传 统 图 像 叙 事 的 一 种 普 遍 存 在 。 最 为 著 名 的 就 是 夏 代 的 铸 鼎 像 物 的
鼎 , 作 为 国 家 重 器 的 象 征 。 这 是 在 《 左 传 · 宣 公 三 年 》 里 所 记 载 的 , 可 以 明 确 告
诉 我 们 , 所 谓 的 像 和 物 在 图 画 世 界 里 面 所 具 有 的 象 征 意 义 。 当 这 种 图 画 的 “ 左 图
右 史 ” 的 传 统 失 落 之 后 , 学 者 们 开 始 惋 惜 遗 憾 。 宋 代 学 者 郑 樵 在 他 的 《 通 志 · 图
谱 略 · 索 象 》 中 表 达 了 对 古 代 “ 左 图 右 史 ” 的 传 统 , 在 宋 代 开 始 消 亡 后 的 遗 憾 。
个 中 原 因 就 是 , 图 , 是 至 约 也 ; 书 , 是 至 博 的 。 图 简 约 而 直 观 形 象 。
在 史 学 界 , 从 16 世 纪 , 史 学 家 就 利 用 图 像 写 史 了 。 尽 管 有 很 多 的 争 论 , 但
是 用 来 做 证 据 , 尤 其 是 在 无 文 字 社 会 里 , 图 像 作 为 证 据 依 旧 是 大 家 的 共 识 。 到 了
20 世 纪 90 年 代 , 用 考 古 发 现 的 这 些 图 像 作 为 自 己 的 研 究 对 象 , 或 者 是 艺 术 史 或
者 是 美 术 史 的 研 究 对 象 , 有 很 多 学 者 。 在 方 法 论 上 , 叶 舒 宪 先 生 2004 年 在 《 千
面 女 神 》 里 提 出 比 较 图 像 学 或 者 是 原 型 图 像 学 ,05 年 在 川 大 讲 座 第 一 次 提 出 第
四 重 证 据 法 ,06 年 在 《 文 学 评 论 》 正 式 发 表 此 观 点 ,08 年 又 在 《 民 族 艺 术 》 上
开 辟 “ 神 话 与 图 像 ” 专 栏 , 都 是 在 用 考 古 实 物 和 图 像 来 进 行 上 古 神 话 或 者 上 古 史
的 重 新 还 原 和 研 究 , 从 而 拓 展 文 本 反 思 外 延 , 探 索 已 经 断 裂 和 失 落 的 历 史 面 目 的
可 能 性 。
然 而 研 究 者 如 何 发 掘 “ 物 ” 的 叙 事 功 能 , 破 解 “ 物 ” 背 后 的 信 息 , 从 “ 物 ”
本 身 重 新 创 造 语 境 , 达 成 对 人 类 经 验 的 理 解 呢 ?
从 符 号 学 意 义 上 来 看 , 四 重 证 据 , 无 论 是 文 字 书 写 文 献 包 括 传 世 的 、 出 土 的
还 是 口 传 材 料 、 实 物 和 图 像 , 作 为 证 据 符 号 , 都 不 是 “ 过 去 ” 本 身 , 不 过 是 “ 过
去 ” 的 某 些 记 忆 映 像 而 已 。 这 就 是 历 史 与 “ 历 史 ” 的 间 距 性 。 人 们 能 够 认 知 的 只
是 符 号 化 的 “ 历 史 ”。 而 且 四 重 证 据 的 证 明 力 也 不 平 衡 , 传 世 文 献 是 离 境 化 、 人
为 性 较 强 , 但 保 留 了 历 代 人 们 最 为 关 注 的 东 西 ; 地 下 出 土 的 甲 金 简 帛 文 献 , 是 直
接 的 第 一 手 资 料 , 但 往 往 残 简 断 篇 , 释 读 不 全 ; 活 态 的 口 传 资 料 视 野 宽 阔 , 但 需
要 仔 细 的 论 证 时 空 上 的 关 联 性 ; 实 物 及 其 图 像 无 言 、 歧 义 , 但 却 是 最 直 观 最 形 象
的 证 据 。 每 一 种 证 据 符 号 都 有 局 限 和 剩 余 , 因 而 要 关 注 异 质 符 号 之 间 的 对 比 、 关
联 和 互 证 , 即 “ 证 据 间 性 ”, 使 四 重 证 据 符 号 形 成 一 个 立 体 阐 释 的 场 域 , 才 能 更
真 实 地 逼 近 和 呈 现 符 号 背 后 的 “ 所 指 ”。
但 是 , 尽 管 图 像 是 人 类 认 知 和 表 征 自 身 世 界 的 一 种 古 老 的 、 有 效 的 直 观 形 式 ,
但 是 如 何 认 识 实 物 及 图 像 所 具 有 的 特 定 象 征 , 又 怎 样 推 导 其 所 承 载 的 “ 所 指 ” 意
义 , 却 不 是 容 易 的 事 情 。 这 就 涉 及 今 天 要 讲 的 第 二 个 问 题 , 图 像 证 据 所 存 在 的 一
些 潜 在 的 危 险 和 陷 阱 。 为 了 达 成 尽 可 能 逼 近 “ 所 指 ”, 除 了 博 学 与 识 见 , 要 警 惕
见 证 者 原 则 与 见 证 者 风 格 的 误 导 。( 时 间 到 , 完 )( 掌 声 )
黄 亚 平 : 下 面 请 郑 州 航 空 大 学 的 荆 云 波 女 士 发 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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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 云 波 : 各 位 老 师 、 各 位 同 学 , 大 家 好 ! 我 是 郑 州 航
院 的 荆 云 波 。 今 天 和 大 家 交 流 的 题 目 来 自 于 我 的 博 士 论
文 。 今 天 非 常 高 兴 有 这 样 一 个 平 台 , 向 大 家 学 习 并 交 流 ,
也 非 常 感 谢 大 会 给 我 这 样 的 机 会 。 今 天 要 向 大 家 汇 报 的 题
目 是 《 婚 礼 的 神 婚 原 型 及 其 仪 式 叙 事 》, 交 流 的 主 要 内 容
有 四 个 方 面 。
第 一 就 是 从 我 观 点 的 创 新 性 来 简 单 说 明 ; 第 二 就 是 仪
式 叙 事 与 研 究 范 式 的 方 法 论 意 义 的 说 明 ; 第 三 是 整 个 这 篇
论 文 的 论 证 思 路 ; 最 后 是 得 出 的 几 个 结 论 。
首 先 是 文 章 基 本 观 点 。 我 认 为 , 婚 礼 源 于 先 民 对 天 地 神 婚 仪 式 的 模 仿 , 原 初
目 的 在 于 促 使 万 物 的 繁 茂 以 及 生 育 的 需 要 。 这 个 观 点 是 在 前 人 研 究 的 基 础 上 有 所
突 破 的 。 前 人 的 研 究 , 大 约 有 几 种 路 径 : 一 是 礼 教 论 , 认 为 婚 礼 是 “ 和 二 姓 之 好 ,
上 以 示 宗 庙 , 下 以 继 后 世 ”, 这 是 强 调 了 在 宗 教 仪 式 和 传 宗 接 代 上 重 要 性 , 或 者
在 两 性 社 会 关 系 上 重 要 性 的 礼 教 论 ; 二 是 注 疏 考 据 论 , 认 为 婚 礼 的 得 名 是 在 于 “ 以
昏 为 妻 ”, 就 是 在 黄 昏 的 时 候 结 婚 ,“ 昏 时 行 礼 故 曰 婚 ”; 三 是 社 会 关 系 说 。 近 代
一 些 大 家 在 考 证 婚 礼 时 , 都 是 从 社 会 关 系 角 度 出 发 。 如 王 国 维 的 观 点 是 “ 周 人 同
姓 不 婚 ”, 即 是 对 当 时 婚 制 的 考 证 ; 四 是 历 史 发 展 论 , 比 如 说 郭 沫 若 根 据 历 史 发
展 的 特 点 考 证 出 , 偶 婚 制 是 母 系 社 会 向 父 系 社 会 过 渡 的 婚 制 。 陈 东 原 对 婚 礼 模 式
的 研 究 指 出 , 具 有 群 婚 , 掠 夺 婚 , 买 卖 婚 , 媒 妁 婚 等 多 种 形 式 。 我 的 观 点 是 : 婚
礼 是 对 天 地 神 婚 神 话 原 型 的 仪 式 性 模 仿 。
第 二 , 是 仪 式 叙 事 的 研 究 范 式 的 创 新 。 关 于 仪 式 叙 事 , 这 两 天 我 们 大 会 上 也
都 提 到 了 。 罗 兰 · 巴 特 认 为 人 是 在 进 行 讲 述 的 动 物 。 叙 事 在 叙 事 学 中 本 来 指 的 是
故 事 的 叙 述 。 另 外 还 有 一 些 , 比 如 说 柯 比 , 乔 纳 森 · 卡 勒 等 人 都 认 为 叙 事 是 一 种
特 定 的 看 待 事 物 的 方 式 。 那 么 这 两 天 我 们 的 大 会 上 谈 叙 事 更 多 的 是 从 写 作 这 个 角
度 来 谈 的 , 谈 到 了 语 言 的 叙 事 或 者 说 语 言 的 写 作 , 包 括 文 字 的 还 有 口 传 的 。 另 外
还 有 叶 舒 宪 老 师 昨 天 谈 到 中 华 文 明 探 源 的 时 候 , 举 到 了 二 里 头 文 化 , 这 主 要 是 从
器 物 叙 事 这 个 角 度 。 那 么 刚 才 我 师 妹 唐 启 翠 又 谈 到 了 图 像 , 从 这 个 角 度 来 谈 。 我
认 为 图 像 可 以 包 括 器 物 叙 事 , 因 为 器 物 本 身 也 是 一 种 活 生 生 的 图 像 。 昨 天 彭 兆 荣
老 师 是 从 仪 式 角 度 谈 的 。 今 天 我 这 个 题 目 可 以 看 作 是 对 叶 老 师 和 我 师 妹 的 并 置 ,
对 彭 老 师 的 遥 相 呼 应 。 因 为 仪 式 是 一 个 符 号 的 聚 合 体 , 所 以 它 当 中 储 存 了 很 多 历
史 文 化 信 息 、 行 为 方 式 、 风 俗 习 惯 等 , 是 文 化 的 记 忆 , 也 是 一 种 特 殊 的 叙 事 方 式 。
这 是 对 仪 式 叙 事 的 看 法 。
仪 式 叙 事 , 它 在 研 究 范 式 上 的 创 新 表 现 哪 里 呢 ? 相 对 前 人 的 研 究 , 他 们 更 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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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是 从 社 会 学 或 者 是 历 史 学 、 考 据 学 等 等 这 些 角 度 来 进 行 的 。 今 天 我 的 这 样 一 个
呈 现 , 主 要 是 从 仪 式 叙 事 这 个 角 度 来 论 证 的 。 所 以 说 从 研 究 的 范 式 上 , 用 了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模 式 , 突 破 了 文 献 资 料 的 考 据 求 证 , 也 不 同 于 图 像 证 明 , 它 更 加 注 重 仪
式 本 身 包 含 的 文 化 信 息 , 在 研 究 范 式 上 也 提 供 一 种 新 的 可 能 性 。
接 下 来 呈 现 我 的 思 路 和 论 证 。 主 要 从 四 个 方 面 来 谈 。 第 一 什 么 是 天 地 神 婚 ;
第 二 是 时 间 和 物 象 , 从 两 个 角 度 来 看 婚 礼 对 天 地 神 婚 的 仪 式 性 模 仿 ; 前 面 这 两 个
是 私 人 领 域 , 第 三 则 是 公 共 空 间 领 域 里 的 圣 婚 仪 式 、 高 禖 祭 祀 仪 式 和 藉 田 礼 ——
天 地 神 婚 的 仪 式 性 叙 事 ; 第 四 是 民 间 存 在 的 对 神 婚 的 仪 式 叙 事 —— 民 间 的 野 合 风
俗 和 奔 婚 仪 式 。
首 先 看 第 一 个 方 面 。 天 地 神 婚 是 中 国 上 古 时 代 的 宇 宙 观 以 及 婚 礼 的 神 圣 模
型 。 对 天 地 自 然 神 灵 的 人 格 化 崇 拜 就 是 神 婚 模 型 最 初 的 基 础 。 人 类 总 是 类 比 人 自
身 男 女 的 行 为 去 创 造 神 话 , 类 比 自 身 行 为 创 造 出 天 父 和 地 母 结 合 产 生 万 物 的 神 话
模 式 。 用 这 种 神 话 模 式 解 释 宇 宙 的 创 生 , 属 于 世 界 父 母 型 的 创 世 神 话 , 这 在 叶 老
师 的 《 中 国 神 话 哲 学 》 里 也 谈 到 了 , 是 几 种 创 世 神 话 模 式 的 其 中 之 一 。 这 种 思 维
作 为 活 生 生 的 神 话 现 在 已 经 不 能 看 到 了 , 而 更 多 的 是 以 碎 片 的 形 式 保 存 在 文 献 当
中 , 呈 现 出 的 是 一 种 神 话 的 思 维 方 式 。 比 如 说 周 易 当 中 就 保 留 了 大 量 的 神 婚 、 神
话 的 思 维 。“ 有 天 地 , 然 后 有 万 物 生 也 。”“ 天 地 交 而 万 物 通 ” 等 等 。 另 外 还 有 一
点 就 是 阴 阳 概 念 , 也 是 以 天 地 神 婚 的 神 话 概 念 作 为 基 础 , 概 括 了 人 类 包 括 男 女 在
内 的 万 物 化 生 的 奥 秘 , 从 而 抽 象 出 来 的 一 种 形 而 上 学 的 哲 学 体 系 。 在 《 周 易 》 中
也 有 谈 到 , 比 如 “ 乾 , 阳 物 也 ; 坤 , 阴 物 也 。 阴 阳 合 得 , 而 刚 柔 有 体 。” 在 《 淮
南 子 》 里 , 也 有 谈 到 阴 阳 思 想 。 阴 阳 思 想 在 后 来 流 传 中 又 加 入 了 父 权 社 会 的 男 尊
女 卑 思 想 , 这 可 以 看 作 是 父 权 社 会 对 它 的 改 造 和 建 构 。 天 地 神 婚 这 种 神 话 思 维 在
世 界 范 围 内 也 非 常 普 遍 。 比 如 说 《 金 枝 》 谈 到 , 伊 利 亚 德 也 在 著 作 中 提 到 。
第 二 方 面 我 想 从 时 间 和 物 象 当 中 来 看 婚 礼 对 天 地 神 婚 的 仪 式 模 仿 。 所 谓 婚 礼
就 是 昏 时 结 婚 。《 说 文 解 字 》 等 对 此 有 说 明 , 在 这 里 不 展 开 了 。 物 象 是 在 婚 礼 上
“ 合 卺 而 酳 ” 的 仪 式 。“ 卺 ” 是 葫 芦 开 成 两 个 瓢 , 夫 妇 拿 着 对 饮 。 两 个 瓢 合 在 一
起 就 是 天 地 合 一 的 状 态 , 这 就 是 用 物 象 的 象 征 作 为 叙 事 。 这 也 可 以 看 作 一 个 图 像
叙 事 。
第 三 方 面 就 是 神 婚 在 婚 礼 之 外 的 仪 式 演 绎 。 比 如 说 像 高 禖 祭 祀 仪 式 , 就 可 以
看 成 是 圣 婚 仪 式 的 中 国 版 本 。《 礼 记 · 月 令 》 记 载 , 仲 春 之 月 天 子 率 后 妃 九 嫔 在
郊 媒 举 行 的 仪 式 。 由 于 高 禖 祭 祀 有 一 种 男 女 交 合 促 使 万 物 生 长 的 意 味 在 里 面 , 这
在 礼 教 社 会 是 不 能 见 容 的 , 最 终 没 有 流 传 下 来 。 这 种 思 想 更 多 保 存 在 农 耕 时 代 的
藉 田 礼 里 。 农 业 社 会 , 天 子 率 诸 侯 亲 自 到 田 野 中 去 进 行 犁 地 的 藉 田 仪 式 。 天 子 象
征 着 天 , 播 撒 种 子 , 让 大 地 受 孕 , 促 使 、 保 证 农 作 物 的 丰 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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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 礼 失 求 诸 野 ”, 民 间 的 野 合 习 俗 。 这 种 习 俗 在 今 天 少 数 民 族 中 依 然 鲜
活 地 保 留 这 。 在 上 古 时 代 , 在 《 诗 经 》 中 就 有 大 量 的 这 种 现 象 , 诗 经 中 的 情 歌 就
是 当 时 青 年 男 女 在 郊 外 相 会 求 偶 的 见 证 , 这 些 是 神 婚 在 民 间 仪 式 中 的 流 传 。
我 的 结 论 是 : 人 类 类 比 自 身 男 女 的 性 行 为 创 造 出 天 地 交 合 、 衍 生 万 物 的 神 婚
神 话 。 进 入 农 耕 时 代 之 后 , 这 一 神 话 又 成 为 人 类 婚 礼 行 为 的 范 型 和 准 则 , 通 过 对
神 婚 原 型 模 式 的 模 仿 , 达 到 促 使 自 身 和 植 物 繁 育 的 目 的 。 而 文 献 中 所 记 载 的 中 国
的 神 婚 观 念 当 中 掺 杂 了 阴 阳 思 想 和 父 权 社 会 的 等 级 观 念 , 显 然 是 阶 级 社 会 哲 学 思
想 和 意 识 形 态 对 神 话 的 改 造 。 圣 婚 仪 式 、 郊 禖 祭 祀 、 藉 田 礼 、 民 间 男 女 会 合 奔 婚
以 及 婚 礼 都 是 以 仪 式 的 方 式 对 天 地 神 婚 模 型 的 不 断 模 仿 和 强 调 。 由 于 礼 教 的 规
训 , 仪 式 叙 事 不 断 地 发 生 变 形 , 致 使 这 些 仪 式 共 通 的 促 使 植 物 繁 茂 的 目 的 模 糊 不
清 了 。
随 着 社 会 的 发 展 和 宗 法 制 的 建 立 , 相 对 于 公 共 领 域 的 圣 婚 仪 式 及 其 变 体 高 禖
祭 祀 、 藉 田 礼 , 私 人 领 域 的 婚 礼 尤 其 是 官 僚 贵 族 的 婚 礼 因 其 “ 大 昏 为 万 世 之 嗣 ”
的 重 要 作 用 而 为 整 个 家 族 乃 至 于 整 个 社 会 所 重 视 , 甚 至 变 成 关 乎 两 个 家 族 或 两 个
集 团 利 益 的 大 事 。 所 以 它 一 再 为 掌 握 话 语 权 的 统 治 阶 层 和 儒 士 所 建 构 , 导 致 它 成
为 政 治 、 道 德 礼 教 、 宗 族 利 益 的 集 散 场 地 。
谢 谢 大 家 。
李 朝 : 下 面 请 贵 州 民 院 的 李 相 兴 先 生 发 言 , 大 家 欢 迎 。( 掌 声 )
李 相 兴 : 大 家 好 ! 我 发 言 的 题 目 是 《“ 读 经 ” 现 象
的 人 类 学 思 考 》。 读 经 的 “ 经 ” 与 人 类 学 有 关 、 教 育 学 、
文 学 有 关 , 它 既 是 人 类 学 文 本 又 是 文 学 文 本 , 有 神 圣
性 也 有 世 俗 性 。 我 展 开 一 下 我 的 话 题 , 用 人 类 学 眼 光
看 看 读 经 的 现 象 。
中 国 读 经 现 象 是 1994 年 后 , 由 台 湾 学 者 王 财 贵 教
授 发 起 的 , 之 后 受 到 南 怀 瑾 大 师 的 推 荐 , 以 及 中 国 大
陆 的 强 势 媒 体 的 《 百 家 讲 坛 》 推 出 的 一 系 列 的 名 人 讲 座 , 就 在 台 湾 、 大 陆 、 港 澳
等 地 区 的 儿 童 当 中 普 及 性 的 推 广 , 之 后 在 成 人 和 青 少 年 中 得 到 推 广 。( 看 ppt)
这 是 王 财 贵 先 生 , 这 位 是 南 怀 瑾 先 生 , 后 面 这 位 被 认 为 是 今 天 中 国 大 陆 新 儒 学 的
代 表 蒋 庆 。 蒋 先 生 在 贵 州 王 阳 明 生 活 过 的 地 方 盖 了 “ 阳 明 经 社 ”, 专 门 推 广 他 的
儒 学 。 他 提 出 了 近 代 儒 学 王 道 政 治 的 主 张 , 受 到 国 内 外 很 多 学 者 的 质 疑 。 他 被 称
为 中 国 儒 教 的 原 教 旨 主 义 者 。
经 书 , 是 这 三 方 面 。 一 是 儒 家 经 典 , 一 是 道 家 经 典 , 另 外 还 有 其 它 的 , 比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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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王 财 贵 推 荐 说 , 读 经 一 个 是 要 读 中 国 的 古 代 经 典 , 一 个 要 读 一 些 别 的 , 因 为 现
在 人 要 学 一 些 外 国 的 文 化 , 所 以 也 必 须 有 个 工 具 。 学 工 具 呢 , 首 先 要 从 经 典 英 语 ,
比 如 莎 翁 的 一 些 经 典 原 著 , 来 开 始 学 。 那 么 还 有 唐 诗 宋 词 等 等 。 就 这 三 个 方 面 。
对 读 经 现 象 有 很 多 的 社 会 评 价 。 一 是 反 对 的 。 反 对 的 声 音 主 要 认 为 读 经 违 背
国 家 法 律 , 义 务 教 育 法 , 违 背 时 代 潮 流 , 少 年 儿 童 身 心 发 展 规 律 , 倒 退 教 育 。 支
持 者 认 为 是 学 前 教 育 , 或 者 是 传 统 文 化 的 启 蒙 , 或 者 是 现 行 教 育 体 制 的 补 充 。
从 人 类 学 的 方 面 做 一 个 图 示 性 的 解 释 , 因 为 文 章 太 细 就 不 讲 了 。 我 想 用 人 类
学 的 两 个 方 面 , 一 个 是 文 化 批 评 理 论 , 人 类 的 文 化 有 几 层 文 化 构 成 , 即 制 度 文 化 、
精 神 文 化 、 物 质 文 化 三 部 分 。 当 然 也 有 很 多 不 同 划 分 法 , 但 不 是 我 们 讨 论 的 内 容 。
第 二 是 人 类 学 的 文 化 变 迁 , 或 者 文 化 再 造 的 理 论 。 就 是 文 化 会 因 为 内 部 发 展 , 或
者 是 外 因 导 致 变 迁 或 者 文 化 的 再 造 。 那 么 我 就 用 这 两 个 理 论 来 简 单 的 图 示 , 说 明
一 下 我 这 篇 文 章 。
那 么 文 化 结 构 就 是 三 个 方 面 : 物 质 文 化 、 制 度 文 化 、 精 神 文 化 。 精 神 文 化 当
中 有 个 核 心 和 一 些 其 他 的 相 关 层 。 一 般 认 为 , 文 化 的 核 心 层 就 是 信 仰 层 , 不 管 是
宗 教 信 仰 还 是 其 他 的 准 宗 教 , 或 者 是 不 是 宗 教 的 一 些 信 仰 。 因 为 我 觉 得 读 经 与 此
相 关 , 我 想 从 这 个 方 面 来 讲 。
世 界 上 大 部 分 族 群 精 神 文 化 的 核 心 部 分 是 宗 教 , 世 界 上 有 67 亿 人 口 , 信 仰
宗 教 的 人 占 四 分 之 三 。 其 中 , 比 如 基 督 教 18 亿 左 右 , 伊 斯 兰 教 13 亿 , 印 度 教 7
至 8 亿 , 还 有 些 其 他 宗 教 比 如 锡 克 教 , 神 道 教 、 道 教 、 佛 教 等 , 就 是 说 世 界 上 不
信 教 的 人 很 少 很 少 。 所 以 事 实 上 , 族 群 的 精 神 文 化 的 核 心 部 分 是 宗 教 。 我 国 从 两
汉 以 来 , 传 统 精 神 文 化 的 核 心 部 分 , 是 以 儒 、 释 、 道 文 化 为 核 心 的 信 仰 。 近 代 以
来 , 鸦 片 战 争 以 后 , 五 四 之 后 , 我 国 文 化 进 行 反 思 , 认 为 传 统 文 化 当 中 的 一 些 东
西 制 约 了 我 们 的 发 展 , 所 以 逐 渐 开 始 排 斥 , 甚 至 斩 断 影 响 。 所 以 核 心 文 化 从 消 减
到 渐 渐 被 斩 断 , 但 是 否 被 彻 底 斩 断 ?
1949 年 建 国 以 后 的 文 化 结 构 , 这 里 有 一 个 粗 线 条 的 展 示 。 首 先 , 这 是 科 学
指 导 下 的 物 质 文 化 , 民 族 指 导 下 的 科 学 社 会 主 义 的 制 度 文 化 , 还 有 马 克 思 主 义 精
神 文 化 的 指 导 思 想 指 导 中 国 精 神 文 化 。 那 么 我 们 说 马 克 思 主 义 是 指 导 性 的 主 义 ,
但 是 他 指 导 的 东 西 应 该 是 传 统 文 化 。 但 是 传 统 文 化 没 有 了 , 所 以 指 导 的 东 西 应 该
是 有 局 限 的 。1949 年 以 后 , 共 和 国 , 马 克 思 主 义 指 导 下 的 精 神 文 化 结 构 , 被 指
导 的 核 心 内 容 基 本 上 是 没 有 的 , 就 是 儒 、 释 、 道 为 核 心 的 传 统 文 化 的 这 部 分 是 没
有 的 。
所 以 我 从 人 类 学 的 角 度 , 就 提 出 来 这 些 思 考 。 首 先 , 如 今 的 国 学 热 是 不 是 由
国 学 自 觉 地 进 入 文 化 结 构 中 ? 文 化 核 心 层 是 不 是 有 缺 陷 ? 是 不 是 都 认 识 到 了 文
化 核 心 层 有 了 缺 陷 ? 第 二 , 是 不 是 因 此 有 了 将 传 统 文 化 的 好 的 部 分 , 与 一 切 人 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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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文 明 成 果 填 充 中 国 文 化 核 心 层 空 缺 的 愿 望 。 第 三 个 思 考 , 支 持 读 经 的 人 和 读 经
的 实 践 者 是 盲 从 还 是 找 到 了 平 衡 内 心 的 依 据 。 信 仰 是 平 衡 内 心 的 , 无 论 读 书 或 是
信 仰 、 首 先 的 功 能 就 是 平 衡 内 心 。 对 这 些 问 题 , 是 不 是 应 该 有 一 些 基 本 的 判 断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 评 议 】
李 菲 : 谢 谢 大 家 , 这 场 由 我 和 马 卫 华 师 兄 来 共 同 评 议 。 从 今 天 参 加 会 议 的
学 者 来 看 , 大 致 包 括 三 种 类 型 : 一 类 是 创 造 范 式 的 人 , 第 二 类 是 对 范 式 进 行 运 用
的 批 评 实 践 者 , 第 三 类 是 对 研 究 者 及 其 研 究 进 行 再 研 究 的 人 。
这 一 组 发 言 比 较 整 齐 地 呈 现 出 对 “ 文 本 ” 问 题 的 关 注 。 借 用 今 天 上 午 我 对 文
本 的 理 解 , 其 实 这 一 组 所 涉 及 的 “ 文 本 ” 里 面 就 包 括 两 类 文 本 : 一 类 文 本 是 文 学
作 品 , 比 如 刚 才 最 后 一 位 发 言 的 老 师 谈 到 《 首 席 金 座 活 佛 》, 就 是 典 型 的 对 作 品
文 本 的 分 析 。 这 组 中 所 涉 及 的 另 外 四 个 文 本 则 是 对 文 化 文 本 的 批 评 , 其 中 又 可 分
成 两 类 , 一 类 是 对 当 下 语 境 中 的 文 化 文 本 的 批 评 , 包 括 讲 读 经 的 李 老 师 以 及 将 自
己 的 文 学 创 作 过 程 当 作 文 化 文 本 来 阐 述 的 冯 老 师 。 另 外 两 个 文 本 解 读 的 则 是 过 去
的 历 史 文 本 , 而 且 两 个 恰 好 都 在 关 注 仪 式 这 个 焦 点 , 一 个 是 荆 云 波 研 究 的 婚 礼 仪
式 , 一 是 宁 梅 老 师 研 究 的 羌 姆 仪 式 。 以 上 这 些 文 本 批 评 实 践 就 使 得 本 组 中 唐 启 翠
对 图 像 证 史 问 题 的 讨 论 被 凸 显 出 来 , 因 为 她 是 对 研 究 者 研 究 的 评 述 与 再 研 究 。
在 这 组 中 有 两 点 问 题 引 起 我 的 思 考 。 首 先 是 刚 才 冯 老 师 讲 到 谈 到 他 自 己 目 前
正 在 走 向 应 用 文 学 人 类 学 理 论 来 创 作 的 道 路 。 冯 老 师 引 发 了 一 个 文 化 表 述 自 觉 意
识 的 相 关 问 题 。 平 时 大 家 在 进 行 文 学 批 评 的 时 候 大 多 只 会 泛 泛 而 谈 , 不 去 细 分 其
中 创 作 意 识 的 不 同 类 型 。 其 实 这 里 面 的 分 类 很 值 得 推 敲 , 至 少 有 三 种 类 型 是 很 不
一 样 的 : 第 一 类 如 “ 格 萨 尔 ”, 是 典 型 的 站 在 一 种 文 化 的 内 部 , 为 文 化 自 身 的 表
述 而 表 述 的 作 品 。 它 不 大 考 虑 表 述 的 外 向 性 , 是 为 了 共 同 体 文 化 传 承 而 进 行 的 表
述 , 因 此 它 自 然 会 表 现 出 这 个 共 同 体 文 化 的 某 些 特 质 。 这 类 作 品 往 往 被 批 评 者 当
作 分 析 材 料 来 用 , 被 解 读 出 它 的 文 化 意 义 。 第 二 类 如 阿 来 这 样 的 一 些 作 家 , 他 们
往 往 在 不 同 文 化 间 经 历 了 一 种 对 “ 之 间 性 ” 的 认 识 以 后 , 站 在 文 化 交 流 和 对 话 互
证 的 立 场 上 来 创 作 ; 第 三 类 则 是 明 确 宣 称 自 己 主 动 应 用 了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观 念 和 手
法 来 进 行 “ 文 学 人 类 学 写 作 ”, 我 觉 得 就 是 上 午 的 潘 老 师 就 是 一 个 杰 出 的 代 表 。
通 过 对 上 述 三 类 不 同 作 品 与 创 作 样 态 的 分 析 , 我 希 望 提 醒 每 一 位 研 究 者 , 应 该 注
意 区 分 不 同 的 表 述 类 型 , 以 后 更 有 针 对 性 地 去 进 行 批 评 实 践 。
我 思 考 的 第 二 个 问 题 是 青 年 学 者 的 研 究 态 度 和 立 场 。 唐 启 翠 的 研 究 能 够 在 本
组 中 凸 显 出 来 原 因 何 在 ? 我 觉 得 并 不 是 因 为 她 是 做 理 论 研 究 , 而 其 它 五 篇 都 是 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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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 证 性 的 研 究 。 而 在 于 唐 启 翠 展 示 出 一 种 可 贵 的 学 术 态 度 , 即 始 终 怀 着 一 种 对 话
的 姿 态 和 立 场 在 面 对 研 究 者 。 她 在 研 究 中 已 经 有 了 一 种 警 惕 意 识 , 她 已 经 看 见 第
四 重 证 据 中 的 图 像 证 据 , 可 能 由 于 那 个 原 证 据 的 第 一 证 词 的 缺 失 或 者 图 像 本 身 的
原 因 而 引 发 误 读 和 产 生 阐 释 陷 阱 。 我 觉 得 唐 启 翠 给 我 们 在 座 的 青 年 学 者 也 做 了 一
个 提 醒 , 年 青 学 者 可 能 现 在 没 有 创 造 范 式 的 能 力 , 就 是 一 定 要 敢 于 和 范 式 进 行 对
话 , 关 注 学 科 发 展 的 前 沿 方 向 , 并 站 在 反 思 的 角 度 来 推 进 自 己 的 学 术 研 究 。
我 的 评 议 更 多 是 从 本 组 整 体 的 发 言 情 况 来 进 行 回 应 的 。 下 面 马 师 兄 更 多 地 会
从 具 体 的 个 案 分 析 入 手 , 我 们 两 个 彼 此 互 补 。 谢 谢 大 家 。
马 卫 华 : 我 觉 得 宁 梅 老 师 讲 藏 族 寺 院 的 羌 姆 仪 式 和 荆
云 波 讲 婚 礼 与 神 婚 仪 式 关 系 这 两 个 个 案 , 都 紧 紧 围 绕 着 了
我 们 会 议 的 一 个 主 题 , 就 是 “ 神 圣 与 世 俗 —— 人 类 学 写
作 ”。 这 两 个 仪 式 其 实 是 有 区 别 的 , 宁 梅 老 师 讲 的 是 宗 教
的 仪 式 , 是 田 野 考 察 ; 荆 云 波 讲 的 虽 然 是 世 俗 的 婚 姻 仪 式 ,
但 是 她 通 过 文 献 考 古 后 认 为 , 这 样 一 个 世 俗 的 婚 礼 与 先 民
生 活 存 在 联 系 , 事 实 上 是 神 婚 仪 式 的 一 种 延 续 。 昨 天 彭 老
师 讲 , 在 我 们 的 历 史 表 述 中 , 其 实 哪 些 是 历 史 , 哪 些 是 神
话 , 往 往 是 分 不 清 的 。 如 果 说 彭 老 师 从 历 史 表 述 中 来 讲 ,
那 么 今 天 荆 云 波 是 从 一 个 社 会 事 相 来 讲 , 说 明 世 俗 的 社 会 事 相 其 实 也 有 一 个 神
婚 、 一 个 神 圣 的 来 源 。 换 句 话 说 , 神 圣 与 世 俗 常 常 是 分 不 清 楚 的 , 也 不 可 分 。 那
么 在 宁 梅 老 师 的 报 告 是 基 于 一 个 专 门 的 宗 教 寺 院 的 调 查 , 她 讲 到 了 羌 姆 仪 式 的 渊
源 和 层 次 , 以 及 功 能 —— 族 群 认 同 和 政 教 联 系 。 昨 天 叶 老 师 讲 孔 子 本 来 不 过 世 俗
当 中 的 一 个 人 , 但 后 来 被 我 们 “ 造 ” 成 了 一 个 圣 人 。 这 种 在 世 俗 当 中 “ 制 造 ” 神
圣 ,“ 制 造 ” 本 身 它 其 实 是 政 治 权 力 。 从 叶 老 师 这 个 角 度 讲 , 他 包 含 了 圣 凡 一 体 ,
包 含 了 政 治 的 反 思 。 今 天 宁 老 师 不 同 的 是 , 她 是 从 宗 教 来 讲 政 教 合 一 , 同 样 是 关
于 圣 凡 一 体 、 神 圣 与 世 俗 合 一 的 讲 解 , 只 不 过 不 完 全 是 一 种 现 代 反 思 或 批 判 。
另 外 一 个 是 唐 启 翠 的 发 言 。 在 很 多 人 对 第 四 重 证 据 还 感 到 不 太 能 够 确 定 的 时
候 , 唐 启 翠 已 经 在 图 像 证 史 的 路 上 进 行 了 推 进 。 她 不 再 讨 论 图 像 是 否 能 证 史 的 问
题 , 而 是 通 过 “ 证 据 间 性 ” 来 讨 论 图 像 证 史 过 程 中 可 能 遇 到 的 问 题 。 她 讲 到 很 多
的 图 像 是 不 完 整 的 。 比 如 说 一 个 墓 葬 里 面 , 在 墓 里 面 它 的 布 置 本 来 是 这 样 的 , 但
是 在 它 们 出 现 在 出 版 物 中 的 时 候 , 因 为 常 常 只 是 其 中 一 个 片 断 的 图 像 , 结 果 就 会
破 坏 了 完 整 性 , 从 而 导 致 在 解 释 的 时 候 出 问 题 。 比 如 她 提 到 考 古 学 家 张 光 直 在 使
用 一 个 图 片 的 时 候 , 就 出 现 了 这 种 情 况 。 像 唐 启 翠 这 样 一 个 很 年 轻 的 学 者 身 上 体
现 出 的 这 种 对 学 术 的 积 极 跟 进 以 及 对 大 师 的 质 疑 , 我 觉 得 是 不 错 的 一 种 表 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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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的 回 应 就 到 这 里 , 谢 谢 大 家 。
彭 兆 荣 : 我 提 供 一 些 材 料 。 这 次 会 议 最 大 的 成 果 之 一 是 一 批 年 轻 的 学 者 不 断
成 长 , 我 们 敏 锐 的 发 现 当 代 文 化 人 类 学 正 在 发 生 些 变 化 。 简 单 介 绍 些 材 料 , 跟 前
面 的 几 个 论 文 有 关 系 。 一 个 就 是 最 近 科 学 家 发 现 , 在 人 的 基 因 里 有 一 个 模 式 , 这
个 模 式 就 跟 女 娲 母 系 教 授 , 非 常 非 常 像 , 所 以 就 把 它 做 成 模 式 , 送 到 联 合 国 , 现
在 联 合 国 里 。 那 么 这 是 一 个 天 父 地 母 的 原 形 。 事 实 上 这 里 可 能 可 以 讨 论 到 神 婚 、
圣 婚 、 跟 俗 婚 、 跟 人 婚 的 关 系 。 其 实 在 神 婚 里 包 含 大 量 的 人 婚 , 圣 婚 时 包 含 大 量
的 俗 婚 。 例 如 古 希 腊 的 赫 拉 , 赫 拉 就 是 一 个 神 婚 原 型 , 有 很 多 很 多 材 料 可 以 补 充
进 去 。 关 于 图 像 和 物 的 东 西 , 我 倒 是 建 议 大 家 去 读 一 读 。 最 近 人 类 学 对 物 的 研 究 ,
是 一 个 非 常 大 的 热 点 , 它 提 出 一 个 词 叫 作 Hobject of ethnography H, 这 个 词 我 是
把 它 翻 成 “ 物 的 民 族 志 ”, 但 是 按 着 翻 就 是 民 族 志 对 物 的 研 究 , 非 常 热 。 这 个 现
在 构 成 了 人 类 学 对 传 统 的 写 作 非 常 大 的 一 个 潮 流 。 恰 好 叶 老 师 也 在 做 这 个 东 西 。
现 在 国 际 上 有 关 的 东 西 是 有 大 量 的 , 我 就 补 充 这 点 东 西 。
黄 亚 平 : 如 果 没 有 其 他 问 题 的 话 , 就 休 息 一 下 吧 。
( 录 音 整 理 : 张 久 瑛 、 王 立 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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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 题 发 言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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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 :11 月 30 日 下 午 15:45-17:30
地 点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新 楼 412 室
主 持 人 : 郑 振 伟 教 授 李 相 兴 副 教 授
发 言 人 : 龙 耀 宏 教 授 王 立 杰 博 士 生 王 倩 博 士 生
杨 雅 丽 教 授 林 仁 昱 助 理 教 授 李 朝 教 授 陈 玉 平 教 授
评 议 人 : 黄 中 祥 教 授 刘 俐 俐 教 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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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 言 】
郑 振 伟 : 我 们 发 言 人 安 排 上 有 些 点 改 变 。 下 面 请 王 立 杰 发 言 。
王 立 杰 : 面 对 大 会 的 议 题 ——“ 人 类 学 写 作 ”, 我 想
先 讲 切 入 这 一 议 题 的 思 路 。 本 次 会 议 上 , 徐 新 建 老 师 作 了
一 个 宏 观 的 切 入 , 而 李 菲 在 对 已 有 的 研 究 成 果 进 行 总 结
的 基 础 上 , 进 行 了 一 种 可 能 性 的 探 索 。 我 的 切 入 是 从 哪
里 开 始 ?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进 行 了 跨 学 科 的 交 流 , 而 跨 学 科
的 交 流 是 否 意 味 着 两 三 个 学 科 知 识 的 堆 积 呢 ? 就 像 罗
兰 · 巴 特 所 说 的 , 跨 学 科 的 性 质 在 于 创 造 出 一 个 不 属 于
任 何 一 个 原 有 学 科 的 新 的 对 象 。 那 么 , 在 此 意 义 上 ,“ 写 作 ” 这 样 一 个 议 题 是 否
可 能 成 为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一 个 新 的 对 象 ? 或 者 “ 写 作 ” 能 否 成 为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之 间
众 多 可 能 沟 连 点 中 的 一 个 呢 ? 这 是 我 思 考 的 一 个 起 点 。
从 此 思 考 , 我 觉 得 必 须 要 思 考 一 个 关 键 词 “ 写 作 ”, 什 么 是 写 作 ? 或 者 说 ,
我 们 如 何 去 理 解 “ 写 作 ” 这 样 一 个 议 题 。 目 前 为 止 , 在 文 学 领 域 当 中 对 写 作 的 理
解 基 本 上 可 以 从 几 个 向 度 进 行 总 结 :
第 一 是 传 统 意 义 上 或 者 通 常 意 义 上 大 家 对 “ 写 作 ” 的 一 种 理 解 , 就 是 从 作 家
或 者 作 者 为 本 位 出 发 认 为 “ 写 作 ” 就 是 一 种 创 作 主 体 能 动 性 地 创 作 文 本 的 一 种 行
为 。
第 二 , 西 方 马 克 思 主 义 理 论 将 “ 写 作 ” 实 践 活 动 作 为 一 种 整 体 来 认 识 , 由 此
出 发 ,“ 写 作 ” 就 被 认 为 是 制 作 者 通 过 一 定 的 媒 介 形 式 , 借 由 各 种 传 播 途 径 , 来
创 作 出 某 种 形 式 的 文 本 , 比 如 说 , 网 络 文 本 、 博 物 馆 文 本 等 等 。 同 时 此 种 理 论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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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 虑 到 了 一 种 意 向 性 的 进 入 到 受 众 的 接 受 视 野 当 中 的 这 一 层 面 。 可 以 说 , 这 一 理
论 是 将 “ 写 作 ” 的 流 程 当 作 一 个 整 体 的 框 架 , 或 者 一 种 实 践 性 的 活 动 来 认 知 。
第 三 种 , 结 构 主 义 以 来 , 许 多 人 把 写 作 进 行 一 种 结 构 性 关 系 的 勾 连 。 如 果 借
用 艾 布 拉 姆 斯 的 四 要 素 的 理 论 来 审 视 写 作 当 中 的 结 构 性 关 系 , 那 么 , 写 作 当 中 实
际 上 包 含 了 作 者 、 生 活 、 作 品 、 读 者 这 样 一 个 结 构 。 作 家 把 他 对 自 己 以 往 生 活 的
认 知 , 融 会 在 作 品 当 中 ( 在 人 类 学 写 作 当 中 , 会 把 它 融 入 到 民 族 志 当 中 )。 他 会
考 虑 到 隐 含 的 读 者 。 对 写 作 的 结 构 性 认 识 当 中 会 考 虑 这 样 几 种 元 素 。 但 是 , 在 这
种 考 虑 当 中 缺 少 了 对 过 程 本 身 的 认 知 。
所 以 , 在 这 里 , 我 提 出 第 四 种 认 识 写 作 的 方 式 : 人 类 学 式 的 写 作 认 知 , 具 体
说 来 , 就 是 : 认 识 间 距 与 在 间 距 中 认 识 。 下 面 , 我 将 以 格 尔 茨 的 解 释 人 类 学 作 为
案 例 来 阐 释 这 个 问 题 。
首 行 , 我 先 对 “ 间 距 ” 这 个 词 进 行 解 释 。“ 间 距 ”(Verfremdung) 这 个 词 可
以 翻 译 为 “ 阻 隔 ”, 这 包 含 着 一 种 价 值 判 断 意 味 的 “ 不 好 ”, 它 意 指 着 我 们 要 努 力
破 除 这 种 阻 隔 、 力 图 抵 达 它 原 初 的 意 涵 。 所 以 , 这 里 我 选 择 了 “ 间 距 ”, 是 因 为
它 是 一 个 比 较 中 性 化 的 词 。 而 这 个 词 最 初 来 源 于 海 德 格 尔 ; 接 着 到 了 迦 达 默 尔 ,
他 用 了 《 真 理 与 方 法 》 作 为 它 论 文 的 书 名 , 他 试 图 去 勾 连 , 破 除 科 学 主 义 的 世 界
观 ; 到 了 利 科 , 他 试 图 建 构 性 地 去 理 解 这 个 概 论 , 并 想 透 过 这 种 “ 间 距 ” 给 我 们
提 供 更 大 阐 释 空 间 , 这 种 空 间 可 能 会 更 好 地 释 放 人 的 解 释 和 理 解 。
下 面 , 我 将 用 格 尔 茨 的 解 释 人 类 学 的 范 例 对 “ 间 距 ” 进 行 认 识 。 在 整 个 西 方
人 类 学 的 研 究 过 程 当 中 , 从 经 典 人 类 学 开 始 , 均 把 客 观 性 视 为 圭 臬 , 认 为 人 类 学
家 可 以 与 本 地 文 化 进 行 有 效 沟 通 , 并 可 以 对 之 加 以 正 确 地 传 达 。 到 了 20 世 纪 后
半 期 , 人 们 发 现 , 人 类 学 必 须 面 对 “ 人 ”、“ 文 化 ”、“ 民 族 志 写 作 ” 三 重 困 境 。 具
体 说 来 , 人 类 学 研 究 要 想 展 开 认 知 体 系 和 文 化 话 语 的 重 建 工 作 , 就 必 得 对 下 述 问
题 做 出 回 应 :1. 作 为 人 类 学 研 究 主 体 、 对 象 以 及 受 众 的 “ 人 ”, 如 何 在 这 三 者 之
间 建 立 有 效 的 融 通 ? 又 如 何 使 人 类 学 研 究 得 以 切 中 “ 人 本 身 ”, 而 不 是 传 统 观 念
中 的 “ 人 的 本 质 ”?2. 对 含 糊 、 复 杂 、 多 义 的 “ 文 化 ” 加 以 识 知 是 人 类 学 研 究 的
第 二 重 困 境 : 人 类 学 家 如 何 能 够 以 一 种 中 性 的 价 值 立 场 出 发 , 穿 越 横 亘 在 他 者 文
化 与 自 我 文 化 之 间 的 层 层 阻 隔 , 获 得 对 被 研 究 者 的 文 化 意 义 系 统 的 认 识 ? 进 而 达
成 对 变 迁 中 的 “ 文 化 ” 的 理 解 ? 并 使 受 众 对 此 种 “ 解 释 ” 进 行 理 解 ?3.“ 民 族 志
书 写 ” 的 困 境 : 人 类 学 家 如 何 运 用 民 族 志 文 本 将 其 所 理 解 的 文 化 意 义 从 它 即 将 逝
去 的 时 间 流 中 解 救 出 来 , 用 可 供 阅 读 的 文 本 将 之 固 定 、 持 存 ?
格 尔 茨 在 认 识 论 和 方 法 论 两 个 角 度 入 手 , 对 这 三 重 困 境 加 以 应 对 。 从 认 识 论
的 角 度 出 发 , 格 尔 茨 的 “ 文 化 - 解 释 逻 辑 ”, 在 其 特 有 的 人 观 与 文 化 观 的 基 础 上 ,
表 达 了 他 对 民 族 志 写 作 原 则 的 理 解 —— 即 “ 说 明 理 解 的 解 释 ”(explication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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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native’s understanding); 在 方 法 论 意 义 上 , 格
尔 茨 提 出 以 “ 深 描 ”(thick description) 作 为 符 号 手 段 和 “ 地 方 性 知 识 ”(local
knowledge) 作 为 认 知 角 度 的 践 行 策 略 。
由 于 时 间 关 系 , 我 不 再 细 讲 , 总 体 上 来 说 , 我 试 图 通 过 对 格 尔 茨 的 理 论 奠 基
和 践 行 策 略 的 研 究 , 力 图 深 入 探 讨 两 个 问 题 :“ 写 作 能 否 成 为 我 们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一 个 新 对 象 ”? 在 认 识 论 和 方 法 论 上 , 我 们 可 能 对 它 进 行 怎 样 的 挖 掘 ?
好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王 倩 : 各 位 , 下 午 好 ! 我 探 讨 的 题 目 比 较 大 , 讨 论 人 类
学 对 神 话 学 研 究 的 变 革 , 谈 神 圣 仪 式 的 发 现 如 何 改 变 文 学 式
神 话 的 研 究 。 我 做 两 点 如 下 说 明 : 第 一 , 我 的 探 讨 仅 仅 限 于
西 方 神 话 学 界 希 腊 神 话 的 研 究 , 不 包 括 中 国 神 话 学 界 的 研
究 。 第 二 , 谈 论 的 时 间 仅 仅 限 于 20 世 纪 ,19 世 纪 的 研 究 成
果 不 是 我 关 注 的 。 整 个 发 言 的 内 容 主 要 分 为 三 点 : 第 一 点 ,
现 有 的 文 学 式 的 神 话 研 究 所 面 临 的 困 境 ; 第 二 点 , 走 出 困 境
的 途 径 ; 第 三 点 , 结 语 。
一 、 文 学 式 神 话 研 究 所 面 临 的 困 境
众 所 周 知 , 现 在 的 希 腊 神 话 , 大 多 数 都 保 留 在 希 腊 的 文 学 作 品 里 。 因 此 , 对
于 希 腊 神 话 的 解 读 往 往 将 神 话 作 为 文 学 的 一 种 体 例 或 者 题 材 , 陷 入 了 文 献 学 与 神
话 学 的 泥 沼 当 中 。 由 此 带 来 不 可 避 免 的 困 境 。 最 极 端 的 一 个 例 子 就 是 , 以 德 国 的
学 者 麦 克 斯 · 缪 勒 (Max Muller) 为 主 的 语 言 学 派 认 为 , 所 谓 的 神 话 是 语 言 在 发
展 过 程 当 中 患 了 病 所 造 成 的 , 因 此 , 神 话 是 话 语 知 识 树 上 一 颗 病 态 的 果 子 。 要 解
读 这 个 病 态 的 果 子 , 只 能 借 助 于 语 言 学 和 文 献 学 。 推 理 下 去 , 就 是 所 有 的 神 话 都
是 太 阳 神 话 。 希 腊 神 话 当 中 有 一 个 特 别 有 名 的 特 洛 伊 战 争 神 话 , 缪 勒 将 特 洛 伊 战
争 解 读 为 一 个 太 阳 追 逐 黎 明 的 神 话 。 这 种 文 学 式 的 解 读 由 此 遭 到 了 著 名 人 类 学 家
伊 文 思 · 普 里 查 德 ( Evans-prichard ) 的 嘲 讽 。 他 认 为 , 如 果 这 样 解 读 神 话 的
话 , 那 缪 勒 本 人 是 不 是 也 是 一 个 太 阳 神 话 呢 ? 当 文 学 式 的 神 话 研 究 遭 到 了 如 此 的
困 境 后 , 怎 么 走 出 来 ? 这 是 西 方 学 界 在 100 年 前 就 已 经 遭 遇 到 的 一 个 问 题 。 缪 勒
生 活 的 年 代 是 二 十 世 纪 初 , 在 此 之 后 , 人 类 学 界 就 开 始 从 困 境 中 开 拓 出 了 新 范 式 ,
由 此 走 出 了 困 境 。
二 、 走 出 困 境 的 途 径
解 脱 和 走 出 困 境 的 途 径 有 四 类 。
第 一 种 , 缪 勒 以 后 的 剑 桥 学 派 , 以 赫 丽 生 (Jane Ellen Harrison)、 弗 雷 泽 为
主 。 其 它 的 不 多 介 绍 , 大 家 看 看 幻 灯 片 就 可 以 了 。 这 类 学 者 在 解 读 神 话 时 , 往 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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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 仪 式 宗 教 与 神 话 连 接 起 来 。 他 们 认 为 , 缪 勒 的 观 点 是 不 可 能 应 用 到 人 类 学 领 域
的 , 神 话 不 可 能 归 结 为 语 言 的 恶 化 , 相 反 , 神 话 是 和 特 定 阶 段 的 文 化 发 展 来 的 。
因 此 , 神 话 和 文 学 没 有 关 系 。 赫 丽 生 等 人 认 为 , 在 人 类 学 的 范 畴 之 中 , 神 话 与 仪
式 相 关 。 神 话 与 仪 式 构 成 了 宗 教 这 枚 硬 币 的 两 面 。 一 方 面 , 神 话 是 对 宗 教 仪 式 的
一 种 阐 释 , 另 外 一 方 面 , 仪 式 是 对 宗 教 行 为 性 的 阐 释 。 因 此 , 他 们 认 为 神 话 的 源
头 是 仪 式 , 是 对 仪 式 的 阐 释 。 而 仪 式 的 源 头 是 集 体 情 感 。 神 话 与 仪 式 脱 离 了 原 来
文 学 性 的 文 本 , 与 神 圣 的 宗 教 联 系 起 来 了 。 最 终 , 神 话 成 为 一 种 神 圣 性 的 宗 教 文
本 , 而 与 文 学 开 始 脱 离 。 剑 桥 学 派 在 西 方 英 语 世 界 整 整 统 治 了 半 个 世 纪 , 所 有 的
学 者 几 乎 都 拜 倒 在 他 们 的 脚 下 。 他 们 就 认 为 要 谈 神 圣 , 就 必 须 要 谈 神 话 和 宗 教 。
也 就 是 说 , 仪 式 和 神 话 在 某 种 程 度 上 一 定 是 神 圣 的 。
第 二 种 途 径 , 就 是 法 国 的 暴 力 学 说 。
但 是 , 到 了 二 十 世 纪 的 五 十 年 代 , 法 语 世 界 的 研 究 者 开 始 质 疑 这 种 将 神 话 视
为 神 圣 之 物 的 研 究 模 式 。 比 较 典 型 的 就 是 德 国 的 人 类 学 学 者 勒 内 · 吉 拉 尔 (René
Girard), 他 认 为 , 神 话 和 仪 式 根 本 就 不 是 神 圣 文 本 , 而 是 暴 力 文 本 。 为 什 么 ?
吉 拉 尔 假 定 , 所 有 的 人 都 有 一 种 自 我 模 仿 的 欲 望 , 当 这 种 自 我 模 仿 的 欲 望 到 达 一
定 的 界 限 而 不 能 够 实 现 的 时 候 , 社 会 就 出 现 了 一 种 危 机 。 当 社 会 面 临 危 机 之 际 ,
所 有 的 等 级 制 度 都 面 临 崩 溃 , 因 此 就 必 要 找 一 个 替 罪 羊 来 承 担 这 种 集 体 的 危 机 ,
用 一 个 人 的 牺 牲 来 换 取 众 人 的 安 全 , 用 一 个 人 的 死 亡 来 换 取 社 会 的 安 定 。 此 时 ,
替 罪 羊 出 现 了 , 解 除 了 整 个 社 会 危 机 。 当 人 类 开 始 挑 选 替 罪 羊 时 , 这 实 际 上 就 是
人 类 内 部 的 暴 力 的 出 现 , 这 是 一 种 集 体 性 的 行 为 , 对 某 一 个 无 辜 替 罪 羊 的 谋 杀 。
因 此 , 吉 拉 尔 就 认 为 , 这 种 对 无 辜 替 罪 羊 的 谋 杀 就 保 存 在 神 话 与 仪 式 当 中 , 由 此 ,
他 对 神 话 和 仪 式 当 代 性 质 做 了 一 种 界 定 : 神 话 是 什 么 ? 神 话 和 仪 式 的 性 质 是 暴
力 。 在 某 种 程 度 上 , 神 话 与 仪 式 是 用 自 己 的 方 式 来 展 现 或 者 掩 盖 当 初 替 罪 羊 的 无
辜 受 害 。 因 此 , 吉 拉 尔 认 为 , 神 话 是 用 语 言 的 形 式 来 遮 盖 当 初 的 集 体 暴 力 , 而 仪
式 是 用 行 为 来 展 演 当 初 的 暴 力 。 这 个 时 候 , 神 话 与 仪 式 已 经 摆 脱 了 原 来 的 神 圣 型 ,
走 向 了 世 俗 化 。 勒 内 · 吉 拉 尔 对 神 话 已 经 进 行 了 一 种 祛 魅 , 从 神 圣 到 暴 力 。 这 个
时 候 , 神 圣 与 暴 力 是 两 级 的 形 式 。 这 是 一 种 暴 力 文 本 在 神 话 当 中 的 转 移 。
第 三 种 途 径 , 德 国 学 者 的 生 物 学 说 。
与 此 同 时 , 在 二 十 世 纪 五 十 年 代 , 还 有 另 外 一 个 学 者 , 德 国 学 者 沃 尔 特 · 伯
克 特 (Walter Burkert), 他 对 神 话 和 仪 式 的 解 读 依 然 是 一 种 暴 力 解 读 。 但 是 ,
他 的 范 式 和 法 国 的 范 式 不 一 样 。 伯 克 特 说 , 神 话 与 仪 式 当 然 是 一 种 暴 力 , 但 是 ,
神 话 仪 式 这 种 暴 力 不 仅 仅 是 人 类 社 会 内 部 的 一 种 暴 力 , 而 是 人 类 社 会 对 整 个 动 物
界 、 对 环 境 以 及 对 所 有 的 生 物 的 暴 力 。 为 什 么 ? 因 为 他 认 为 , 神 话 和 仪 式 的 源 头
是 生 物 性 的 行 为 。 伯 克 特 指 出 , 在 原 始 社 会 , 人 类 社 会 最 初 的 狩 猎 时 代 已 经 产 生
119

了 神 话 , 人 类 为 了 生 存 要 谋 杀 大 量 的 动 物 , 之 后 , 就 会 产 生 可 怕 的 负 疚 感 。 为 了
克 服 这 种 负 疚 感 就 举 行 了 仪 式 。 仪 式 举 行 完 了 以 后 要 有 语 言 的 表 述 。 这 个 时 候 ,
就 产 生 了 神 话 。 因 此 , 神 话 和 仪 式 的 源 头 是 集 体 性 的 谋 杀 。 也 就 是 说 , 它 的 这 种
行 为 带 有 狩 猎 性 的 行 为 模 式 特 征 。 神 话 和 仪 式 的 很 多 行 为 或 动 作 都 源 于 原 始 狩 猎
人 对 动 物 的 谋 杀 或 自 我 谋 杀 的 动 作 。 因 此 神 话 和 仪 式 的 性 质 发 生 了 改 变 。 伯 克 特
断 言 , 神 话 不 是 文 本 , 也 不 是 宗 教 , 神 话 是 一 种 具 有 示 范 性 质 的 叙 述 , 仪 式 是 具
有 示 范 性 质 的 一 种 行 为 , 二 者 共 同 的 特 征 是 示 范 性 。 原 始 人 利 用 仪 式 来 消 除 自 己
的 负 罪 感 。 伯 克 特 认 为 , 神 话 和 仪 式 的 功 能 发 生 了 改 变 : 仪 式 的 功 能 是 改 变 生 命
的 秩 序 , 神 话 的 功 能 是 阐 释 生 命 的 秩 序 。 当 社 会 出 现 危 机 的 时 候 , 就 会 动 用 神 话
和 仪 式 来 解 除 危 机 。 这 时 , 神 话 和 仪 式 就 承 担 了 整 个 社 会 危 机 解 决 的 一 个 工 具 。
这 是 另 外 一 种 暴 力 文 本 的 解 读 。 这 依 然 是 对 神 话 和 仪 式 的 祛 魅 , 只 是 两 者 的 方 式
不 一 样 。
第 四 种 途 径 是 史 前 女 神 学 说 , 就 是 研 究 女 神 文 明 与 神 圣 仪 式 之 间 的 关 联 。 基
拉 德 与 伯 克 特 等 人 眼 中 的 仪 式 与 神 话 都 是 以 男 性 为 中 心 , 女 性 在 其 中 仅 仅 处 于 一
种 弱 势 的 地 位 , 更 容 易 成 为 集 体 暴 力 与 杀 戮 的 承 受 对 象 。 这 种 观 点 在 美 国 学 者 玛
丽 加 · 金 芭 塔 斯 (Marija Gimbutas) 那 里 遭 到 了 拒 绝 。
金 芭 塔 斯 认 为 , 公 元 前 七 千 年 到 公 元 前 三 千 年 , 在 新 石 器 时 代 的 欧 洲 与 小 亚
细 亚 地 区 , 从 南 部 意 大 利 一 直 到 小 亚 细 亚 海 岸 , 从 克 里 特 北 部 到 第 聂 伯 河 畔 , 普
遍 存 在 一 种 女 神 宗 教 。 该 宗 教 崇 拜 的 重 点 是 生 命 的 轮 回 与 循 环 , 宗 教 的 核 心 包 括
出 生 、 养 育 、 成 长 、 死 亡 与 再 生 , 以 及 各 种 农 作 物 与 动 物 的 饲 养 。 对 于 古 欧 洲 人
来 说 , 存 在 一 位 单 性 繁 殖 的 “ 大 女 神 ”(Great Goddess)。 这 位 “ 大 女 神 ” 的 世 界
暗 含 着 整 个 世 界 , 她 所 体 现 出 来 的 功 能 乃 是 出 生 、 死 亡 和 再 生 的 完 整 循 环 , 其 主
要 功 能 乃 是 给 予 生 命 , 赋 予 丰 产 , 抚 育 与 保 护 生 命 , 以 及 死 亡 与 再 生 的 循 环 , 还
有 自 然 界 动 物 与 植 物 的 丰 产 、 繁 殖 与 更 新 。 对 于 古 欧 洲 人 来 说 ,“ 大 女 神 ” 无 所
不 在 , 是 一 种 精 神 的 体 现 。 金 芭 塔 斯 断 言 , 所 有 的 仪 式 都 是 女 神 仪 式 的 演 变 , 这
种 形 式 到 了 后 来 在 神 话 当 中 , 被 文 字 所 遮 蔽 。
金 芭 塔 斯 对 神 话 的 探 索 具 有 一 股 巨 大 的 冲 击 力 , 她 重 构 了 神 话 与 宗 教 符 号 象
征 体 系 , 对 人 类 史 前 的 那 些 符 号 进 行 了 分 类 与 主 题 归 纳 , 还 确 立 了 图 像 在 宗 教 崇
拜 中 的 基 本 阐 释 单 元 与 主 题 , 赋 予 图 像 一 种 神 圣 的 宗 教 意 义 , 使 得 它 们 成 为 人 类
最 早 的 神 话 形 象 。 更 为 重 要 的 是 , 她 开 启 了 神 话 考 古 的 研 究 范 式 , 将 神 话 带 回 到
了 广 阔 的 史 前 时 代 , 将 其 纳 入 考 古 学 田 野 中 , 从 而 摆 脱 了 神 话 研 究 局 限 于 文 字 书
写 时 代 的 困 境 。 文 学 式 神 话 研 究 的 模 式 从 此 得 到 改 观 , 开 始 走 向 史 前 符 号 与 图 像
世 界 。
三 、 结 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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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世 纪 初 叶 剑 桥 人 类 学 派 将 神 话 与 仪 式 并 置 的 研 究 模 式 , 突 破 了 德 国 学 者
麦 克 斯 · 缪 勒 倡 导 的 语 言 学 阐 释 模 式 , 由 此 解 放 了 神 话 的 文 学 属 性 , 神 话 探 讨 的
层 面 也 从 文 学 转 移 到 了 社 会 与 文 化 领 域 。 此 种 探 讨 模 式 在 20 世 纪 六 七 十 年 代 被
加 以 革 新 , 神 话 与 仪 式 之 间 的 探 讨 被 置 换 为 神 话 、 仪 式 与 暴 力 三 重 关 系 的 阐 释 。
上 述 各 种 探 讨 模 式 下 的 神 话 已 经 成 为 一 种 文 化 性 文 本 , 与 其 他 文 化 符 号 共 同 构 成
了 人 类 的 文 化 系 统 。 凡 此 种 种 , 其 实 都 在 昭 示 着 20 世 纪 神 话 研 究 的 一 个 重 要 转
向 :“ 文 化 ” 转 向 。20 世 纪 后 半 叶 金 芭 塔 斯 的 神 话 考 古 实 践 表 明 , 神 话 是 古 欧 洲
人 精 神 世 界 的 家 园 , 希 腊 神 话 的 源 头 是 新 石 器 时 代 的 “ 女 神 文 明 ”。 神 话 不 再 是
文 字 书 写 的 产 物 , 而 是 史 前 人 类 用 符 号 建 构 的 表 意 系 统 。 至 此 , 神 话 研 究 完 成 了
了 第 二 种 研 究 范 式 的 转 换 :“ 图 像 ” 转 向 。
就 在 从 “ 文 化 ” 转 向 “ 图 像 ” 的 过 程 中 , 神 话 研 究 所 依 据 的 材 料 也 分 别 经 历
了 从 文 献 、 仪 式 、 民 俗 到 图 像 、 出 土 文 物 的 转 变 。 此 种 现 象 的 背 后 涉 及 到 了 神 话
概 念 的 嬗 变 —— 最 初 , 神 话 被 纳 入 语 言 范 畴 , 然 后 被 视 为 文 化 性 文 本 , 嗣 后 又 成
为 一 种 叙 述 性 符 号 , 最 后 与 史 前 文 明 纠 结 在 一 起 , 成 为 重 构 前 书 写 时 代 人 类 历 史
的 有 力 工 具 。 从 牛 津 到 柏 林 , 从 伦 敦 到 巴 黎 , 欧 洲 神 话 学 者 们 无 不 接 受 了 这 种 转
向 的 影 响 。 总 的 来 看 , 人 类 学 对 神 话 学 的 介 入 , 在 观 念 与 手 段 上 均 打 破 了 以 往 文
学 式 的 神 话 研 究 , 而 人 类 学 本 身 对 神 话 的 阐 释 , 并 没 有 一 种 固 定 的 模 式 , 神 话 依
然 是 一 个 不 断 建 构 与 解 构 的 概 念 , 仪 式 同 样 如 此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杨 雅 丽 : 我 发 言 的 题 目 是 《 从 民 间 文 学 看 关 中 方
言 对 民 族 历 史 的 深 切 记 忆 》。 我 说 的 民 族 是 汉 民 族 ,
它 是 中 华 民 族 的 主 体 民 族 。 我 说 的 民 间 文 学 是 渭 南 地
区 民 间 文 学 的 集 成 , 它 包 括 三 部 分 : 故 事 集 成 、 谚 语
集 成 和 歌 谣 集 成 。 民 间 文 学 是 地 域 性 和 方 言 性 的 文
学 , 它 所 使 用 的 方 言 属 于 现 代 汉 语 的 “ 北 方 方 言 ——
中 原 官 话 —— 陕 西 关 中 方 言 —— 东 府 话 ” 之 系 统 。
我 的 文 章 讲 三 个 方 面 :
第 一 , 农 耕 生 产 习 俗 在 华 语 系 统 的 深 刻 印 记 。
生 产 习 俗 指 特 定 社 会 共 同 体 在 创 造 物 质 财 富 的 生 产 劳 动 方 面 的 各 种 习 俗 。 生
产 习 俗 体 现 了 社 会 共 同 体 的 基 本 面 貌 和 生 存 状 态 。 汉 民 族 长 期 以 来 以 农 耕 为 主 ,
所 以 《 集 成 》 的 话 语 主 题 是 农 业 文 明 , 民 间 故 事 、 言 语 、 歌 谣 反 映 了 关 中 人 民 的
艰 辛 的 农 业 劳 动 生 活 , 使 用 了 大 量 与 农 业 生 产 密 切 相 关 的 词 语 , 描 绘 了 汉 民 族 农
耕 生 活 的 质 朴 凝 重 的 风 俗 画 卷 。
121

千 百 年 来 , 关 中 人 生 活 在 传 统 的 农 业 社 会 里 , 关 中 风 俗 文 化 的 参 天 大 树 是 在
农 耕 经 济 的 土 壤 中 起 根 发 苗 和 成 长 壮 大 的 。 所 以 它 与 整 个 汉 民 族 文 化 一 样 , 首 先
具 有 鲜 明 的 农 本 特 点 。 农 业 生 产 风 俗 是 关 中 风 俗 文 化 的 核 心 , 也 是 其 他 各 种 风 俗
事 像 产 生 的 缘 由 。
第 二 , 方 言 的 词 汇 系 统 积 淀 了 古 老 的 文 化 传 统 和 独 特 的 民 俗 风 情 。
在 这 里 举 几 个 例 子 。 比 如 相 公 这 个 词 , 在 辞 源 里 面 有 四 个 意 象 , 第 一 指 丞
相 , 第 二 妻 子 对 丈 夫 的 称 谓 。 从 《 白 蛇 传 》 的 故 事 看 到 , 白 娘 子 对 丈 夫 许 仙 就 称
“ 相 公 ”。 第 三 是 对 人 的 敬 称 , 多 指 富 家 子 弟 。 第 四 旧 称 男 妓 。 在 关 中 方 言 里 ,
相 公 指 在 店 铺 里 学 艺 的 青 年 人 。 如 《 歌 谣 集 成 · 抓 药 》:“ 七 月 里 来 凉 飕 飕 , 背 上
梢 马 四 下 游 。 一 游 游 到 山 里 头 , 我 到 药 铺 门 上 走 , 一 位 相 公 在 门 口 。 我 单 抓 你 八
样 药 , 不 知 你 药 性 投 不 投 ?”“ 相 公 娃 , 不 会 抓 , 返 身 就 把 掌 柜 的 拉 , 掌 柜 的 就
是 老 仙 家 。”[4](P275) 关 中 方 言 里 的 “ 相 公 ” 也 代 表 着 一 种 已 经 消 亡 了 的 风 俗
文 化 。
第 三 , 词 语 组 合 凝 聚 了 关 中 人 民 的 智 慧 和 他 们 对 秦 人 群 体 艰 辛 经 历 的 体 悟 。
这 个 标 题 实 际 上 谈 了 两 方 面 , 我 讲 后 一 个 方 面 。 关 中 地 区 历 史 上 因 为 地 形
便 利 , 土 壤 肥 沃 , 物 产 丰 饶 而 最 早 被 称 为 天 府 之 国 。《 史 记 · 苏 秦 列 传 》 记 载 , 公
元 前 338 年 苏 秦 游 说 秦 惠 王 曰 :“ 秦 四 塞 之 国 , 被 山 带 渭 , 东 有 关 河 , 西 有 汉 中 ,
南 有 巴 蜀 , 北 有 代 马 , 此 天 府 也 。” 关 中 地 区 在 唐 代 以 前 是 理 想 的 建 都 之 地 , 周
秦 汉 唐 等 王 朝 皆 定 都 于 关 中 。 但 这 也 给 关 中 带 来 了 巨 大 的 人 口 压 力 , 关 中 地 区 人
口 增 长 速 度 超 过 了 关 中 平 原 的 承 载 能 力 。 长 期 大 规 模 开 发 土 地 资 源 , 严 重 毁 坏 了
森 林 和 植 被 。 同 时 由 于 战 乱 、 气 候 恶 化 和 以 干 旱 为 主 的 严 重 自 然 灾 害 等 原 因 , 关
中 地 区 生 态 严 重 恶 化 , 经 济 逐 渐 相 对 落 后 。 在 封 建 社 会 后 期 , 关 中 早 已 不 是 天 府
之 国 , 这 里 的 民 众 , 常 常 缺 吃 少 穿 , 生 活 艰 难 。 语 言 负 载 民 族 历 史 , 民 族 艰 辛 的
生 活 经 历 也 在 民 间 语 言 中 留 下 深 刻 的 印 记 。
“ 喝 汤 ” 在 关 中 方 言 里 指 吃 晚 饭 。“ 喝 汤 ” 即 吃 晚 饭 。 旧 时 农 村 人 生 活 十 分
艰 辛 , 劳 动 人 民 常 常 食 不 果 腹 。 因 为 白 天 要 干 地 里 繁 重 的 体 力 活 , 所 以 午 饭 可 以
吃 面 条 、 馒 头 等 顶 饱 的 饭 食 , 而 晚 饭 后 不 再 出 大 力 干 活 , 所 以 就 喝 稀 的 饭 食 , 叫
“ 喝 汤 ”。 关 中 人 食 品 评 价 的 一 个 标 准 就 是 “ 耐 饥 ”。 有 一 种 “ 燃 面 ”, 不 加 汤 的
干 面 条 。 是 关 中 人 最 爱 吃 的 耐 饥 的 美 食 。
每 一 种 语 言 都 蕴 含 着 一 种 独 特 的 世 界 , 是 一 种 符 号 化 了 的 人 类 智 慧 。 在 关 中
方 言 的 世 界 里 , 可 以 看 到 关 中 人 将 思 想 转 化 为 语 言 符 号 时 , 心 灵 深 处 迸 发 出 的 智
慧 和 理 性 之 光 辉 。 这 同 时 也 印 证 了 周 秦 汉 唐 之 辉 煌 留 给 渭 河 平 原 的 不 断 文 脉 , 以
及 经 历 了 繁 华 盛 世 后 关 中 地 区 自 然 生 态 的 不 堪 重 负 和 国 计 民 生 的 艰 难 困 苦 。
关 中 方 言 的 研 究 非 常 重 要 。 随 着 社 会 发 展 和 大 力 推 广 民 族 共 同 语 , 几 乎 所 有
122

的 方 言 都 处 于 一 个 史 无 前 例 的 变 化 , 萎 缩 或 者 消 亡 的 过 程 中 。 方 言 作 为 一 定 范 围
内 人 们 的 思 维 方 式 和 交 流 工 具 , 是 与 特 定 的 风 俗 与 文 化 传 统 相 联 系 的 。 所 以 , 我
们 今 天 面 临 着 的 是 在 特 定 地 区 的 人 群 中 , 存 在 时 代 传 承 的 交 流 与 思 维 工 具 的 永 远
丧 失 。 同 时 也 要 面 对 以 这 种 交 际 与 思 维 方 式 为 载 体 的 文 化 的 特 定 消 亡 。 因 此 我 们
要 加 大 对 方 言 的 研 究 力 度 。
完 了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林 仁 昱 : 各 位 前 辈 , 大 家 好 ! 我 长 期 从 事 的 是 歌 谣 与
俗 曲 方 面 的 研 究 工 作 。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方 法 是 我 学 习 和 探 讨
的 方 向 。 从 我 过 去 的 研 究 領 域 , 即 俗 曲 歌 谣 的 范 畴 之 中 ,
找 一 个 可 供 文 学 人 类 学 观 察 的 对 象 。 于 是 将 探 讨 的 焦 点 放
在 台 湾 民 间 说 唱 的 代 表 类 型 —“ 台 湾 念 歌 ” 之 上 。
我 注 意 到 台 湾 “ 念 歌 ” 里 面 叙 述 清 代 移 民 的 一 些 歌 曲 。
我 认 为 , 在 中 国 历 史 上 , 汉 民 族 曾 经 经 历 过 非 常 多 次 大 的
移 民 , 从 北 到 南 。 尽 管 在 田 野 上 , 现 在 还 能 够 听 到 民 间 艺
人 演 唱 这 种 题 材 的 机 会 不 多 , 台 湾 闽 南 语 系 的 念 歌 和 台 湾 客 家 语 系 的 山 歌 仍 有 这
种 移 民 经 验 的 咏 唱 。 唱 述 的 内 容 不 仅 是 " 陆 移 ", 更 有 极 具 特 殊 性 的 " 海 移 " 过
程 。 我 是 闽 南 人 , 对 闽 南 人 的 念 歌 比 较 熟 悉 , 今 天 且 以 它 作 为 谈 论 的 对 象 。
我 简 单 介 绍 台 湾 念 歌 。 它 就 是 利 用 民 间 歌 谣 小 调 , 进 行 叙 事 化 的 表 现 , 也 就
是 变 成 叙 事 民 间 歌 谣 。 这 是 台 湾 的 闽 南 移 民 重 要 的 说 唱 演 艺 , 表 演 形 式 如 这 张 照
片 一 样 ( 看 PPT), 手 持 月 琴 。《 海 角 七 号 》, 里 的 老 演 员 ( 茂 伯 ) 就 习 惯 拿 着 月 琴
演 唱 , 作 为 他 平 日 的 休 闲 生 活 。
目 前 来 看 , 艺 人 所 唱 的 念 歌 歌 词 , 大 概 有 两 种 来 源 。 一 是 根 据 “ 歌 仔 册 ”,
把 歌 记 载 下 来 的 册 子 演 唱 ; 二 则 是 融 合 他 们 的 即 兴 创 作 。 这 两 方 面 是 并 行 的 。 演
唱 题 材 包 括 中 国 传 统 民 间 故 事 ( 如 三 国 、 梁 祝 、 孟 姜 女 、 封 神 演 义 等 ), 比 较 值
得 注 意 的 、 具 有 明 确 地 域 性 的 就 是 台 湾 开 拓 故 事 、 庶 民 生 活 的 故 事 , 这 也 是 我 今
天 要 具 体 讲 述 的 部 分 。
其 中 特 别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台 湾 开 拓 故 事 , 这 些 说 唱 是 艺 人 怀 想 先 民 开 拓 家 园 的
史 诗 , 是 描 述 清 代 汉 族 移 民 经 验 的 民 间 文 本 。 我 认 为 , 它 可 以 突 破 官 式 方 志 所 能
见 容 的 视 野 , 具 有 很 强 的 教 化 功 能 。 我 认 为 在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工 作 上 面 , 我 们 不 仅
能 从 原 始 社 会 的 神 话 、 传 说 中 寻 找 文 本 , 也 能 将 许 多 歌 谣 、 俗 曲 作 为 珍 贵 的 文 本 。
特 别 是 我 们 现 在 还 有 很 多 田 野 的 资 料 可 以 参 酌 的 状 况 之 下 , 例 如 这 些 念 歌 艺 人 所
唱 的 东 西 , 也 就 是 宣 传 深 层 文 化 内 蕴 的 文 本 。 不 论 是 直 接 写 文 化 , 还 是 在 抒 情 、
叙 事 的 过 程 中 显 现 文 化 , 都 可 能 成 为 探 究 的 媒 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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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 别 注 意 到 几 首 “ 渡 海 开 拓 ” 故 事 的 念 歌 歌 词 。 歌 词 内 容 包 含 着 从 开 拓 , 然
后 到 “ 安 家 ” 的 经 历 与 盼 望 , 可 以 把 它 们 视 为 汉 民 族 在 特 定 的 时 空 场 域 之 下 , 特
别 是 移 民 过 程 当 中 的 文 化 表 述 。
首 先 , 说 到 渡 海 的 原 因 跟 经 过 。 汉 文 化 传 统 里 ,“ 安 土 重 迁 ” 非 常 重 要 。 如
果 不 是 因 为 战 争 或 某 个 区 域 的 人 口 增 加 压 力 , 人 们 不 会 移 动 居 住 地 。 所 以 , 闽 粤
人 于 清 代 的 乾 嘉 以 后 , 大 量 的 涌 向 台 湾 是 具 有 特 殊 的 环 境 因 素 。 唱 词 中 “ 在 厝 无
路 "( 无 以 维 持 生 计 ) 说 的 是 必 得 移 居 的 现 象 。 在 这 种 情 景 之 下 , 人 们 是 不 得 不 迁
移 , 渡 海 移 居 , 甚 至 很 多 人 到 了 今 天 的 南 洋 地 区 、 马 来 西 亚 、 新 加 坡 等 等 。 这 些
闽 粤 移 民 , 甚 至 成 为 当 地 最 具 有 影 响 力 的 族 群 。
可 以 知 道 我 们 的 祖 先 大 量 都 是 乾 嘉 之 后 移 到 台 湾 去 的 。 所 以 , 台 湾 人 通 常 会
在 家 中 祖 先 牌 位 、 墓 碑 上 写 上 或 刻 着 祖 籍 , 后 人 因 此 知 道 先 人 的 籍 贯 何 在 。( 例
如 我 的 祖 先 来 自 漳 州 府 金 浦 县 , 就 是 今 天 的 漳 浦 县 )。
我 们 看 下 一 张 (PPT),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在 清 朝 道 光 年 间 木 刻 本 的 " 歌 仔 册 ”,
就 留 下 了 这 样 的 内 容 , 把 渡 海 过 程 中 的 酸 涩 人 情 唱 出 来 了 。“ 在 厝 无 路 ”, 意 思 是
在 家 乡 已 经 没 有 生 机 、 没 有 出 路 了 , 我 只 好 到 “ 东 都 ”。 东 都 是 当 年 郑 成 功 建 立
政 权 的 地 方 ( 台 湾 )。 而 为 了 筹 措 移 居 的 本 钱 , 往 往 就 如 唱 词 所 说 的 , 要 “ 典 田 卖
租 ”。 而 早 期 大 多 数 是 男 性 只 身 过 去 。 且 如 常 词 所 言 “ 不 思 回 顾 ”, 抛 家 弃 子 过 去 。
所 以 , 在 “ 生 死 天 微 ” 的 条 件 中 “ 自 带 干 粮 ”、“ 番 薯 菜 补 ”, 就 是 说 要 准 备 一 些
渡 海 的 食 物 。 然 而 “ 十 人 上 船 , 九 人 呕 吐 。 乞 水 洗 口 , 舵 公 发 怒 , 托 天 庇 佑 , 紧
到 東 都 。” 渡 海 困 难 重 重 。 终 于 , 托 着 上 天 的 保 佑 , 到 了 东 都 。
1978 年 11 月 , 台 湾 知 名 舞 团 “ 云 门 舞 集 ” 创 办 人 林 怀 民 , 采 录 的 恒 春 念 歌
艺 人 陈 达 “ 思 想 起 ” 唱 辞 。( 播 放 演 唱 ) 唱 道 : 当 年 , 祖 先 那 么 辛 苦 的 过 来 , 也
不 知 道 台 湾 是 什 么 样 子 , 面 对 一 个 完 全 陌 生 的 地 方 。“ 咸 心 " “ 碰 到 台 风 搅 大 浪 ,
有 的 抬 头 看 天 顶 , 有 的 啊 , 心 想 那 神 明 。”
前 面 两 首 歌 词 里 面 都 提 到 了 “ 神 明 ”, 一 个 是 “ 托 天 庇 佑 ”, 一 个 是 “ 心 想 那
神 明 ”。 台 湾 庙 宇 众 多 , 言 及 里 面 奉 祀 的 神 明 , 很 多 民 众 会 说 庙 宇 的 主 神 , 是 跟
着 我 的 祖 先 一 起 过 来 的 。 他 们 也 积 极 认 定 : 神 明 的 护 佑 是 在 新 天 地 里 安 顿 下 来 的
重 要 力 量 。
唱 词 在 唱 完 渡 海 的 遭 遇 之 后 , 接 着 就 表 述 移 民 到 台 湾 开 拓 新 天 地 的 艰 辛 过
程 :“ 到 台 湾 来 住 起 , 石 头 吓 大 粒 , 树 啊 吓 大 枝 , 一 脚 开 垦 来 站 起 , 小 粒 的 , 用
指 头 搬 抠 , 血 流 复 共 血 滴 。”
《 劝 人 莫 过 台 歌 》 的 内 容 , 有 些 酸 楚 。 它 提 到 的 “ 人 伦 关 系 ” 现 象 比 较 多 ,
多 于 对 于 自 然 环 境 阻 碍 的 描 绘 。 换 句 话 说 , 它 比 较 关 注 的 是 不 在 人 、 神 之 间 的 关
系 , 而 在 于 人 与 人 之 间 的 关 系 , 包 括 唱 出 遇 贼 , 衣 服 被 偷 的 状 况 等 等 , 感 叹 抛 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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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 子 。 清 代 台 湾 移 民 的 过 程 可 分 为 四 个 阶 段 。 海 禁 未 开 的 时 候 , 很 多 男 性 偷 渡 过
来 , 容 易 造 成 社 会 躁 动 。 后 来 这 些 来 到 台 湾 的 “ 罗 汉 脚 ”, 即 所 谓 的 没 结 婚 的 单
身 男 子 , 可 以 安 家 落 户 了 。 台 湾 这 边 的 平 埔 族 ( 居 住 于 平 地 的 原 住 民 ) 是 非 常 典
型 的 母 系 社 会 。 而 这 些 迁 居 的 汉 人 就 和 平 埔 人 结 婚 了 。 平 埔 族 认 为 汉 人 入 赘 , 汉
人 则 说 结 婚 了 。 这 是 个 很 好 玩 的 现 象 。 而 平 埔 族 逐 渐 汉 化 , 现 今 汉 人 与 平 埔 族 混
血 的 后 代 , 就 自 称 “ 有 唐 山 公 , 无 唐 山 妈 "。( 台 湾 小 说 《 少 年 噶 玛 兰 》 叙 述 了
一 个 汉 族 與 平 埔 族 混 血 的 現 代 少 年 , 偶 然 进 入 时 空 隧 道 , 回 到 清 代 平 埔 族 部 落 ”
寻 根 ” 的 过 程 )
嘉 庆 海 禁 之 后 , 移 民 达 到 了 高 潮 , 大 量 男 女 移 民 来 了 。 这 是 一 个 不 同 的 时 代
了 。 随 着 社 会 逐 渐 稳 定 , 有 一 些 人 过 来 找 机 会 , 获 得 好 发 展 。 然 而 一 些 人 躲 不 过
情 色 诱 惑 而 堕 落 。 著 名 歌 仔 册 《 甘 国 宝 过 台 湾 歌 》 与 《 周 成 过 台 湾 歌 》 表 现 这 样
的 两 种 不 同 的 结 果 。 前 者 描 述 清 朝 时 有 个 叫 甘 宝 国 的 人 , 在 福 州 时 是 一 个 无 赖 ,
到 台 湾 去 以 后 把 握 住 机 会 , 力 争 上 游 。 至 于 周 成 发 财 后 , 沉 迷 于 烟 花 柳 巷 。 周 成
不 认 福 州 原 配 , 甚 至 在 烟 花 情 妇 的 指 使 下 , 把 原 配 杀 掉 。 原 配 附 魂 周 成 , 杀 情 妇
报 仇 。 这 里 可 以 看 到 民 间 对 这 个 新 移 民 社 会 的 具 体 描 绘 。 而 《 劝 人 莫 过 台 歌 》 就
感 叹 有 些 人 移 民 了 , 却 禁 不 住 诱 惑 堕 落 了 , 忘 记 了 艰 辛 渡 海 的 过 程 。
我 特 别 讲 一 讲 云 门 舞 集 的 舞 剧 《 薪 传 》。 舞 剧 在 大 陆 巡 回 演 出 过 , 特 别 值 得
一 看 。 它 是 透 过 前 面 提 到 的 陈 达 《 思 想 起 》 唱 词 编 演 的 。 从 渡 海 、 拓 荒 、 野 地 的
祝 福 、 死 亡 与 新 生 、 到 欢 庆 丰 收 , 全 本 叙 述 这 一 段 移 民 的 整 体 的 过 程 。 在 野 地 的
祝 福 里 , 一 个 孕 妇 在 新 开 拓 的 家 园 怀 孕 了 , 而 在 充 满 危 机 的 新 天 地 里 , 她 的 丈 夫
遇 险 死 掉 了 。 孕 妇 的 悲 凄 , 搭 着 众 人 的 挽 歌 唱 起 , 是 最 悲 哀 的 时 候 。 而 婴 儿 的 出
生 则 代 表 了 一 个 新 生 命 的 开 始 。 在 垦 荒 的 过 程 当 中 , 人 们 终 于 挣 脱 了 大 自 然 带 给
他 们 的 重 重 的 考 验 。
我 和 各 位 分 享 念 歌 演 唱 “ 清 代 移 民 台 湾 ” 的 历 史 经 验 。 今 天 讲 到 这 里 , 谢 谢 !
李 朝 : 台 湾 的 林 博 士 在 长 江 尾 , 我 在 长 江 头 。 我 的 报
告 是 :《 地 方 性 知 识 的 形 成 与 变 迁 》。 这 是 我 们 课 题 组 的 一 个
课 题 , 而 我 作 为 一 个 代 表 来 做 报 告 。 我 们 的 目 的 和 初 衷 是 想
对 河 湟 地 区 的 族 源 叙 事 和 它 的 产 生 进 行 一 定 的 思 考 。 我 们 的
工 作 和 在 座 的 诸 位 所 说 得 不 太 一 样 , 大 家 站 在 神 圣 的 位 置 上
讲 , 讲 的 都 是 形 而 上 , 而 且 颇 为 高 深 。 我 做 的 全 是 田 野 。 大
家 可 能 都 是 在 图 书 馆 里 拿 文 本 做 , 我 是 在 墓 地 里 面 做 ( 田
野 )。 区 别 就 在 这 。 我 们 研 究 的 对 象 是 河 湟 。 河 湟 在 今 天 指 的 是 甘 青 两 省 两 市 二
十 一 县 T 约 5.02 万 平 方 公 里 ,T9 个 民 族 的 地 区 。 这 是 一 个 历 史 概 念 , 汉 的 时 候 叫
“ 小 河 湟 ”。 它 指 的 是 湟 水 河 ( 是 黄 河 的 一 个 支 脉 )、 大 通 河 一 带 的 地 方 。 现 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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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以 后 的 概 念 , 叫 “ 大 河 湟 ”。 我 把 两 个 河 湟 的 概 念 简 单 介 绍 。 请 看 下 一 幅 (PPT
展 示 地 图 )。
我 们 的 个 案 研 究 以 在 走 廊 中 移 动 的 族 群 为 对 象 来 探 究 他 们 的 历 史 是 如 何 建
构 的 。 请 看 地 形 图 , 甘 青 两 个 交 界 的 地 方 , 中 间 的 部 分 是 黄 河 , 它 的 北 面 是 大 通
河 , 支 脉 是 湟 水 河 。 我 们 研 究 的 就 是 这 个 范 围 , 所 以 , 又 把 这 个 地 方 叫 湟 水 谷 地 ,
或 三 河 间 。 这 里 的 文 化 首 先 是 一 个 多 元 地 理 的 交 汇 带 , 所 以 , 有 很 强 的 区 域 性 。
关 于 这 个 区 域 性 , 我 们 自 己 认 为 , 如 果 把 黄 河 作 为 一 条 线 索 的 话 , 应 该 分 成 四 个
区 域 文 化 , 那 就 是 : 河 湟 文 化 、 河 套 文 化 、 中 原 文 化 和 齐 鲁 文 化 。
河 湟 地 区 曾 经 经 历 过 很 多 政 权 , 但 是 , 人 们 想 要 安 定 下 来 的 想 法 从 未 止 息 。
明 清 以 后 , 这 种 局 面 就 相 对 好 一 些 。 这 样 , 农 耕 为 主 体 的 文 化 就 逐 渐 建 立 起 来 了 。
这 个 时 候 , 相 互 濡 染 过 的 民 族 之 间 开 始 缅 怀 自 己 过 去 , 他 们 的 族 群 意 识 也 逐 步 地
觉 醒 了 。 他 们 也 开 始 了 叙 事 。 这 里 说 的 叙 事 就 是 传 说 、 故 事 、 神 话 、 史 诗 这 些 口
承 叙 事 为 主 的 东 西 , 还 有 民 间 流 传 的 碑 帖 、 木 刻 , 这 些 成 为 我 们 研 究 的 主 要 对 象 。
我 们 研 究 最 大 的 单 元 是 史 诗 。 早 上 其 实 已 经 有 学 者 谈 到 了 河 湟 这 一 带 的 地
方 , 一 些 藏 族 、 土 族 的 , 格 萨 尔 的 “ 仲 侃 ”, 他 们 吟 唱 的 史 诗 这 是 最 大 的 。 史 诗
一 般 都 有 几 百 句 到 上 千 句 的 诗 行 , 其 中 , 像 《 英 雄 出 世 》、《 霍 岭 大 战 》 等 都 是 涉
及 到 有 关 族 源 的 叙 事 。 而 最 小 的 呢 , 就 是 《 南 京 珠 玑 巷 》, 很 多 汉 族 、 回 族 、 土
族 都 称 呼 自 己 是 南 京 珠 玑 巷 人 。 最 小 的 单 元 就 短 到 一 个 地 名 或 者 一 个 简 单 语 法 关
系 的 结 构 。
河 湟 的 历 史 是 非 常 悠 久 的 。 我 们 甚 至 有 理 由 认 为 , 中 华 民 族 的 起 源 整 个 是 从
青 藏 高 原 开 始 的 。 大 家 看 到 的 这 幅 图 是 大 通 上 孙 家 村 出 土 的 图 , 千 手 舞 蹈 牌 。 现
在 给 大 家 展 示 的 只 是 其 中 的 八 人 三 组 牵 手 图 。
第 二 个 , 河 湟 最 大 的 特 点 就 是 移 民 性 。 这 里 人 群 历 史 上 是 移 民 来 的 。 因 此 河
湟 的 深 层 文 化 是 以 移 民 的 多 元 文 化 作 为 文 化 的 主 色 的 。 大 家 可 以 看 到 , 因 为 今 天
河 湟 地 区 有 9 个 民 族 , 今 天 只 能 给 大 家 列 举 4 个 , 就 是 藏 族 、 土 族 、 汉 族 和 撒 拉
族 。( 看 PPT) 大 家 看 这 幅 图 是 他 们 生 活 的 情 景 。 河 湟 的 汉 族 群 , 我 们 统 计 了 以
后 , 上 面 都 有 数 据 , 大 家 可 以 看 。 这 里 , 有 百 分 之 七 十 二 的 人 都 认 为 自 己 是 南 京
珠 玑 巷 人 , 在 南 京 却 是 没 有 珠 玑 巷 的 。 但 是 , 河 湟 人 都 这 样 缅 怀 。 珠 玑 巷 的 叫 法
有 十 几 种 , 什 么 “ 竹 子 巷 ”、“ 珠 丝 巷 ” 等 等 等 。 再 下 来 , 还 有 其 它 的 地 方 ,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这 里 有 很 浓 厚 的 屯 田 移 民 的 迹 象 。 左 边 是 军 人 们 来 了 以 后 , 还 保 留 了 那
种 记 忆 , 在 后 期 农 耕 下 的 皮 影 里 还 能 够 看 到 。
下 一 个 (PPT), 藏 族 人 都 称 呼 自 己 的 主 要 的 来 源 是 昆 氏 家 族 , 也 就 是 山 南 的
堆 隆 。 如 果 以 文 本 来 比 较 的 话 , 藏 族 人 群 来 源 构 成 也 是 十 分 复 杂 的 , 它 也 是 多 元
的 民 族 共 同 体 。 早 期 是 羌 人 加 入 , 后 来 加 入 了 吐 峪 浑 人 , 还 有 汉 人 。 比 如 说 ,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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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朝 的 文 成 公 主 , 到 历 代 进 入 藏 族 公 主 则 是 有 汉 族 血 统 的 。 我 们 甚 至 很 难 用 民 族
的 概 念 , 只 能 用 用 族 群 来 说 。 这 比 较 突 出 的 例 子 是 , 藏 族 关 于 说 自 己 来 源 的 大 概
有 四 种 , 其 中 , 最 有 代 表 的 就 是 山 南 昆 氏 家 族 。 另 外 , 还 有 “ 宁 玛 ” 说 、“ 华 锐 ”
说 、“ 唃 厮 罗 ” 说 等 等 。
下 面 , 再 谈 到 土 族 群 。 现 在 精 英 的 知 识 分 子 们 都 认 为 土 族 有 两 个 来 源 : 一 个
来 源 就 是 从 蒙 古 来 的 , 一 个 认 为 是 吐 峪 浑 的 遗 支 。 我 们 做 的 时 候 , 事 实 上 的 情 形
并 没 有 这 样 简 单 。 藏 族 人 都 把 土 族 称 为 “ 霍 尔 ”。 霍 尔 是 一 个 蔑 称 , 是 指 来 自 北
方 的 游 牧 民 族 。 关 于 土 族 的 来 源 是 蒙 古 族 的 想 法 的 , 土 族 学 者 李 克 郁 很 坚 持 这 一
观 点 。 早 期 这 些 族 群 的 来 源 问 题 , 却 不 是 中 国 学 者 去 做 的 , 主 要 是 西 方 人 , 法 国
人 和 俄 罗 斯 人 。
再 看 第 四 种 情 形 , 河 湟 的 撒 拉 族 群 , 他 们 认 为 是 自 己 撒 拉 尔 的 两 个 兄 弟 。 因
为 有 很 多 的 材 料 和 故 事 , 没 有 办 法 给 大 家 列 举 。 大 家 看 , 这 个 就 是 他 们 来 源 于 骆
驼 泉 的 传 说 。
我 们 把 历 史 文 本 和 口 传 文 本 进 行 了 平 行 比 较 以 后 , 就 提 出 一 个 问 题 : 谁 在 撒
谎 ? 或 者 说 什 么 是 真 实 ? 这 等 于 回 答 了 昨 天 的 一 个 问 题 。 实 际 上 , 我 们 现 在 有 很
大 的 一 个 麻 烦 , 比 如 看 图 上 , 热 贡 人 , 历 史 记 载 上 , 也 就 是 文 本 记 录 里 认 为 汉 族
是 从 江 南 来 的 , 但 是 , 他 们 在 户 口 上 写 的 都 是 土 族 , 但 你 要 问 他 自 己 的 时 候 , 他
认 为 自 己 是 藏 族 。 这 种 现 象 很 多 。 比 如 , 这 里 回 族 跟 藏 族 通 婚 , 撒 拉 族 也 是 撒 落
尔 人 与 藏 族 人 通 婚 , 那 这 样 , 如 何 界 定 呢 ? 这 时 , 大 家 就 会 提 出 一 个 问 题 : 我 们
从 何 处 来 ? 这 种 情 形 呢 , 我 们 说 的 是 走 廊 文 化 所 提 供 的 。 在 河 湟 地 区 , 刚 好 呈 现
一 个 空 间 上 的 布 局 : 农 耕 、 游 牧 、 贸 易 。 元 代 诗 人 马 祖 常 《 河 湟 书 事 》 有 这 样 的
诗 句 :“ 波 斯 老 贾 度 流 沙 , 夜 听 驼 铃 认 路 途 。 采 玉 河 边 青 石 子 , 受 来 东 国 易 桑 麻 ”。
另 外 , 在 清 代 的 河 湟 地 区 , 汉 化 、 胡 化 是 一 个 共 生 的 现 象 。 少 数 民 族 有 了 姓 氏 ,
加 入 到 汉 文 化 中 , 等 等 。
实 际 上 , 一 个 处 在 单 一 情 境 中 的 人 , 是 对 自 己 浑 然 不 觉 的 , 而 人 要 认 识 自 己 ,
常 常 是 通 过 他 人 来 认 识 的 。 所 以 我 们 提 出 三 个 概 念 : 他 称 , 自 称 , 互 位 他 称 。 因
为 时 间 关 系 , 不 能 展 开 。
结 论 , 在 河 湟 地 区 来 源 可 能 有 一 个 具 象 的 东 西 , 但 最 后 都 变 成 了 一 个 全 体 族
源 一 个 符 号 。 所 以 河 湟 地 区 的 族 源 是 一 个 非 层 累 的 、 一 个 概 括 性 的 结 构 。 而 文 学
就 是 历 史 , 而 文 学 也 是 真 实 的 。 我 们 讲 , 这 个 过 程 中 间 是 很 复 杂 。 我 就 说 一 句 :
个 体 的 记 忆 是 集 体 记 忆 的 表 象 , 而 个 体 的 情 境 是 群 体 情 境 的 反 映 , 记 忆 的 疆 界 便
是 族 群 的 疆 界 。
最 后 , 族 群 叙 事 是 有 这 样 一 些 功 能 的 叙 事 : 它 是 作 为 解 释 系 统 的 族 源 叙 事 ;
它 是 作 为 一 种 规 范 系 统 的 族 源 叙 事 ; 也 是 一 种 操 作 系 统 的 族 源 叙 事 。 实 际 上 , 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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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我 们 想 说 的 是 : 所 谓 的 真 实 是 心 灵 在 情 境 当 中 的 一 种 真 实 。
我 的 报 告 结 束 , 谢 谢 大 家 !( 掌 声 )
【 评 议 】
黄 中 祥 : 从 两 个 主 题 进 行 评 议 。 杨 老 师 谈 到 的 就 是 : 语 言 是 文 化 的 载 体 。 语
言 不 存 在 , 这 个 民 族 、 这 种 语 言 载 体 的 文 化 肯 定 不 存 在 。 以 美 国 的 印 第 安 人 为 例 ,
最 近 我 们 社 会 科 学 院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所 请 来 了 美 国 西 部 群 岛 上 的 一 个 马 卡 人 。 马 卡
人 就 是 印 第 安 的 一 个 小 部 落 的 人 , 没 有 划 分 民 族 , 如 果 划 分 , 就 是 印 第 安 里 面 的
一 个 民 族 。 人 口 一 千 多 人 , 居 住 在 一 个 小 岛 , 拥 有 划 定 的 水 域 和 森 林 。 而 马 卡 人
语 言 不 存 在 了 , 孩 子 说 英 语 , 已 经 不 存 在 文 化 了 。 到 底 是 否 要 挖 掘 呢 , 就 涉 及 到
一 个 保 护 的 问 题 。 难 道 仅 仅 申 请 一 个 非 物 质 文 化 遗 产 就 完 事 了 吗 ? 这 也 不 一 定 ,
这 个 就 给 我 们 在 座 的 老 师 和 同 学 一 些 启 示 , 从 文 化 人 类 学 的 角 度 能 否 有 一 个 好 的
思 考 。
第 二 个 话 题 牵 涉 到 台 湾 来 的 林 先 生 以 及 青 海 来 的 李 老 师 , 林 老 师 讲 的 是 迁 徙
民 族 把 自 己 的 文 化 迁 徙 走 形 成 一 个 迁 徙 史 诗 。 这 不 是 台 湾 这 个 民 族 , 比 如 说 , 著
名 的 五 十 六 民 族 之 一 的 锡 伯 族 , 现 居 新 疆 伊 犁 地 区 的 一 个 县 , 它 有 著 名 的 西 迁 歌 。
锡 伯 族 是 清 朝 从 我 们 东 北 迁 过 去 的 。 它 的 西 迁 歌 每 年 四 月 份 都 要 唱 , 把 它 的 艰 辛
唱 出 来 , 和 林 先 生 讲 的 一 模 一 样 。 李 老 师 讲 了 撒 拉 族 他 们 的 迁 徙 歌 叫 “ 骆 驼 泉 的
传 说 ”, 李 老 师 讲 了 它 既 有 传 说 , 又 受 了 它 受 到 周 围 文 化 的 影 响 , 撒 拉 族 里 面 还
有 格 萨 尔 。 这 格 萨 尔 是 藏 传 佛 教 过 来 的 , 而 撒 拉 族 是 穆 斯 林 , 它 是 伊 斯 兰 教 。 河
湟 地 区 21 个 县 特 别 有 意 思 , 它 是 游 牧 与 农 耕 民 族 , 以 及 蒙 古 士 兵 与 当 地 融 和 了
产 生 了 好 多 民 族 : 土 族 、 藏 族 、 撒 拉 族 等 等 , 都 在 那 儿 产 生 的 。 两 大 宗 教 在 融 合 ,
很 小 的 一 个 地 方 。 就 是 一 个 黄 河 的 源 头 , 有 很 大 的 区 别 。 林 老 师 谈 到 的 , 一 个 闽
南 文 化 , 一 个 客 家 文 化 , 作 为 闽 南 人 , 他 没 有 忘 记 自 己 的 文 化 。
好 , 我 就 讲 到 这 儿 。
刘 俐 俐 : 王 倩 的 研 究 有 一 个 非 常 清 晰 的 西 方 神 话 学 学 术 史 的 梳 理 。 我 注 意 到
她 最 后 的 结 语 里 提 到 两 个 转 向 , 已 经 开 拓 出 来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的 一 个 视 野 , 尤 其
是 文 化 转 向 和 图 像 转 向 。
王 立 杰 讨 论 的 问 题 也 是 我 思 考 的 问 题 。 阐 释 人 类 学 的 理 论 和 方 法 所 存 在 的 所
谓 的 “ 阻 隔 ”、“ 间 距 ”, 我 以 为 这 既 是 它 的 困 难 , 也 是 它 的 魅 力 所 在 。 如 果 阐 释
人 类 学 有 更 广 阔 的 操 作 性 , 还 可 以 扩 大 开 拓 他 的 视 野 , 恰 恰 是 他 的 间 隔 性 。 其 实
操 作 上 行 得 通 的 话 , 那 理 论 上 也 应 该 有 一 个 非 常 圆 满 的 解 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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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面 , 我 想 讨 论 李 朝 提 出 的 “ 地 方 性 知 识 : 关 于 河 湟 族 源 叙 事 ”。 我 注 意 到 ,
在 全 部 的 讨 论 中 , 他 给 予 了 一 个 后 现 代 的 历 史 观 。 那 就 是 历 史 是 在 叙 述 里 。 本 真
的 客 观 的 历 史 其 实 是 不 存 在 的 。 可 以 开 拓 的 空 间 还 很 大 。 真 实 的 吗 ? 历 史 的 吗 ?
叙 事 的 吗 ? 文 学 的 就 是 真 实 的 吗 ? 这 样 的 讨 论 非 常 有 趣 。
杨 雅 丽 老 师 的 发 言 。 她 全 部 的 讨 论 , 基 于 语 言 学 的 基 础 上 。 我 想 , 如 果 能 够
借 鉴 阐 释 人 类 学 的 思 想 —— 文 化 存 活 于 语 言 中 。 方 言 , 民 间 文 学 里 保 存 历 史 的 深
刻 的 记 忆 。 是 否 可 以 再 进 而 探 究 这 些 被 集 成 了 的 文 学 作 品 , 思 维 方 式 、 艺 术 构 思
怎 样 保 存 了 民 族 历 史 的 迁 徙 记 忆 ? 这 可 能 会 更 加 立 体 了 。 关 于 台 湾 的 林 老 师 的 发
言 也 很 精 彩 , 我 觉 得 已 经 说 得 非 常 好 了 。
【 讨 论 】
汤 晓 青 : 在 黎 平 县 一 个 中 学 , 侗 族 大 歌 直 接 进 入 了 课 堂 。 现 代 这 样 的 传 承 方
式 对 侗 族 文 化 的 保 护 有 什 么 作 用 ? 侗 族 的 人 自 己 、 特 别 是 年 轻 人 对 侗 歌 是 怎 么 看
的 ? 你 们 这 些 年 一 直 在 和 日 本 学 者 做 “ 踏 歌 ” 的 研 究 , 他 们 关 注 的 是 什 么 ?
龙 耀 宏 : 从 现 在 来 看 , 侗 族 大 歌 的 传 承 必 须 要 走 学 校 这 样 一 条 道 路 了 。 这 样
和 传 统 走 的 就 是 不 同 的 道 路 。 侗 族 大 歌 以 前 是 男 女 分 开 唱 的 , 相 互 不 会 唱 对 方 的
歌 。 女 人 唱 歌 提 问 , 男 人 唱 歌 回 答 。 现 在 的 学 习 是 提 供 一 种 共 同 的 平 台 , 现 在 意
义 上 的 侗 族 大 歌 已 经 远 离 传 统 。
刚 才 刘 俐 俐 老 师 说 :“ 改 变 了 的 侗 族 大 歌 也 是 人 类 意 义 的 ”, 这 个 我 们 是 承 认
的 。 现 在 , 从 文 化 遗 产 保 护 的 角 度 来 看 , 是 把 侗 族 大 歌 当 作 音 乐 来 保 护 呢 , 还 是
当 作 一 种 民 俗 来 保 护 ? 我 认 为 当 作 民 俗 来 保 护 是 正 确 的 , 当 作 音 乐 来 保 护 是 一 种
短 期 的 保 护 。 文 化 人 类 学 研 究 应 该 怎 样 来 保 护 这 样 的 音 乐 或 者 传 统 , 让 它 更 加 久
远 地 流 传 ? 音 乐 只 是 民 俗 的 一 种 表 现 形 式 而 已 。 很 多 人 认 为 舞 台 上 的 侗 族 大 歌 就
是 真 正 的 侗 族 大 歌 。 我 认 为 这 是 一 个 方 向 , 但 是 应 该 双 向 , 不 应 该 干 扰 过 多 。
( 录 音 整 理 : 王 立 杰 、 付 海 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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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 幕 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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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 :2008 年 11 月 30 日 17:30-18:50
地 点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新 楼 412 室
主 持 人 : 石 开 忠 徐 新 建
总 结 人 : 叶 舒 宪 彭 兆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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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 开 忠 : 作 为 东 道 主 , 我 觉 得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在 我 们 贵 州 贵 阳 民
族 学 院 召 开 有 它 特 殊 的 意 义 。 这 里 有 方 法 上 的 意 义 、 有 理 论 上 的 意 义 , 主 要 表 现
在 以 下 两 点 , 第 一 , 贵 州 省 民 族 成 份 有 十 八 种 , 但 其 族 系 的 来 源 比 较 复 杂 : 有 氐
羌 族 系 、 白 土 族 系 、 汉 族 系 、 苗 瑶 族 系 、 百 越 族 系 等 , 南 方 几 大 族 系 在 贵 州 都 有
分 布 。 第 二 ,2000 年 人 口 普 查 , 全 国 有 87 万 待 识 别 民 族 , 贵 州 省 有 83 万 。 那
么 , 这 次 研 讨 会 特 殊 就 在 理 论 上 、 方 法 上 给 我 们 以 后 开 展 民 族 研 究 提 供 了 指 导 。
新 中 国 成 立 后 , 做 了 很 多 关 于 民 族 文 化 的 搜 集 整 理 工 作 , 我 们 做 了 这 些 年 , 也 在
反 省 , 我 们 到 底 是 在 研 究 、 保 存 民 族 文 化 还 是 在 埋 葬 自 己 的 民 族 文 化 ? 我 们 把 很
多 古 歌 整 理 出 来 存 档 了 , 却 没 有 人 去 研 究 它 。 最 后 是 无 人 问 津 。 这 次 各 位 来 , 就
给 我 们 以 后 的 研 究 提 供 了 一 些 新 的 方 法 和 理 论 。 正 是 基 于 这 种 特 殊 的 意 义 , 我 们
有 一 个 想 法 : 想 把 各 位 在 这 两 天 中 精 彩 的 发 言 讨 论 内 容 编 辑 成 论 文 集 。 这 把 精 神
的 原 子 弹 变 成 物 质 的 原 子 弹 , 继 续 发 扬 光 大 。 下 面 请 徐 教 授 说 话 。
徐 新 建 : 石 开 忠 教 授 代 表 承 办 方 的 一 个 发 言 , 凸 显 了 这 次 会 议 的 在 地 化 意 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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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们 可 以 安 心 地 来 做 一 个 总 结 。 我 们 的 总 结 有 主 要 的 三 个 内 容 : 第 一 , 我 们 请 会
长 叶 舒 宪 教 授 做 一 个 学 术 上 的 总 结 , 作 为 大 会 的 回 应 。 大 家 说 话 里 留 下 了 很 多 精
彩 的 思 想 的 火 花 , 就 由 叶 舒 宪 教 授 来 做 一 个 总 体 的 回 应 。 大 会 开 题 主 旨 , 是 他 熬
夜 写 出 来 的 , 最 后 收 尾 收 到 哪 里 , 工 作 就 交 给 叶 舒 宪 教 授 。
另 外 , 要 请 我 们 的 副 会 长 , 也 就 是 厦 门 大 学 彭 兆 荣 教 授 , 就 我 们 学 会 之 前 以
及 往 后 发 展 的 工 作 对 大 家 做 一 个 通 报 。 我 们 最 近 用 两 天 的 时 间 开 了 两 个 理 事 会 ,
包 括 昨 天 晚 上 一 直 开 到 差 不 多 十 二 点 钟 , 给 大 家 通 报 下 一 步 的 打 算 。 这 是 主 要 的
两 个 内 容 。
另 外 , 因 为 校 长 事 务 繁 忙 , 我 也 想 请 主 办 方 的 龙 院 长 他 代 表 学 校 做 个 发 言 。
他 有 简 单 的 一 些 感 谢 、 支 持 , 我 说 给 她 五 分 钟 , 他 说 两 分 钟 就 行 了 。 最 后 我 们 也
想 请 我 们 特 邀 的 一 些 单 位 和 机 构 的 一 位 代 表 来 说 一 下 加 入 会 议 的 一 些 想 法 , 或 者
一 些 建 议 。 现 在 , 先 请 叶 舒 宪 教 授 做 一 个 学 术 总 结 。 时 间 我 想 不 要 超 过 十 分 钟 吧 。
叶 舒 宪 : 各 位 辛 苦 了 。 非 常 感 谢 各 位 合 作 者 为 跨 学 科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会 议 做 出
贡 献 。
( 在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是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第 四 届 年 会 , 从 第 一 次 厦 门 , 第 二 次 湘
潭 , 第 三 次 兰 州 , 这 一 次 到 贵 州 。 这 四 次 基 本 上 在 边 地 , 我 们 没 有 进 中 原 , 也 没
有 在 北 京 、 上 海 开 过 , 用 意 何 在 ? 贵 州 的 这 一 次 , 我 觉 得 收 获 超 出 我 们 的 预 期 ,
因 为 它 连 带 出 来 的 问 题 太 多 了 。 连 带 出 的 问 题 , 有 的 是 人 类 学 的 , 有 的 是 文 学 批
评 的 , 有 的 是 一 般 社 会 科 学 的 , 特 别 是 文 学 和 历 史 之 间 的 。 下 面 , 我 就 把 这 些 连
带 出 来 的 问 题 归 纳 讲 一 下 。
第 一 , 写 作 或 叙 事 的 真 实 性 问 题 。
这 不 是 我 们 的 问 题 , 这 是 整 个 后 现 代 知 识 观 的 问 题 。 后 现 代 不 承 认 存 在 什 么
真 理 , 一 切 都 是 话 语 , 都 是 建 构 出 来 的 。 我 们 这 些 被 建 构 出 来 的 学 科 培 育 出 来 的
人 , 我 们 能 把 握 真 理 吗 ? 用 后 现 代 的 眼 光 看 , 一 切 的 学 科 都 是 相 对 的 。 参 与 我 们
这 个 会 议 的 , 既 有 做 人 类 学 的 , 也 有 做 文 学 的 , 也 有 做 民 族 志 的 , 也 有 语 言 学 的 ,
实 际 上 没 有 一 个 学 科 能 够 包 揽 真 理 。 真 理 就 处 在 这 些 学 科 之 间 。
真 正 的 历 史 需 要 重 新 进 入 。 这 次 会 议 讲 的 一 个 问 题 就 是 如 何 “ 重 新 ” 进 入 中
国 历 史 , 后 来 徐 老 师 又 加 了 一 个 进 入 世 界 历 史 。 短 时 间 内 , 我 们 还 没 有 这 个 魄 力 。
作 为 中 国 学 者 搞 中 国 文 化 , 能 够 把 这 本 大 书 读 懂 、 读 透 , 了 不 得 , 这 太 丰 富 了 。
面 对 如 此 渊 深 的 文 化 , 我 们 又 如 何 展 现 给 世 界 ? 是 不 是 那 奥 运 “ 小 屋 ” 里 弄 点 儿
皮 影 , 再 装 点 儿 装 点 , 拉 拉 二 胡 ? 这 些 难 道 就 是 中 国 文 化 的 writing? 我 们 希 望
能 够 写 成 一 个 英 文 的 writing China 这 么 一 个 东 西 。 那 就 成 为 这 个 学 会 的 真 正 的 贡
献 了 。 都 是 搞 文 学 的 , 应 该 知 道 这 “ 写 ” 的 背 后 的 东 西 太 多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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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 真 实 性 的 问 题 。
后 现 代 不 承 认 存 在 真 理 , 实 际 上 是 一 种 高 度 的 警 惕 , 是 对 使 用 的 语 词 、 工 具 、
概 念 、 学 科 一 切 都 要 打 上 括 弧 。 在 讨 论 中 我 们 也 注 意 到 了 , 没 有 办 法 用 萨 满 来 涵
括 一 切 宗 教 仪 式 。 用 什 么 , 人 类 有 共 通 性 语 言 , 有 的 时 候 还 必 须 概 括 , 那 是 难 免
的 。 对 真 理 的 认 识 , 我 们 能 够 提 出 “ 真 实 性 ” 的 问 题 已 经 了 不 得 了 。 不 要 以 为 写
到 教 材 里 的 、 写 到 百 科 全 书 里 的 就 是 真 的 , 那 很 可 能 是 瞒 人 的 。 有 这 样 一 个 意 识 ,
就 是 对 我 们 青 年 学 者 一 个 最 好 的 训 练 。 千 万 不 要 相 信 任 何 书 写 成 文 字 的 东 西 , 我
们 甚 至 要 提 出 文 字 的 暴 力 的 问 题 。 太 暴 力 ! 为 什 么 展 现 的 很 多 唱 法 在 我 们 的 文 化
表 现 中 没 有 ? 因 为 我 们 只 信 汉 字 书 写 下 来 的 一 切 , 多 民 族 的 书 写 是 没 有 的 。 对 不
对 ? 我 们 甚 至 可 以 提 出 “ 书 同 文 , 车 同 轨 ” 造 成 多 少 文 化 的 割 裂 和 遮 蔽 ! 其 实 后
现 代 早 就 说 语 言 是 牢 房 , 更 不 用 说 是 文 字 了 。
回 到 “ 真 实 性 ” 问 题 上 来 , 王 大 桥 很 敏 锐 地 在 会 议 上 把 它 提 了 出 来 , 后 来 两
天 的 讨 论 都 有 回 应 。 我 们 不 做 结 论 , 因 为 人 类 学 本 身 是 一 个 on going 的 学 科 , 它
的 特 点 就 在 于 它 不 断 的 自 我 超 越 , 自 我 否 定 。
人 类 学 最 厉 害 的 是 长 时 段 的 视 域 。 徐 教 授 演 示 了 一 个 从 猴 走 下 树 , 一 直 到 今
天 变 成 了 一 个 very fat 形 象 的 过 程 。 这 里 边 可 以 伸 展 出 许 多 枝 杈 , 叫 树 形 图 。 它
不 是 一 条 路 。 为 什 么 要 讲 文 化 多 样 性 ? 如 果 人 类 只 走 西 方 现 代 性 一 条 路 , 就 是 最
后 这 个 形 象 。 而 且 不 是 这 么 愉 快 地 变 胖 而 死 , 不 是 死 于 瘟 疫 , 就 是 死 于 战 争 。 二
十 世 纪 非 正 常 死 亡 一 两 亿 人 , 这 是 非 常 惊 人 的 。 人 类 学 提 醒 我 们 长 时 段 的 反 观 ,
对 每 一 个 研 究 具 体 问 题 者 具 有 指 导 意 义 。
第 三 是 神 话 问 题 。 为 什 么 提 出 神 话 ? 实 际 上 这 个 话 题 是 从 十 月 份 的 那 个 创
世 神 话 会 以 来 的 , 中 国 、 荷 兰 和 美 国 合 开 的 一 个 会 议 。 汤 所 长 他 们 主 持 的 , 这 个
会 议 的 待 遇 非 同 一 般 。 在 这 个 会 上 , 我 上 来 就 问 : 神 话 的 概 念 大 还 是 文 学 的 概 念
大 ? 所 有 的 人 都 觉 得 这 个 人 脑 子 出 什 么 问 题 了 。 今 天 听 了 神 话 和 人 类 学 的 关 系
后 , 这 个 问 题 解 答 了 。
这 次 会 上 贵 州 民 院 的 龙 老 师 讲 他 不 喜 欢 台 上 表 演 的 , 喜 欢 民 间 唱 的 , 这 实
际 上 涉 及 到 文 化 遗 产 保 护 的 问 题 。 这 算 是 我 们 讲 的 另 一 个 问 题 。 我 不 展 开 , 彭 兆
荣 教 授 主 编 了 一 套 书 , 就 是 文 化 遗 产 。 这 实 际 上 包 括 了 非 常 深 刻 的 人 类 学 问 题 —
— 就 是 怎 样 保 护 民 间 口 传 遗 产 。 现 在 有 些 人 表 面 说 是 保 护 , 但 在 保 护 的 名 义 下 实
际 是 扼 杀 了 断 绝 了 许 多 东 西 。 这 是 人 类 学 家 在 保 护 印 第 安 人 、 保 护 澳 洲 原 住 民 时
早 就 遇 到 的 问 题 。
再 有 虚 假 的 文 化 繁 荣 问 题 , 国 学 的 繁 荣 问 题 。 这 样 的 一 种 现 象 没 有 人 站 出 来
批 判 , 这 是 非 常 可 悲 的 。 更 可 悲 的 是 , 今 天 大 喊 文 化 、 大 喊 文 化 崛 起 的 , 就 是 没
有 文 化 的 一 批 人 。 他 们 其 实 不 了 解 中 国 文 化 的 丰 富 多 样 , 没 有 看 过 一 个 仪 式 ,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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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 一 门 少 数 民 族 语 言 , 这 是 很 可 悲 的 。 当 年 这 些 人 喊 的 是 什 么 —— 文 化 是 搭 台 的 。
这 说 的 比 较 白 。 今 天 反 过 来 了 , 为 什 么 ? 因 为 搭 完 台 地 下 资 源 都 没 了 。
这 次 会 议 谈 的 比 较 多 的 是 历 史 与 文 学 。 我 们 是 文 学 人 类 学 , 文 史 哲 本 不 分 家 。
我 现 在 就 很 少 让 学 生 去 看 文 学 方 面 的 东 西 , 不 用 看 , 看 了 也 就 是 那 么 个 东 西 。 多
看 一 看 二 十 世 纪 历 史 学 的 变 化 , 什 么 叫 做 十 五 世 纪 到 十 八 世 纪 地 中 海 物 质 文 化
史 ? 它 和 古 代 写 的 帝 王 将 相 的 历 史 区 别 在 哪 里 ? 为 什 么 要 提 出 “ 物 ” 来 ? 这 都 是
二 十 世 纪 最 著 名 的 历 史 学 著 作 。 这 些 书 三 联 书 店 早 就 出 了 。 什 么 叫 地 中 海 考 古 ?
布 罗 代 尔 这 一 派 全 是 受 了 人 类 学 的 影 响 , 最 终 形 成 崭 新 的 史 学 。
在 语 言 文 学 方 面 , 我 们 想 做 一 点 事 , 但 力 量 微 薄 。 这 次 会 议 如 大 家 所 见 , 非
常 好 的 一 点 , 就 是 一 批 年 轻 学 者 跟 上 来 。
再 有 一 点 , 就 是 社 会 科 学 与 人 文 科 学 的 问 题 。 实 际 上 ,social science 是 从 苏
联 来 的 。 有 人 提 到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为 什 么 把 文 学 研 究 所 放 到 里 面 ? 其 实 人 文 与 社
会 科 学 在 西 方 是 分 开 的 。 我 们 讲 文 学 人 类 学 , 甚 至 昨 天 陈 器 文 教 授 说 叶 老 师 把
“ 文 ” 的 概 念 扩 大 化 了 。 那 到 底 是 我 扩 大 了 呢 , 还 是 它 本 来 就 是 一 个 大 的 概 念 ?
这 个 问 题 很 有 意 思 。 因 为 这 个 “ 文 ” 本 来 就 是 被 现 在 学 科 建 构 起 来 的 , 把 它 给 缩
小 了 。 现 在 中 国 每 年 博 士 点 生 产 的 博 士 已 经 是 世 界 第 一 了 , 但 真 正 丰 富 多 样 的 中
国 文 学 没 有 人 触 摸 。
第 六 就 是 科 学 霸 权 的 问 题 。 这 已 经 讲 得 很 多 了 , 能 够 意 识 到 这 一 点 就 很 不 错
了 。 咱 们 也 不 能 多 说 。 在 西 方 有 人 提 出 , 科 学 也 可 以 是 一 种 原 教 旨 主 义 。 记 住 这
个 词 就 可 以 了 , 整 天 拿 着 炸 弹 炸 人 的 是 原 教 旨 主 义 , 科 学 也 是 原 教 旨 主 义 。 它 的
负 面 作 用 非 常 大 。 但 是 不 能 把 科 学 一 棍 子 打 倒 。 今 天 我 们 活 五 十 岁 还 在 这 儿 讲 话 ,
确 实 有 赖 于 科 学 。 这 是 一 个 矛 盾 , 大 家 要 相 对 地 来 看 待 。
最 后 再 讲 一 点 , 文 化 创 新 和 文 化 产 业 的 问 题 。
文 学 人 类 学 会 议 一 开 始 曾 经 有 一 个 设 想 : 文 学 作 为 一 种 文 化 资 源 , 如 何 在 当
今 社 会 发 挥 一 点 作 用 。 在 2005 年 , 我 们 在 江 西 社 会 科 学 开 了 一 个 栏 目 , 就 叫 做
符 号 经 济 与 文 学 人 类 学 。 什 么 意 思 ? 文 学 不 是 在 课 堂 上 拿 来 欣 赏 , 当 作 审 美 拿 来
讲 讲 就 完 了 , 它 是 文 化 资 本 , 尤 其 是 在 今 天 文 化 竞 争 的 时 代 , 自 然 资 源 已 经 耗 竭
了 。 今 夏 迪 斯 尼 有 一 个 高 层 智 囊 团 访 华 , 他 们 通 过 外 文 所 的 一 位 留 洋 博 士 找 到 我 ,
问 我 : 中 国 人 现 在 最 能 接 受 的 神 话 故 事 是 什 么 样 的 ? 大 家 想 想 这 是 什 么 问 题 。 他
们 知 道 我 研 究 神 话 的 , 他 就 想 获 得 一 些 信 息 。 为 什 么 在 香 港 开 了 一 个 迪 斯 尼 乐 园 ,
全 中 国 人 都 在 喝 彩 ? 这 是 不 是 后 殖 民 啊 ? 香 港 背 靠 大 陆 , 四 亿 儿 童 在 这 里 , 不 赚
他 们 人 的 钱 赚 谁 的 钱 ? 中 国 人 不 是 刚 富 起 来 吗 ?( 可 惜 ) 国 人 ( 对 此 ) 没 有 任 何
批 判 和 反 思 。 希 望 文 学 人 类 学 一 定 要 有 自 己 的 立 场 。 我 不 是 一 个 狭 隘 的 民 族 主 义
者 , 只 是 看 的 太 明 白 了 。 这 或 者 说 叫 生 态 帝 国 主 义 , 它 不 需 要 投 任 何 能 源 , 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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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 一 点 符 号 创 意 , 大 把 大 把 的 银 子 就 赚 到 手 了
我 的 总 结 基 本 上 就 到 这 里 。 下 面 还 有 两 个 建 议 :
第 一 , 加 强 对 外 交 流 。 希 望 用 双 语 写 作 , 能 和 国 际 接 轨 。
第 二 , 讲 了 二 重 、 三 重 、 四 重 证 据 , 回 过 来 强 调 加 强 古 典 语 言 的 学 习 。 汉 族
的 学 者 最 好 学 一 门 少 数 民 族 的 语 言 。 这 是 我 们 的 希 望 。
这 两 个 建 议 讲 完 了 , 谢 谢 大 家 。
徐 : 叶 舒 宪 教 授 用 的 是 生 物 钟 , 所 以 他 现 在 才 有 五 分 钟 的 感 觉 , 我 得 不 断 地
打 断 他 。 其 实 他 讲 得 非 常 精 彩 。 我 没 有 办 法 , 得 控 制 时 间 。 下 面 有 请 彭 兆 荣 教 授 ,
彭 : 我 知 道 大 家 都 饿 了 , 庆 幸 的 是 他 妙 语 连 篇 , 我 们 很 激 动 , 都 忘 了 饿 的 感
觉 了 。 我 讲 五 桩 事 情 。
第 一 就 是 昨 天 晚 上 我 们 开 了 一 个 理 事 会 , 讨 论 到 十 二 点 。 讨 论 的 第 一 件 事 情
就 是 叶 教 授 提 出 的 会 长 改 选 的 问 题 , 考 虑 到 叶 会 长 血 气 方 刚 , 讲 话 时 一 口 气 能 讲
三 十 分 钟 , 所 以 我 们 一 致 鼓 掌 让 他 再 做 一 届 会 长 。( 大 家 鼓 掌 )
第 二 个 议 程 是 增 选 新 研 究 会 成 员 。 本 次 会 议 很 好 , 预 期 的 只 有 四 十 个 人 左 右 ,
与 会 的 100 多 人 , 远 远 超 过 了 我 们 的 承 受 力 , 因 为 我 们 是 个 草 根 学 会 。 我 们 很 高
兴 我 们 力 量 在 增 大 。 所 以 第 二 个 议 程 就 是 增 补 、 增 选 新 的 研 究 会 领 导 。
第 三 , 关 于 成 立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青 年 委 员 会 。 叶 教 授 说 我 们 需 要 接 力
棒 , 确 实 迫 在 眉 睫 。 现 在 看 到 一 批 年 轻 的 学 子 茁 壮 成 长 , 我 们 都 很 高 兴 。 下 面 受
青 年 委 员 会 的 委 托 , 简 单 讲 一 讲 。 在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召 开 期 间 , 于
2008 年 11 月 29 号 晚 , 经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理 事 会 同 意 成 立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青 年 委 员 会 。
第 四 ,( 有 ) 很 多 年 轻 的 朋 友 希 望 参 加 这 个 学 会 , 我 们 通 常 的 方 式 是 来 参 加
会 议 的 人 就 自 然 成 为 了 会 员 。 现 在 有 了 青 年 委 员 会 , 我 想 他 们 工 作 进 入 正 轨 以 后 ,
会 员 的 情 况 以 后 可 能 会 排 上 议 事 日 程 。 具 体 方 案 , 还 在 讨 论 中 。
第 五 件 事 情 是 下 一 次 会 议 的 承 办 单 位 和 举 行 时 间 。 昨 天 经 过 讨 论 和 承 办 方 的
申 请 , 第 五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将 在 两 年 以 后 , 即 2010 年 在 广 西 南 宁 由 广
西 民 族 大 学 文 学 院 来 承 办 。
最 后 我 要 再 次 代 表 研 究 会 向 承 办 方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的 领 导 、 向 龙 院 长 、 特 别 是
向 会 务 组 这 些 辛 勤 工 作 的 同 志 , 向 吴 秋 林 教 授 , 还 有 参 与 会 务 的 同 学 们 致 谢 。 他
们 都 很 辛 苦 , 我 提 议 大 家 起 立 向 他 们 表 示 感 谢 。( 鼓 掌 ) 我 的 工 作 汇 报 就 到 这 里 。
( 录 音 整 理 : 唐 启 翠 、 王 立 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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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 会 论 文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论 文 选 目
( 按 作 者 姓 名 音 序 )
安 琪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人 类 学 博 士 生 )《 史 学 、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 跨 学 科 的 叙 事 与 写 作 》
巴 胜 超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人 类 学 博 士 生 )《 网 络 日 志 : 一 种 自 我 反 射 式 民 族 志 的 可 能 》
陈 器 文 ( 台 湾 中 兴 大 学 )《 道 教 神 仙 故 事 中 的 「 食 穢 」 魔 考 》
陈 玉 平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文 学 与 传 播 学 院 )《 从 民 族 志 到 民 俗 志 —— 对 中 国 民 俗 志 写 作 的 几 点
思 考 》
戴 岚 ( 华 东 师 范 大 学 对 外 汉 语 学 院 )《 女 性 创 作 的 童 话 化 审 美 观 照 》
代 云 红 ( 华 东 师 范 大 学 中 文 系 )《 民 族 志 阐 释 与 文 学 人 类 学 批 评 —— 从 格 尔 兹 与 弗 莱 理 论 方
法 的 比 较 说 起 》
杜 国 景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文 学 与 传 播 学 院 ) 《“ 地 方 性 ” 叙 事 中 的 还 乡 者 —— 以 合 作 化 时 期 的
周 立 波 为 例 》
杜 卓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硕 士 生 )《 苗 族 古 歌 文 本 的 潜 文 本 解 读 —— 以 黔 东 南 苗
族 古 歌 为 个 案 》
娥 满 ( 昆 明 理 工 大 学 文 学 院 )《 进 入 熟 悉 之 地 —— 中 国 民 族 志 的 “ 抵 达 故 事 ”》
方 克 强 ( 华 东 师 范 大 学 中 文 系 )《 原 始 主 义 与 文 学 批 评 》
冯 玉 雷 ( 西 北 师 范 大 学 西 北 成 人 教 育 学 报 )《 甘 肃 文 学 人 类 学 资 源 的 再 发 现 及 文 学 创 作 》
龚 德 全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硕 士 生 )《 后 现 代 语 境 中 的 民 族 志 生 产 : 一 个 困 惑 的 追
求 》
韩 春 萍 ( 西 安 工 业 大 学 )《 红 柯 小 说 的 神 性 书 写 —— 兼 论 文 学 写 作 的 神 圣 功 能 》
黄 亚 平 ( 中 国 海 洋 大 学 文 学 与 新 闻 传 播 学 院 )《 比 较 与 融 合 —— 为 < 山 海 经 > 投 射 的 中 国 上 古
神 话 的 层 级 性 二 元 互 补 结 构 及 其 对 文 化 结 构 的 规 定 和 影 响 》
黄 中 祥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所 )《 哈 萨 克 族 民 间 演 唱 艺 人 的 诵 读 习 得 方 式 》
郎 雅 娟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硕 士 生 )《 侗 族 说 唱 文 学 中 歌 师 的 叙 事 者 身 份 研 究 ----
以 < 秦 娘 美 传 奇 > 为 例 》
李 菲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人 类 学 博 士 生 )《 第 三 重 维 度 :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范 式 转 型 的 可 能 性 探
讨 》
李 天 翼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 民 族 民 间 文 化 大 众 化 展 演 与 重 构 》
李 相 兴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 《“ 读 经 ” 现 象 的 人 类 学 思 考 》
李 朝 张 红 岩 王 志 强 俞 丽 娟 ( 青 海 民 族 学 院 文 学 院 )《 地 方 性 知 识 的 形 成 与 变 迁 —— 河
湟 族 源 叙 事 的 发 生 原 理 研 究 》
梁 昭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与 新 闻 学 院 )《 母 语 “ 谋 杀 ” 与 文 化 认 同 —— 格 温 妮 丝 • 刘 易 斯 英 语 诗
歌 中 的 威 尔 士 文 化 认 同 议 题 》
林 科 吉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人 类 学 博 士 生 )《 透 过 “ 书 写 文 化 ” 看 评 点 批 评 的 体 验 与 对 话 特 性 》
林 仁 昱 ( 台 灣 中 興 大 學 中 文 系 )《 開 拓 與 安 家 的 史 詩 —— 台 灣 「 念 歌 」 唱 述 清 代 移 民 經 驗 的
135

文 學 人 類 學 試 探 》
刘 芳 晓 ( 重 庆 作 家 协 会 ) 《 神 圣 与 世 俗 : 关 于 < 禹 书 > 的 写 作 思 考 》
刘 珩 ( 首 都 师 范 大 学 )《 民 族 志 式 的 传 记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可 能 性 探 索 》
刘 俐 俐 ( 南 开 大 学 )《 人 类 学 范 式 转 向 趋 势 中 的 当 代 民 族 文 学 批 评 理 论 建 设 —— 以 朝 鲜 族 作
家 李 惠 善 的 长 篇 小 说 < 红 蝴 蝶 > 为 例 》
刘 伟 ( 天 津 南 开 大 学 文 学 院 博 士 生 ) 《 人 类 学 转 向 中 民 族 文 学 研 究 的 民 俗 学 方 法 》
刘 亚 玲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人 类 学 博 士 生 )《 朝 圣 与 转 山 : 宗 教 书 写 的 身 体 性 》
龙 耀 宏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 侗 族 大 歌 的 民 间 和 舞 台 》
龙 昭 宝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文 学 与 传 播 学 院 )《 旅 游 经 济 下 的 贵 州 少 数 民 族 节 日 探 析 》
孟 华 ( 中 国 海 洋 大 学 )《 词 语 · 术 语 · 物 语 ——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三 种 方 式 刍 议 》
马 卫 华 ( 广 西 民 族 大 学 文 学 院 )《 论 文 史 互 证 》
那 木 吉 拉 ( 中 央 民 族 大 学 蒙 古 语 言 文 学 系 ) 《< 狼 图 腾 > 的 学 术 观 点 批 判 ——“ 中 华 龙 图 腾
来 自 草 原 狼 图 腾 ” 说 质 疑 》
潘 年 英 ( 湖 南 科 技 大 学 人 文 学 院 文 学 与 人 类 学 研 究 所 )《 文 学 的 人 类 学 与 人 类 学 的 文 学 涵 义
辨 析 》
彭 安 湘 ( 湖 南 科 技 大 学 人 文 学 院 )《 繁 华 有 趣 的 神 话 世 界 —— 论 < 古 文 苑 > 之 神 话 研 究 价 值 》
彭 兆 荣 ( 厦 门 大 学 人 文 学 院 )《 我 者 的 他 者 性 : 文 学 人 类 学 的 一 种 表 述 范 式 》
石 开 忠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科 学 研 究 院 )《 民 族 来 源 ( 起 源 ) 神 话 传 说 文 本 的 类 型 和 特 点 》
石 美 玲 ( 台 湾 中 兴 大 学 中 文 系 ) 殖 民 地 之 旅 的 異 文 化 書 寫 ─ 日 人 作 家 佐 藤 春 夫 觀 察
石 文 颖 ( 南 开 大 学 博 士 生 )《 人 类 学 视 野 与 民 族 文 论 研 究 》
唐 启 翠 ( 海 南 大 学 人 文 传 播 学 院 )《 图 像 证 “ 史 ”—— 从 证 据 间 性 论 第 四 重 证 据 的 阐 释 效 力 》
陶 家 俊 ( 北 京 外 国 语 大 学 )《 后 伽 达 默 尔 思 潮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表 征 —— 论 读 者 反 应 理 论 的 四 重
转 向 》
王 蓓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文 学 研 究 所 )《 藏 传 佛 教 宁 玛 派 文 化 语 境 中 的 “ 格 萨 尔 ” 掘 藏 写 作 》
王 大 桥 ( 南 京 大 学 )《 多 重 证 据 法 及 其 文 本 化 倾 向 》
王 慧 ( 湖 南 科 技 大 學 外 國 語 學 院 )《 山 鬼 原 型 研 究 述 評 》
王 寄 梅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人 类 学 硕 士 生 )《 叩 问 真 实 —— 民 族 志 文 本 写 作 的 悖 论 与 态 度 》
王 菊 ( 西 南 民 族 大 学 彝 学 学 院 )《 中 国 当 代 作 家 创 作 的 人 类 学 倾 向 浅 谈 》
王 立 杰 ( 宜 宾 学 院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人 类 学 博 士 生 )《 地 方 性 知 识 与 民 族 志 写 作 —— 格 尔 茨 “ 解
释 人 类 学 ” 的 理 论 与 实 践 》
王 倩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人 类 学 博 士 生 )《 人 类 给 神 话 学 的 变 革 —— 谈 神 圣 仪 式 的 发 现 如 何 改
变 文 学 式 神 话 的 研 究 》
王 政 ( 淮 北 煤 炭 师 范 学 院 文 学 院 ) 《 元 明 戏 曲 中 的 “ 献 首 ”“ 祭 旗 ”“ 遥 祭 ”“ 奠 像 ” 考 》
汪 文 学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文 学 与 传 播 学 院 )《 民 间 文 学 中 的 兄 弟 、 姐 妹 矛 盾 关 系 解 读 》
吴 广 平 ( 湖 南 科 技 大 学 )《 古 老 文 明 的 深 情 眷 恋 —— 周 克 武 散 文 < 古 井 > 的 文 化 解 读 》
吴 秋 林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 《“ 人 类 学 写 作 ” 质 疑 》
夏 敏 ( 集 美 大 学 )《 中 间 路 线 : 无 所 谓 圣 俗 的 人 类 学 书 写 》
谢 美 英 ( 宜 宾 学 院 )《 中 华 祖 先 图 腾 神 话 源 流 的 探 索 —— 兼 谈 叶 舒 宪 文 学 人 类 学 写 作 的 世 纪
136

转 变 》
徐 新 建 ( 四 川 大 学 文 新 与 新 闻 学 院 ) 《 人 类 学 写 作 : 科 学 与 文 学 的 并 置 兼 容 》
许 智 银 ( 河 南 科 技 大 学 文 法 学 院 ) 《“ 越 裳 贡 ” 书 写 的 文 化 学 考 察 》
杨 春 艳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硕 士 生 )《 表 述 与 文 本 —— 浅 议 < 众 神 之 域 > 的 人 类 学 写
作 》
杨 晶 ( 华 东 师 范 大 学 中 文 系 博 士 生 )《 灾 难 意 识 与 “ 刚 ” 性 之 美 —— 以 蒙 古 史 诗 汉 译 版 本
为 中 心 的 考 察 》
杨 丽 娟 ( 成 都 信 息 工 程 学 院 讲 师 )《 城 市 形 象 的 文 化 文 本 —— 成 都 的 “ 街 巷 ” 和 “ 广 场 ”》
杨 朴 ( 吉 林 师 范 大 学 ) 《 二 人 转 与 萨 满 跳 神 ——— 二 人 转 的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
杨 三 山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硕 士 生 )《 神 圣 与 世 俗 :“ 白 蛇 传 ” 的 精 神 原 型 解 读 》
杨 雅 丽 、 韩 佳 蔚 ( 长 江 师 范 学 院 )《 从 民 间 文 学 看 关 中 方 言 对 民 族 历 史 的 深 切 记 忆 》
叶 舒 宪 ( 中 国 社 会 科 学 院 文 学 所 )《 中 国 圣 人 原 型 新 考 ——“ 中 华 文 明 探 源 ” 的 民 族 志 与 神
话 学 视 角 》
游 珍 海 ( 贵 州 民 族 学 院 民 族 文 化 学 院 )《 简 论 冯 梦 龙 的 民 俗 思 想 —— 以 “ 三 言 ” 为 中 心 》
袁 心 澜 ( 湖 南 科 学 大 学 人 文 学 院 ) 《< 楚 辞 · 招 魂 >: 宋 玉 谲 谏 风 格 的 极 致 发 》
张 晓 琴 ( 兰 州 大 学 文 学 院 )《 环 县 皮 影 戏 的 文 化 特 质 》
郑 振 伟 ( 澳 门 大 学 )《 遠 古 的 思 維 ──< 老 子 > 與 女 性 》
祖 晓 伟 ( 四 川 大 学 文 学 与 新 闻 学 院 博 士 生 )《 认 知 语 言 学 与 后 现 代 神 话 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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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 生 态 ” 学 术 讨 论 链 接
【 栏 目 导 言 】
文 化 书 写 , 根 植 于 传 统 。
古 往 今 来 , 为 不 同 共 同 体 的 文 化 书 写 、 认 同 表 述 和 历 史 记 忆 提 供 范 式 框 架 、
观 念 意 识 、 素 材 和 语 境 的 各 种 大 传 统 、 小 传 统 乃 至 地 方 性 知 识 谱 系 在 民 族 - 国 家
形 成 过 程 之 中 汇 流 、 交 织 , 激 荡 成 中 华 文 化 多 元 一 体 的 复 调 乐 章 。
近 年 来 , 在 “ 国 学 热 ” 的 推 动 下 , 很 多 学 者 以 及 草 根 民 众 都 开 始 回 到 自 己 的 传
统 文 化 里 面 去 为 今 天 寻 找 思 想 资 源 。 这 种 寻 找 是 多 层 次 地 展 开 的 , 那 么 其 中 , 是 否
有 必 要 和 有 可 能 在 原 生 态 的 层 面 上 展 开 呢 ?
2010 年 6 月 23 至 24 日 , 由 人 类 学 高 级 论 坛 秘 书 处 和 凯 里 学 院 主 办 的 “ 人 类 学
与 原 生 态 文 化 : 第 九 届 人 类 学 高 级 论 坛 暨 首 届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高 峰 论 坛 ”( 以 下
简 称 “ 原 生 态 论 坛 ”), 在 位 于 贵 州 省 黔 东 南 州 首 府 的 凯 里 学 院 及 有 “ 苗 疆 腹 地 ”
之 称 的 台 江 召 开 。 来 自 北 京 大 学 、 中 国 社 科 院 、 中 国 人 民 大 学 、 台 湾 交 通 大 学 、
中 央 民 族 学 院 、 厦 门 大 学 、 四 川 大 学 和 光 明 日 报 等 30 多 个 高 校 和 科 研 机 构 的 80
多 位 专 家 学 者 出 席 了 此 次 论 坛 。 论 坛 的 主 题 围 绕 “ 人 类 学 与 原 生 态 文 化 ” 展 开 ,
涉 及 原 生 态 文 化 的 理 论 梳 理 、 个 案 研 究 、 黔 东 南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 原 生 态 文 化 保
护 、 经 济 社 会 发 展 与 原 生 态 文 化 开 发 和 保 护 等 多 方 面 内 容 。 与 会 各 方 积 极 合 作 ,
以 简 约 高 效 的 多 样 化 模 式 , 由 人 类 学 、 社 会 学 及 史 学 等 多 学 科 的 宏 观 视 野 出 发 ,
围 绕 原 生 态 的 理 论 和 个 案 进 行 了 充 分 的 交 流 和 对 话 。 值 得 一 提 的 是 , 由 于 相 关 媒
体 (《 光 明 日 报 》) 的 介 入 , 将 论 坛 的 学 术 话 语 扩 展 到 学 界 之 外 , 从 而 使 本 限 于
学 界 的 内 部 交 流 与 外 部 社 会 实 践 关 联 为 一 体 , 体 现 出 理 论 思 辨 对 现 实 的 参 与 潜
能 。
在 此 , 摘 引 了 论 坛 期 间 围 绕 “ 传 统 是 什 么 ?” 而 展 开 的 一 场 热 烈 的 论 争 。 论
争 全 文 已 于 2010 年 8 月 9 日 《 光 明 日 报 》 的 “ 国 学 版 ” 上 刊 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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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 统 是 什 么 ?
——“ 原 生 态 ” 引 起 的 一 场 论 战
郑 杭 生 、 彭 兆 荣 、 叶 舒 宪 、 徐 新 建 、 徐 杰 舜
• 传 统 是 被 现 代 人 从 过 去 当 中 精 选 出 来 的 , 是 现 代 人 通 过 对 过 去 的 重 构 或 者 新
构 的 方 式 所 构 建 起 来 的 。
• 在 “ 国 学 ” 中 寻 找 一 种 具 有 “ 中 国 特 色 ” 的 治 疗 现 代 病 的 良 方 , 这 便 是 我 说
的 “ 脉 ”。
• 老 庄 所 向 往 的 “ 小 国 寡 民 ”, 后 人 都 以 为 是 想 象 , 现 在 看 到 人 类 学 给 出 的 报
告 , 才 知 道 它 不 是 想 象 。
• 国 学 的 话 语 空 间 非 常 大 。 它 是 一 个 符 号 , 但 是 不 要 被 表 面 的 两 个 字 僵 化 了 。
“ 国 ”, 一 个 边 界 ;“ 学 ”, 一 种 文 本 , 若 仅 此 而 已 , 二 者 都 会 异 化 。
时 间 : 2010 年 6 月 23 日 下 午
( 第 九 届 人 类 学 高 级 论 坛 暨 “ 人 类 学 与 原 生 态 文 化 ” 研 讨 会 会 议 间 隙 );
地 点 : 贵 州 凯 里 学 院 会 议 室 ;
访 谈 嘉 宾 : 郑 杭 生 ( 中 国 人 民 大 学 教 授 )、 叶 舒 宪 ( 中 国 社 科 院 文 学 所 研 究 员 )、 徐
新 建 ( 四 川 大 学 教 授 )、 彭 兆 荣 ( 厦 门 大 学 教 授 )
主 持 人 : 徐 杰 舜 ( 广 西 民 族 大 学 教 授 )
一
主 持 人 : 三 年 前 , 我 曾 在 这 儿 参 加 “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节 ”。 几 百 人 戴 着 银 花
花 的 帽 子 走 动 , 短 裙 苗 , 长 裙 苗 , 非 常 壮 观 。 那 时 “ 原 生 态 ” 这 个 词 就 开 始 流 传 了 。
在 筹 备 这 次 “ 人 类 学 与 原 生 态 文 化 ” 会 议 的 过 程 中 , 我 就 在 思 考 一 个 问 题 , 原 生 态
文 化 和 中 国 传 统 文 化 有 什 么 关 系 吗 ?
郑 杭 生 ( 以 下 简 称 郑 ): 有 关 系 。
主 持 人 : 中 国 传 统 文 化 实 际 上 就 是 在 世 界 背 景 下 的 一 种 文 化 形 态 , 或 者 叫 文
化 表 达 , 是 当 下 全 球 化 浪 潮 中 , 人 们 对 地 方 性 知 识 的 重 视 而 凸 现 出 来 的 。 所 谓 地 方
性 知 识 , 实 际 上 是 一 种 草 根 文 化 , 或 者 是 叫 小 传 统 , 它 的 特 质 就 是 草 根 性 。 我 们 中
国 的 国 学 与 传 统 文 化 , 同 样 是 从 草 根 来 的 ,《 诗 经 》 不 是 那 个 时 候 的 “ 草 根 ” 民 歌
吗 ,《 易 经 》 也 是 民 间 搞 占 卜 用 的 。 从 根 本 上 来 讲 , 它 具 有 草 根 性 。 这 几 年 , 在 “ 国
学 热 ” 的 推 动 下 , 很 多 学 者 都 到 自 己 的 传 统 文 化 里 面 去 为 今 天 寻 找 思 想 资 源 。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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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 寻 找 是 多 层 次 地 展 开 的 , 那 么 其 中 , 是 否 有 必 要 和 有 可 能 在 原 生 态 的 层 面 上 展
开 呢 ?
郑 :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既 涉 及 到 过 去 , 又 涉 及 到 传 统 , 同 时 又 与 现 代 发 生 不 可 分
割 的 关 系 。
第 一 , 传 统 是 保 留 在 现 代 人 记 忆 、 话 语 和 行 动 当 中 , 对 现 在 仍 然 起 作 用 的 那 一
部 分 过 去 。 从 这 个 观 点 来 看 , 作 为 一 种 传 统 的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 也 是 一 种 保 留 在 现
代 人 记 忆 、 话 语 和 行 动 当 中 的 , 仍 然 对 现 在 起 到 作 用 的 那 一 部 分 过 去 。
第 二 , 传 统 是 被 现 代 人 从 过 去 当 中 精 选 出 来 的 , 是 现 代 人 通 过 对 过 去 的 重 构
或 者 新 构 的 方 式 所 构 建 起 来 的 。 由 于 现 代 人 的 选 择 , 这 一 部 分 过 去 , 才 得 以 保 留 下
来 , 也 成 为 现 代 生 活 的 一 部 分 。 这 样 一 种 原 生 态 , 不 可 能 有 绝 对 的 意 义 。 在 各 个 民
族 文 化 当 中 , 你 找 不 到 哪 种 纯 粹 的 、 完 完 全 全 的 、 本 来 意 义 的 原 生 态 。 所 以 现 在
你 要 用 原 生 态 文 化 , 不 能 从 绝 对 意 义 上 去 用 , 而 只 能 在 相 对 意 义 上 用 。 国 学 , 事 实
上 也 是 一 种 相 对 意 义 的 原 生 态 文 化 , 但 是 国 学 这 个 概 念 本 身 就 太 含 糊 了 , 这 一 点 ,
需 要 很 好 的 定 义 。
第 三 , 由 于 现 代 人 的 反 复 实 践 和 运 用 , 这 些 留 存 的 过 去 影 响 、 制 约 着 某 一 个 地
区 、 某 一 个 群 体 的 社 会 成 员 及 其 家 庭 的 生 活 和 行 为 。 这 种 传 统 往 往 以 这 个 群 体 的
亚 文 化 的 形 式 和 习 俗 的 方 式 出 现 。 我 们 现 在 听 到 的 作 为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面 貌 出 现
的 苗 乡 侗 寨 的 诸 多 民 歌 , 也 同 样 影 响 着 现 代 的 生 活 方 式 , 并 成 为 现 代 生 活 方 式 的
一 部 分 , 也 就 是 我 们 现 在 称 为 的 “ 非 物 质 文 化 遗 产 ”。 在 这 个 意 义 上 说 , 作 为 传 统
的 原 生 态 文 化 、 民 族 文 化 , 也 是 现 代 的 一 种 发 明 。“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 作 为 一 种
被 发 明 的 “ 传 统 ”, 在 现 代 生 活 当 中 发 挥 了 重 要 的 作 用 。 比 如 说 , 社 会 整 合 剂 的 功
能 。
第 四 , 作 为 一 种 传 统 的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 也 像 一 切 传 统 一 样 , 既 包 含 有 生 命 力
的 东 西 , 也 包 含 缺 乏 生 命 力 , 或 者 丧 失 生 命 力 的 东 西 。 譬 如 说 , 在 汉 族 当 中 , 像 妇 女
缠 足 这 样 的 陋 习 , 曾 经 是 传 统 , 但 现 在 它 已 经 不 是 了 。 用 活 人 祭 神 、 猎 头 祭 神 的 习
俗 等 等 , 这 都 是 死 去 了 的 东 西 。
第 五 , 还 有 不 为 人 所 知 的 过 去 。 譬 如 说 , 没 有 发 掘 的 地 下 文 物 只 是 一 种 潜 在 的
传 统 , 一 种 潜 在 的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 只 有 把 它 发 掘 起 来 , 经 过 鉴 定 、 考 证 , 赋 予 它
现 代 的 意 义 , 它 才 能 成 为 名 副 其 实 的 传 统 和 具 有 原 生 态 意 义 的 民 族 文 化 。
总 之 作 为 一 种 传 统 的 原 生 态 文 化 , 源 于 过 去 , 但 它 是 一 种 能 够 活 到 现 在 的 那
一 部 分 过 去 。 它 们 往 往 蕴 生 着 更 加 长 久 的 社 会 趋 势 。 作 为 传 统 的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
构 成 了 现 代 开 拓 和 成 长 的 因 素 , 构 成 了 现 代 发 展 的 一 种 资 源 。 这 也 是 作 为 传 统 的
一 种 原 生 态 民 族 文 化 的 一 种 魅 力 和 价 值 的 所 在 。
彭 兆 荣 :“ 原 生 态 ” 这 个 概 念 , 其 指 向 是 对 现 代 文 明 的 一 种 反 思 。 人 们 试 图 通
过 这 个 概 念 的 隐 喻 , 去 检 索 、 去 追 索 , 去 怀 旧 , 或 者 是 去 恢 复 某 一 种 我 们 传 统 有 的
东 西 。 今 天 的 原 生 态 可 以 主 张 在 同 等 的 权 力 之 下 , 所 有 的 文 化 形 态 都 可 以 有 发 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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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 立 存 在 的 空 间 。 最 新 出 版 的 萨 林 斯 的 一 本 书 《 石 器 时 代 经 济 学 》 中 译 本 , 讲 到
布 须 曼 昆 人 和 澳 大 利 亚 土 著 人 , 作 者 把 他 们 的 生 活 形 态 当 成 今 天 现 代 文 明 的 一 种
反 思 。 意 思 就 是 说 , 我 们 人 类 要 从 远 古 的 时 代 去 找 到 治 理 人 类 命 运 的 良 方 。
我 们 谈 任 何 事 情 , 不 能 背 离 特 定 的 语 境 。 与 其 说 “ 国 学 热 ” 是 当 下 人 们 的 一
种 践 行 方 式 , 不 如 说 是 一 种 对 发 展 的 反 思 。 国 学 中 包 含 着 不 言 而 喻 的 , 与 自 然 节 律
合 拍 的 景 象 : 一 种 安 居 乐 业 、 安 步 当 车 、 安 分 守 己 、 安 身 立 命 的 态 度 和 价 值 。 所
以 , 在 我 看 来 ,“ 国 学 ” 在 今 天 语 境 下 的 “ 走 热 ” 其 实 只 是 “ 象 ”, 而 “ 脉 ” 却 是
在 “ 国 学 ” 的 温 暖 中 追 味 、 追 求 中 国 人 几 千 年 来 —— 特 别 是 农 业 民 族 习 惯 了 的 ,
真 实 的 却 又 无 法 言 尽 的 身 体 力 行 的 价 值 , 同 时 又 表 现 出 对 现 代 社 会 快 速 发 展 覆 水
难 收 的 怅 然 。 在 “ 国 学 ” 中 寻 找 一 种 具 有 “ 中 国 特 色 ” 的 治 疗 现 代 病 的 良 方 , 这
便 是 我 说 的 “ 脉 ”。
对 于 这 个 脉 , 当 然 可 以 从 “ 原 ” 的 角 度 对 接 。“ 原 生 态 ” 是 什 么 , 我 们 不 做 绝
对 的 定 义 , 所 有 的 文 化 都 在 变 , 但 是 我 们 有 一 个 相 对 的 “ 脉 ”。 这 个 “ 脉 ” 就 是 根
植 在 每 一 个 民 族 、 每 一 个 族 群 、 每 一 个 区 域 、 每 一 个 人 群 跟 自 然 的 关 系 之 间 。
主 持 人 : 彭 兆 荣 讲 得 很 好 。“ 国 学 热 ” 是 一 种 表 达 , 这 种 表 达 就 是 “ 象 ”。 我
们 应 该 透 过 “ 象 ” 去 找 到 “ 脉 ”。 同 样 ,“ 原 生 态 ” 也 是 一 种 表 达 , 也 是 一 种 思 想
资 源 。 中 华 文 化 正 在 恢 复 与 复 兴 当 中 , 正 在 重 建 、 重 构 。 拿 什 么 来 建 ? 那 就 是 要 在
我 们 原 生 态 的 文 化 当 中 去 找 到 砖 瓦 , 盖 成 21 世 纪 现 代 中 国 的 精 神 大 厦 。
二
叶 舒 宪 : 彭 兆 荣 刚 才 举 的 这 个 布 须 曼 昆 人 (Kung), 在 人 类 学 教 科 书 中 是 “ 生 态
人 ” 的 典 范 。 在 我 们 想 象 当 中 , 原 始 人 落 后 , 有 洪 水 猛 兽 , 吃 不 饱 。 人 类 学 家
RichardB.Lee 在 那 里 做 了 几 年 , 把 那 个 部 落 生 活 完 整 地 呈 现 出 来 。 他 用 营 养 学 分
析 了 他 们 餐 桌 上 的 54 种 肉 类 食 物 , 其 营 养 价 值 远 远 超 过 当 今 世 界 平 均 水 平 , 甚 至
不 亚 于 美 国 人 、 北 欧 人 。 昆 人 5 天 玩 ,2 天 工 作 。 生 活 主 要 就 是 串 门 , 唱 歌 跳 舞 和
送 礼 。 人 类 学 把 这 叫 做 “ 生 态 人 ”。 没 有 人 类 学 的 报 告 以 前 , 我 们 只 知 道 说 原 始
即 落 后 , 一 定 要 走 工 业 主 义 发 展 的 那 条 道 路 。 人 类 学 给 出 了 这 些 调 查 案 例 以 后 ,
西 方 震 动 非 常 大 。 现 在 要 找 没 有 陷 入 环 境 危 机 的 人 , 找 谁 ? 那 就 是 我 们 最 新 看 到 的
“ 原 生 态 ” 人 。
主 持 人 : 他 们 是 一 面 镜 子 。
叶 : 反 观 文 明 社 会 的 镜 子 。 那 这 个 跟 咱 们 说 的 国 学 、 传 统 文 化 有 什 么 关 系 ?
当 然 有 关 系 。 老 庄 所 向 往 的 “ 小 国 寡 民 ”, 后 人 都 以 为 是 想 象 , 现 在 看 到 人 类 学 给
出 的 报 告 , 才 知 道 它 不 是 想 象 。 为 什 么 说 老 庄 有 大 智 慧 , 他 不 是 说 有 意 的 就 是 要
“ 反 ” 文 化 ,“ 反 ” 文 明 ,“ 反 ” 礼 教 。 他 有 生 态 智 慧 在 里 边 。 你 三 百 年 的 工 业 主
义 反 生 态 阶 段 和 三 百 万 年 的 原 生 态 狩 猎 进 化 史 是 无 法 相 比 的 , 完 全 不 成 比 例 。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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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 识 原 生 态 , 首 先 要 克 服 现 代 性 价 值 及 其 所 造 成 的 短 视 和 遮 蔽 。
郑 : 他 从 实 际 出 发 有 生 态 意 识 ? 我 不 赞 成 。
叶 : 道 法 自 然 , 没 有 比 这 个 更 生 态 的 了 。
郑 : 道 法 自 然 是 这 样 , 但 是 它 的 原 始 出 发 点 , 还 是 看 到 春 秋 战 国 那 个 乱 世 之
乱 。
叶 : 乱 是 眼 下 的 。
郑 : 怎 么 办 ?
叶 : 道 家 在 文 本 中 留 下 来 的 说 法 , 就 是 一 个 “ 道 法 自 然 ”, 对 于 人 则 称 “ 无 为 ”。
什 么 是 原 生 态 ? 道 家 以 为 自 然 的 才 是 原 生 态 。 如 今 要 用 原 生 态 理 念 , 资 源 就 可 以 在
本 土 的 国 学 里 面 找 到 。 人 类 学 的 知 识 帮 助 我 们 发 现 , 老 庄 背 后 确 实 带 有 一 种 逝 去
的 文 化 记 忆 。 庄 子 还 说 :“ 上 古 之 时 , 人 民 少 而 禽 兽 众 。” 这 是 典 型 的 生 态 思 想 。
指 向 人 口 与 资 源 的 比 例 关 系 , 即 人 与 自 然 之 间 的 关 系 。
郑 : 那 时 , 人 要 生 存 下 来 嘛 , 就 是 靠 把 它 们 消 灭 , 或 为 食 物 , 或 为 安 全 。
叶 : 人 生 来 就 需 要 打 仗 么 ? 在 人 口 稀 少 而 资 源 丰 富 的 情 况 下 根 本 不 需 要 打 仗 。
郑 : 否 则 没 有 人 类 嘛 。
叶 : 没 有 人 类 学 的 报 告 , 我 们 真 是 无 法 判 断 到 底 这 些 说 法 是 虚 构 的 还 是 真 实
的 , 但 是 人 类 学 家 的 报 告 让 我 们 明 白 了 什 么 是 人 类 的 大 传 统 。 所 以 我 对 雷 德 菲 尔
德 提 出 的 大 传 统 与 小 传 统 , 做 出 反 向 改 造 。 什 么 是 大 传 统 ? 文 明 以 前 , 没 有 文 字 书
写 的 , 那 才 是 真 正 的 greattradition( 大 传 统 )。 后 来 建 构 出 来 的 才 是 小 传 统 。 在
人 们 熟 知 的 道 家 儒 家 背 后 , 有 一 个 过 去 所 不 知 的 深 远 的 大 传 统 , 等 着 今 日 国 学 研
究 者 去 深 入 探 讨 。
郑 : 道 家 那 时 候 已 经 是 大 传 统 了 。
叶 : 在 我 看 来 , 两 千 多 年 是 小 传 统 。 国 学 的 视 野 原 来 受 限 制 于 汉 字 , 无 法 看 到
五 千 年 至 一 万 年 以 上 去 。 人 类 学 通 过 它 的 考 古 实 证 , 将 旧 石 器 时 代 、 新 石 器 时 代
这 一 套 人 类 进 化 的 完 整 过 程 还 原 出 来 了 。 刚 才 讲 了 道 家 , 其 实 儒 家 也 有 原 生 态 的
思 想 , 如 孔 子 。 今 天 我 们 讲 先 进 文 化 , 这 个 词 从 哪 来 的 ,《 论 语 》 里 有 一 篇 题 目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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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 “ 先 进 ”,“ 先 进 于 礼 乐 , 野 人 也 ; 后 进 于 礼 乐 , 君 子 也 。” 按 通 常 的 理 解 , 孔 子
是 最 讲 君 子 的 , 那 他 怎 么 会 认 为 野 人 先 进 , 君 子 后 进 ? 孔 子 还 有 一 个 判 断 , 如 果 让
他 选 择 ,“ 吾 从 先 进 ”。 他 是 站 在 野 人 这 一 方 的 。 那 野 人 是 什 么 ? 就 是 咱 们 说 的 文
明 与 野 蛮 ( 原 始 ) 的 对 照 吧 ; 也 有 人 说 指 在 朝 在 野 。 不 管 怎 么 说 , 孔 子 没 有 站 在 君 子
这 一 方 。 而 且 在 孔 子 讲 的 古 礼 中 , 夏 礼 , 夏 朝 的 “ 礼 ”,“ 吾 能 言 之 ”; 殷 礼 ,“ 吾
能 言 之 ”。 他 说 他 全 能 以 口 头 方 式 表 述 ; 写 成 文 献 的 , 对 不 起 ,“ 不 足 征 ”。 这 说
明 什 么 ? 说 明 儒 家 背 后 也 牵 连 着 一 个 大 传 统 , 那 是 十 万 年 的 口 传 文 化 传 统 。 人 类 学
让 我 们 重 新 理 解 了 国 学 背 后 那 个 失 落 已 久 的 、 大 概 有 十 万 年 之 久 的 口 传 文 化 传
统 。 孔 子 告 诉 人 们 , 他 “ 述 而 不 作 ”; 到 孟 子 那 儿 , 叫 做 “ 尽 信 书 不 如 无 书 ”; 道 家
也 是 一 样 怀 疑 文 字 书 写 的 。 这 些 人 对 新 建 构 的 、 文 字 书 写 权 力 的 这 个 传 统 是 不 信
任 的 , 或 者 说 是 保 持 坚 定 的 距 离 。 就 “ 论 语 ” 这 俩 字 , 一 看 从 言 字 旁 , 就 知 全 是
oral( 口 头 的 ), 就 是 今 天 说 的 “ 口 传 与 非 物 质 文 化 ”。 在 我 看 来 , 书 写 文 字 三 千 多
年 , 是 小 传 统 ; 而 原 来 被 看 成 是 小 传 统 的 , 口 传 的 文 化 , 有 十 万 年 , 那 才 是 大 传 统 。
推 崇 音 乐 和 诗 歌 的 孔 子 , 实 际 是 维 护 大 传 统 的 价 值 观 。 儒 家 、 道 家 , 都 源 于 大 传 统 ,
就 是 国 学 背 后 的 那 个 根 脉 , 通 过 人 类 学 , 我 们 找 到 的 是 真 正 的 大 传 统 , 那 才 是 原 生
态 。
三
徐 新 建 :《 论 语 》 第 一 句 话 讲 的 是 “ 学 ” 和 “ 习 ” 的 关 系 , 强 调 一 对 并 列 概 念 。
“ 学 而 时 习 之 ” 的 这 个 “ 习 ”, 是 个 非 常 重 要 的 概 念 。 它 讲 的 就 是 实 践 , 是 发 用 ,
是 身 体 力 行 。
在 这 样 的 层 面 上 , 怎 么 理 解 传 统 ? 我 不 同 意 继 续 用 “ 大 传 统 ” 和 “ 小 传 统 ” 来
作 区 分 。 这 是 等 级 偏 见 。 若 硬 要 分 的 话 , 也 该 作 结 构 性 和 中 性 的 分 。 比 如 , 传 统 的
层 面 和 表 现 形 式 不 一 样 的 , 有 “ 书 面 传 统 ”,“ 文 本 性 传 统 ” 以 及 “ 口 头 传 统 ” 和
“ 践 行 性 传 统 ”, 也 就 是 前 几 年 我 们 谈 到 的 “ 文 本 中 国 ” 跟 “ 实 践 中 国 ” 那 样 的
区 别 。 对 后 一 种 传 统 , 无 论 是 被 强 调 为 草 根 也 好 、 民 间 也 好 , 或 实 践 性 与 日 常 性 也
好 , 都 是 认 知 本 土 不 可 或 缺 的 层 面 。 对 于 “ 国 学 ” 应 当 由 此 而 作 全 面 观 。 在 我 看
来 , 如 果 要 说 有 一 种 “ 儒 学 精 神 ” 存 在 的 话 , 其 核 心 就 是 “ 学 而 时 习 之 ”, 强 调 的
是 内 与 外 以 及 知 与 行 的 双 向 统 一 。
第 二 个 话 题 是 “ 礼 ” 和 “ 野 ”。 有 人 讲 到 “ 礼 和 野 ” 的 关 系 是 “ 求 ” 的 关 系
——“ 礼 ” 失 之 后 到 “ 野 ” 去 求 。 可 需 要 问 的 是 : 为 什 么 要 到 “ 野 ” 那 里 求 ? 答 案
涉 及 到 更 深 的 层 面 : 礼 产 生 于 野 。 所 以 在 失 掉 之 后 才 可 能 , 也 只 能 从 “ 野 ” 里 重 新
找 回 。 所 以 就 “ 礼 ” 和 “ 野 ” 的 关 系 来 看 , 面 对 传 统 , 我 们 的 “ 礼 ” 肯 定 已 经 没 有
了 。 怎 么 办 ?“ 求 诸 野 ”!
再 者 , 所 谓 的 “ 野 ” 不 一 定 是 原 住 民 , 不 一 定 是 少 数 民 族 。 作 为 与 “ 礼 ” 相 对
的 存 在 , 在 “ 国 学 ” 自 身 的 传 统 里 面 就 有 , 我 们 不 能 把 国 学 限 于 经 典 和 精 英 。 比 如
我 们 可 以 看 一 下 《 三 字 经 》。《 三 字 经 》 可 视 为 一 种 习 得 的 传 统 和 实 践 的 国 学 。
其 最 初 的 两 句 话 道 出 了 很 深 的 人 与 文 化 之 道 理 :“ 人 之 初 , 性 本 善 ; 性 相 近 , 习 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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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 其 中 也 有 两 对 概 念 , 就 是 “ 性 ” 和 “ 习 ”, 也 突 出 了 “ 习 ” 的 问 题 。 对 于 这
段 话 , 我 曾 用 了 很 长 一 段 时 间 来 作 人 类 学 阐 释 。 它 讲 的 “ 性 ” 是 汉 语 里 面 最 重 要
的 一 个 概 念 , 关 涉 到 性 命 问 题 。“ 性 本 善 ” 的 “ 善 ”, 不 是 伦 理 学 意 义 上 的 那 个 “ 善 ”,
而 是 “ 完 好 ”、“ 完 备 ” 的 意 思 , 也 就 是 讲 人 之 本 性 是 否 展 开 和 完 备 。 是 则 善 ,
否 则 非 。 人 之 初 , 亦 即 所 有 人 的 开 始 、 起 头 , 皆 是 完 整 的 状 态 , 所 以 说 “ 性 ” 是 “ 相
近 ” 的 , 人 与 人 因 性 而 “ 近 ”, 却 因 “ 习 ” 而 远 离 。 这 个 “ 习 ”, 就 是 后 天 的 习 得 、
习 惯 , 也 可 以 说 社 会 和 文 化 , 亦 即 文 明 的 东 西 影 响 。 习 得 不 同 , 差 异 出 现 了 , 继 而 矛
盾 冲 突 也 随 之 产 生 。
主 持 人 : 多 元 化 了 。
徐 : 国 学 的 话 语 空 间 非 常 大 。 它 是 一 个 符 号 , 但 是 不 要 被 表 面 的 两 个 字 僵 化
了 。“ 国 ”, 一 个 边 界 ;“ 学 ”, 一 种 文 本 , 若 仅 此 而 已 , 二 者 都 会 异 化 。 国 学 作 为
一 个 符 号 , 应 是 立 体 的 诠 释 系 统 , 包 括 刚 才 所 讲 的 智 慧 、 身 体 力 行 的 实 践 层 面 以 及
不 断 演 变 的 历 史 过 程 , 应 当 包 括 心 、 性 和 见 习 等 这 样 一 种 完 整 的 知 行 合 一 形 态 。
许 多 人 使 用 “ 原 生 态 文 化 ” 这 个 词 语 的 时 候 , 把 其 假 定 为 “ 传 统 ” 和 “ 前 现
代 ”, 意 味 着 认 可 了 人 类 发 展 的 单 一 维 度 和 线 性 坐 标 , 而 且 不 可 逆 转 。 这 种 不 可 逆
转 的 单 线 时 间 观 是 危 险 的 。 根 据 这 种 假 定 , 人 类 社 会 一 往 无 前 , 不 可 逆 转 , 任 何 文
化 一 旦 改 变 就 “ 回 不 去 了 ”。 于 是 本 来 可 理 解 为 本 性 展 开 还 是 异 化 的 问 题 , 就 变
成 了 社 会 形 态 在 时 间 上 可 否 逆 转 的 问 题 。
郑 : 但 你 得 承 认 历 史 的 确 是 回 不 去 了 。
徐 : 我 说 的 不 是 回 去 。 你 看 以 前 还 有 人 说 “ 返 ”、“ 归 ”, 都 不 是 在 说 时 间 上
的 问 题 , 而 是 在 指 出 性 命 的 “ 正 ” 与 否 问 题 。 比 如 说 , 有 人 今 天 犯 了 错 , 明 天 再 改
正 过 来 , 那 当 然 是 可 以 的 。 所 以 不 是 回 去 , 而 是 恢 复 、 复 兴 。 一 味 提 “ 回 去 、 回 不
去 ” 是 很 危 险 的 , 其 结 果 会 导 致 悲 观 和 消 极 , 甚 至 破 罐 子 破 摔 : 反 正 都 回 不 去 了 ,
哪 管 它 洪 水 滔 天 ! 这 是 一 个 很 大 的 问 题 。
四
叶 : 从 学 理 的 意 义 上 传 统 可 以 划 分 为 原 生 和 次 生 。 我 将 一 万 年 以 前 的 , 或 者 是
五 千 年 以 前 的 传 统 看 作 原 生 态 。 汉 字 以 来 的 书 写 传 统 为 次 生 态 , 工 业 主 义 的 为 反
生 态 。 有 了 汉 字 , 有 了 文 明 , 有 了 城 市 , 开 始 为 国 族 而 战 争 , 叫 次 生 态 。 相 对 当 今 的
工 业 文 明 , 农 耕 文 明 也 能 长 时 间 发 展 。 仰 韶 文 化 居 然 一 两 千 年 , 进 入 文 明 史 一 个 朝
代 平 均 寿 命 三 百 年 。
主 持 人 : 发 展 慢 的 , 持 续 时 间 长 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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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 : 国 学 的 传 统 中 蕴 含 着 高 度 的 智 慧 , 而 且 是 属 于 全 世 界 的 。 只 有 这 一 个 地 方
的 传 统 延 续 至 今 , 汉 字 还 在 用 。 但 是 没 有 自 觉 , 没 有 世 界 的 眼 光 重 新 去 把 握 它 。
主 持 人 : 按 您 的 说 法 , 那 个 跟 次 生 态 相 对 应 的 国 学 , 本 身 是 有 缺 陷 的 。 今 天 的
任 务 就 是 要 建 立 跟 这 个 次 生 态 相 对 应 的 新 的 国 学 。
叶 : 回 到 多 元 的 , 复 杂 的 , 互 动 新 生 的 那 个 传 统 上 去 。
郑 : 如 果 这 么 说 , 我 有 一 点 提 议 , 先 秦 这 一 套 确 实 提 出 了 几 乎 所 有 的 问 题 , 后
面 把 它 传 承 过 渡 下 去 。 它 毕 竟 是 大 传 统 , 一 直 这 样 那 样 统 治 或 影 响 着 我 们 。 先 秦
提 出 了 问 题 , 并 没 有 解 决 问 题 。 所 以 从 儒 学 的 发 展 , 到 宋 的 时 候 , 那 就 是 另 外 一 套
了 。 到 王 阳 明 的 时 候 , 又 是 另 外 一 套 了 , 这 个 大 传 统 也 是 不 断 发 展 过 来 的 。 这 个 过
程 当 中 , 各 种 民 间 的 传 说 , 各 种 各 样 的 野 史 , 都 很 丰 富 。 这 些 小 传 统 , 同 时 推 进 了 中
国 文 明 的 前 进 。 近 代 以 来 , 要 革 命 , 主 要 是 针 对 这 种 传 统 文 化 , 特 别 是 以 孔 家 为 代
表 , 所 以 那 时 候 要 打 倒 孔 老 二 , 多 少 次 都 是 以 他 为 代 表 。 儒 释 道 , 这 三 者 有 非 常 密
切 的 联 系 。 儒 外 道 里 , 儒 里 道 外 , 都 有 。
主 持 人 : 互 相 融 合 。
郑 : 是 互 相 融 合 , 是 这 样 一 个 东 西 , 好 多 人 都 比 较 承 认 这 个 东 西 , 你 要 说 这 个
不 是 大 传 统 , 那 改 成 次 传 统 , 好 像 很 难 接 受 。
叶 : 那 我 问 你 , 三 星 堆 你 去 过 吗 。
郑 : 三 星 堆 我 去 看 过 。
叶 : 距 今 三 千 年 了 ; 两 米 六 高 的 青 铜 人 , 那 是 大 传 统 还 是 小 传 统 ?
郑 : 这 个 , 看 你 怎 么 看 了 。 叶 : 你 看 它 以 前 。 郑 : 那 你 怎 么 看 ? 叶 : 我 看 是 大 传 统 ,
你 看 。 郑 : 在 中 国 , 只 能 是 小 传 统 。 叶 : 你 那 是 空 间 意 义 上 的 小 传 统 。 郑 : 不 完 全 是 。
叶 : 它 的 时 代 , 比 你 讲 的 汉 儒 传 统 要 早 得 多 。
郑 : 它 对 中 国 历 史 上 没 有 起 到 那 么 大 的 作 用 ; 就 现 在 , 挖 掘 出 来 , 很 奇 怪 , 怎 么
竟 然 有 三 星 堆 这 样 的 东 西 , 是 一 种 发 现 , 是 一 种 传 统 的 发 现 , 它 成 不 了 大 传 统 。
叶 : 你 认 为 大 小 就 是 空 间 的 概 念 ?
郑 : 不 是 空 间 的 概 念 , 而 是 看 其 对 中 国 历 史 究 竟 起 了 什 么 作 用 来 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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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 : 它 比 汉 朝 还 早 近 千 年 , 你 怎 么 能 说 它 是 小 传 统 ?
郑 : 在 实 际 社 会 生 活 起 什 么 作 用 , 这 是 重 要 标 准 , 不 是 空 间 的 。 三 星 堆 , 不 管 它
多 么 新 奇 , 没 有 在 中 国 历 史 上 起 那 么 大 的 作 用 。
叶 : 你 怎 么 知 道 没 有 ? 郑 : 你 怎 么 知 道 它 起 了 作 用 ? 我 反 问 你 。 叶 : 今 天 的 学 者
正 在 探 讨 三 星 堆 青 铜 文 明 的 源 流 问 题 。 郑 : 我 们 的 正 史 里 没 有 它 的 地 位 。 叶 : 是 中
原 王 朝 史 的 视 角 中 没 有 它 , 但 它 的 重 要 性 无 可 怀 疑 。
郑 : 但 它 在 我 们 实 际 生 活 当 中 没 有 起 到 那 样 的 作 用 , 即 大 传 统 的 作 用 , 它 没 有
成 为 对 历 史 起 主 导 作 用 的 传 统 。
叶 : 不 知 道 不 能 说 没 有 。
用 ?
郑 : 迄 今 我 们 不 知 道 它 对 中 国 历 史 起 了 这 样 的 作 用 , 你 根 据 什 么 说 它 起 了 作
叶 : 它 是 被 书 写 给 掩 埋 了 。 郑 : 那 为 什 么 会 被 掩 埋 ? 叶 : 为 什 么 被 掩 埋 , 被 权 力
所 淹 没 。
郑 : 那 它 为 什 么 被 权 力 所 淹 没 ? 它 没 有 起 那 样 的 作 用 , 而 且 它 的 作 用 很 小 , 我
敢 说 。 而 你 说 它 的 作 用 很 大 , 它 表 现 在 哪 里 ?
叶 : 表 现 在 哪 里 , 以 它 为 代 表 的 青 铜 文 化 , 一 直 延 续 到 马 来 半 岛 。
郑 : 那 是 你 现 在 说 的 。 叶 : 不 是 我 现 在 说 的 。
郑 : 当 时 历 史 上 没 有 起 到 那 么 大 的 作 用 。 对 中 国 来 说 不 是 大 传 统 。 它 为 什 么
是 大 传 统 ? 这 个 事 情 , 完 全 看 你 怎 么 说 。 事 实 上 , 人 类 学 要 完 全 平 等 是 做 不 到 的 。
历 史 上 本 身 就 是 这 样 。 我 也 不 完 全 赞 同 对 大 传 统 小 传 统 的 区 分 , 界 定 是 可 以 的 。
一 个 传 统 在 一 个 社 会 生 活 中 究 竟 起 什 么 作 用 。 这 是 重 要 标 准 。
叶 : 我 们 说 “ 大 传 统 ”, 它 就 是 一 个 时 间 的 判 断 , 什 么 叫 “ 先 进 ”, 什 么 叫 “ 后
进 ”, 先 后 之 间 有 差 别 。 三 星 堆 有 黄 金 王 杖 , 而 中 原 文 明 起 初 是 没 有 黄 金 的 , 二 里
头 也 没 有 , 殷 墟 妇 好 墓 里 面 出 了 700 多 件 玉 器 ,400 多 件 铜 器 , 也 没 出 现 金 器 。 三
星 堆 和 金 沙 遗 址 有 这 么 大 的 金 器 , 现 在 中 国 旅 游 文 化 遗 产 的 标 志 就 是 金 箔 凤 凰 。
这 个 文 化 从 哪 儿 来 的 , 你 说 它 是 一 个 小 传 统 , 黄 金 的 生 产 , 五 千 年 前 , 中 亚 , 西 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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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 埃 及 都 开 始 了 。
郑 : 都 没 有 搞 清 楚 它 源 自 于 哪 儿 。 叶 : 对 嘛 ! 没 有 考 古 学 证 据 , 前 人 认 识 不 到 。
郑 : 你 怎 么 肯 定 它 是 大 传 统 ?
叶 : 我 现 在 不 是 正 在 说 着 嘛 。 中 国 境 内 发 现 的 最 早 的 黄 金 , 属 于 四 坝 文 化 , 什
么 位 置 ? 甘 肃 玉 门 火 烧 沟 , 这 就 明 白 了 吧 ? 你 跟 三 星 堆 这 样 一 连 , 中 原 原 先 没 有 金 ,
中 亚 , 西 亚 五 千 年 前 就 有 金 。 从 西 北 到 中 原 , 传 播 的 迹 象 明 显 。
郑 : 它 对 中 国 历 史 起 了 什 么 作 用 ? 叶 : 文 化 传 播 。 郑 : 那 它 起 到 “ 大 传 统 ”
的 作 用 了 吗 ?
叶 : 肯 定 起 作 用 了 。 这 文 明 的 三 大 标 志 , 一 是 城 市 , 二 是 文 字 , 三 是 冶 金 技
术 。 青 铜 冶 炼 技 术 。 郑 : 我 们 有 青 铜 , 青 铜 也 是 。
叶 : 青 铜 , 现 在 学 界 有 观 点 认 为 青 铜 也 是 西 边 来 的 。 中 亚 地 区 青 铜 早 得 多 ,
从 黑 海 到 乌 拉 尔 山 , 六 千 年 前 的 铜 矿 都 挖 出 来 了 。
郑 : 今 天 所 有 的 青 铜 器 , 就 像 酒 器 , 酒 文 化 就 很 重 要 。 叶 : 不 是 , 这 物 质 文
化 背 后 就 是 文 化 传 播 和 影 响 , 物 也 能 叙 事 。 郑 : 问 题 是 现 在 发 现 的 , 它 没 有 实 际
起 到 大 传 统 的 作 用 。
( 录 音 整 理 : 石 甜 、 叶 荫 茵 、 韦 小 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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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 后 · 记
本 “ 实 录 ” 以 录 音 整 理 的 方 式 , 记 载 了 2008 年 第 四 届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年 会
在 贵 阳 开 会 时 的 现 场 实 况 。 会 议 的 形 式 包 括 “ 主 题 演 讲 ”、“ 专 题 讨 论 ” 和 “ 青 年
论 坛 ”。 其 中 又 分 别 有 “ 发 言 ”、“ 评 议 ” 和 “ 讨 论 ” 等 程 序 。 记 录 整 理 的 目 的 是
再 现 实 景 、 保 存 史 料 , 并 与 更 多 有 兴 趣 的 读 者 分 享 其 中 的 不 同 观 点 、 相 互 论 争 乃
至 鲜 活 的 现 场 气 氛 。 不 过 尽 管 后 期 工 作 花 费 了 整 理 者 们 的 大 量 精 力 并 经 多 数 发 言
者 的 自 我 审 核 , 但 由 于 篇 幅 和 技 术 限 制 , 其 中 不 少 段 落 还 是 不 得 不 割 舍 。 不 过 好
在 一 些 与 会 者 的 发 言 已 有 全 文 在 相 关 刊 物 上 发 表 , 有 心 的 读 者 可 参 阅 。
这 里 要 感 谢 的 是 参 与 本 选 辑 事 务 的 后 期 工 作 组 。 她 / 他 们 是 : 四 川 大 学 博 士
研 究 生 王 立 杰 、 李 菲 、 安 琪 、 杨 骊 、 王 璐 、 罗 安 平 、 付 海 鸿 等 。 其 中 , 王 立 杰 博
士 参 与 《 实 录 》 的 前 期 设 计 和 录 音 统 稿 , 安 琪 负 责 英 文 翻 译 , 李 菲 博 士 参 与 后 期
的 整 体 调 整 及 全 书 编 排 。 没 有 她 / 他 们 的 辛 勤 劳 作 , 本 实 录 的 汇 集 几 无 可 能 。 在
此 特 予 说 明 并 致 谢 意 。
本 实 录 由 徐 新 建 最 后 统 稿 , 李 菲 协 助 。 叶 舒 宪 、 彭 兆 荣 、 方 克 强 、 潘 年 英 、
徐 杰 舜 和 汤 晓 青 、 吴 秋 林 、 石 开 忠 、 龙 耀 宏 等 学 者 对 年 会 举 办 给 予 了 精 心 指 导 和
大 力 支 持 。 作 为 编 者 , 谨 代 表 学 会 成 员 和 文 集 作 者 深 表 感 谢 。 至 于 因 各 方 面 的 原
因 致 使 本 实 录 延 期 面 世 , 在 此 也 向 各 位 致 歉 。
编 者
2010 年 8 月 15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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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通 讯 》 ~
总 第 四 期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研 究 会 主 办
2010.9
花 溪 掠 影
【 征 稿 启 事 】
为 进 一 步 丰 富 和 充 实 本 通 讯 的 内 容 , 逐 步 提 升 学 术 品 质 , 将 其 打 造 成 为 中 国 文 学 人 类 学
以 及 相 关 学 术 领 域 交 流 与 合 作 的 平 台 , 本 通 讯 特 向 各 界 学 人 广 泛 约 稿 。 来 稿 内 容 希 望 有 问 题
意 识 , 在 学 科 现 有 水 平 的 基 础 上 有 所 拓 展 、 深 入 、 创 新 。 行 文 要 求 清 晰 明 白 , 有 观 点 , 有 材
料 , 有 论 证 , 用 自 己 的 语 言 , 谈 真 实 的 见 解 。 一 般 来 稿 篇 幅 以 万 字 以 内 为 宜 。
由 于 我 们 的 编 辑 人 员 有 限 , 请 各 位 作 者 尽 量 将 来 稿 按 本 通 讯 的 固 定 格 式 进 行 排 版 处 理 ,
以 减 轻 日 后 编 辑 的 工 作 量 。 我 们 将 不 胜 感 激 。
欢 迎 大 家 以 电 子 稿 件 投 稿 ( 请 注 明 投 稿 栏 目 )。 投 稿 邮 址 :cila200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