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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八 羅 漢
醫 者 的 容 顏
他 是 一 個 喜 歡 漫 步 在 雲 端 的 醫 師 ,
緩 緩 前 行 、 舉 步 踏 實 。
唯 有 克 服 一 次 次 的 疲 勞 週 期 ,
翻 越 一 座 座 現 前 的 障 礙 ,
才 能 登 上 高 峰 。
但 在 登 頂 成 功 之 後 ,
他 沒 有 征 服 的 喜 悅 ,
而 是 感 恩 山 的 悲 憫 !
登 山 是 尋 回 自 我 的 過 程 ,
而 他 深 刻 學 會 作 人 謙 卑 的 道 理 !
登 山 ,
更 點 燃 了 他 對 醫 療 的 熱 情 ,
願 走 入 人 群 , 去 付 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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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八 羅 漢 之 十 六
在 雲 端 找 回 自 我
大 林 慈 濟 醫 院 家 庭 醫 學 科 醫 師 賴 育 民
文 . 圖 / 于 劍 興
豆 大 的 雨 點 , 不 留 情 地 落 在 肩 上 、
染 濕 了 一 地 。 而 橫 在 前 方 的 只 有 滾 滾 溪
水 、 綿 延 的 林 木 , 覓 不 著 前 進 的 絲 毫 蹤
跡 ; 黑 幕 逐 漸 披 上 了 天 際 , 彷 彿 下 一
刻 , 自 己 就 要 被 這 座 陌 生 的 山 林 吞 噬 。
那 是 高 中 畢 業 、 等 待 大 學 聯 考 放 榜 時 發
生 的 事 。 暫 別 了 在 台 北 的 家 , 賴 育 民 和
三 位 同 學 一 路 南 行 。 沒 有 登 山 經 驗 的 他
們 , 避 開 了 熱 門 的 阿 里 山 ─ 溪 頭 路 線 ,
選 擇 冷 門 的 阿 里 山 ─ 豐 山 路 線 , 卻 種 下
迷 路 的 因 。
走 出 幽 谷 , 愛 上 登 山
「 很 幸 運 地 , 我 們 往 回 走 , 最 後 找 到
了 路 , 終 於 在 天 黑 之 前 趕 到 了 夜 宿 地 點
── 豐 山 。」
賴 育 民 回 想 起 那 段 雨 急 心 慌 的 記 憶 。
也 許 , 我 們 臨 到 這 樣 懾 人 的 片 段 記 憶 ,
總 會 想 盡 辦 法 逃 避 、 試 著 抹 去 。 不 過 ,
在 賴 育 民 生 命 中 的 這 段 恐 怖 經 驗 , 竟 開
啟 了 他 對 山 的 嚮 往 。 當 他 進 入 台 大 醫 學
院 、 參 加 登 山 社 團 之 後 , 在 數 不 清 的 披
荊 斬 棘 與 窮 山 惡 水 的 洗 禮 下 , 體 悟 到 那
與 山 深 刻 對 話 的 雀 躍 , 及 沉 澱 之 後 的 心
靈 悠 淨 。
「 有 時 清 晨 四 點 , 就 要 出 門 去 幫 勞 工
朋 友 作 團 體 健 康 檢 查 , 即 便 再 睏 , 只 要
告 訴 自 己 要 去 『 爬 山 』、『 看 日 出 』,
就 會 跳 下 床 , 趕 著 出 門 。」 或 許 , 因 為
醫 生 的 承 擔 而 難 再 恣 意 親 近 山 林 , 但 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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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 育 民 醫 師 全 家 福 。
在 心 中 回 盪 不 已 的 動 人 片 段 , 讓 他 能 夠
保 持 源 源 不 絕 去 付 出 的 氣 力 。
事 情 總 是 沒 個 準 , 賴 育 民 說 自 己 不 是
個 會 去 規 劃 人 生 的 人 , 但 一 切 總 有 它 的
因 緣 , 任 誰 也 不 得 不 接 受 。
儘 管 年 紀 小 , 但 國 小 之 前 住 在 違 章 建
築 裡 的 賴 育 民 , 對 於 那 低 矮 的 房 子 、 媽
媽 總 是 蹲 在 地 上 煮 菜 飯 的 景 象 , 記 憶 猶
新 。
記 憶 中 , 開 中 藥 舖 的 父 親 總 是 不 願 意
休 息 , 即 便 難 得 的 假 日 亦 然 , 而 平 常 ,
總 要 忙 到 接 近 午 夜 才 願 打 烊 , 但 因 為 他
的 勤 奮 , 讓 一 家 人 的 生 計 無 虞 , 到 了 賴
育 民 快 上 大 學 時 , 全 家 終 於 擁 有 了 自 己
的 房 子 。
因 為 山 , 父 子 關 係 解 凍
對 家 中 的 長 子 , 父 親 可 是 不 假 辭 色
的 , 而 小 時 候 的 賴 育 民 個 性 執 著 、 不 會
轉 彎 , 被 修 理 是 常 有 的 事 。 常 見 的 景 象
是 父 親 拿 著 棍 子 追 打 自 己 , 而
從 小 就 疼 愛 賴 育 民 的 奶 奶 , 則
是 在 後 面 追 打 著 父 親 。
父 子 倆 真 正 「 把 手 言 歡 」,
是 因 為 山 。 父 親 從 擔 心 兒 子 爬
山 的 安 危 卻 不 敢 多 講 , 到 接 受
兒 子 的 邀 請 、 終 於 把 店 裡 的 事
放 著 , 休 一 天 假 去 爬 爬 山 吧 !
現 在 父 親 早 已 爬 出 興 趣 , 從 週
休 一 日 到 週 休 二 日 , 更 成 為 台
北 市 山 岳 學 會 活 躍 的 成 員 。 爬
山 , 讓 父 子 倆 的 心 更 貼 近 。
從 自 閉 到 走 進 人 群
喜 歡 數 學 、 物 理 的 他 , 小 的 時 候 並
不 喜 歡 與 人 相 處 , 甚 至 該 說 是 有 些 自 閉
吧 ! 但 會 在 醫 療 領 域 之 中 , 選 擇 要 深 入
社 區 與 民 眾 互 動 的 家 庭 醫 學 科 , 那 都 是
心 中 的 一 股 「 正 義 感 」 在 鼓 動 著 自 己 往
前 行 。
「 願 意 選 擇 接 觸 人 , 是 因 為 慢 慢 體 會
人 的 生 老 病 死 。」 賴 裕 民 自 己 說 道 。 奶
奶 該 是 最 疼 自 己 的 了 , 也 許 因 為 自 己 是
長 孫 吧 ! 她 教 了 賴 育 民 許 多 事 。 記 得 那
一 天 , 奶 奶 拉 著 賴 育 民 想 要 交 代 一 些 事
情 , 他 卻 只 顧 著 安 慰 奶 奶 把 身 體 顧 好 ,
結 果 這 也 是 他 們 最 後 的 一 次 對 話 。「 晚
上 回 到 家 裡 , 家 人 都 不 在 , 後 來 趕 到
馬 偕 醫 院 , 奶 奶 已 經 過 去 了 。」 一 切 都
已 經 太 遲 ! 後 來 才 知 道 有 咳 嗽 、 會 喘 的
奶 奶 , 聽 了 旁 人 的 小 道 消 息 , 瞞 著 大 家
請 來 西 藥 房 的 人 打 針 , 原 以 為 可 以 擺 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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痼 疾 , 但 針 還 沒 打 完 , 奶 奶 喘 得 更 厲 害
了 , 在 送 到 醫 院 前 , 早 已 沒 了 氣 息 。
在 住 院 醫 師 階 段 , 大 自 己 幾 歲 的 表
哥 罹 患 口 腔 癌 。 好 不 容 易 安 排 好 開 刀 時
間 , 但 隔 天 到 醫 院 時 卻 讓 人 傻 眼 ! 表 哥
的 病 床 已 收 拾 整 齊 , 原 來 家 中 的 長 輩 連
夜 北 上 將 表 哥 接 走 , 因 為 他 們 認 為 開 刀
會 讓 癌 症 擴 散 , 於 是 他 們 寧 可 散 盡 家
產 , 讓 表 哥 接 受 非 正 統 的 醫 療 。 半 年
後 , 傳 來 表 哥 過 世 的 音 訊 。 家 人 的 相 繼
過 往 , 只 因 家 人 、 親 戚 沒 有 得 到 適 當 治
療 、 正 確 的 醫 療 觀 念 ; 慢 慢 地 , 賴 育 民
開 始 去 反 思 , 不 管 自 己 對 醫 療 這 條 路 是
否 感 興 趣 , 都 應 該 把 臨 床 醫 學 的 知 識 學
好 , 才 能 對 身 旁 的 人 有 所 幫 助 。
歷 經 多 次 的 努 力 , 終 於 成 功 登 上 南 二 子 山 , 也 創
下 台 灣 山 岳 界 首 次 成 功 登 頂 的 紀 錄 。
攀 登 高 峰 之 後
曳 著 邈 邈 流 水 , 漫 步 在 約 莫 四 、 五 公
尺 寬 的 大 理 石 河 床 上 , 在 一 片 雪 白 中 閃
耀 著 藍 色 透 明 的 光 芒 , 那 該 是 水 中 的 寶
石 隱 隱 耀 動 ; 當 抬 起 頭 , 但 見 拔 地 而 起
的 南 二 指 山 、 針 山 交 會 成 V 型 的 身 影 ; 光
滑 似 雪 的 山 峰 , 穿 過 迷 濛 的 山 嵐 , 在 天
際 崢 嶸 ! 而 數 不 盡 的 水 白 絹 絲 正 從 雲 霧
間 飄 逸 而 下 ‥‥‥
若 不 是 人 間 仙 境 ? 又 會 是 何 處 呢 ! 這
幅 撼 動 心 裡 底 層 的 景 象 , 讓 賴 育 民 魂 縈
註 1
夢 繫 。 這 是 第 二 次 嘗 試 踏 勘 南 二 子 山
的 奇 遇 , 而 為 了 台 灣 岳 界 的 首 登 , 賴 育
民 和 隊 友 們 歷 經 了 四 回 的 努 力 。
在 大 一 時 , 賴 育 民 順 利 地 通 過 了 嚮 導
的 筆 試 、 戶 外 考 試 。 從 地 圖 便 能 辨 別 自
這 些 愛 山 者 , 喜 歡 走 自 己 的 路 , 喜 歡 走 地 圖 上 沒
有 的 路 , 不 是 出 自 睥 睨 與 驕 縱 , 而 是 追 尋 自 我 的
動 人 過 程 。
己 所 在 的 位 置 ; 要 會 生 火 、 找 路 ; 遇 到
困 難 地 形 時 的 確 保 , 要 能 爬 岩 、 過 溪 。
但 這 些 與 安 全 相 關 的 技 能 固 然 重 要 , 都
比 不 上 必 須 帶 領 隊 伍 上 山 的 領 隊 重 要 ,
因 為 那 關 係 到 是 否 帶 領 隊 員 免 於 危 險 、
更 能 成 功 到 達 頂 峰 , 攸 關 的 是 個 人 的 人
格 特 質 。 而 賴 育 民 也 快 速 的 在 大 二 便 通
過 這 屬 於 精 英 制 度 的 遴 選 。 一 切 都 是 因
為 對 山 的 熱 情 。
在 台 大 登 山 社 時 期 , 賴 育 民 首 登 的 山
峰 有 九 座 , 但 對 於 南 二 子 山 , 賴 育 民 情
有 獨 鍾 。 而 計 畫 的 緣 起 , 是 在 台 大 圖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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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 中 , 由 一 本 花 蓮 縣 志 所 引 起 的 漣 漪 。
除 了 對 南 二 子 山 型 態 特 殊 的 描 述 , 從 地
圖 上 密 密 麻 麻 的 等 高 線 , 彷 彿 已 經 親 身
體 驗 了 山 的 壯 麗 , 而 在 等 高 線 中 明 顯 可
見 的 二 子 溫 泉 , 同 樣 引 人 注 意 。
心 中 做 好 準 備 , 也 就 不 以 為 苦 。 經 過
三 次 探 勘 南 二 子 山 、 失 敗 的 經 驗 及 資 料
累 積 , 而 此 時 的 賴 育 民 也 已 經 生 上 大 學
六 年 級 , 那 年 寒 假 , 眼 看 就 要 當 實 習 醫
師 了 。
孤 注 一 擲 吧 ! 賴 育 民 心 想 再 不 嚐 試 ,
往 後 的 機 會 渺 茫 。 尤 其 , 除 了 最 後 一 段
登 頂 路 程 猶 未 可 知 以 外 , 其 它 的 路 線 、
爬 法 都 已 很 清 晰 , 而 隊 員 彼 此 的 默 契 也
已 成 熟 ‥‥‥
第 四 次 , 當 離 開 那 夢 幻 的 溪 面 開 路
往 上 攀 登 , 兩 側 岩 壁 上 原 始 的 檜 木 林 相
逐 一 映 入 眼 簾 , 從 它 們 巨 大 的 身 影 也 可
想 像 年 代 的 久 遠 。 不 斷 的 迂 迴 、 或 走 或
攀 , 沉 重 的 是 背 上 得 以 持 續 探 勘 的 水 與
糧 食 , 而 不 安 的 是 夜 宿 絕 壁 峻 嶺 之 上 的
呼 嘯 風 聲 。
在 完 成 攀 登 如 端 坐 的 金 字 塔 般 的 南 峰
之 後 , 望 著 整 座 由 岩 石 構 成 的 北 峰 , 那
是 在 百 岳 中 都 難 得 一 見 的 美 麗 頂 峰 , 眼
看 就 要 完 成 首 登 的 歷 史 時 刻 , 但 此 時 大
家 猶 豫 了 ! 因 為 兩 峰 之 間 的 稜 線 , 竟 是
由 破 碎 的 大 理 石 岩 塊 交 錯 而 成 。「 像 是
劍 龍 的 背 脊 」, 看 起 來 毫 無 立 足 之 處 ,
但 在 姑 且 一 試 之 下 , 終 於 讓 大 家 舉 步 維
艱 的 攀 爬 上 四 面 八 方 都 是 絕 壁 的 北 峰 ,
立 下 了 台 灣 岳 界 的 壯 舉 。
與 大 自 然 親 近 , 不 時 會 帶 給 賴 育 民 無 盡 的 驚 喜 。
圖 為 罕 見 的 台 北 樹 蛙 和 保 育 類 的 台 灣 爺 蟬 。
至 今 攀 登 的 百 岳 僅 過 半 百 , 但 其 實
百 岳 不 是 賴 育 民 與 夥 伴 的 目 標 。 他 們 喜
歡 走 自 己 的 路 、 那 沒 有 人 跡 、 地 圖 上 沒
有 的 路 , 不 是 出 自 睥 睨 與 驕 縱 , 而 是 追
尋 自 我 的 動 人 過 程 。 沒 有 指 標 、 沒 有 路
徑 , 隨 身 的 只 有 一 份 地 圖 、 一 把 開 路 的
刀 , 以 及 一 顆 對 山 油 然 起 敬 的 心 。
未 知 , 那 就 是 挑 戰 性 之 所 在 , 也 是 驚
喜 之 源 ; 確 信 可 成 , 那 是 因 為 我 們 能 耐
住 飢 渴 、 我 們 願 意 闖 蕩 叢 林 , 以 及 對 山
中 永 恆 之 美 的 熱 切 渴 望 。
這 是 台 大 登 山 社 夥 伴 們 不 渝 的 信 念 。
因 為 有 優 良 的 學 長 、 學 弟 傳 承 歷 史 , 而
能 一 代 又 一 代 延 續 生 生 不 息 的 生 命 力 。
在 台 大 登 山 社 出 版 的 書 籍 中 , 以 賴 育 民
為 發 行 人 的 《 白 石 傳 說 》 在 一 九 九 七 年
出 版 , 書 中 紀 錄 著 耗 時 七 年 的 「 白 石 山
泰 雅 族 聖 地 探 勘 計 畫 」, 從 地 理 到 人 文
史 跡 , 為 台 灣 登 山 運 動 的 歷 史 , 寫 下 憾
動 心 弦 的 一 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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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於 山 , 賴 育 民 早 已 從 體 力 與 耐 力 的
考 驗 , 進 入 到 與 歷 史 、 人 文 深 度 探 索 的
層 次 。 而 在 不 斷 的 與 山 的 對 話 之 中 , 在
這 片 山 林 中 與 其 子 民 的 相 遇 、 相 知 , 激
盪 出 起 了 賴 育 民 的 慈 悲 心 腸 , 具 體 行 動
在 醫 療 的 奉 獻 上 。
愛 從 山 林 出 發
回 憶 在 南 二 子 山 探 勘 的 第 一 回 , 以 洽
堪 溪 上 的 二 子 溫 泉 為 目 標 。 從 花 東 縱 谷
上 的 萬 榮 鄉 林 榮 村 進 入 , 沒 有 路 徑 , 只
能 來 回 於 溪 床 和 兩 岸 之 間 , 而 溯 溪 的 波
折 與 驚 險 , 消 磨 去 大 家 的 心 力 。 但 就 在
快 要 放 棄 的 邊 緣 , 幾 位 原 住 民 緩 緩 地 來
到 眼 前 。
問 完 賴 育 民 的 來 意 後 , 原 住 民 便 領
著 頭 往 前 去 了 。 就 在 他 們 的 帶 領 與 扶 持
下 , 終 於 抵 達 二 子 溫 泉 , 原 本 只 是 在 圖
書 館 裡 引 人 渴 望 的 溫 泉 就 此 現 身 。 而 每
一 回 , 當 遇 到 絕 境 、 遭 遇 困 難 之 際 , 總
有 原 住 民 前 來 相 助 , 也 許 , 大 家 都 有 著
同 樣 對 山 林 的 尊 敬 吧 。 而 再 回 到 都 市 之
後 , 看 到 原 住 民 在 城 市 中 的 劣 勢 處 境 ,
讓 他 那 追 求 公 平 的 心 又 起 , 也 期 待 著 能
為 他 們 做 些 什 麼 。
愛 山 的 個 性 , 讓 賴 育 民 希 望 自 己 的
工 作 能 在 外 面 活 動 , 他 無 法 忍 受 封 閉 環
境 , 為 此 他 選 擇 家 庭 醫 學 科 , 希 望 與 民
眾 直 接 接 觸 ; 而 因 為 勞 工 的 弱 勢 , 一 如
他 對 原 住 民 弱 勢 的 關 懷 , 他 在 醫 學 院 後
選 擇 繼 續 攻 讀 職 業 醫 學 。
「 最 好 到 山 地 或 離 島 當 醫 師 !」 賴 育
民 心 中 有 這 樣 的 願 望 。 在 住 院 醫 師 第 三
年 時 , 他 曾 到 埔 里 基 督 教 醫 院 協 助 山 地
巡 迴 醫 療 , 後 來 在 總 醫 師 時 期 , 則 把 握
機 會 參 與 一 個 公 益 組 織 在 新 竹 縣 尖 石 鄉
持 續 舉 辦 的 義 診 活 動 , 能 到 山 區 、 和 他
熟 悉 的 原 住 民 互 動 , 他 義 無 反 顧 。
在 雲 端 上 的 醫 療
現 代 醫 療 是 從 醫 院 中 發 展 出 來 , 病
人 送 到 醫 院 有 一 定 的 治 療 流 程 。 但 是 在
野 地 時 , 如 何 會 有 醫 院 的 設 備 呢 ? 這
個 時 候 只 能 回 歸 到 原 點 , 活 用 老 祖 先 的
智 慧 。「 像 是 在 山 上 中 暑 時 要 先 脫 去 衣
服 、 用 冷 水 擦 身 體 」, 賴 育 民 說 , 那 是
和 急 診 室 完 全 不 同 的 的 世 界 和 處 理 方
法 ; 高 山 醫 療 的 重 點 不 在 於 疾 病 本 身 ,
而 是 在 受 侷 限 的 醫 療 環 境 中 , 必 須 因 地
制 宜 的 措 施 。
到 現 在 , 賴 育 民 已 經 成 為 高 山 醫 學 領
域 的 重 要 諮 詢 對 象 , 他 持 續 為 山 岳 雜 誌
寫 高 山 醫 療 的 專 欄 , 為 喜 歡 登 山 的 朋 友
盡 點 心 力 。 而 因 為 投 入 , 也 讓 人 很 難 忘
得 了 他 。
「 很 多 都 是 經 驗 的 累 積 吧 !」 賴 育 民
說 , 在 台 灣 專 研 高 山 醫 療 的 人 不 多 , 很
多 都 是 他 個 人 經 驗 的 累 積 , 再 加 上 參 考
國 外 的 相 關 書 籍 。 而 值 得 重 視 的 是 , 很
多 因 登 山 往 生 的 人 , 許 多 死 因 未 明 , 如
同 矗 立 在 雪 山 山 頂 三 角 點 上 的 紀 念 碑 ,
總 讓 人 不 勝 唏 噓 。
記 得 有 一 回 , 一 位 學 弟 在 中 央 山 脈 白
石 山 的 牡 丹 池 突 然 腹 痛 , 經 過 電 話 聯 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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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山 的 尊 敬 與 愛 , 引 出 賴 育 民 對 原 住 民 的 關 懷 , 也 讓 他 更 願 為 弱 勢 族 群 付 出 。
後 , 緊 急 請 海 鷗 救 護 隊 將 他 送 往 醫 院 ,
結 果 是 急 性 腎 衰 竭 , 如 果 再 拖 延 下 去 ,
後 果 不 堪 設 想 。
前 幾 年 , 有 一 位 博 士 班 的 研 究 生 在 無
名 山 發 生 急 性 高 山 症 , 身 體 狀 況 越 來 越
差 , 但 海 拔 三 千 五 百 公 尺 的 山 、 前 後 都
是 斷 崖 , 且 天 候 惡 劣 , 根 本 無 法 救 援 ,
最 後 終 於 絕 望 , 結 果 讓 人 遺 憾 。
其 實 , 高 山 症 事 前 都 有 一 些 徵 兆 , 就
像 糖 尿 病 要 終 身 治 療 、 肝 不 好 的 人 不 要
喝 酒 ‥‥‥, 只 是 在 身 體 出 狀 況 前 , 大
家 都 不 願 意 承 認 。 如 果 試 著 去 追 溯 曾 經
發 生 遺 憾 的 故 事 , 其 中 許 多 案 例 是 屬 於
急 性 高 山 症 。 賴 育 民 說 , 高 山 症 可 不 是
攀 登 聖 母 峰 才 會 發 生 , 只 要 海 拔 超 過 兩
千 五 百 公 尺 就 有 機 會 發 生 。
急 性 高 山 腦 水 腫 或 肺 水 腫 都 是 會 致 命
的 ! 而 那 只 能 從 預 防 著 手 , 賴 育 民 期 盼
年 輕 的 登 山 後 進 者 不 要 只 顧 挑 戰 自 我 的
意 念 , 而 將 可 能 的 危 險 置 於 一 邊 。
在 大 地 震 後 的 省 思
九 二 一 大 地 震 之 後 , 許 多 醫 療 人 員 一
股 腦 兒 想 要 往 災 區 去 奉 獻 心 力 , 對 於 賴
育 民 而 言 , 感 受 又 多 了 一 些 , 因 為 看 到
許 多 過 去 爬 的 山 崩 的 崩 、 塌 的 塌 , 一 幕
又 一 幕 的 場 景 , 都 是 自 己 熟 悉 的 地 方 。
當 輾 轉 來 到 埔 里 基 督 教 醫 院 , 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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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 就 看 到 藍 天 白 雲 的 慈 濟 人 送 上 熱 騰 騰
的 食 物 , 讓 還 沒 付 出 行 動 的 自 己 有 些 慚
愧 , 也 深 刻 感 受 到 慈 濟 人 動 員 的 效 率 。
因 緣 , 在 幾 年 之 後 成 熟 。 在 李 龍 騰 老
師 的 鼓 勵 下 , 賴 育 民 來 到 了 當 初 那 曾 帶
給 他 恐 怖 經 驗 的 山 腳 下 ── 在 大 林 小 鎮
的 慈 濟 醫 院 , 也 得 以 再 次 領 略 慈 濟 人 的
付 出 。 現 在 的 他 以 家 庭 醫 學 、 職 業 醫 學
為 重 心 , 在 這 片 民 情 敦 樸 的 土 地 上 辛 勤
耕 耘 。
溫 文 儒 雅 是 賴 育 民 給 許 多 人 的 第 一
印 象 , 但 在 斯 文 的 表 面 之 下 , 卻 蘊 含 豐
沛 的 生 命 力 道 ; 也 許 就 像 登 山 一 樣 , 雖
然 緩 慢 , 卻 是 步 步 踏 實 , 唯 有 克 服 一 次
又 一 次 襲 來 的 體 力 極 限 、 攀 越 一 座 又 一
座 迎 面 而 來 的 險 阻 , 才 能 一 探 無 人 的 祕
境 。
學 會 謙 卑 、 尋 回 自 我
「 天 氣 好 能 上 山 , 那 是 山 的 悲 憫 !」
賴 育 民 始 終 堅 信 著 這 一 點 。 其 實 , 能 當
醫 師 的 人 應 該 都 算 聰 明 的 吧 , 自 視 應 該
也 不 低 , 大 抵 也 很 少 嚐 到 挫 折 的 滋 味 ,
而 許 多 成 就 感 的 來 源 更 可 能 來 自 於 打 敗
了 許 多 的 人 !
「 但 山 改 變 了 我 的 個 性 。」 賴 育 民
說 , 爬 山 是 一 種 冒 險 、 創 新 與 探 勘 , 面
對 不 確 定 的 前 方 , 更 需 要 承 擔 失 敗 的 勇
氣 , 往 往 , 要 爬 上 兩 三 次 , 在 挫 折 與 疲
累 中 修 正 , 才 能 登 上 未 知 的 頂 峰 , 而 好
天 氣 能 夠 上 山 , 那 是 因 為 山 的 悲 憫 ! 試
想 , 當 大 自 然 憤 怒 時 , 人 的 力 量 何 其 渺
小 , 每 次 上 山 , 除 了 是 心 靈 壓 力 的 紓
解 , 更 應 懷 抱 著 敬 意 。
為 何 喜 歡 爬 山 ? 在 驀 然 回 首 之 際 , 除
了 迷 戀 山 的 美 麗 、 一 分 莫 名 的 情 感 , 爬
山 對 賴 育 民 而 言 更 是 一 種 解 脫 與 逃 避 。
因 為 那 是 可 以 讓 自 己 暫 時 離 開 人 工 的 世
界 , 與 生 命 的 起 源 做 最 直 接 的 接 觸 。 在
攀 登 一 座 又 一 座 的 山 峰 之 後 , 賴 育 民 心
中 並 沒 有 「 征 服 」 之 後 的 驕 傲 或 快 樂 ,
有 的 是 親 炙 崇 山 峻 嶺 之 後 , 體 會 到 生 命
的 原 點 、 學 會 到 人 該 要 有 的 「 謙 卑 」。
來 到 大 林 , 他 偶 爾 會 從 以 咖 啡 聞 名 的
華 山 出 發 , 約 莫 半 天 來 回 海 拔 一 千 三 百
多 公 尺 雲 嘉 大 尖 山 , 雖 然 上 山 的 步 道 有
許 多 選 擇 , 但 他 依 舊 維 持 老 習 慣 ── 走
人 工 化 較 低 的 一 零 九 號 步 道 。 因 為 , 不
用 和 許 多 來 來 去 去 的 人 碰 面 以 外 , 更 有
豐 富 的 生 態 在 眼 前 流 轉 。
找 出 機 會 , 去 爬 爬 山 吧 ! 而 您 , 會 選
擇 哪 一 條 路 徑 呢 ?
註 1: 南 二 子 山 位 於 知 亞 干 溪 流 域 的 心 臟
地 帶 , 它 的 南 峰 高 2523 公 尺 , 北 峰 則 有 2454
公 尺 高 。 在 其 西 南 邊 有 溪 水 終 年 圍 繞 , 而 在
日 以 繼 夜 的 崩 蝕 作 用 下 , 南 峰 就 像 是 金 字 塔
般 端 坐 , 而 北 峰 因 為 西 面 的 山 壁 垂 直 落 到 安
來 溪 底 , 景 象 讓 人 震 撼 不 已 。 儘 管 兩 峰 之 間
的 直 線 距 離 不 到 兩 千 公 尺 , 但 與 河 床 的 落 差
達 到 一 千 五 百 公 尺 以 上 , 行 在 峽 谷 之 間 的 感
受 , 讓 人 難 以 忘 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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