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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 丈 的 手4V 李 加 裕「 姑 丈 , 你 走 快 一 點 , 我 們 回 家 啦 , 我 肚 子 餓 了 !」 小 女 孩 揮 動 着 胖 嘟 的 手臂 抱 怨 着 , 老 人 且 笑 不 語 , 只 是 又 緩 緩 地 撕 下 一 片 白 千 層 的 樹 皮 , 他 跟 上 了 小 女孩 細 碎 的 腳 步 。 小 女 孩 的 手 是 柔 軟 的 、 白 嫩 的 , 透 着 淡 淡 的 粉 紅 。 而 老 人 的 手 是滿 布 皺 紋 的 , 凹 凹 凸 凸 的 皺 紋 像 是 要 把 一 個 個 回 憶 故 事 折 疊 起 來 。 小 女 孩 的 小 手被 老 人 的 大 掌 緊 緊 包 裹 着 , 大 掌 又 不 時 輕 輕 地 撫 摸 着 小 女 孩 柔 軟 的 頭 髮 , 或 撥 開她 額 前 的 劉 海 , 一 下 一 下 , 像 是 在 呵 護 最 珍 貴 的 寶 物 。 一 老 一 少 朝 着 太 陽 下 山 的方 向 走 去 , 拉 長 了 兩 個 相 連 的 影 子 , 隱 隱 透 着 溫 馨 的 光 芒 。雨 淅 淅 瀝 瀝 地 下 了 一 天 , 好 像 每 年 的 這 天 都 會 下 雨 , 讓 人 感 到 淡 淡 的 悲 傷 。我 用 濕 紙 巾 一 下 一 下 地 擦 着 那 石 碑 上 的 照 片 , 照 片 上 的 老 人 微 笑 着 , 滿 面 的 皺 紋都 擠 在 一 塊 。 只 是 我 知 道 , 他 不 會 有 機 會 再 牽 着 我 , 不 會 有 機 會 再 用 厚 實 的 大 掌撫 摸 我 的 頭 髮 。 每 念 及 此 , 我 手 上 的 力 度 越 發 輕 柔 , 一 下 一 下 , 輕 撫 他 的 臉 , 他的 眼 , 他 的 髮 , 我 要 把 心 裏 的 思 念 , 透 過 我 的 手 , 傳 達 到 他 身 處 的 世 界 。我 站 起 來 , 雙 手 合 十 , 我 的 眼 睛 模 糊 了 , 已 分 不 清 楚 是 煙 燻 的 , 還 是 思 念 的眼 淚 。我 依 稀 記 得 , 在 一 個 艷 陽 高 照 的 夏 天 , 我 瑟 縮 在 棉 被 裏 , 臉 上 泛 着 病 態 的 潮紅 , 額 頭 上 的 小 林 退 熱 貼 被 換 了 一 次 又 一 次 。 透 過 房 門 的 隙 縫 , 我 看 見 一 個 單 薄的 身 影 雙 手 合 十 , 裝 上 一 注 香 , 祈 求 我 的 身 體 早 日 康 復 , 他 是 多 麼 用 心 良 苦 , 也用 他 傳 統 的 方 法 傳 遞 着 愛 的 訊 息 。 在 半 睡 半 醒 的 時 候 , 一 雙 滿 布 皺 紋 的 手 握 着 我的 手 , 凸 起 的 青 筋 像 一 條 條 小 蛇 , 蜿 蜒 地 盤 踞 在 手 背 和 手 臂 上 。 指 間 的 老 繭 磨 着我 的 手 , 把 期 盼 、 關 愛 和 擔 憂 源 源 不 絕 地 傳 進 我 的 每 一 條 血 管 , 傳 送 到 我 的 心 坎上 。熊 熊 的 火 舌 吞 噬 了 一 張 張 紙 錢 。 我 使 勁 地 攪 動 着 鐵 棍 , 一 片 片 黑 色 、 灰 色 的碎 屑 從 焚 化 爐 中 飄 出 來 , 有 的 落 到 我 的 手 上 , 頓 時 手 背 通 紅 一 片 , 灼 熱 的 觸 感 讓我 下 意 識 地 眯 起 了 眼 睛 。 我 怔 怔 地 看 着 它 , 我 訝 異 , 它 何 時 變 得 那 麼 大 , 似 乎 要把 一 切 事 情 都 掌 握 在 自 己 手 中 。 我 疑 惑 , 這 隻 手 何 時 長 出 硬 硬 的 繭 。 隨 着 時 間 的流 逝 , 它 漸 漸 忙 碌 了 起 來 , 它 要 在 電 腦 鍵 盤 上 飛 舞 , 它 要 在 小 提 琴 上 編 織 出 悅 耳的 樂 章 , 它 要 在 一 本 本 書 中 尋 找 真 理 …… 至 於 那 雙 乾 枯 如 白 千 層 樹 皮 的 手 早 已 消失 在 時 間 長 河 中 , 只 留 下 一 雙 溫 暖 的 、 模 糊 的 手 的 觸 感 。在 幻 變 的 生 命 裏 頭 , 歲 月 原 來 是 最 大 的 小 偷 。 歲 月 悄 悄 地 偷 走 了 我 的 童 真 ,又 偷 去 了 姑 丈 的 生 命 , 這 兩 雙 手 , 就 最 好 的 見 證 。 你 看 看 自 己 的 手 吧 。 相 比 以 前 ,它 有 甚 麼 分 別 呢 ? 多 了 一 枚 鑽 石 戒 指 ? 還 是 多 了 一 層 鮮 艷 的 指 甲 油 ? 你 的 心 , 你的 生 活 又 有 沒 有 被 這 枚 鑽 石 戒 指 所 套 牢 , 有 沒 有 這 層 鮮 艷 的 指 甲 油 所 覆 蓋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