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 - 中央研究院-- 社會學研究所

城 市 中 國 的 無 產 化 153餐 : 三 碗 白 飯 , 一 大 盤 炒 了 辣 椒 與 花 椒 粉 的 空 心 菜 , 還 有 三 大 碗 燒 滾的 白 開 水 。雖 然 菜 香 四 逸 , 這 真 是 令 作 為 研 究 者 — 而 且 還 是 個 前 台 灣 工 會工 作 人 員 的 我 , 難 以 下 嚥 的 一 頓 飯 。 當 時 我 只 能 制 止 正 在 添 飯 的 女 工大 姐 , 說 我 們 不 餓 , 真 的 不 客 氣 , 繼 續 聊 吧 , 妳 們 快 吃 , 吃 完 還 要 趕去 上 夜 班 , 遲 到 要 罰 錢 。這 趟 暑 假 迪 士 尼 工 傷 調 查 之 旅 , 總 共 訪 問 了 珠 三 角 十 餘 家 外 資 與台 資 工 廠 的 農 民 工 與 打 工 妹 , 令 我 大 開 眼 界 , 這 些 訪 談 後 來 由 「 大 學師 生 監 察 無 良 企 業 行 動 」(Students and Scholars Against Corporate Misbehavior,SACOM) 整 理 成 《 找 回 米 奇 的 良 心 : 迪 士 尼 公 司 所 屬 中 國 製造 廠 商 的 勞 工 調 查 報 告 》 公 諸 於 世 , 串 聯 國 際 反 血 汗 工 廠 的 活 動 , 該組 織 並 獲 暢 銷 雜 誌 《 南 風 窗 》 選 為 中 國 年 度 公 益 社 團 。 然 而 近 三 年 後 ,迪 士 尼 改 善 血 汗 工 廠 的 承 諾 仍 口 惠 而 不 實 , 多 半 被 發 現 後 抽 單 了 事 。這 次 調 查 也 讓 我 意 識 到 社 會 學 界 市 場 轉 型 之 爭 的 理 論 限 制 。 中 國市 場 轉 型 爭 論 的 「 政 治 資 本 」 與 「 人 力 資 本 」 的 回 報 , 能 夠 說 明 珠 三角 工 廠 裡 數 千 萬 民 工 所 面 臨 的 生 活 處 境 嗎 ? 從 人 民 公 社 到 現 代 工 廠 的這 三 十 年 , 究 竟 是 何 種 力 量 塑 造 了 當 代 中 國 的 社 會 不 平 等 ? 回 頭 來看 , 毛 澤 東 統 治 時 期 的 中 國 , 在 這 種 不 平 等 的 發 展 中 是 無 辜 的 嗎 ? 最後 , 台 灣 社 會 學 者 的 研 究 是 否 總 透 過 台 資 的 視 野 或 田 野 , 把 中 國 工 廠當 成 台 商 研 究 的 延 伸 ? 顯 然 , 台 商 從 來 就 不 是 共 產 黨 統 治 下 的 弱 者 ,毛 澤 東 時 代 的 舊 體 制 也 不 是 無 辜 的 , 眼 前 犧 牲 農 民 與 工 人 的 血 汗 工 廠更 不 該 被 遺 忘 。 很 自 然 地 , 我 回 到 馬 克 思 的 階 級 研 究 傳 統 、 與 毛 澤 東時 代 的 幽 暗 歷 史 裡 去 找 答 案 。在 香 港 科 大 的 「 中 國 社 會 分 層 」 研 究 班 上 , 我 嘗 試 提 出 擴 展 新 馬克 思 主 義 階 級 分 析 的 初 步 構 想 , 並 獲 得 邊 燕 杰 教 授 的 鼓 勵 與 支 持 , 之後 參 與 黃 善 國 教 授 的 分 類 數 據 統 計 課 程 , 更 重 要 的 是 吳 曉 剛 教 授 亦 師亦 友 的 悉 心 指 導 , 幫 助 我 將 中 國 社 會 正 在 「 無 產 化 」 的 感 性 直 覺 , 逐漸 轉 化 為 學 術 規 範 下 的 量 化 分 析 。 此 外 , 科 大 社 會 科 學 部 的 中 國 大 陸同 學 、 與 香 港 勞 工 NGO 的 友 人 們 , 給 了 我 許 多 協 助 與 關 懷 。 如 果 沒有 上 述 所 有 人 的 提 攜 , 這 篇 文 章 不 可 能 問 世 , 當 然 , 文 中 的 分 析 與 數據 仍 有 許 多 令 人 不 儘 滿 意 之 處 , 該 由 我 自 己 負 責 。 但 是 起 心 動 念 , 在東 莞 樟 木 頭 跟 四 川 打 工 妹 那 一 噸 食 不 下 嚥 的 晚 餐 , 或 許 才 是 這 趟 學 術之 旅 的 出 發 點 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