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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 教 : 亞 洲 之 光
毛 瑞 ( 哈 佛 大 學 藝 術 博 物 館 亞 洲 部 榮 譽 主 任 暨 佳 士 得 高 級 顧 問 )
藤 田 美 術 館 是 次 委 託 拍 賣 的 藏 品 中 , 有 三 例 彌 足 珍 貴 的 佛 教 石 碑 , 遙 想 當 年 ,
它 們 應 該 都 是 禮 祭 供 奉 之 物 : 公 元 526 年 的 小 碑 很 可 能 曾 供 奉 於 寺 廟 祭 壇 或 鐘
鼎 之 家 的 祠 堂 ; 兩 塊 柱 狀 碑 當 年 或 置 於 廟 中 , 或 放 在 里 坊 一 類 的 公 眾 場 所 。 三
件 拍 品 分 別 來 自 北 魏 ( 公 元 386-534 年 )、 隋 代 ( 公 元 581-618 年 ) 及 唐 代 ( 公
元 618-907 年 ), 其 刻 畫 的 人 物 數 目 眾 多 , 且 造 像 佈 局 愈 見 複 雜 。 這 篇 短 文 將 介
紹 石 碑 的 造 像 藝 術 , 並 以 上 述 三 件 作 品 為 例 , 簡 要 回 顧 一 下 北 魏 至 唐 造 像 風 格
的 演 變 。
中 國 佛 碑 首 見 於 北 魏 , 其 源 頭 可 上 溯 至 印 度 佛 碑 及 中 國 傳 統 石 碑 。 後 者 自 漢 代
起 ( 公 元 前 206 至 220 年 ) 已 經 普 及 , 多 為 大 型 圓 頂 矩 形 石 碑 , 刻 有 墓 葬 、 紀 念
或 富 於 哲 理 的 文 字 。 相 對 而 言 , 印 度 佛 碑 比 較 圖 像 化 , 僅 呈 現 佛 像 及 相 關 的 神
祇 形 象 。 以 藤 田 美 術 館 藏 公 元 526 年 石 碑 為 例 , 此 類 中 國 佛 碑 代 表 了 印 度 佛 碑
在 中 國 的 演 變 過 程 ; 而 其 他 作 品 ( 如 藤 田 美 術 館 藏 隋 唐 石 碑 ) 則 是 對 中 國 傳 統 石
碑 的 重 新 詮 釋 , 它 們 雖 保 留 了 圓 頂 矩 形 的 樣 式 , 但 卻 用 佛 教 形 象 取 代 了 文 字 。
雖 然 佛 教 藝 術 品 一 般 以 單 件 形 式 在 博 物 館 和 藝 廊 展 出 , 但 在 其 生 成 環 境 中 , 幾
乎 全 是 以 群 組 的 方 式 呈 現 。 由 於 石 碑 上 的 神 佛 組 合 維 持 不 變 , 所 以 我 們 可 藉 此
了 解 常 見 的 人 物 組 合 及 傳 統 佈 局 。 這 類 群 組 的 人 物 通 常 為 奇 數 , 其 排 列 亦 主 次
分 明 : 佛 陀 位 處 正 中 , 兩 側 各 有 一 菩 薩 , 佛 與 菩 薩 之 間 或 加 插 一 名 釋 尊 弟 子 , 或
在 眾 人 外 側 各 飾 一 守 護 神 。 名 為 「 飛 天 」 的 天 女 類 似 西 方 的 天 使 , 她 們 通 常 在 畫
面 上 方 盤 旋 , 敬 拜 佛 祖 , 多 以 奏 樂 或 獻 祭 、 獻 花 的 形 象 出 現 。
中 國 大 部 份 的 傳 統 木 雕 和 石 雕 ( 包 括 石 碑 ) 原 先 均 有 施 彩 , 人 物 的 臉 龐 和 體 膚 或
貼 金 , 使 之 看 來 更 寫 實 逼 真 、 神 采 煥 發 。 縱 然 此 類 雕 塑 的 彩 繪 鮮 能 留 存 至 今 , 但
不 少 作 品 仍 有 敷 彩 貼 金 的 痕 跡 , 藤 田 美 術 館 的 三 件 珍 罕 石 碑 便 是 絕 佳 例 子 。
藤 田 美 術 館 藏 北 魏 石 碑 為 難 得 一 見 的 佳 作 , 其 斷 代 為 公 元 526 年 ( 孝 昌 二 年 ),
它 體 現 了 中 國 工 匠 在 印 度 石 碑 —— 尤 指 北 方 邦 鹿 野 苑 一 派 在 笈 多 王 朝 ( 約 公
元 320-550 年 ) 五 世 紀 末 的 風 格 —— 的 基 礎 上 , 所 作 的 調 整 和 詮 釋 。 這 類 笈
多 石 碑 的 人 物 ( 通 常 為 一 尊 佛 陀 ) 身 下 為 台 座 , 通 體 用 高 浮 雕 呈 現 , 背 景 為 邊 飾
連 珠 的 橢 圓 形 背 光 。 變 奏 版 的 中 國 石 碑 更 圖 案 化 , 畫 面 有 眾 多 人 物 , 尊 卑 分 明
且 排 列 對 稱 ; 此 外 , 背 光 作 攢 尖 蓮 瓣 狀 , 裝 飾 細 節 極 為 繁 縟 , 底 座 大 多 銘 造 像 題
記 , 通 常 有 造 像 紀 年 和 僧 人 、 信 眾 的 名 號 。
以 造 像 藝 術 來 說 , 公 元 526 年 的 石 碑 在 三 塊 藤 田 碑 中 最 為 簡 潔 , 碑 正 中 的 坐 佛
應 是 釋 迦 牟 尼 , 兩 側 各 立 一 菩 薩 , 菩 薩 足 前 各 伏 一 獅 。 三 者 身 下 台 座 刻 有 題 記 ,
背 景 為 一 雕 飾 精 美 的 蓮 瓣 形 身 光 。 三 者 神 態 祥 和 、 端 嚴 威 儀 。 佛 陀 舉 右 手 施 無
畏 印 , 左 手 向 下 結 予 願 印 , 意 味 着 正 在 弘 揚 佛 法 。( 每 種 手 印 或 印 相 均 代 表 了 某
種 行 動 、 態 度 或 法 力 。) 菩 薩 胸 前 雙 手 合 十 , 持 合 掌 印 或 合 十 印 , 象 徵 虔 心 向
佛 。
當 然 , 位 於 三 塊 石 碑 正 中 主 位 的 皆 為 佛 祖 。「 佛 」 原 指 「 覺 者 」, 即 已 開 悟 並
入 涅 槃 之 人 。 佛 陀 常 以 一 面 、 二 臂 、 二 腿 的 僧 侶 形 象 出 現 , 或 站 或 立 , 寶 相 無 不
莊 嚴 慈 祥 。 他 常 着 袈 裟 , 或 赤 足 , 或 腳 踏 芒 鞋 , 且 多 半 不 戴 首 飾 。 由 於 釋 尊 年 輕
時 貴 為 太 子 , 當 時 耳 飾 纍 纍 , 是 故 後 期 雙 耳 垂 肩 , 益 顯 其 拋 捨 紅 塵 、 潛 心 向 佛 之
志 。 他 間 或 以 削 髮 剃 度 的 形 象 示 人 , 或 蓄 短 髮 作 螺 髮 狀 , 或 如 公 元 526 年 的 石
碑 般 作 波 紋 狀 。 據 佛 經 記 載 , 釋 迦 牟 尼 具 足 轉 輪 聖 王 「 三 十 二 相 」; 其 中 最 常 出
現 的 是 眉 間 白 毫 ( 即 前 額 正 中 的 圓 點 )、 手 足 網 縵 、 佛 頂 ( 即 頭 頂 的 肉 髻 , 象 徴 如
來 證 悟 後 佛 智 圓 滿 )。 實 際 上 , 肉 髻 正 是 鑑 別 佛 陀 造 像 的 關 鍵 所 在 , 因 為 此 乃 其
專 屬 的 特 徵 。
除 非 石 碑 單 為 佛 陀 造 像 , 否 則 脅 侍 神 祇 中 定 然 有 菩 薩 的 身 影 , 且 常 以 成 雙 成 對
的 形 象 出 現 , 拍 品 中 的 公 元 526 年 石 碑 便 是 一 例 。「 菩 薩 」 的 意 思 是 「 知 者 」。
菩 薩 慈 悲 為 懷 , 雖 已 證 菩 提 , 但 發 願 要 渡 盡 有 情 眾 生 始 入 涅 槃 。 他 貌 似 古 代 印
度 王 子 , 借 指 釋 尊 悟 道 成 佛 前 的 俗 家 身 份 。 一 般 而 言 , 菩 薩 的 形 象 為 一 面 、 二
臂 、 二 腿 , 其 衣 飾 華 美 , 長 髮 常 綰 為 頂 髻 , 側 有 髮 綹 飄 垂 肩 頭 。 菩 薩 身 着 帔 帛 和
織 錦 半 裙 , 身 上 瓔 珞 珠 串 琳 瑯 滿 目 , 頸 項 、 臂 腕 和 足 踝 均 飾 寶 釧 , 而 且 大 多 頭 戴
寶 冠 ( 如 公 元 526 年 石 碑 )。 菩 薩 與 佛 陀 均 雙 耳 垂 長 , 但 兩 者 差 別 在 於 菩 薩 仍 戴
耳 璫 。 有 的 菩 薩 赤 足 , 有 的 腳 踏 芒 鞋 。 菩 薩 雖 無 特 定 的 手 印 , 但 通 常 雙 手 合 十 。
佛 陀 ( 約 公 元 前 563-483 年 ) 生 為 釋 迦 族 人 , 故 自 古 以 來 又 稱 釋 迦 牟 尼 , 意 謂 「
釋 迦 族 賢 人 」。 同 樣 道 理 , 人 們 也 常 稱 之 為 「 釋 迦 族 之 雄 獅 」, 所 以 菩 薩 足 前 常
卧 一 獅 。 獅 不 僅 有 守 護 之 意 , 更 象 徵 佛 法 , 亦 常 被 視 作 佛 陀 的 化 身 。
公 元 526 年 石 碑 的 造 像 風 格 , 與 波 士 頓 美 術 館 藏 河 南 洛 陽 白 馬 寺 著 名 菩 薩 坐 像
( 約 公 元 530 年 , 館 藏 號 13.2804) 密 切 相 關 。 兩 者 的 長 方 形 臉 龐 如 出 一 轍 ; 此
外 , 波 士 頓 美 術 館 藏 菩 薩 的 天 衣 飄 垂 而 下 , 衣 褶 垂 懸 舒 卷 , 與 公 元 526 年 石 碑 正
中 佛 陀 的 樣 式 極 為 相 似 。 再 者 , 公 元 526 年 石 碑 的 兩 尊 菩 薩 立 像 均 有 帔 帛 從 雙
肩 垂 下 , 在 腰 際 繫 帶 為 結 , 線 條 飄 逸 , 其 細 節 也 與 波 士 頓 館 藏 菩 薩 一 模 一 樣 。
誠 如 藤 田 美 術 館 藏 公 元 526 年 石 碑 和 波 士 頓 館 藏 菩 薩 坐 像 所 示 , 公 元 520 及
530 年 代 的 中 國 佛 教 造 像 通 常 衣 飾 精 美 、 傳 神 之 至 , 由 於 人 物 的 寬 袍 廣 袖 層 叠
交 錯 , 往 往 遮 掩 了 肢 體 甚 或 曲 線 。 公 元 526 年 石 碑 所 示 佛 陀 亦 然 , 其 天 衣 帔 帛 垂
座 , 衣 褶 之 厚 完 全 遮 掩 了 其 雙 腿 , 僅 在 腰 下 袍 中 露 出 上 翻 的 右 腳 。
1 關 於 佛 教 及 其 歷 史 ( 以 中 國 為 主 ), 參 見 : 陳 觀 勝 撰 《 佛 教 : 亞 洲 之 光 》( 紐 約 伍 德 伯
里 :Barron’s Educational Series 出 版 社 ,1968);Arthur F. Wright 撰 《Buddhism in
Chinese History》( 加 州 史 丹 福 : 史 丹 福 大 學 出 版 社 :1971 年 修 訂 版 ), 中 譯 本 為 ( 美 ) 芮 沃 壽
撰 《 中 國 歷 史 中 的 佛 教 》( 北 京 : 北 京 大 學 出 版 社 ,2009 年 第 1 版 ); 陳 觀 勝 撰 《The Chinese
Transformation of Buddhism》( 新 澤 西 州 普 林 斯 頓 : 普 林 斯 頓 大 學 出 版 社 ,1973);Erik
Zürcher 撰 《The Buddhist Conquest of China: The Spread and Adaptation of
Buddhism in Early Medieval China》( 荷 蘭 萊 頓 :Brill 出 版 社 ,2007 年 第 三 版 )。
2 關 於 中 國 佛 教 石 碑 的 發 展 與 演 變 , 參 見 Dorothy C. Wong 撰 《Chinese Steles: Pre-
Buddhist and Buddhist Use of a Symbolic Form》( 檀 香 山 : 夏 威 夷 大 學 出 版 社 ,2004)。
3 就 公 元 五 世 紀 晚 期 鹿 野 苑 佛 像 , 可 參 見 洛 克 菲 勒 伉 儷 舊 藏 立 佛 , 現 為 紐 約 亞 洲 協 會 博 物 館 珍
藏 ( 館 藏 號 1979.5), 或 倫 敦 大 英 博 物 館 藏 近 似 例 ( 亞 洲 1880.15)。
252 IMPORTANT CHINESE ART FROM THE FUJITA MUSE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