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性的平衡？ 重新審視美國在1995-96 年間台海危機的 ... - 東吳大學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55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徐 子 軒
∗∗
一 、 前 言
二 、 傳 統 理 性 理 論 的 反 思
三 、 基 於 人 性 的 冒 險 -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四 、 個 案 研 究 :1995-96 年 台 海 危 機
五 、 結 論
目 前 學 界 對 於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研 究 , 均 是 立 基 於 所
謂 的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expected utility theory) 上 , 也 就 是 假 設 國
家 是 理 性 行 為 者 , 其 目 的 是 追 求 利 益 最 大 化 。 然 而 , 台 灣 對 於 美
中 兩 國 的 利 益 顯 然 不 對 稱 , 美 國 在 台 海 危 機 中 實 施 軍 事 干 預 絕 非
利 益 最 大 化 的 表 現 。 此 外 ,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乃 是 針 對 長 時 間 一 般 決
策 過 程 的 歸 納 , 而 在 短 暫 的 危 機 決 策 過 程 中 有 其 解 釋 不 足 之 處 。
為 此 , 新 古 典 現 實 主 義 者 戴 傑 飛 (Jeffrey W. Taliaferro) 提 出 了 風
險 平 衡 (balance of risk) 理 論 , 試 圖 解 釋 何 以 強 權 會 在 邊 陲 地 帶
∗ 筆 者 感 謝 兩 位 匿 名 審 查 先 進 的 細 心 指 正 , 亦 要 感 謝 淡 江 大 學 國 際 事 務 與 戰 略 研 究 所
諸 位 師 長 的 教 導 , 當 然 , 本 文 文 責 由 筆 者 自 負 。
∗∗ 淡 江 大 學 國 際 事 務 與 戰 略 研 究 所 博 士 生 。E-mail:lucian@anet.net.tw
投 稿 日 期 : 二 ○○ 八 年 十 二 月 十 五 日 ; 接 受 刊 登 日 期 : 二 ○○ 九 年 一 月 十 三 日 。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 頁 155-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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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 行 具 風 險 性 的 軍 事 及 外 交 干 預 , 而 這 些 邊 陲 地 帶 通 常 都 不 涉 及
強 權 的 核 心 利 益 , 顯 示 出 強 權 的 行 為 並 非 完 全 依 照 理 性 原 則 , 故
此 , 本 研 究 便 以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來 檢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 冀 能 提 供 較 為 完 整 的 解 釋 。
關 鍵 詞 : 風 險 平 衡 、 美 中 關 係 、 展 望 理 論 、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 新 古 典
現 實 主 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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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前 言
1995-96 年 間 的 台 海 危 機 是 20 世 紀 第 三 次 在 台 灣 海 峽 出 現 的 緊
張 狀 態 ( 學 界 亦 有 將 1962 年 的 國 光 計 畫 視 為 第 三 次 台 海 危 機 , 本 文
則 不 將 此 列 入 ), 它 除 了 是 兩 個 核 武 大 國 在 冷 戰 後 的 首 次 衝 突 , 也
是 中 國 改 革 開 放 以 來 , 對 外 所 展 現 最 大 規 模 的 軍 事 演 習 。 這 次 美 中
之 間 的 衝 突 , 有 許 多 面 向 值 得 觀 察 , 最 重 要 者 莫 過 於 : 本 次 危 機 之
後 , 在 亞 太 地 區 充 斥 著 一 股 中 國 威 脅 論 的 聲 浪 , 各 國 並 非 只 關 注 在
中 國 對 台 灣 的 軍 事 演 習 上 , 也 不 只 是 擔 憂 中 國 全 然 不 顧 國 際 建 制 或
是 世 界 輿 論 的 壓 力 , 而 是 在 於 中 國 直 接 挑 戰 了 美 國 在 亞 太 地 區 的 權
威 , 亦 即 試 圖 破 壞 了 本 地 區 的 權 力 平 衡 , 這 讓 更 讓 人 質 疑 中 國 乃 是
一 個 『 特 別 』 的 修 正 主 義 國 家 (Johnston, 2003: 6, 27), 迫 使 中 國
在 危 機 過 後 開 始 修 正 其 大 戰 略 方 向 , 進 一 步 延 伸 出 日 後 的 和 平 崛 起
與 和 平 發 展 (Goldstein, 2005: 47-48, 179-180)。
自 從 韓 戰 之 後 美 國 就 瞭 解 到 縱 使 中 國 佔 有 台 灣 , 對 美 國 的 安 全
也 不 會 有 太 大 的 影 響 , 換 言 之 , 台 灣 對 美 國 僅 有 少 部 分 在 地 緣 戰 略
上 的 意 義 , 例 如 台 灣 海 峽 與 南 海 航 道 的 通 行 , 除 此 之 外 , 美 國 仍 可
以 從 太 平 洋 上 的 其 他 基 地 以 及 睥 睨 全 球 的 航 母 艦 隊 投 射 其 武 力 ; 但
對 中 國 來 說 , 台 灣 不 僅 是 安 全 上 的 考 量 , 亦 是 民 族 主 義 上 不 可 失 去
之 重 , 中 國 固 無 法 容 忍 台 灣 為 敵 國 控 制 或 與 敵 國 結 盟 , 更 不 能 坐 看
失 去 台 灣 而 鼓 勵 其 他 分 離 主 義 的 興 起 , 如 此 台 灣 相 對 於 美 國 較 之 相
對 於 中 國 的 利 益 , 顯 然 是 不 對 稱 的 (Ross, 2002: 54-56), 那 麼 美 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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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 何 以 冒 著 軍 事 衝 突 的 風 險 , 不 顧 中 國 的 核 訛 詐 , 1 強 行 介 入 1995-
1996 年 間 的 台 海 危 機 呢 ?
就 目 的 而 言 , 中 國 的 選 項 很 簡 單 , 軍 事 演 習 與 飛 彈 外 交 就 是 要
影 響 台 灣 的 立 委 與 總 統 選 舉 , 其 終 極 目 標 無 他 , 即 是 預 防 台 灣 獨 立
與 美 國 可 能 的 協 助 (Fravel, 2007/08: 65-66), 另 外 , 亦 隱 含 追 求 國
際 地 位 提 昇 的 可 能 性 ( 蔡 榮 祥 ,2007:208-213)。 但 美 國 的 目 的 顯
然 不 是 那 樣 簡 單 , 不 能 只 從 單 一 面 向 進 行 解 釋 , 包 括 的 因 素 可 能 有
台 灣 的 民 主 化 、 美 國 對 亞 太 盟 國 的 安 全 承 諾 、 隨 之 而 來 的 多 米 諾 骨
牌 效 應 (Domino Effect)、 美 國 在 亞 太 地 區 的 權 力 平 衡 (Kang, 2007:
93-94), 以 及 做 為 超 強 而 欲 掌 控 的 世 界 秩 序 等 (Sutter, 2005: 7, 30,
68), 這 些 因 素 基 本 上 都 與 中 國 的 思 維 與 立 場 背 道 而 馳 , 亦 即 , 中
國 對 美 國 的 全 球 戰 略 構 成 了 潛 在 的 威 脅 。
甫 上 任 的 柯 林 頓 政 府 在 對 中 政 策 上 曾 嘗 試 制 定 出 一 套 所 謂 的 美
國 政 策 , 以 整 合 府 、 會 及 官 僚 系 統 等 各 方 的 意 見 , 但 到 了 1994 年 ,
柯 林 頓 政 府 對 於 中 國 的 態 度 丕 變 , 放 棄 人 權 與 最 惠 國 待 遇 的 掛 勾 政
策 , 升 級 為 全 面 交 往 (comprehensive engagement), 更 在 1995-96
年 的 台 海 危 機 過 後 , 迅 速 與 中 國 修 補 關 係 , 成 為 建 設 性 的 戰 略 伙 伴
(constructive strategic partnership)( 林 正 義 ,2002:2-12)。 林 林
總 總 正 顯 示 了 美 國 在 做 決 策 時 所 面 臨 到 的 各 種 複 雜 情 勢 , 若 要 有 一
個 通 盤 的 考 量 , 其 實 非 常 困 難 , 尤 其 在 民 選 政 府 制 度 下 , 決 策 者 往
往 遭 遇 到 太 多 變 數 干 擾 , 更 無 法 在 有 限 時 間 內 , 對 於 危 機 做 出 妥 善
的 處 理 。 因 此 , 以 傳 統 的 分 析 模 型 並 不 足 以 解 釋 強 權 對 外 的 干 預 行
1. 中 國 解 放 軍 將 領 曾 對 前 美 國 助 理 國 防 部 長 傅 立 民 (Charles Freeman) 表 示 : 美 國 無
法 嚇 阻 中 國 對 台 灣 使 用 武 力 , 因 為 中 國 已 是 個 核 武 國 家 , 他 相 信 美 國 的 決 策 者 關 心
洛 杉 磯 的 安 危 遠 勝 於 台 灣 。 參 見 Tyler(1996)。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59
為 , 本 文 將 採 用 新 古 典 現 實 主 義 者 戴 傑 飛 (Jeffrey W. Taliaferro) 所
提 出 的 風 險 平 衡 (balance of risk) 理 論 , 針 對 1995-96 年 間 的 台 海
危 機 , 以 有 別 於 傳 統 的 分 析 途 徑 來 解 釋 美 國 出 兵 的 原 因 。
二 、 傳 統 理 性 理 論 的 反 思
目 前 對 於 1995-96 年 台 海 危 機 美 國 決 策 的 分 析 , 有 從 個 人 、 官
僚 及 國 內 等 面 向 著 手 (Suettinger, 2006: 276-287)、 有 專 注 於 決 策 小
組 ( decision-making unit) 對 台 海 局 勢 的 政 策 制 定 ( 陳 文 賢 ,2002)、
有 檢 討 美 中 台 三 方 領 導 人 的 決 策 失 誤 ( 裘 兆 琳 ,1998)、 有 從 國 際
到 國 內 再 到 個 人 層 次 , 再 輔 以 歷 史 與 法 律 因 素 分 析 ( 邵 玉 銘 等 ,
1999), 亦 有 利 用 艾 里 遜 (Allison, 1971) 的 模 型 進 行 解 釋 ( 陳 一 新 ,
2000; 王 公 龍 ,2005)。 平 實 而 論 , 各 家 的 分 析 架 構 大 同 小 異 , 不
脫 離 傳 統 理 性 理 論 的 研 究 途 徑 , 較 有 系 統 而 具 代 表 性 的 當 屬 艾 里 遜
提 出 的 分 析 模 型 , 下 文 將 針 對 他 的 模 型 進 行 檢 討 。
艾 里 遜 的 三 個 模 型 由 於 開 發 甚 早 , 許 多 假 設 並 未 完 備 , 究 其 根
本 , 仍 是 在 於 當 年 學 術 界 對 於 人 類 理 性 行 為 認 知 的 缺 乏 , 以 及 學 科
之 間 緩 慢 的 相 互 交 流 性 所 致 。 艾 里 遜 的 理 性 行 為 者 模 型 是 一 種 單 一
時 段 (single time period) 的 導 向 , 亦 即 理 性 行 為 者 只 會 在 危 機 發 生
的 當 下 估 算 選 項 , 並 付 諸 實 行 以 待 問 題 解 決 , 他 認 為 這 是 理 性 模 型
的 限 制 , 稱 之 為 靜 態 的 選 擇 (static selection)。 事 實 上 , 由 於 選 項
多 樣 化 的 分 歧 , 橫 跨 的 時 段 不 會 只 限 於 一 時 , 所 以 決 策 應 該 是 屬 於
多 時 段 (multiple time period) 的 導 向 (Bendor and Hammond, 1992:
304-309), 艾 里 遜 只 從 古 巴 危 機 的 單 一 時 段 得 出 一 些 觀 察 , 而 認 為
這 就 是 所 有 實 際 決 策 的 情 況 , 殊 不 知 危 機 時 的 決 策 特 性 , 與 平 時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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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 策 制 定 過 程 存 有 很 大 的 差 異 ( 威 廉 紐 曼 ,2007: 51-52)。
美 國 對 台 灣 的 政 策 長 久 在 戰 略 模 糊 與 戰 略 清 晰 中 擺 盪 (Tucker,
2005: ch.8; 林 正 義 ,2007), 這 種 不 確 定 性 正 是 理 性 模 型 的 致 命 傷 。
1995-96 年 的 台 海 危 機 中 , 時 任 國 防 部 助 理 部 長 的 奈 伊 (Joseph S.
Nye) 針 對 一 觸 即 發 的 局 勢 表 示 「 沒 人 知 道 屆 時 我 們 會 怎 麼 反 應 」(Lin,
1996: 20)。 一 般 認 為 若 台 灣 在 未 挑 釁 的 情 況 下 遭 到 攻 擊 , 美 國 就 會
協 防 台 灣 , 但 對 於 挑 釁 行 為 的 定 義 則 莫 衷 一 是 , 前 美 國 在 台 協 會 主
席 卜 睿 哲 (Richard Bush) 即 表 示 「 我 們 還 沒 研 究 出 該 如 何 操 作 挑 釁
的 定 義 」, 2 這 些 觀 點 說 明 了 以 艾 里 遜 理 性 行 為 者 分 析 模 型 解 釋 力
的 不 足 , 3 儘 管 他 並 未 如 Bueno de Mesquita(1981, 1988) 般 明 確 地
以 經 濟 學 中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expected utility theory) 的 數 理 模 型 來 解
釋 國 際 衝 突 , 但 他 仍 引 進 所 謂 主 觀 預 期 效 用 (subjective expected
utility) 的 變 數 做 為 其 模 型 的 核 心 , 4
注 意 到 不 確 定 性 對 於 決 策 的 影
2. 此 為 2004 年 政 治 大 學 國 際 關 係 研 究 中 心 主 辦 之 「 中 國 崛 起 之 再 省 思 : 現 實 與 認 知 」
研 討 會 中 , 金 德 芳 (June Teufel Dreyer) 在 圓 桌 討 論 上 的 談 話 , 參 見 袁 易 等 編 (2004:
249)。
3. 在 與 哲 利 考 (Philip Zelikow) 合 著 的 Essence of Decision 第 二 版 中 , 艾 里 遜 對 理 性
行 為 者 的 模 型 進 行 了 修 正 , 他 先 是 引 進 賽 蒙 (Herbert Simon) 關 於 有 限 理 性 的 概 念 ,
決 策 者 不 太 可 能 得 到 完 全 理 性 模 式 下 的 最 佳 解 , 而 只 能 求 得 滿 意 解 , 將 所 謂 的 「 理
性 模 式 」(Rational Model) 更 改 為 「 理 性 行 為 者 模 式 」(Rational Actor Model),
讓 此 模 型 較 為 符 合 當 時 的 學 術 共 識 。 參 見 Allison and Zelikow(1999: 20-22)。 此 外 ,
他 們 也 將 「 組 織 程 序 模 式 」(Organizational Process Model) 修 正 為 「 組 織 行 為 模 式 」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Model);「 官 僚 政 治 模 式 」(Bureaucratic Politics Model) 修
正 為 「 政 府 政 治 模 式 」(Governmental Politics Model)。 但 無 論 是 組 織 中 的 外 事 決
策 者 們 , 或 是 政 府 ( 官 僚 ) 成 員 的 討 價 還 價 , 相 較 於 個 人 理 性 行 為 者 模 型 , 差 別 亦
只 是 在 於 前 兩 者 追 尋 的 是 相 對 利 益 極 大 化 , 而 後 者 則 是 絕 對 利 益 極 大 化 , 仍 舊 脫 離
不 了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的 範 疇 。
4. 主 觀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認 為 不 同 決 策 者 對 於 同 樣 事 件 有 不 同 的 機 率 判 斷 , 事 件 發 生 機 率
雖 不 確 定 , 但 在 決 策 判 斷 過 程 , 決 策 者 會 賦 予 每 個 可 能 發 生 之 情 境 一 組 已 知 的 主 觀
機 率 ( 不 必 然 等 於 客 觀 機 率 )。 參 見 Savage(1954; 1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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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 , 以 補 充 模 型 的 完 整 。 事 實 上 這 兩 者 都 認 為 人 的 決 策 要 同 時 考 慮
獲 利 的 多 寡 和 獲 利 的 機 率 , 決 策 者 會 選 擇 二 者 乘 積 值 大 的 方 案 , 只
不 過 前 者 考 慮 的 是 客 觀 機 率 , 預 先 假 定 被 人 們 選 定 的 方 案 一 定 是 具
備 了 某 種 最 大 值 的 方 案 , 而 後 者 強 調 主 觀 機 率 , 試 圖 證 明 被 選 中 的
方 案 是 具 備 了 主 觀 上 的 最 大 值 (Allison and Zelikow, 1999: 23,
46-47)。 但 無 論 何 者 , 均 無 法 脫 出 這 套 理 論 的 基 本 假 設 , 因 為 此 領
域 中 的 研 究 者 總 是 從 預 測 失 敗 中 認 定 最 大 化 的 標 準 出 了 差 錯 , 於 是
盡 力 修 改 不 符 實 際 最 大 化 標 準 , 而 少 有 人 質 疑 有 問 題 的 正 是 最 大 化
原 則 本 身 (Hartley and Farrell, 2002: 613-624)。
在 Allais 悖 論 (Allais paradox) 提 出 後 ,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遇 到 無 法
解 釋 的 窘 境 : 即 使 有 相 等 的 期 待 效 用 , 但 人 們 仍 偏 好 於 更 具 確 定 性
的 選 擇 方 案 , 此 實 證 現 象 推 翻 了 期 望 效 用 理 論 所 賴 以 存 在 的 替 代 定
理 , 他 證 明 了 相 對 於 確 定 獲 得 的 結 果 , 人 們 會 低 估 可 能 的 結 果 。Allais
不 僅 挑 戰 了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的 框 架 , 更 挑 戰 了 經 濟 學 理 論 中 經 濟 人 的
基 本 假 設 , 所 有 關 於 人 類 決 策 的 模 型 都 必 須 要 回 答 他 的 問 題 , 如 上
所 述 , 有 許 多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的 分 支 均 試 圖 進 行 修 正 , 但 仍 無 法 解 釋
個 人 在 風 險 承 受 (risk acceptance) 與 風 險 趨 避 (risk aversion) 的 取
向 。 5
此 乃 肇 因 於 人 們 在 做 決 策 時 , 並 不 是 如 傳 統 理 論 假 設 的 理 性 ,
5. 法 國 經 濟 學 家 Maurice Allais 在 1952 年 提 出 他 著 名 的 實 驗 : 測 試 100 個 人 在 賭 局 中 的
抉 擇 : 賭 局 A:100% 的 機 會 得 到 100 萬 元 。 賭 局 B:10% 的 機 會 得 到 500 萬 元 ,89
% 的 機 會 得 到 100 萬 元 ,1% 的 機 會 什 麼 都 得 不 到 。 實 驗 結 果 顯 示 , 絕 大 多 數 人 選 擇
A 而 不 是 B。 接 著 Allais 設 計 了 另 一 個 賭 局 對 這 些 人 繼 續 進 行 測 試 : 賭 局 C:11% 的
機 會 得 到 100 萬 元 ,89% 的 機 會 什 麼 都 得 不 到 。 賭 局 D:10% 的 機 會 得 到 500 萬 元 ,
90% 的 機 會 什 麼 都 得 不 到 。 實 驗 結 果 則 顯 示 , 絕 大 多 數 人 選 擇 D 而 非 C。 按 照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 風 險 趨 避 者 應 該 選 擇 A 和 C; 風 險 承 受 者 應 該 選 擇 B 和 D, 但 實 驗 中 的 大 多 數
人 卻 選 擇 了 A 和 D。 展 望 理 論 則 對 此 提 供 了 解 釋 : 面 對 A 和 B 時 , 個 人 參 考 點 是 0, 因
此 處 於 獲 利 狀 況 下 , 個 人 表 現 為 風 險 趨 避 , 會 選 擇 A; 面 對 C 和 D, 個 人 參 考 點 同 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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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 對 所 有 的 情 境 及 可 能 性 做 詳 盡 的 分 析 , 往 往 不 能 充 份 瞭 解 到 自 己
所 面 對 的 狀 況 , 便 會 出 現 所 謂 的 認 知 偏 誤 (cognitive bias), 遂 常
以 經 驗 法 則 或 直 覺 作 為 決 策 的 依 據 , 因 而 就 會 有 過 度 反 應 或 反 應 不
足 的 現 象 (Shiller, 1979: 1190-1219; Cutler et al., 1991: 529-546)。
或 是 個 人 在 做 選 擇 的 時 候 , 常 常 會 受 到 問 題 描 述 方 式 的 影 響 而 有 不
同 的 選 擇 , 6
這 些 現 象 都 抵 觸 了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的 公 設 , 而 展 望 理 論
則 對 此 提 出 了 解 答 。
展 望 理 論 並 不 否 認 個 人 極 大 化 效 用 , 但 認 為 函 數 是 非 線 性 的 ,
也 就 是 個 人 在 不 確 定 狀 況 下 的 決 策 行 為 , 考 慮 的 是 獲 利 與 損 失 的 價
值 函 數 (value function), 而 非 效 用 極 大 化 的 效 用 函 數 (utility
function), 因 為 價 值 函 數 是 用 來 反 映 後 果 ( 即 展 望 ) 的 主 觀 感 受 值 ,
以 衡 量 展 望 相 對 於 參 考 點 偏 差 的 價 值 , 代 替 了 直 接 後 果 或 傳 統 的 效
用 函 數 。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的 模 型 顯 示 個 人 對 於 事 物 的 偏 好 順 序
(preference ordering) 是 固 定 的 , 這 就 與 展 望 理 論 主 張 個 人 偏 好 順
序 是 多 樣 化 的 大 相 逕 庭 。 簡 言 之 , 以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看 待 衝 突 與 戰 爭
行 為 , 會 得 到 如 此 推 論 : 衝 突 與 戰 爭 均 是 蓄 意 與 計 算 過 後 而 發 動 的
行 為 , 若 決 策 者 認 為 有 利 可 圖 ( 即 得 到 預 期 效 用 ) 才 會 發 動 , 若 決
策 者 認 為 和 平 或 投 降 的 利 益 高 於 戰 爭 的 整 體 結 果 , 則 不 會 發 動 , 或
是 停 止 已 經 發 動 的 戰 爭 , 但 這 顯 然 與 真 實 世 界 的 經 驗 有 些 差 距
為 0, 也 是 處 於 獲 利 狀 況 下 , 但 由 於 機 率 較 低 , 轉 化 為 權 重 函 數 時 ,D 的 效 用 要 大 於
C 的 效 用 , 個 人 表 現 則 為 風 險 承 受 。 參 見 Allais(2008)。
6. 此 即 所 謂 的 框 架 依 賴 (frame independence), 個 人 會 因 為 情 境 和 問 題 的 陳 述 與 表 達
不 同 而 有 不 同 的 選 擇 。 展 望 理 論 中 提 到 , 個 人 根 據 自 身 參 考 點 來 做 決 策 就 是 框 架 相
依 的 現 象 , 而 框 架 依 賴 偏 誤 是 指 決 策 者 的 判 斷 與 選 擇 會 受 到 決 策 問 題 呈 現 方 式 的 影
響 , 以 致 未 能 做 出 最 佳 抉 擇 , 當 決 策 者 的 評 估 因 框 架 不 同 而 出 現 差 異 , 導 致 未 能 洞
察 事 件 真 相 , 即 是 所 謂 的 框 架 效 應 (framing effect), 參 見 Mercer(2005: 1-21); Levy
(1992: 285-289)。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63
( Jervis, 1992: 192-197; Berejikian, 2004: 22-26; Cashman and
Robinson, 2007: 6-8), 並 不 能 解 釋 許 多 歷 史 上 的 案 例 。
換 言 之 , 這 種 預 期 效 用 心 理 是 用 以 描 述 理 性 行 為 的 特 性 , 並 非
用 以 描 述 實 際 的 行 為 ( 這 是 展 望 理 論 的 範 疇 ), 事 實 上 ,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的 假 設 使 其 對 於 個 人 實 際 決 策 行 為 解 釋 有 限 , 但 理 性 是 人 類 決
策 的 基 本 取 向 , 就 長 期 而 言 , 人 類 行 為 仍 是 符 合 理 性 假 定 的 , 需 注
意 的 是 , 僅 僅 關 注 長 期 決 策 行 為 結 果 是 沒 有 意 義 的 , 因 為 我 們 生 活
在 現 在 , 隨 時 都 會 面 對 一 觸 即 發 的 危 機 。 而 展 望 理 論 把 心 理 學 和 經
濟 學 有 效 地 結 合 起 來 , 分 析 現 實 中 個 人 的 理 性 與 不 理 性 , 揭 示 了 在
面 臨 風 險 和 不 確 定 條 件 下 個 人 實 際 的 決 策 機 制 , 研 究 者 必 須 瞭 解 現
實 生 活 是 非 常 複 雜 的 , 因 此 更 需 要 一 個 立 基 於 個 人 行 為 的 決 策 理 論
(Tversky and Kahneman, 1986: 271-272)。
政 治 學 界 在 解 釋 決 策 行 為 時 , 已 經 注 意 到 人 類 的 行 為 是 有 限 理
性 (bounded rationality), 主 張 決 策 者 受 限 本 身 經 驗 與 取 得 資 訊 之
不 易 , 通 常 僅 能 就 其 所 知 的 情 境 下 , 做 最 佳 的 決 策 。 但 經 濟 學 界 卻
從 許 多 實 證 研 究 與 生 活 經 驗 指 出 , 在 不 確 定 性 情 況 下 , 人 類 的 決 策
制 定 行 為 , 與 傳 統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所 預 測 的 行 為 之 間 存 在 著 系 統 性 偏
差 , 換 言 之 , 有 時 人 類 的 行 為 根 本 是 不 理 性 的 ! 因 此 , 我 們 必 須 重
新 檢 視 過 去 對 於 決 策 行 為 的 解 釋 模 型 , 重 新 思 考 理 論 與 現 實 的 契 合
度 , 以 下 將 介 紹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 做 為 研 究 國 家 決 策 的 新 概 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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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基 於 人 性 的 冒 險 -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新 古 典 現 實 主 義 學 者 戴 傑 飛 針 對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defensive
realism) 理 論 進 行 修 正 , 並 結 合 了 經 濟 學 領 域 中 蓬 勃 發 展 的 展 望 理
論 (prospect theory, 或 譯 前 景 理 論 ), 7 提 出 一 個 新 的 研 究 方 向 ,
稱 之 為 風 險 平 衡 (balance of risk) 理 論 。 就 戴 傑 飛 的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觀 之 , 修 正 後 的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是 其 理 論 的 假 設 前 提 , 8 他 試 圖 以 這
種 視 角 理 解 世 界 政 治 與 國 際 關 係 , 再 以 展 望 理 論 作 為 研 究 方 法 的 架
構 , 透 過 對 國 家 行 為 者 在 某 些 時 間 點 上 發 生 的 事 件 , 與 相 對 應 的 行
為 做 出 分 析 及 判 斷 , 以 解 釋 他 在 《Balancing Risks》 一 書 中 所 提 出 的
兩 個 核 心 問 題 : 一 、 強 權 何 以 在 邊 陲 地 區 進 行 具 有 風 險 的 外 交 或 軍
事 干 預 ? 二 、 即 使 勝 利 遙 遙 無 期 , 在 政 治 、 軍 事 與 經 濟 上 的 成 本 又
節 節 高 昇 , 強 權 為 何 仍 持 續 堅 持 投 入 邊 陲 地 區 的 衝 突 中 (Taliaferro,
2004: 2)?
在 解 釋 這 兩 個 問 題 之 前 , 必 須 先 行 瞭 解 所 謂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的 內
7. Tversky 與 Kahneman 在 1979 年 對 主 宰 經 濟 學 界 數 十 年 的 預 期 效 用 理 論 (expected
utility theory) 提 出 批 判 與 嶄 新 的 研 究 方 向 。 他 們 指 出 :(1) 人 在 不 確 定 情 況 下 的 決
策 行 為 其 實 是 相 對 的 概 念 。(2) 有 時 候 個 人 會 喜 歡 追 逐 風 險 , 有 時 則 會 迴 避 風 險 。(3)
一 般 人 不 喜 歡 風 險 。 參 見 Kahneman and Tversky (1979: 263-291)。
8. 戴 傑 飛 以 修 正 後 之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作 為 其 理 論 基 礎 , 在 他 之 前 亦 有 類 似 研 究 , 最 重 要
者 莫 過 於 史 耐 德 (Jack Snyder) 在 Myths of Empire 一 書 中 所 提 出 之 帝 國 主 義 中 國 內
聯 合 壟 斷 團 體 (cartel) 的 互 助 理 論 (logrolling theory of imperialism), 亦 是 對 於 結
構 現 實 主 義 的 修 正 , 但 他 認 為 史 耐 德 的 理 論 太 過 於 重 視 國 內 因 素 , 而 將 國 際 因 素 排
除 , 讓 他 的 理 論 在 解 釋 上 有 很 大 的 漏 洞 , 而 在 國 內 部 分 , 太 過 注 重 利 益 團 體 (cartel)
的 力 量 , 也 未 能 完 全 代 表 決 策 階 層 , 對 於 他 所 提 出 的 兩 個 問 題 無 法 完 整 解 釋 , 因 此
戴 傑 飛 以 有 別 於 結 構 現 實 主 義 之 雙 本 體 論 進 行 研 究 , 在 前 人 的 基 礎 上 強 調 國 內 因 素
與 國 際 因 素 並 重 , 可 將 其 歸 類 於 新 古 典 現 實 主 義 學 派 。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65
涵 。 首 先 , 戴 傑 飛 比 較 了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與 攻 勢 現 實 主 義 的 差 異 , 現
實 主 義 的 公 設 是 國 際 體 系 ( 無 政 府 狀 態 ) 總 會 製 造 出 強 烈 的 安 全 競
爭 , 在 這 種 前 提 下 , 前 者 認 為 無 政 府 狀 態 會 促 使 國 家 極 大 化 安 全 ,
而 後 者 則 認 為 無 政 府 狀 態 會 促 使 國 家 極 大 化 相 對 權 力 , 因 此 產 生 出
不 同 的 戰 略 , 採 取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觀 點 的 決 策 者 , 其 戰 略 是 較 強 硬 的
(hard-line), 而 採 取 攻 勢 現 實 主 義 觀 點 的 決 策 者 , 其 戰 略 則 是 較
為 寬 鬆 的 (accommodative)。 9 然 而 , 若 根 據 攻 勢 現 實 主 義 權 力 極
大 化 的 邏 輯 , 國 家 應 該 隨 時 準 備 削 弱 潛 在 對 手 力 量 與 增 進 本 身 相 對
實 力 , 如 此 干 預 ( 甚 至 侵 略 ) 有 時 是 最 好 的 方 法 , 則 強 權 會 對 邊 陲
地 區 進 行 外 交 或 軍 事 上 的 干 預 產 生 濃 厚 的 興 趣 , 而 基 於 理 性 選 擇 ,
強 權 面 對 當 地 有 利 於 己 或 權 力 真 空 的 狀 態 下 , 會 選 擇 風 險 承 受 的 策
略 ( 積 極 介 入 ), 如 當 地 環 境 不 利 於 己 , 則 會 選 擇 風 險 趨 避 的 策 略
( 退 出 , 或 消 極 迴 避 )(Taliaferro, 2004: 11-14), 但 這 樣 的 因 果 關
係 顯 然 無 法 解 釋 有 些 強 權 為 何 會 違 背 理 性 原 則 , 不 顧 自 身 的 大 量 傷
亡 , 而 繼 續 投 入 衝 突 。
另 一 方 面 , 戴 傑 飛 針 對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也 提 出 了 一 些 批 評 , 他 認
為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在 國 家 間 的 安 全 困 境 或 戰 爭 發 生 的 原 因 上 , 太 過 於
重 視 國 際 結 構 的 因 素 , 像 是 多 極 體 系 的 不 穩 定 、 攻 守 失 衡 而 倒 向 攻
擊 的 面 向 、 威 脅 平 衡 的 力 量 改 變 與 地 緣 比 鄰 等 , 如 此 傾 向 國 際 無 政
府 本 質 的 解 釋 , 早 已 遭 致 所 謂 的 「 現 狀 偏 好 」(status quo bias),
9. 關 於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與 攻 勢 現 實 主 義 的 辯 論 , 國 內 外 已 有 大 量 文 獻 可 供 參 考 , 並 不 在
本 文 討 論 範 圍 之 內 , 戴 傑 飛 更 將 新 現 實 主 義 、 新 古 典 現 實 主 義 、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與 攻
勢 現 實 主 義 四 種 現 實 主 義 以 2×2 的 矩 陣 進 行 分 類 ,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 他 的 分 類 可 視 為
是 一 種 連 續 性 的 光 譜 (continuum), 便 於 理 解 現 實 主 義 的 研 究 方 向 , 並 非 具 體 的 分
別 。 參 見 Taliaferro(2000/01: 134-143)。

166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而 這 種 現 狀 偏 好 會 導 致 所 謂 原 賦 效 果 (endowment effect), 10 使 國
家 厭 惡 損 失 (loss aversion) 已 有 之 物 (Levy, 2003: 216-219), 自
然 會 傾 向 於 維 持 現 狀 。 究 其 根 本 , 這 種 偏 好 應 源 於 領 導 者 在 處 理 所
接 收 到 的 各 種 資 訊 , 諸 如 國 際 環 境 及 國 家 相 對 地 位 的 改 變 等 , 不 能
僅 歸 於 國 際 無 政 府 的 狀 態 上 ( 林 民 旺 ,2007:123-124)。
正 因 如 此 , 戴 傑 飛 引 進 展 望 理 論 作 為 分 析 的 架 構 , 他 試 圖 將 國
家 視 為 一 行 為 者 , 觀 察 它 在 特 定 時 間 點 上 面 臨 特 定 事 件 所 做 出 的 反
應 , 以 判 斷 其 行 為 屬 於 趨 避 風 險 抑 或 承 受 風 險 , 這 有 別 於 目 前 大 部
分 的 研 究 多 聚 焦 於 決 策 者 個 人 的 政 策 上 , 如 Farnham(1992)、Haas
(2001) 及 Kanner(2004) 等 。 展 望 理 論 認 為 , 在 不 確 定 的 條 件 下 ,
人 們 的 決 策 過 程 可 分 為 編 輯 (editing) 和 評 價 (evaluation) 兩 個 階
段 , 所 謂 編 輯 階 段 是 指 對 不 同 的 結 果 進 行 初 步 分 析 , 其 目 的 是 找 出
簡 化 的 表 現 形 式 , 以 使 決 策 變 的 更 加 容 易 , 亦 稱 之 為 制 訂 (framing)
階 段 。 編 輯 階 段 一 般 被 分 為 編 碼 (coding)、 合 併 (combination)、
分 解 (segregation) 與 刪 除 (cancellation) 四 個 環 境 ; 評 價 階 段 則 是 對
編 輯 之 後 的 結 果 進 行 價 值 評 判 , 以 便 進 行 最 後 的 選 擇 , 亦 即 選 擇 最 高
價 值 的 展 望 (Kahneman and Tversky, 1979: 274-276; McDermott, 1998:
20-27)。
在 編 輯 階 段 最 為 重 要 的 概 念 , 即 是 所 謂 的 參 考 點 (reference
point)。 展 望 理 論 的 創 始 人 Kahneman 與 Tversky(1979) 發 現 , 決
10. 原 賦 效 果 (endowment effect) 是 由 於 厭 惡 損 失 所 產 生 的 效 應 , 比 如 人 們 對 於 賣 出
一 樣 物 品 所 要 求 的 價 格 , 會 比 要 買 入 此 物 所 願 意 付 的 價 格 較 高 。 換 言 之 , 人 們 一 旦
擁 有 了 一 項 物 品 ( 即 原 賦 ), 就 會 賦 予 此 物 品 較 高 的 價 值 , 儘 管 人 們 未 必 需 要 此 一
物 品 , 並 不 是 他 們 高 估 了 所 擁 有 物 品 的 吸 引 力 , 而 是 放 棄 自 己 所 擁 有 的 物 品 所 引 起
的 痛 苦 , 對 人 具 有 更 大 的 影 響 力 。 參 見 De Bondt and Thaler( 1985: 793-805);
Kahneman et al.(1991: 193-206)。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67
策 者 在 選 項 之 前 總 是 有 意 或 無 意 地 對 結 果 進 行 推 測 , 這 種 推 測 所 獲
得 的 結 果 就 是 參 考 點 。 在 特 定 事 件 進 行 中 , 決 策 者 所 獲 得 的 價 值 會
受 這 個 參 考 點 的 影 響 , 而 不 是 簡 單 地 由 絕 對 財 富 的 變 化 來 決 定 。 換
言 之 , 如 果 結 果 A 優 於 參 考 點 的 價 值 , 那 麼 對 於 決 策 者 而 言 就 是 一
種 獲 利 , 差 距 越 大 , 決 策 者 所 獲 得 的 價 值 ( 正 效 用 ) 也 越 高 ; 反 之
如 果 結 果 A 劣 於 參 考 點 的 價 值 , 則 對 決 策 者 來 說 就 是 一 種 損 失 , 那 怕
事 實 上 決 策 者 仍 是 獲 利 的 狀 態 。 同 理 , 這 種 差 距 越 大 , 負 效 用 也 就 越
大 。 決 策 參 考 點 可 以 是 現 狀 , 也 可 能 是 某 種 期 望 水 準 (expectation
levels), 事 實 上 他 們 的 研 究 發 現 , 很 多 決 策 者 所 依 賴 的 參 考 點 並 不
是 當 時 的 現 狀 , 而 是 預 期 想 達 到 的 水 準 (Taliaferro, 2004: 37-39),
這 也 與 戴 傑 飛 研 究 的 兩 個 案 例 (1905 年 德 國 決 意 引 起 摩 洛 哥 危 機 、
1940-41 年 間 日 本 對 美 開 戰 之 決 策 ) 大 致 相 符 , 決 策 者 們 的 參 考 點 幾
乎 都 是 期 望 的 水 準 , 因 此 往 往 有 認 知 失 調 , 即 未 能 達 到 他 們 預 設 的
期 望 , 故 採 取 了 承 受 風 險 的 大 膽 行 為 。 11
綜 上 所 言 ,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有 四 點 假 定 : 第 一 , 國 際 體 系 ( 即 無
政 府 狀 態 、 國 家 間 相 對 權 力 分 佈 ) 限 制 了 國 際 格 局 和 國 家 外 交 政 策
的 範 圍 ; 第 二 , 如 同 其 他 守 勢 現 實 主 義 理 論 , 戴 傑 飛 也 認 為 只 有 在
少 數 情 況 下 , 國 際 體 系 才 會 提 供 國 家 衝 突 與 侵 略 的 動 機 ; 第 三 , 體
系 規 則 (systemic imperative) 與 國 家 領 導 者 的 外 交 決 策 之 間 有 著 複
雜 但 非 直 接 的 連 結 , 欲 瞭 解 一 國 採 行 的 政 策 , 必 先 探 究 其 高 級 官 員
對 於 國 家 間 相 對 權 力 與 國 際 環 境 如 何 評 價 ; 最 後 , 人 類 處 理 關 於 自
身 環 境 資 訊 的 能 力 是 有 限 的 , 他 們 通 常 依 賴 先 天 的 信 念 系 統 (belief
11. 但 在 戴 傑 飛 研 究 1950-51 年 間 美 國 發 動 韓 戰 的 案 例 中 , 他 發 現 美 國 決 策 者 採 取 的 參
考 點 多 以 現 狀 為 主 , 採 取 的 行 為 自 然 屬 於 趨 避 風 險 , 這 也 符 合 展 望 理 論 的 假 設 。 參
考 點 是 現 狀 或 期 望 水 準 並 不 影 響 理 論 的 可 靠 性 , 但 卻 添 增 研 究 的 變 數 , 使 得 國 家 的
行 為 更 難 預 測 。

168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system) 與 認 知 捷 徑 (cognitive short cuts) 來 估 算 權 力 與 選 擇 政 策 ,
換 言 之 , 人 們 的 決 策 行 為 雖 然 是 理 性 的 , 但 是 會 受 到 某 種 限 制 , 即
有 限 理 性 。
在 這 四 個 假 定 下 , 戴 傑 飛 提 出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的 因 果 邏 輯 : 決 策
者 在 確 定 獲 利 的 情 境 下 傾 向 於 風 險 趨 避 ; 在 認 知 損 失 的 情 境 下 , 則
傾 向 於 風 險 承 受 的 不 理 性 行 為 ( 見 圖 一 ), 以 此 可 以 推 論 , 強 國 之
所 以 在 邊 陲 地 區 進 行 具 有 風 險 的 外 交 或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 乃 是 為 了 避
免 認 知 到 的 損 失 , 這 種 損 失 可 能 是 有 形 的 物 質 權 力 , 亦 可 能 是 無 形
的 聲 望 地 位 ; 可 能 是 保 護 該 強 國 在 當 地 的 既 得 利 益 , 亦 可 能 是 追 趕
對 手 國 的 先 馳 得 點 , 至 此 戴 傑 飛 回 答 了 先 前 提 出 的 第 一 個 問 題 。 而
當 情 勢 渾 沌 不 明 、 雙 方 陷 入 僵 局 , 甚 至 對 手 國 已 取 得 優 勢 、 己 方 已
呈 劣 勢 之 時 , 該 強 國 反 而 有 可 能 更 進 一 步 的 投 入 (escalation of
commitment), 從 事 更 具 風 險 的 行 為 ( 甚 或 是 看 來 成 功 機 率 渺 茫 的
行 為 ), 期 望 能 夠 以 此 挽 回 沈 沒 成 本 (sunk cost)(Taliaferro, 2004:
33-35; McDermott, 2004: 300-301), 12 這 也 就 是 第 二 個 問 題 的 答
案 。 在 下 一 部 分 中 , 本 文 將 以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的 研 究 架 構 , 分 析 1995-96
年 台 海 危 機 中 美 國 的 行 為 , 並 找 出 判 斷 美 國 海 外 軍 事 干 預 的 依 據 ,
以 做 為 未 來 政 策 制 定 者 的 參 考 。
12. 關 於 沈 沒 成 本 (sunk cost), 是 指 人 在 做 決 策 前 會 將 先 前 投 入 的 成 本 ( 無 論 有 形 或
無 形 ) 納 入 考 量 , 這 是 由 於 個 人 不 願 意 接 受 先 前 之 投 入 已 浪 費 掉 的 事 實 , 因 此 會 將
沈 沒 成 本 納 入 決 策 考 量 中 , 顯 示 人 們 有 一 種 過 度 依 戀 於 消 耗 資 源 行 動 的 傾 向 , 人 們
投 入 越 大 則 套 牢 越 大 , 故 又 被 稱 為 套 牢 成 本 或 沈 溺 成 本 。 參 見 Arkes and Blumer
(1985); Schaubroeck and Davis(1994)。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69
自 變 項
中 介 變 項
依 變 項
(Independent
Variable)
(Internening
Variable)
(dependent
Variable)
隨 著 時 間 過 去 , 一 國
預 期 相 對 權 力 、 國 際
聲 望 或 地 位 的 改 變
領 導 者 對 於 預 期 水
準 的 選 擇
領 導 者 從 事 風 險
行 為 的 差 異
․ 預 期 權 力 、 聲 望 或
地 位 或 地 位 上 升
․ 維 持 主 觀 認 定 之
國 際 現 狀
預 期
獲 利
․ 風 險 趨 避
․ 預 期 權 力 、 聲 望 或
地 位 或 地 位 下 降
․ 新 現 狀 : 更 有 利
於 己 的 國 際 環 境
預 期
損 失
․ 風 險 承 受
圖 一
13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的 因 果 邏 輯
資 料 來 源 :Taliaferro(2004: 41)。
四 、 案 例 分 析 :1995-96 年 台 海 危 機
在 1995 年 台 海 危 機 之 前 , 柯 林 頓 政 府 當 時 正 為 其 他 外 事 所 苦 ,
如 波 士 尼 亞 、 海 地 、 索 馬 利 亞 等 , 對 於 中 國 的 關 注 大 多 在 最 惠 國 待
遇 與 人 權 議 題 上 , 並 不 認 為 在 核 發 李 登 輝 簽 證 一 事 上 , 中 國 會 採 取
激 烈 的 行 動 , 這 個 判 斷 導 致 中 國 召 回 駐 美 大 使 述 職 , 並 在 同 意 美 國
駐 華 大 使 人 選 上 延 宕 甚 久 , 出 現 了 雙 方 自 1979 年 關 係 正 常 化 以 來 首
次 外 交 管 道 中 斷 的 狀 態 , 更 讓 中 國 展 開 日 後 一 連 串 的 軍 演 , 進 而 影
響 到 亞 太 地 區 的 和 平 與 穩 定 。 下 文 根 據 中 國 軍 演 的 目 的 , 以 及 美 國
的 回 應 , 將 之 區 分 為 三 個 階 段 : 第 一 階 段 為 1995 年 7-9 月 , 本 階 段
13. 本 圖 與 Taliaferro(2004) 書 中 有 些 許 出 入 , 原 書 在 依 變 項 內 容 為 「 預 期 權 力 、 聲
望 或 地 位 上 升 」 以 及 「 預 期 權 力 上 升 、 聲 望 或 地 位 下 降 」, 顯 是 誤 植 , 在 筆 者 與
Taliaferro 之 Email 中 已 指 出 此 點 錯 誤 , 故 在 本 圖 中 將 依 變 項 內 容 改 為 「 風 險 趨 避 」
與 「 風 險 承 受 」。

170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中 國 主 要 的 目 的 在 於 對 美 國 核 發 李 登 輝 簽 證 做 出 抗 議 , 美 國 在 這 階
段 選 擇 溫 和 回 應 ; 第 二 階 段 為 1995 年 10-12 月 , 本 階 段 中 國 主 要 的
目 的 在 於 以 更 大 規 模 的 軍 演 對 美 國 釋 放 出 政 治 信 號 , 並 影 響 台 灣 的
國 會 選 舉 , 而 美 國 的 回 應 漸 趨 強 硬 ; 第 三 階 段 為 1996 年 2-3 月 , 本
階 段 中 國 主 要 的 目 的 在 於 以 導 彈 交 叉 射 擊 台 灣 南 北 兩 端 的 海 域 , 試
圖 影 響 總 統 大 選 , 也 趁 機 測 試 美 國 的 底 線 , 而 美 國 則 被 迫 以 兩 艘 核
母 戰 鬥 群 強 烈 回 應 。
( 一 ) 1995 年 7-9 月
1. 背 景
1995 年 7 月 21 日 至 28 日 , 中 國 了 舉 行 代 號 為 藍 鯨 五 號 (Blue
Whale 5) 的 軍 事 演 習 , 地 點 在 北 緯 26 度 22 分 、 東 京 122 度 10 分
的 十 浬 海 域 內 進 行 , 約 在 台 北 北 方 九 十 浬 偏 東 處 進 行 導 彈 試 射 訓
練 , 這 期 間 中 國 共 發 射 六 枚 地 對 地 導 彈 , 全 部 都 是 東 風 十 五 型 的 短
程 飛 彈 , 顯 示 解 放 軍 在 立 體 化 攻 擊 上 的 實 力 , 用 意 在 摧 毀 假 想 敵 的
作 戰 指 揮 中 心 。 同 時 派 出 海 、 空 軍 在 目 標 區 附 近 進 行 巡 邏 與 監 視 ,
這 是 中 國 歷 來 試 射 飛 彈 目 標 首 次 最 靠 近 台 灣 的 一 次 。 新 華 社 又 在 該
年 8 月 10 日 宣 布 在 8 月 15 至 25 日 舉 行 導 彈 試 射 與 砲 擊 演 習 , 演 習
區 是 在 上 次 彈 著 區 附 近 的 梯 形 水 域 。 此 次 演 習 主 要 係 以 海 軍 為 主 ,
亦 發 射 了 六 枚 導 彈 , 主 要 項 目 是 海 面 對 抗 ( 費 學 禮 ,1999:206-208;
Garver, 1997: 74; Whiting, 2001: 121)。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71
2. 分 析
對 於 中 國 在 7 月 21 日 至 28 日 舉 行 的 第 一 次 導 彈 試 射 演 習 , 美
國 以 相 當 溫 和 的 態 度 與 言 論 回 應 , 顯 然 試 圖 安 撫 中 國 , 不 願 讓 事 端
升 級 。 時 任 國 務 卿 的 克 里 斯 多 福 (Warren Christopher) 於 7 月 28 日
在 華 府 全 國 記 者 俱 樂 部 所 發 表 的 外 交 政 策 演 說 中 , 反 覆 申 明 美 國 將
信 守 與 中 國 間 的 三 項 公 報 , 無 意 改 變 一 個 中 國 政 策 , 因 此 美 國 不 會
支 持 台 灣 進 入 聯 合 國 , 也 不 會 支 持 「 兩 個 中 國 」 或 「 一 中 一 台 」,
更 表 示 不 能 讓 短 期 的 考 慮 轉 移 美 國 與 中 國 的 長 遠 利 益 。8 月 1 日 ,
克 里 斯 多 福 與 錢 其 琛 在 汶 萊 進 行 會 談 , 克 里 斯 多 福 要 求 北 京 停 止 在
東 海 的 軍 事 演 習 , 否 則 美 國 政 府 會 因 為 國 會 介 入 外 交 決 策 而 增 加 雙
方 關 係 恢 復 的 變 數 , 並 在 國 會 壓 力 下 出 售 先 進 武 器 給 台 灣 , 使 雙 方
關 係 出 現 更 大 裂 痕 。 錢 其 琛 則 提 出 要 求 , 除 非 華 府 作 出 不 再 讓 李 登
輝 訪 美 的 承 諾 , 否 則 北 京 不 會 停 止 導 彈 演 習 。 據 信 克 里 斯 多 福 在 此
遞 交 一 份 柯 林 頓 給 江 澤 民 的 信 函 , 美 國 在 信 中 首 度 表 示 歡 迎 江 澤 民
到 華 府 訪 問 , 此 外 信 中 更 對 中 國 提 出 一 些 承 諾 , 包 括 反 對 或 抗 拒 台
灣 獨 立 、 不 支 持 台 灣 加 入 聯 合 國 、 不 支 持 兩 個 中 國 或 一 中 一 台 , 這
些 承 諾 就 是 日 後 柯 林 頓 訪 華 時 的 新 三 不 政 策 的 雛 形 , 錢 其 琛 表 示 中
國 重 視 美 國 的 這 些 承 諾 , 但 他 仍 感 到 困 惑 的 是 美 國 不 願 承 諾 將 來 不
再 讓 李 登 輝 訪 美 ( 孟 捷 慕 ,1999:488-489; 容 安 瀾 ,2007:130-32)。
如 此 顯 見 中 國 對 於 汶 萊 會 議 的 結 論 並 不 全 然 滿 意 , 仍 要 求 美 國
就 李 登 輝 簽 證 一 事 做 出 錯 誤 的 糾 正 。 該 年 8 月 24 日 , 美 國 國 務 次 卿
塔 諾 夫 (Peter Tarnoff), 前 往 上 海 與 北 京 訪 問 , 由 於 此 時 雙 方 尚 未
互 派 新 任 大 使 , 外 交 管 道 的 聯 繫 受 阻 , 塔 諾 夫 此 行 的 目 的 是 要 傳 達
訊 息 , 希 望 能 促 成 柯 江 在 10 月 舉 行 高 峰 會 。 他 先 與 外 交 部 副 部 長 李
肇 星 進 行 雙 方 副 外 長 級 磋 商 , 再 與 外 長 錢 其 琛 會 面 , 談 話 中 塔 諾 夫

172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再 度 重 申 美 國 奉 行 一 個 中 國 政 策 , 反 對 「 兩 個 中 國 」 或 「 一 中 一 台 」,
不 支 持 台 灣 加 入 聯 合 國 的 立 場 。 錢 其 琛 表 示 , 北 京 不 希 望 今 後 發 生
類 似 李 登 輝 簽 證 的 事 件 , 塔 諾 夫 則 泛 泛 回 應 , 仍 不 願 就 台 灣 領 導 人
未 來 是 否 仍 能 訪 美 做 出 承 諾 。 但 在 美 國 繼 續 釋 出 善 意 之 下 , 中 國 態
度 出 現 和 緩 的 跡 象 , 重 新 派 遣 大 使 李 道 豫 前 往 華 府 , 更 命 時 任 廣 州
軍 區 司 令 李 希 林 前 往 火 奴 魯 魯 (Honolulu) 參 與 二 次 大 戰 終 戰 五 十
年 的 慶 祝 儀 式 ( 林 正 義 ,1998:125;Ross, 2000: 97-99; Thies and
Bratton, 2004: 564-566)。
在 此 可 以 建 立 一 個 參 考 點 : 美 國 雖 已 私 下 對 中 國 提 出 新 三 不 的
承 諾 , 這 承 諾 相 較 於 以 往 的 對 台 政 策 顯 得 更 為 嚴 苛 , 卻 不 肯 在 台 灣
領 導 人 訪 美 一 事 上 鬆 口 , 這 並 非 是 要 預 留 未 來 的 空 間 給 台 灣 , 而 是
顯 示 美 國 在 思 考 與 執 行 政 策 上 並 不 願 讓 中 國 予 取 予 求 , 美 國 盼 望 的
是 與 中 國 交 往 , 但 這 交 往 的 前 提 是 在 美 國 所 掌 控 的 國 際 秩 序 與 美 國
霸 權 的 制 約 下 , 因 此 這 邊 的 參 考 點 可 以 表 示 為 「 美 國 定 義 下 的 兩 岸
現 狀 」, 這 現 狀 不 是 美 中 台 三 方 默 契 下 定 義 的 現 狀 , 而 是 美 國 在 發
放 簽 證 給 李 登 輝 之 後 所 建 立 的 新 現 狀 , 因 為 在 某 種 程 度 上 , 美 國 覺
得 中 國 與 台 灣 都 試 著 偏 離 當 時 美 國 認 可 的 現 狀 : 中 國 以 逐 漸 上 升 的
國 力 為 後 盾 , 試 圖 主 導 兩 岸 關 係 , 並 排 除 美 國 對 台 灣 的 影 響 , 台 灣
則 是 透 過 民 主 化 的 成 果 與 經 貿 實 力 , 試 圖 降 低 美 國 對 台 灣 的 牽 制 ,
進 而 改 變 兩 岸 關 係 的 一 中 前 提 , 亦 即 中 台 雙 方 各 自 探 取 對 己 有 利 的
情 勢 , 故 此 , 美 國 希 望 重 新 控 制 對 於 現 狀 的 解 釋 權 ( 藍 普 頓 ,2003:
34-39)。
換 言 之 , 美 國 定 義 的 現 狀 是 一 個 複 雜 的 過 程 , 是 從 當 時 美 中 台
的 現 狀 逐 漸 過 渡 到 美 國 領 導 者 期 望 水 準 的 過 程 , 這 個 現 狀 乃 是 從
1994 年 柯 林 頓 政 府 執 行 對 台 政 策 檢 討 後 建 立 起 來 的 , 對 於 美 中 台 三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73
方 而 言 都 仍 在 摸 索 與 適 應 , 直 到 1995 年 給 予 李 登 輝 簽 證 後 , 中 國 開
始 強 烈 反 對 這 個 現 狀 , 因 此 美 國 必 須 做 出 調 整 及 回 應 , 在 期 望 的 水
準 下 , 藉 著 操 弄 台 灣 牌 , 柯 林 頓 政 府 在 國 內 外 政 治 上 都 取 得 了 成 果 ,
不 僅 不 必 動 用 否 決 權 , 與 國 會 直 接 對 立 , 造 成 府 會 緊 張 , 進 而 影 響
柯 林 頓 在 1996 年 的 大 選 ( 邰 培 德 ,2000:24), 在 對 外 事 務 上 , 柯
林 頓 政 府 更 使 中 國 停 止 對 伊 朗 出 售 核 子 反 應 爐 ( 裘 兆 琳 ,1998:
112-116)。
由 於 柯 林 頓 政 府 認 為 中 國 能 夠 理 解 美 國 何 以 給 予 李 登 輝 簽 證 ,
並 沒 有 改 變 在 三 公 報 前 提 下 制 定 的 對 台 政 策 , 因 此 在 應 付 中 國 外 交
抗 議 的 態 度 上 顯 得 敷 衍 , 對 於 中 國 在 7、8 月 間 的 軍 演 更 是 輕 描 淡
寫 , 僅 僅 強 調 美 國 並 未 從 傳 統 的 一 中 政 策 中 後 退 , 遂 逼 迫 中 國 接 受
美 國 對 待 台 灣 的 新 態 度 , 這 不 只 是 因 為 美 國 作 為 超 強 , 足 以 恣 意 改
變 國 際 秩 序 , 更 是 在 天 安 門 事 件 後 , 美 國 對 於 中 國 的 不 耐 與 厭 惡 。 14
總 的 來 說 , 美 國 定 義 的 現 狀 ( 一 個 尚 未 完 全 形 成 的 期 望 水 準 ) 在 美
中 台 三 邊 事 務 上 是 獲 利 的 狀 態 , 因 此 傾 向 於 風 險 趨 避 的 狀 態 , 對 於
中 國 的 抗 議 與 軍 演 選 擇 了 息 事 寧 人 的 政 策 。 15
14
15
柯 林 頓 曾 經 表 示 :「 中 國 要 求 我 們 尊 重 他 們 , 他 們 也 必 須 尊 重 我 們 !… 我 們 對 李 登 輝
到 訪 的 價 值 觀 , 已 經 反 映 在 國 會 以 壓 倒 性 票 數 的 表 決 結 果 上 。」 國 家 安 全 顧 問 雷 克
(Anthony Lake) 也 就 簽 證 一 事 態 度 堅 決 , 表 示 :「 在 做 決 定 時 , 絕 不 能 讓 中 國 輾
壓 我 們 , 或 讓 北 京 的 敏 感 完 全 主 宰 我 們 的 決 定 。」 參 見 孟 捷 慕 (1999,479-480)。
柯 林 頓 政 府 在 1995 年 7 月 19 日 , 對 軍 事 演 習 的 第 一 次 回 應 是 :「 對 這 些 演 習 發 表 任
何 正 面 或 負 面 的 評 論 , 都 是 不 智 , 而 且 不 適 當 的 。」 此 外 助 理 國 務 卿 羅 德 (Winston
Lord) 在 7 月 25 日 發 表 聲 明 : 飛 彈 試 射 並 沒 有 「 促 進 海 峽 間 的 穩 定 」。 在 在 都 顯
示 美 國 並 不 想 以 強 硬 的 態 度 看 待 中 國 的 軍 演 , 而 將 其 視 為 是 一 般 性 的 演 練 , 或 可 宣
洩 中 國 國 內 對 台 灣 及 美 國 的 不 滿 。 參 見 費 學 禮 (1999:217)。

174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表 一
美 國 的 參 考 點 及 其 行 動 1995 年 7-9 月
觀 察 期
1995 年 7 月 21-23 日 中 國 向
彭 佳 嶼 附 近 海 域 發 射 6 枚 東
風 15 型 , 計 4 枚 短 程 、2 枚
中 程 , 均 為 可 移 動 且 具 有 裝
載 核 彈 能 力 之 飛 彈
1995 年 8 月 15-26 日 中 國 向
馬 祖 東 北 方 海 域 進 行 第 二 次
導 彈 試 射
資 料 來 源 : 作 者 自 製 。
參 考 點
( 領 導 者 評
估 的 結 果 )
美 國 定 義 下
的 兩 岸 現 狀
美 國 定 義 下
的 兩 岸 現 狀
相 對 於 參 考 點 領 導 者 的
的 預 期 結 果 風 險 傾 向
政 策 選 擇
獲 利 風 險 趨 避 . 溫 和 回 應
獲 利 風 險 趨 避 . 推 動 高 層
互 訪 , 準
備 安 撫 中
國 情 緒 。
( 二 )1995 年 10-12 月
1. 背 景
在 台 海 議 題 上 , 中 國 得 不 到 期 待 的 回 應 ( 第 四 公 報 ?), 因 而
展 開 了 下 一 階 段 的 軍 演 , 繼 續 測 試 美 國 的 底 線 與 意 圖 。1995 年 十 月
中 旬 , 中 國 海 軍 在 黃 海 海 域 舉 行 多 兵 種 的 演 習 , 包 括 了 驅 逐 艦 、 護
衛 艦 與 陸 戰 等 部 隊 , 演 訓 項 目 包 括 艦 機 協 同 、 潛 艦 對 抗 、 登 陸 作 戰
等 , 主 要 用 意 在 於 展 現 中 國 艦 艇 編 隊 作 戰 的 實 戰 能 力 , 時 任 國 家 主
席 的 江 澤 民 更 特 別 前 往 校 閱 , 顯 示 極 為 重 視 海 軍 。 該 年 11 月 15 至
25 日 , 中 國 在 福 建 沿 海 地 區 東 山 島 舉 行 三 軍 聯 合 登 陸 作 戰 演 習 , 主
要 目 的 是 要 影 響 台 灣 在 12 月 舉 行 的 國 會 選 舉 , 動 用 官 兵 超 過 16 萬
人 、200 艘 登 陸 艇 以 及 其 他 艦 艇 100 艘 , 用 意 在 於 佔 領 台 灣 。 需 注
意 的 是 中 國 中 央 軍 委 在 10 月 成 立 了 「 對 台 軍 事 指 揮 部 」, 指 揮 官 由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75
中 共 軍 委 副 主 席 張 萬 年 出 任 , 同 時 宣 布 演 習 地 區 是 屬 於 「 南 京 戰
區 」, 對 原 本 的 南 京 軍 區 做 了 組 織 升 級 , 以 提 升 聯 合 作 戰 能 力 , 強
化 武 嚇 的 效 果 ( 費 學 禮 ,1999:208-209;Garver, 1997: 92-93; Whiting,
2001: 121)。
2. 分 析
為 了 讓 美 中 關 係 得 以 回 復 正 常 , 極 有 必 要 推 動 雙 方 領 導 人 的 高
峰 會 。1995 年 9 月 28 日 , 克 里 斯 多 福 和 錢 其 琛 在 出 席 聯 合 國 大 會
時 再 度 展 開 會 談 , 雙 方 並 表 示 關 於 柯 江 高 峰 會 的 進 行 , 將 繼 續 由 雙
方 副 外 長 進 行 磋 商 , 亟 欲 促 成 美 中 最 高 層 級 的 對 話 。10 月 18 日 ,
江 澤 民 在 北 京 接 見 到 訪 的 美 國 商 務 部 長 布 朗 (Ron Brown) 時 亦 表 示
期 待 與 柯 林 頓 會 面 , 兩 國 領 導 人 保 持 接 觸 , 有 助 於 增 進 彼 此 瞭 解 ,
布 朗 也 認 為 隨 即 而 來 的 柯 江 高 峰 會 可 以 修 補 雙 方 關 係 ( 林 正 義 ,
2001:238)。
該 年 10 月 24 日 , 柯 林 頓 和 江 澤 民 在 紐 約 聯 合 國 50 週 年 紀 念 會
上 見 面 , 進 行 雙 方 關 係 緊 繃 以 來 的 首 次 高 峰 會 。 在 這 次 會 談 中 , 美
國 意 欲 創 造 一 個 廣 泛 的 議 程 , 而 分 散 焦 點 於 其 他 議 題 上 , 如 武 器 擴
散 、 貿 易 爭 議 、 人 權 議 題 等 , 但 中 國 則 是 較 為 尖 銳 的 集 中 於 如 何 處
理 台 灣 議 題 。 柯 林 頓 表 示 , 美 國 將 繼 續 奉 行 一 個 中 國 政 策 , 反 對 台
獨 但 盼 兩 岸 問 題 和 平 解 決 , 對 於 中 國 , 美 國 尋 求 的 是 接 觸 交 往 而 不
是 孤 立 圍 堵 (Ross, 2000: 99-101)。 但 當 江 澤 民 再 度 要 求 柯 林 頓 承
諾 拒 絕 日 後 台 灣 領 導 人 訪 美 , 柯 林 頓 只 是 表 示 在 未 來 對 於 台 灣 領 導
人 的 訪 美 , 將 是 個 案 審 查 的 (case by case), 而 且 是 非 官 方 而 罕 見
的 (unofficial and rare), 此 外 也 必 須 是 私 人 (private) 的 行 程 , 符
合 這 些 條 件 才 可 能 獲 得 批 准 ( 容 安 瀾 ,2007:132-133)。 此 次 會 談
氣 氛 尚 稱 融 洽 , 然 在 台 灣 問 題 上 仍 存 有 歧 見 , 沒 有 達 成 任 何 具 體 協

176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議 , 故 雙 方 決 定 11 月 在 大 阪 召 開 亞 太 經 合 會 之 時 , 安 排 另 一 次 高 峰
會 , 但 日 後 柯 林 頓 因 府 會 預 算 危 機 未 能 出 席 , 而 由 時 任 副 總 統 的 高
爾 (Al Gore) 代 表 與 江 澤 民 會 面 , 雙 方 仍 是 老 調 重 談 , 各 自 闡 述 自
己 的 立 場 。
柯 江 會 後 , 美 中 關 係 似 乎 逐 漸 改 善 , 但 中 國 仍 有 後 續 既 定 的 軍
事 演 習 , 在 國 防 部 看 來 , 中 國 持 續 進 行 軍 演 將 會 損 害 台 海 乃 至 於 東
亞 的 穩 定 , 美 國 必 須 要 對 中 國 的 危 險 行 動 提 出 一 些 警 告 。1995 年 11
月 14 日 , 時 任 國 防 部 助 理 部 長 的 奈 伊 在 北 京 進 行 為 期 四 日 的 訪 問 ,
奈 伊 表 示 對 台 灣 使 用 任 何 武 力 都 是 嚴 重 的 錯 誤 , 他 也 提 醒 了 中 國 ,
台 灣 關 係 法 或 是 美 國 國 家 戰 略 安 全 報 告 均 明 確 指 出 , 任 何 影 響 台 海
穩 定 的 因 素 都 將 被 視 為 是 對 美 國 安 全 的 威 脅 , 而 中 國 破 壞 穩 定 的 行
為 將 對 雙 方 關 係 造 成 長 遠 的 傷 害 (Garver, 1997: 85-86), 當 解 放 軍
將 領 探 詢 美 國 將 如 何 因 應 台 海 危 機 時 , 奈 伊 拒 絕 討 論 美 國 的 應 變 計
畫 , 只 是 重 申 了 美 國 仍 將 信 守 台 灣 關 係 法 , 顯 是 希 望 繼 續 保 持 一 貫
戰 略 模 糊 的 策 略 , 以 嚇 阻 中 國 可 能 進 一 步 升 級 的 軍 事 行 為 ( 林 正 義 ,
2001:239)。
在 此 同 時 , 中 國 在 黃 海 持 續 進 行 大 規 模 的 軍 演 , 引 起 美 國 參 議
院 的 強 烈 反 彈 , 外 交 關 係 委 員 會 東 亞 暨 太 平 洋 小 組 委 員 會 於 1995 年
10 月 11 日 及 12 日 , 舉 行 有 關 中 國 軍 力 成 長 及 其 角 色 (The Growth
and Role of the Chinese Military) 的 聽 證 會 。 時 任 助 理 國 務 卿 的 羅 德
在 證 詞 中 表 示 , 中 國 的 軍 事 演 習 並 沒 有 特 別 過 份 (particularly
excessive), 而 在 答 覆 亞 太 小 組 委 員 會 主 席 湯 瑪 斯 (Craig Thomas)
時 又 表 示 , 中 國 的 軍 事 演 習 尚 未 達 到 對 台 灣 安 全 有 立 即 且 明 顯 威 脅
的 地 步 , 因 此 只 有 非 正 式 與 國 會 諮 商 , 而 沒 有 依 台 灣 關 係 法 向 國 會
提 出 正 式 的 報 告 ( 林 正 義 ,1998:159-160)。 但 行 政 部 門 的 觀 點 並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77
未 能 完 全 說 服 國 會 , 在 10 月 下 旬 托 里 伽 利 (Robert G. Torricelli) 與
布 朗 (Sherrod Brown) 兩 位 參 議 員 共 同 發 表 聲 明 指 出 , 總 統 應 依 據
台 灣 關 係 法 重 新 評 估 台 灣 在 防 衛 上 的 需 要 , 同 時 必 須 採 取 適 合 的 行
為 ( 王 公 龍 ,2005:40), 而 11 月 間 , 中 國 再 度 展 開 海 空 實 彈 演 習 ,
加 深 了 美 國 國 會 的 關 切 , 如 參 議 員 所 羅 門 (Gerald Solomon) 致 函 柯
林 頓 , 表 達 對 於 台 海 情 勢 的 關 注 , 柯 林 頓 在 回 信 中 表 示 試 射 導 彈 與
軍 演 的 確 使 台 海 局 勢 越 演 越 烈 , 但 認 為 中 國 的 意 圖 是 借 軍 演 向 台 灣
和 美 國 發 出 政 治 信 號 , 並 非 將 對 台 灣 採 取 軍 事 行 動 , 因 此 沒 有 必 要
根 據 台 灣 關 係 法 第 三 條 第 C 項 , 與 國 會 磋 商 以 尋 求 適 當 的 因 應 之 道
( 吳 心 伯 ,2004:54-55)。
國 會 的 態 度 代 表 著 國 內 的 民 意 和 輿 論 , 對 柯 林 頓 政 府 形 成 了 壓
力 , 迫 使 柯 林 頓 政 府 必 須 做 出 回 應 , 不 只 是 對 國 內 政 治 有 所 交 代 ,
更 要 讓 中 國 與 台 灣 理 解 美 國 所 定 義 的 新 現 狀 。 承 上 所 述 , 美 國 在 中
國 第 一 波 軍 演 前 後 , 均 是 溫 和 以 應 , 不 斷 釋 出 善 意 , 期 望 中 國 能 夠
瞭 解 美 國 的 兩 岸 政 策 , 進 而 配 合 美 國 的 亞 太 秩 序 , 柯 林 頓 給 江 澤 民
的 信 函 與 柯 江 高 峰 會 , 都 是 這 種 思 維 的 展 現 。 但 中 國 領 導 階 層 顯 然
無 法 就 此 滿 足 , 無 論 為 了 撫 平 中 國 內 部 的 民 族 情 緒 , 抑 或 是 政 治 局
內 鷹 派 與 鴿 派 聯 手 扮 演 黑 白 臉 (Scobell, 2000: 232-234), 在 江 澤 民
與 美 國 高 層 互 動 頻 繁 之 際 , 中 國 繼 續 展 開 更 大 規 模 的 軍 演 , 在 中 國
看 來 , 展 現 使 用 武 力 的 意 志 是 必 要 的 , 也 認 為 不 至 於 爆 發 武 裝 衝 突 。
但 在 美 國 眼 中 , 尤 其 是 國 會 , 並 不 能 諒 解 何 以 在 美 中 元 首 高 峰 會 後 ,
顯 然 已 經 向 中 國 讓 步 , 但 中 國 仍 執 意 持 續 軍 演 , 甚 至 將 演 習 規 模 擴
大 。
在 這 一 階 段 中 , 柯 林 頓 政 府 原 本 寄 望 柯 江 高 峰 會 後 , 中 國 能 夠
接 受 美 國 定 義 的 現 狀 安 排 , 因 而 參 考 點 已 轉 為 美 國 期 望 的 水 準 , 這

178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個 期 望 水 準 可 以 稱 之 為 「 美 國 合 意 的 兩 岸 關 係 」, 與 先 前 的 參 考 點
最 大 的 不 同 之 處 在 於 , 之 前 美 國 定 義 下 的 兩 岸 關 係 是 由 於 國 會 介
入 , 就 核 發 簽 證 一 事 美 國 無 法 示 弱 , 加 上 柯 林 頓 政 府 疏 於 管 理 兩 岸
事 務 , 只 能 強 渡 關 山 式 的 逼 迫 中 國 接 受 。 在 柯 林 頓 政 府 內 部 檢 討 後 ,
認 清 兩 岸 關 係 不 能 一 憑 己 意 而 獨 斷 獨 行 , 必 須 得 到 中 國 的 認 可 ( 或
至 少 是 默 許 ), 因 此 , 這 裡 的 期 望 水 準 是 美 國 希 望 能 讓 中 國 滿 意 ,
又 不 違 背 美 國 的 利 益 。 但 中 國 陸 續 釋 放 出 更 具 挑 釁 的 軍 事 信 號 , 柯
林 頓 政 府 縱 使 理 解 中 國 的 用 意 , 仍 必 須 對 於 國 內 的 政 治 壓 力 , 乃 至
於 世 界 各 國 的 注 目 ( 特 別 是 亞 太 盟 國 的 憂 心 ) 做 出 表 示 , 時 任 國 家
安 全 顧 問 的 雷 克 即 認 為 中 國 領 導 人 無 視 於 美 國 在 亞 太 地 區 的 利 益 ,
對 於 台 灣 的 行 動 也 沒 有 考 慮 到 美 國 的 立 場 , 而 美 國 對 於 中 國 一 連 串
的 軍 演 反 應 太 過 於 軟 弱 (Suettinger, 2003: 247)。 故 此 , 在 1995 年
12 月 19 日 , 美 國 的 尼 米 茲 (Nimitz) 航 空 母 艦 由 日 本 出 發 前 往 波 斯
灣 , 途 中 以 天 候 為 理 由 穿 越 了 台 灣 海 峽 , 乃 是 中 華 民 國 與 美 國 斷 交
17 年 以 來 , 美 軍 首 次 直 接 進 入 台 灣 海 峽 , 其 傳 達 給 中 國 的 信 號 不 言
可 喻 (Lee, 1999: 47-48)。 平 實 而 論 , 中 國 即 便 對 於 美 國 定 義 的 現
狀 有 意 見 , 也 只 能 透 過 軍 演 表 達 不 滿 , 在 全 面 接 觸 的 基 調 底 下 , 美
國 並 無 損 失 , 尼 米 茲 的 台 海 巡 航 只 能 視 作 是 與 中 國 的 軍 事 對 話 , 試
圖 滿 足 各 方 對 於 美 國 的 期 待 。 16
16. 陸 伯 彬 也 認 為 尼 米 茲 通 過 台 灣 並 不 是 政 治 表 態 , 也 不 是 對 中 國 領 導 人 的 警 告 , 但 他
完 全 將 此 次 巡 航 歸 於 天 氣 因 素 , 亦 見 其 謬 誤 之 處 , 回 溯 當 時 的 氣 象 資 料 , 可 以 發 現
並 沒 有 特 別 嚴 重 的 因 素 足 以 使 航 空 母 艦 必 須 通 過 台 海 , 美 國 在 此 事 上 的 目 的 絕 非 如
所 宣 稱 的 那 樣 單 純 , 參 見 Ross(2000: 104)。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79
表 二
美 國 的 參 考 點 及 其 行 動 1995 年 10-12 月
觀 察 期
參 考 點
( 領 導 者 評
估 的 結 果 )
相 對 於 參 考 點
的 預 期 結 果
領 導 者 的
政 策 選 擇
風 險 傾 向
1995 年 10 月 中 旬 , 中 國 海 軍
於 青 島 附 近 黃 海 海 域 舉 行 演
習 , 這 是 一 次 多 兵 種 的 聯 合 演
練
美 國 合 意 的
兩 岸 關 係
獲 利
風 險 趨 避 . 元 首 高 峰 會
. 高 級 官 員 陸
續 進 行 交 流
訪 問
風 險 趨 避 . 國 防 部 高 層
進 行 訪 問 ,
並 發 表 口 頭
警 告 。
. 釋 放 軍 事 信
號 , 尼 米 茲
巡 航 台 海 。
1995 年 11 月 中 旬 , 中 國 在 福
建 南 方 的 東 山 島 進 行 海 空 軍
實 彈 演 習 ( 中 國 將 部 分 戰 機 移
駐 距 離 台 灣 不 到 250 海 浬 的
基 地 )
美 國 合 意 的
兩 岸 關 係
獲 利
資 料 來 源 : 作 者 自 製 。
( 三 ) 1996 年 2-3 月
1. 背 景
1996 年 2 月 中 國 在 福 建 舉 行 軍 事 演 習 , 由 南 京 戰 區 指 揮 , 集 結
約 15 萬 名 兵 力 。 該 年 3 月 5 日 , 新 華 社 宣 布 自 3 月 8 日 至 15 日 在
台 海 進 行 地 對 地 飛 彈 演 習 ,3 月 8 日 清 晨 中 國 發 射 3 枚 東 風 十 五 型
飛 彈 , 第 一 枚 落 在 高 雄 外 海 目 標 區 , 接 著 第 二 枚 東 風 15 導 彈 , 落 在
基 隆 外 海 目 標 區 。 第 三 枚 亦 落 在 高 雄 外 海 目 標 區 , 五 天 後 即 3 月 15
日 又 有 一 枚 東 風 十 五 型 飛 彈 命 中 高 雄 外 海 目 標 區 。 中 國 以 飛 彈 夾 擊
台 灣 的 南 北 兩 大 港 , 顯 示 態 勢 的 緊 張 更 甚 1995 年 。 此 外 , 新 華 社 在
3 月 9 日 再 度 公 告 , 自 3 月 12 日 至 20 日 中 國 解 放 軍 海 、 空 部 隊 在

180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東 海 及 南 海 , 大 約 是 金 門 以 南 、 澎 湖 西 南 海 域 進 行 第 二 次 海 、 空 實
彈 演 習 , 但 後 來 因 天 候 不 佳 而 作 罷 。3 月 15 日 新 華 社 又 宣 布 在 3 月
18 日 到 25 日 之 間 , 中 國 解 放 軍 將 進 行 第 三 次 陸 海 空 聯 合 演 習 , 地
點 約 在 平 潭 島 附 近 , 距 離 烏 坵 、 莒 光 僅 10 海 里 。 這 幾 次 演 習 的 軍 事
目 的 大 致 與 1995 年 相 似 , 不 外 乎 是 摧 毀 敵 方 指 揮 中 心 、 海 面 對 抗 、
登 陸 作 戰 等 , 而 政 治 目 的 則 是 在 於 影 響 1996 年 台 灣 首 次 的 總 統 民
選 , 欲 以 武 嚇 阻 撓 中 國 眼 中 的 台 獨 候 選 人 當 選 ( 費 學 禮 ,1999:
209-211;Garver, 1997: 99-100; Whiting, 2001: 122)。
2. 分 析
1996 年 2 月 上 旬 , 美 國 國 防 部 成 立 監 視 台 海 情 勢 週 報 工 作 小
組 , 檢 討 台 海 局 勢 。2 月 5 日 中 國 外 交 部 副 部 長 李 肇 星 前 往 華 府 ,
與 國 務 次 卿 塔 諾 夫 展 開 會 談 , 塔 諾 夫 重 申 台 灣 關 係 法 與 台 海 情 勢 的
關 連 性 , 表 明 破 壞 台 海 穩 定 後 果 嚴 重 , 武 力 展 示 無 助 於 和 平 ( 邵 玉
銘 等 ,1999:35-37;Hickey, 1998: 407)。 此 時 的 參 考 點 與 1995 年
10-12 月 相 同 , 柯 林 頓 政 府 雖 認 知 中 國 將 持 續 軍 演 , 仍 希 望 中 國 會 在
雙 方 默 契 下 放 棄 對 台 灣 的 軍 事 威 脅 , 但 類 似 的 警 告 與 會 談 顯 然 無 濟
於 事 , 中 國 仍 照 計 畫 展 開 軍 演 。
該 年 3 月 5 日 中 國 宣 布 將 舉 行 飛 彈 試 射 , 白 宮 新 聞 秘 書 麥 克 瑞
(Mike McCurry) 立 即 表 示 , 柯 林 頓 總 統 深 感 美 國 應 盡 力 使 台 海 緊
張 情 勢 受 到 控 制 , 他 鼓 勵 台 灣 與 中 國 和 平 對 話 , 並 認 為 中 國 的 軍 演
是 一 種 不 顧 後 果 的 行 動 。3 月 8 日 中 國 發 射 三 枚 導 彈 後 , 麥 克 瑞 對
媒 體 強 調 , 在 八 個 月 內 進 行 第 三 次 且 更 為 接 近 台 灣 的 導 彈 試 射 , 是
極 具 挑 釁 也 很 輕 率 (provocative and reckless) 的 行 為 (U. S. White
House, 1996a; U. S. White House, 1996b), 而 在 國 務 院 方 面 , 發 言
人 伯 恩 斯 (Nicholas Burns) 在 3 月 5 日 在 例 行 記 者 會 中 表 示 , 飛 彈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81
試 射 用 意 是 對 台 灣 釋 放 訊 息 , 他 強 調 美 國 不 同 意 中 國 所 釋 放 的 訊
息 , 但 美 國 亦 不 認 為 中 國 軍 演 代 表 急 迫 的 威 脅 , 不 過 有 潛 在 的 嚴 重
性 ;3 月 7 日 伯 恩 斯 又 表 示 飛 彈 試 射 是 不 負 責 任 的 , 美 國 已 向 中 國
政 府 申 言 , 如 果 試 射 出 差 錯 , 亦 即 誤 擊 台 灣 , 將 會 有 嚴 重 後 果 , 中
國 應 節 制 進 一 步 挑 釁 的 行 動 (U. S. Department of State, 1996a; U. S.
Department of State, 1996b)。 此 時 美 國 的 態 度 雖 漸 趨 強 硬 , 但 仍 希
望 能 透 過 外 交 途 徑 , 協 商 解 決 台 海 危 機 , 因 而 寄 託 在 即 將 訪 美 的 中
國 國 務 院 外 事 辦 主 任 劉 華 秋 身 上 , 盼 以 所 謂 的 雙 邊 新 戰 略 對 話 , 表
現 美 國 堅 定 的 立 場 。( 邰 培 德 ,2000:26; 吳 心 伯 ,2004:55;Thies
and Bratton, 2004: 564)
1996 年 3 月 7 日 , 雷 克 邀 請 劉 華 秋 晚 宴 , 為 了 加 強 美 國 欲 傳 達
的 訊 息 , 克 里 斯 多 福 與 國 防 部 長 裴 利 (William Perry) 也 加 入 了 這
次 的 晤 談 , 裴 利 表 示 , 中 國 的 導 彈 演 習 是 魯 莽 而 富 侵 略 性 的 (reckless
and aggressive) 行 為 , 也 是 對 美 國 利 益 的 威 脅 。 他 並 警 告 劉 華 秋 美
國 絕 對 有 能 力 捍 衛 在 亞 太 地 區 的 主 要 (vital) 國 家 安 全 利 益 , 並 已
經 準 備 應 付 事 態 。 劉 華 秋 表 示 飛 彈 試 射 與 隨 後 舉 行 的 海 空 演 習 都 是
例 行 公 事 , 美 國 不 應 過 度 表 示 , 又 表 示 這 次 危 機 導 因 於 柯 林 頓 政 府
核 發 李 登 輝 簽 證 , 責 任 在 於 美 國 , 裴 利 則 回 應 中 國 做 出 交 叉 射 擊 , 即
是 確 定 射 程 , 決 不 是 單 純 的 例 行 演 習 。 他 也 和 雷 克 嚴 肅 的 表 示 中 國 若
對 台 灣 有 任 何 軍 事 行 動 , 將 會 產 生 嚴 重 的 後 果 (grave consequence)( 邰
培 德 ,2000:32-33; 孟 捷 慕 ,1999:496-497;Swaine, 2001: 325)。
這 次 的 會 晤 代 表 著 美 國 的 最 後 通 牒 , 外 交 上 的 折 衝 已 不 能 使 中 國 停
止 軍 演 , 柯 林 頓 政 府 將 面 臨 著 國 內 政 治 壓 力 升 高 與 美 國 霸 權 威 信 下
降 的 雙 重 威 脅 , 顯 示 柯 林 頓 政 府 正 式 進 入 危 機 決 策 的 過 程 , 故 而 ,
參 考 點 也 從 長 期 的 考 量 ( 美 中 關 係 與 兩 岸 政 策 ), 轉 入 短 期 的 思 維

182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 美 國 的 戰 略 與 安 全 信 譽 ), 亦 即 面 對 中 國 在 台 海 直 接 挑 戰 美 國 的
威 信 , 美 國 不 能 只 靠 言 論 宣 示 , 必 須 有 實 質 的 作 為 , 才 能 捍 衛 其 國
家 利 益 與 地 位 。
在 決 策 過 程 中 , 柯 林 頓 總 統 顯 示 了 充 分 授 權 , 在 外 事 上 他 仰 賴
國 安 團 隊 , 包 括 雷 克 、 克 里 斯 多 福 、 裴 利 等 人 (Suettinger, 2006:
279-280), 在 1996 年 的 台 海 危 機 中 , 亦 是 完 全 依 靠 團 隊 運 作 以 因
應 危 機 。3 月 8 日 中 國 展 開 第 一 次 飛 彈 試 射 , 參 與 危 機 決 策 的 人 員
一 致 認 為 應 該 提 高 姿 態 , 由 於 克 里 斯 多 福 選 擇 不 積 極 參 與 台 海 危 機
決 策 , 雷 克 也 因 尊 重 體 制 而 遲 未 能 建 立 與 中 國 的 溝 通 管 道 , 結 果 是
由 裴 利 主 導 決 策 , 並 由 參 謀 首 長 聯 席 會 議 主 席 夏 利 卡 什 維 利 (John M.
Shalikashvili) 將 軍 協 助 擬 定 作 戰 計 畫 ( 邵 玉 銘 等 ,1999:60), 會
中 決 定 派 出 獨 立 號 航 艦 戰 鬥 群 中 的 邦 克 山 號 (USS Bunker Kill) 巡
洋 艦 先 赴 台 灣 南 部 試 射 區 域 監 測 , 獨 立 號 (USS Independence) 則 在
稍 晚 留 駐 在 台 灣 東 部 外 海 觀 測 台 灣 北 部 演 習 區 ( 林 正 義 ,2001:
260), 此 外 , 裴 利 認 為 中 國 將 採 取 第 二 波 的 軍 演 行 動 , 美 國 若 只 派
出 一 艘 航 空 母 艦 不 足 以 顯 示 使 用 武 力 的 意 志 , 因 為 獨 立 號 本 就 部 署
在 日 本 , 故 而 決 定 再 派 遣 第 二 艘 航 空 母 艦 , 但 不 進 入 演 習 的 區 域 ,
一 方 面 在 於 避 免 太 過 挑 釁 , 另 一 方 面 又 暗 示 只 要 中 國 的 演 習 不 再 瞄
準 台 灣 , 美 國 就 會 尊 重 中 國 為 演 習 所 劃 定 的 禁 制 區 (Suettinger, 2003:
247; 邰 培 德 ,2000:36)。
另 外 在 國 會 方 面 , 參 議 院 外 交 委 員 會 東 亞 暨 太 平 洋 事 務 小 組 先 於
1996 年 2 月 7 日 召 開 「 台 灣 安 全 : 威 脅 及 反 應 」(Taiwan’s Security:
Threats and Responses) 聽 證 會 , 邀 請 助 理 國 務 卿 羅 德 、 國 防 部 亞 太
事 務 副 助 卿 坎 柏 (Kurt Campbell) 等 人 作 證 , 羅 德 認 為 在 台 海 危 機
期 間 , 美 國 宜 保 持 模 糊 的 態 度 , 但 可 以 確 定 中 國 對 台 灣 並 無 立 即 的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83
軍 事 威 脅 。 而 在 3 月 14 日 , 中 國 已 開 始 新 一 波 的 軍 演 , 眾 議 院 於 是
召 開 「 台 海 危 機 : 對 美 外 交 政 策 的 意 涵 」(Crisis in the Taiwan Strait:
Implications for U.S. Foreign Policy) 聽 證 會 , 其 目 的 在 於 瞭 解 中 國
的 軍 演 是 否 已 對 台 灣 的 安 全 構 成 威 脅 , 以 及 美 國 派 遣 加 派 尼 米 茲 前
往 台 海 的 用 意 , 同 樣 由 雷 克 與 坎 柏 出 席 作 證 。 坎 柏 表 示 美 國 在 亞 太 地
區 有 重 要 利 益 , 因 而 會 採 取 無 限 制 (open-ended) 的 行 動 , 而 這 次 的
派 遣 行 動 是 謹 慎 預 防 的 措 施 (prudent precautionary measures), 顯 示
美 國 保 衛 國 家 利 益 的 決 心 。 羅 德 亦 表 示 美 國 已 向 中 國 表 達 關 切 台 灣 安
全 , 中 國 只 是 實 施 恐 嚇 以 及 心 戰 (intimidation and psychological
warfare), 其 目 的 是 藉 由 軍 演 影 響 台 灣 的 選 舉 , 並 不 對 台 灣 的 安 全
產 生 立 即 的 威 脅 , 因 此 也 就 沒 有 必 要 依 台 灣 關 係 法 向 國 會 報 告
(Goldstein and Schriver, 2001: 157-159; Bush, 2001: 188-189)。
但 國 會 並 不 全 然 滿 意 柯 林 頓 政 府 的 危 機 處 理 , 參 眾 兩 院 都 通 過
非 強 制 性 的 決 議 案 , 在 不 同 程 度 上 聲 援 台 灣 , 17 試 圖 介 入 行 政 部 門
的 決 策 , 但 代 表 國 務 院 的 羅 德 與 國 防 部 的 坎 伯 之 言 論 均 試 圖 降 低 衝
突 升 級 的 可 能 性 , 並 極 力 避 免 國 會 以 台 灣 關 係 法 , 甚 至 是 戰 爭 權 力
法 左 右 行 政 部 門 , 讓 事 態 更 形 複 雜 , 這 裡 也 可 以 看 出 柯 林 頓 政 府 對
於 威 脅 的 認 知 並 不 同 於 國 會 的 觀 點 , 這 除 了 得 到 來 自 中 國 的 保 證 ( 絕
對 不 會 進 犯 台 灣 ) 之 外 , 也 顯 示 柯 林 頓 政 府 希 望 在 雙 方 軍 事 表 態 後 ,
能 夠 進 行 下 一 階 段 的 危 機 處 理 。
在 3 月 12 到 20 日 中 國 展 開 第 二 波 演 習 開 始 前 , 裴 利 已 離 開 美
國 赴 智 利 訪 問 ,11 日 在 訪 問 智 利 的 行 程 中 , 裴 利 釋 出 增 派 第 二 艘 航
17. 眾 議 院 1996 年 3 月 19 日 以 369 票 同 意 ,14 票 反 對 通 過 決 議 案 (H. Con. Res. 148),
強 調 如 果 台 灣 遭 受 中 國 入 侵 、 飛 彈 攻 擊 或 封 鎖 時 , 美 國 應 軍 事 防 衛 台 灣 。3 月 21
日 美 國 參 議 院 以 97 票 對 零 票 通 過 決 議 案 (S. Con. Res. 43), 表 明 在 日 漸 升 高 的
中 國 軍 事 威 脅 下 , 總 統 應 重 估 對 台 軍 售 。 見 林 正 義 (1998:164、168)。

184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艦 戰 鬥 群 前 往 台 灣 海 峽 的 訊 息 。 裴 利 表 示 , 尼 米 茲 艦 隊 將 於 3 月 23
日 台 灣 總 統 大 選 前 與 獨 立 號 航 艦 戰 鬥 群 會 合 , 兩 個 艦 隊 合 計 超 過 140
架 戰 機 , 是 自 一 九 七 五 年 越 戰 結 束 以 來 派 遣 在 該 區 域 最 強 大 的 艦
隊 , 柯 林 頓 政 府 雖 可 以 排 除 中 國 全 面 入 侵 台 灣 的 可 能 性 , 但 不 確 定
在 接 下 來 階 段 的 軍 演 會 出 現 何 種 狀 況 , 因 此 必 須 有 各 種 應 戰 計 畫 ( 林
正 義 ,2001:241)。 中 國 於 3 月 18 日 發 布 第 三 波 更 加 接 近 台 灣 的
演 習 , 對 台 灣 施 加 壓 力 。 不 過 柯 林 頓 政 府 在 部 署 了 兩 個 核 母 戰 鬥 群
之 後 , 認 為 其 戰 略 上 的 可 靠 性 已 獲 得 保 證 , 並 未 在 武 力 使 用 上 升 級 。
3 月 23 日 台 灣 完 成 首 次 總 統 大 選 , 中 國 在 25 日 宣 布 結 束 在 台 灣 海
峽 北 端 為 期 八 天 的 軍 演 , 美 國 駐 日 本 海 軍 當 局 隨 後 發 表 聲 明 表 示 ,
獨 立 號 航 艦 戰 鬥 群 將 在 3 月 28 日 回 到 日 本 橫 須 賀 基 地 , 尼 米 茲 號 航
艦 戰 鬥 群 繼 續 在 西 太 平 洋 執 行 例 行 任 務 , 直 到 接 到 新 命 令 為 止 。
這 裡 可 以 看 出 中 國 在 軍 演 的 後 期 逐 漸 出 現 收 斂 的 跡 象 ( 如 減 少
導 彈 發 射 數 目 ), 顯 示 中 國 已 經 感 受 到 來 自 美 國 的 強 大 壓 力 , 美 國
已 成 功 的 達 到 其 戰 略 目 的 ― 使 中 國 更 加 謹 慎 行 事 , 也 維 持 了 盟 國 對
美 國 在 亞 洲 的 戰 略 信 譽 , 故 而 , 美 國 的 參 考 點 已 轉 向 修 補 美 中 關 係 ,
陸 續 推 動 雙 方 互 訪 , 以 加 強 溝 通 (Bader, 2006: 8-9; 藍 普 頓 ,2003:
42-44)。 在 這 次 危 機 中 , 美 國 深 刻 感 受 到 台 灣 議 題 對 於 美 中 兩 國 的
嚴 重 性 , 若 不 謹 慎 處 理 將 會 摧 毀 1971 年 以 來 的 正 常 關 係 , 甚 至 將 引
起 亞 太 地 區 的 動 盪 與 不 安 , 因 此 在 危 機 過 後 , 美 國 也 展 開 了 兩 岸 政
策 的 檢 討 ( 特 別 是 對 台 政 策 上 ), 乃 至 於 有 日 後 柯 林 頓 在 上 海 宣 布
的 新 三 不 , 也 讓 繼 任 的 小 布 希 政 府 重 新 評 估 中 國 的 角 色 。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85
表 三
美 國 的 參 考 點 及 行 動 1996 年 2-3 月
觀 察 期
參 考 點
( 領 導 者 評
估 的 結 果 )
相 對 於 參 考 點
的 預 期 結 果
領 導 者 的
風 險 傾 向
政 策 選 擇
1996 年 2 月 中 國 在 福 建 舉
行 軍 事 演 習 ( 至 3 月 初 已 集
結 約 15 萬 名 兵 力 )
美 國 合 意 的
兩 岸 關 係
獲 利 - 損 失
風 險 趨 避 . 進 行 最 後
的 外 交 折
衝 。
1996 年 3 月 8-15 日 中 國 宣
布 將 向 東 海 及 南 海 進 行 地
對 地 東 風 15 型 導 彈 發 射 訓
練 (3 月 8 日 發 射 第 一 枚 ,
落 在 高 雄 外 海 目 標 區 ; 第 二
枚 落 在 基 隆 外 海 目 標 區 ; 第
三 枚 落 在 高 雄 外 海 目 標 區 )
美 國 的 戰 略
與 安 全 信 譽
損 失
風 險 承 受 . 獨 立 號 航
母 至 台 灣
東 部 海 面
監 控 情
勢 。
1996 年 3 月 12-20 日 間 , 中
國 解 放 軍 海 、 空 部 隊 在 東 海
與 南 海 展 開 第 二 次 實 彈 軍
事 演 習 。
1996 年 3 月 18-25 日 間 , 中
國 解 放 軍 在 台 灣 海 峽 展 開
第 三 次 陸 海 空 聯 合 演 習 。
美 國 的 戰 略
與 安 全 信 譽
損 失
風 險 承 受 . 尼 米 茲 號
航 母 趕 至
台 灣 附 近
海 域 與 獨
立 號 會 合
。
美 中 雙 邊 關 係 獲 利 風 險 規 避 . 著 手 修 補
美 中 關 係
, 推 動 雙
方 互 訪 。
. 檢 討 兩 岸
政 策 。
資 料 來 源 : 作 者 自 製 。
五 、 結 語
世 局 正 邁 入 後 美 國 的 時 代 , 中 美 關 係 相 較 於 過 去 十 餘 年 更 為 複
雜 。 美 國 從 冷 戰 時 期 即 運 用 中 國 牌 平 衡 蘇 聯 的 力 量 , 而 蘇 聯 解 體 後 ,

186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美 國 也 在 等 著 最 後 一 個 共 產 大 國 的 消 逝 。1989 年 的 天 安 門 事 件 是 一
個 轉 捩 點 , 但 帶 來 的 不 是 中 國 共 產 黨 的 垮 台 , 而 是 中 國 改 革 開 放 的
先 聲 。 鄧 小 平 理 論 的 成 功 讓 世 界 情 勢 有 了 新 的 變 化 , 中 國 不 只 是 成
為 小 羅 斯 福 在 20 世 紀 初 即 預 言 的 軍 事 大 國 , 在 經 濟 上 的 成 長 更 讓 各
國 震 驚 , 逐 漸 成 為 世 界 級 的 強 權 , 一 個 美 國 眼 中 的 戰 略 競 爭 者 。
這 樣 的 發 展 改 變 了 世 界 政 治 的 樣 貌 , 也 將 會 制 約 美 國 在 後 後 冷
戰 時 期 的 對 外 行 為 , 札 卡 利 亞 (Fareed Zakaria) 即 指 出 當 今 美 國 與
中 國 之 間 存 在 著 一 種 全 球 化 下 的 相 互 保 證 毀 滅 , 不 僅 是 核 武 上 的 對
峙 , 而 是 在 經 濟 上 強 烈 的 相 互 依 存 關 係 : 中 國 需 要 美 國 的 市 場 來 販
賣 大 量 中 國 製 造 的 商 品 , 中 國 對 美 國 享 有 鉅 額 的 出 超 , 而 美 國 有 大
量 的 國 債 掌 握 在 中 國 手 中 , 在 某 種 程 度 上 掌 握 了 美 國 的 政 經 命 脈
(Zakaria, 2008: 124), 因 此 , 美 中 之 間 的 關 係 已 不 若 1995-96 年 台
海 危 機 時 的 單 純 。 就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觀 之 , 美 國 的 參 考 點 除 了 過 去 的
人 權 、 貿 易 、 亞 太 安 全 等 外 , 現 在 更 多 了 相 互 依 存 與 中 國 再 興 的 變
數 , 顯 示 美 國 必 須 更 慎 重 處 理 台 灣 議 題 , 易 言 之 , 一 旦 美 中 再 度 為
台 灣 爆 發 衝 突 , 美 國 是 否 會 再 度 派 出 強 大 的 軍 力 協 防 台 灣 , 是 非 常
值 得 商 榷 的 問 題 。
即 便 如 此 , 透 過 風 險 平 衡 理 論 的 研 究 , 能 讓 我 們 更 深 入 的 瞭 解
美 國 的 決 策 模 式 , 最 重 要 的 步 驟 就 是 找 出 參 考 點 。 就 長 期 而 言 , 美
國 關 注 的 優 先 性 絕 對 是 所 謂 的 A 類 問 題 , 亦 即 美 國 在 重 要 的 區 域
中 , 為 了 對 抗 具 敵 意 的 霸 權 崛 起 , 將 會 扮 演 穩 定 者 與 擔 保 者 的 角 色
(Nye, 1999: 29), 在 美 國 霸 權 尚 未 結 束 前 , 這 仍 應 屬 美 國 戰 略 制
定 者 的 最 高 原 則 , 落 實 在 美 國 對 兩 岸 的 亞 太 戰 略 中 , 可 以 看 出 美 國
的 目 的 便 是 讓 中 國 意 識 到 對 台 使 用 武 力 不 應 該 是 其 選 項 (Rice, 2000:
52)。 理 解 了 美 國 全 球 戰 略 與 國 家 利 益 的 基 本 參 考 點 , 有 助 於 日 後

不 理 性 的 平 衡 ?─ 重 新 審 視 美 國 在 1995-96 年 間 台 海 危 機 的 軍 事 干 預 行 為 187
決 策 者 與 研 究 者 判 讀 美 國 在 危 機 時 刻 的 取 捨 動 向 , 更 能 協 助 分 辨 其
言 行 背 後 的 真 實 意 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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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rational Balancing?
―The Review of the U.S. Military
Intervention during the 1995-96 Taiwan
Strait Crisis
Lucian T. H. Hsu *
Most 1995-96 Taiwan Strait crisis studies developed thus far
are based on the expected utility theory. Its axiom is that the state
is like a rational actor seeking to maximize profit. Taiwan,
however, is an asymmetric interest between the U.S. and China.
The military intervention of the U.S. to the Taiwan Strait during
the 1995-96 is not the best means towards profit maximization.
More importantly, the expected utility theory is used to understand
decision-making process over a long period of time; it fail to
explain the decision-making process within a short period of time.
Thus, neoclassical realist Jeffrey W. Taliaferro developed the
Balance of Risk theory explain why the great powers initiate risky
military or diplomatic commitments in the peripherial regions.
These peripheral regions usually do not factor into the core
interests of the great powers. This goes to show how the action of
the great powers do not always accord with the rational principle.
* Ph.D Student, Graduate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and Strategic Studies, Tamkang
University.

198 東 吳 政 治 學 報 /2009/ 第 二 十 七 卷 第 一 期
Hence, this study is to review the U.S. military intervention during
1995-96 using Taliaferro’s theory to provide better perspectives.
Key words: balance of risk, U.S.-PRC relationsexpected utility theory,
neoclassic realism